最近怎麼總覺得身旁鮮少有妖怪會接近……
宇文偷兒撐著肘,斜瞪著離他至少有半尺遠的碎夜一眼,但要與他四目交接時又趕緊轉移開視線。
不會是因為那只年獸的關係吧?畢竟前幾天遇到的那只蛇妖就是被他給嚇跑的。
雖說這對於原本就不是很喜歡被妖怪糾纏的宇文偷兒來說是件好事,但習慣遭遇的事—旦突然不見了,總還是會讓人覺得怪怪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感到惶惶不安。
「喂!」縱然內心有再大的不願,但宇文偷兒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是不是很多妖怪都怕你啊?」
這個疑問他已經隱藏在心底很多天了,最近這幾天這傢伙都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後,雖然兩人偶爾還是會吵吵鬧鬧兼拌嘴,但是起碼他也沒再對他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為,所以他也就放下了一點點的防備心。
一聽到宇文偷兒難得沒有怒意的詢問,碎夜迅速地揚起一抹淺笑,並且睜大雙眼看著他,「照目前的狀況看來,似乎是這樣子沒錯。」
「喔?那帶著你還挺方便的嘛!」宇文偷兒半瞇著眼挖苦地笑道,他就是看這傢伙一副自以為是的-樣不滿。
好像聽不出對方話中的譏笑,碎夜還是漾著那抹淺笑。「是啊!帶著我可以幫你免除被妖孽纏身的痛苦嘛!」
「但我可不覺得怎樣……」緩緩移開視線,此時宇文偷兒臉上的無奈讓人一看就明瞭。
並不想搭腔辯駁,碎夜只是輕輕歎了口氣後搖搖頭笑了笑。
想想他跟著宇文偷兒也有十數日了,雖然不需認真去留意……但其實碎夜知道這附近有多少妖怪在注視著他。
倘若不是有他在身邊護衛著,宇文偷兒早就被那群妖怪給吞下肚裡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接近年末,宇文偷兒身上的桃香就越像是熟透的桃子般散發著讓妖怪們垂涎三尺的甜膩香味,範圍也越來越擴大,越來越容易吸引妖怪前來。
但碎夜卻對這事隻字不提,因為他曉得按照宇文偷兒的個性,他肯定不會相信他的話,而其實他也不願意讓宇文偷兒為了這件事煩惱,所以也就未在他的面前提起這件事。
「唉!我做的可是妖怪委託的生意耶!再沒人委託我偷東西……那我不就得餓死或者冷死街頭了?」宇文偷兒雙手抱著後腦勺躺在乾草堆上,聲音大得像是故意要說給某人聽似的。
怎麼這傢伙還不走啊?難道他真的賴定他了?
跟了他數十日了耶!雖然沒對他做什麼,但他還是不怎麼喜歡碎夜那副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事情般的詭異笑容。
雖然說是不喜歡,但也稱不上是很討厭,畢竟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甚至有時候就連同是男兒身的他,世會情不自禁地對碎夜的笑容著了迷……
猛然回神的搖搖頭,宇文偷兒在心中狠狠地臭罵了自己—頓。
呸呸呸!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才不可能對這只臭妖怪著迷,一切都是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害的,沒錯!一定是這樣!
再次將所有責任都推到碎夜的頭上,宇文偷兒冷哼一聲後,索性閉上眼睛不看對方。
「不是還有你師父、師兄在嗎?他們看起來不像是會棄你於不顧的人。」碎夜將右臉伏上屈起的右膝,一雙眸泛著金色光輝,直直地盯著寧文偷兒,眸中的溫柔……當然是在對方看不到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
聽到碎夜的這番話,宇文偷兒閉著眼睛,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笨蛋!如果還不到自力更生的年紀的話,那我還有可能會去向他們求救,但是好歹我也十九歲了耶!算起來也是能成家立業的年紀廠,哪有道理再去拜託師父、師兄們養我?」
「你想成家立業?」碎夜疑惑地提高音調,臉上瞬間失去了笑容。
不能否認的,當他聽到宇文偷兒說出這四個字時,他的心匆地漏跳了一拍,至於原因……他也不曉得為什麼。
沉默了—會兒,宇文偷兒才緩緩地睜開雙眼,像是能望透破廟屋頂般的直視著上方,若有所思地道:「這應該是每個男人都想實現的夢想吧!」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才聽到宇文偷兒再次歎了口氣、閉上眼睛,轉過身背對著碎夜。「啐!跟你這妖怪聊那麼多幹嘛,睡覺、睡覺。」
看著那背對著自己的身影縮了下,這讓碎夜不禁又恢復了溫柔淺笑。
只見他傾下身用著低沉沙啞的嗓音道:「不冷嗎?」他的語氣輕輕柔柔地,身子卻不靠近宇文偷兒,只是繼續蕩著有點輕柔的語調誘惑著他。「孟冬了……再晚點會更冷……」
被碎夜這麼一說,宇文偷兒似乎感覺到冷意的發起抖來,但他還是硬撐著不轉過頭去看那好似在他背後搞怪的傢伙。
「你到底想說什麼?」宇文偷兒撫撫臂膀,冷冷地壓低嗓音回應了一句。
對方回應的話尚未傳來,就先聽見了笑聲。
「呵……」
又是那個笑聲!每次笑聲過後,那傢伙總是會說些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宇文偷兒翻翻白眼,他又開始頭痛了。
「我是在想……需不需要我化成獸樣為你擋風寒……」
「不必你多管閒事!」宇文偷兒猛然起身回頭一吼,但下一瞬……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在他面前的是一隻足足有他兩倍大的年獸。
如獅子般蓬鬆的金色長毛在黑夜之中粼粼地泛著一層霧,在他背上的鱗片像是跟光輝呼應一般閃著耀眼的銀光,那漂亮的金瞳仍舊散發著圓月的光芒,像是很溫柔地望著他。
「不要嗎?」低沉的聲音宛若古鐘般在破廟裡迴盪,就像是首優美的曲子誘惑著宇文偷兒點頭。
經過好一陣子的沉靜,宇文偷兒再度躺回草堆,同樣轉過身背對著碎夜,然後緩緩開口:「只有今天。」
待會兒入夜過後,氣溫肯定會如同碎夜所講的那樣降得更低,所以他的確需要那看似溫暖的毛皮來保暖。
為此,宇文偷兒微皺眉頭地不斷在心中自我解釋,而嘴裡也像是要說給自己聽一樣地小聲低喃:「就只有今天……」
看著宇文偷兒的背部,聽著那細如蚋蚊的碎語,讓碎夜忍不住又笑了。
「嗯……只有今天……」
不斷重複著宇文偷兒的話,碎夜跟著倚上前坐臥下來,然後輕輕地抵著他的背,伸手一攬,將宇文偷兒小心翼翼地擁著,而宇文偷兒也自然地靠上碎夜的毛髮。
也許真的是因為很溫暖,所以宇文偷兒漸漸的沉入夢鄉……
※※※※※※※※※※
夢境……無限地延伸到地平線的另一端……
粉紅的花瓣凋零飄落一地……
一陣又一陣的桃花香撲鼻而來……
宇文偷兒好奇地尋望四周,像是相當熟悉地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向眼前唯一的一棵桃花樹。
這棵桃花樹長得異常的巨大,開滿了花朵的桃花樹沉重得像是要把街枝頭給壓斷一樣。
「你是來偷摘桃花的嗎?」
突然出現的溫柔聲音迴盪在四周,讓宇文偷兒嚇了一大跳地四處張望,但……卻沒有看見任何身影。
「誰?」宇文偷兒保持警戒心地半瞇著眼眸問道,但對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在沉默了一陣子後又繼續重複吾同一句話。
「你……是來偷桃花的嗎?」
「你是來偷桃花的嗎?」
「你是來……偷桃花的嗎……」
尾音迴盪在整個粉紅色的空間裡,像是有著回音一般,—句又一句忽遠又急近的在空氣中迴盪著。
伴隨著最後一句尾音,宇文偷兒突然聞到—陣桃花香伴隨著飄落的花瓣迎面而來,漸漸地模糊了視線。
還來不及回答對方的話,那溫柔的聲音又夾帶著一抹笑意地續道:「你……本身就……又何必偷……呢?」
「啥?」聽不太清楚對方講的話,宇文偷兒半瞇著眼眸,雖想撥開眼前這陣帶著桃花香花瓣的風,卻無能為力。
他在模糊的視線裡,彷彿瞧見了那棵巨大桃樹樹幹之中有抹纖瘦的人影在對他微笑?
突然像是被重重摔在地上,宇文偷兒猛然自睡夢中驚醒,震了下身子。
「咦。夢?」宇文偷兒緩緩地坐起身,撐著額頭搖了搖。
方才……那是夢境?
怎麼會讓人覺得好像身歷其境般的真實……好像前一刻才剛發生一樣。
「醒啦?」熟悉的聲音伴隨著碎夜的笑容出現在他的面前,宇文偷兒突然有種回到現實的感覺。
「怎麼每次都覺得你比我早起……」不滿地暗自嘟囔著,宇文偷兒撥弄了下額前的髮絲。
難道這妖怪都沒在睡覺的嗎?
印象中這幾天都是他先睡著,然後隔天又是他較晚起,他從來沒看到眼前這只年獸睡覺的模樣,他該不會不用睡覺吧?
想歸想,但宇文偷兒卻連提都不想提,畢竟他可不想看到碎夜又露出那會令他火大的笑容,然後再說出讓他更受不了的話。
像是沒聽到宇文偷兒的抱怨和一直瞟過來的白眼,碎夜仍舊保持著笑笑的表情,然後從手中遞出一樣東西給他,「喏!給你的。」
有點懷疑碎夜會搞什麼鬼,宇文偷兒再次半瞇著疑惑的眼眸瞅著那一瞼神秘兮兮的碎夜。
「什麼東西?」宇文偷兒伸手接過東西,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是一隻信鴿。「給我的?」
他不敢相信的再次詢問,但卻對上了碎夜那對閃著笑意的金眸。
「沒有人會寫信給—只妖怪吧?」
碎夜摀住忍住狂笑的嘴巴,一雙漂亮的眼瞳仍舊是漾著笑。
白了碎夜一眼,宇文偷兒跟著低聲地喃喃抱怨:「但是不可能有人查得到我在這裡啊……」
除了他那個師父,他實在是很難想像還會有誰知道他現正在這間破廟裡。
更何況這只信鴿還能準確無誤的飛到他這邊,這更加讓人覺得懷疑。
宇文偷兒深感疑惑地皺緊眉,接下來,緩緩地將信鴿腳上的字條解下拆開來閱覽。
滿月之時,在朱洛鎮黃府恭候光臨,若你能在吾之前價得黃府之寶,吾就甘拜下風。
赤紅兔
看到這,宇文偷兒不禁將眉頭擰得更緊,不敢相信地睜大了雙眼:「赤紅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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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無瑕的月兒,高懸正天際。
滿天的星斗像是畏懼著滿月的光輝一樣,都躲在夜娘的衣裳裡不肯出現,遠遠地仰頭看去,整個藍黑色的人中就只有那麼一輪明月綻放著異常亮眼的光芒。
好啊!是哪個王八烏龜羔子膽敢冒充他的名義叫他出來的啊?還是封敵對味道十足的挑戰書!
這下子他不親手捉住那傢伙痛扁一頓,定不罷休!
「這是陷阱吧?」碎夜關心地詢問,瞼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就算是陷阱老子我也去定了!」
宇文偷兒一手握緊拳頭打了下另一個攤開的手掌,一張好看的臉蛋揚著不服輸的表情。「你要是害伯的話就別跟來,反正這是我跟那不知大高地厚的傢伙之間的事!」
宇文偷兒這番話又讓碎夜不自覺地展開了笑容。
拜託!難道他忘了他的身份是什麼嗎?
他碎夜可是上神妖獸之一的年獸耶!
他都吞食過不知幾百隻妖怪了,哪有可能害們區區一個人類?
「別疑事,你在旁邊看著就好。」揮揮手,宇文偷兒伏趴在屋頂上要碎夜滾遠一點,打從破廟出發到黃府的這段路上,他就從沒正眼看過碎夜,滿腦子都是想著要怎麼把那傢伙捉起來打。
哼哼!這可是頭一次有人膽敢跟他這只正牌的赤紅兔挑戰呢!豈可輕易就此放過?
雖然心中有點憤怒,但興奮的成分卻大大的壓過怒火,宇文偷兒像是忘了身旁還有碎夜的存在般,緩緩地展露一抹許久未見的自傲笑容。
猛然的,他的心震了一下,碎夜靜靜地看著宇文偷兒鮮紅的身影伏在屋簷的模樣,在月光的沐浴下,在冷風吹拂過他的發的那一瞬間……
他看到了宇文偷兒那自傲的笑容,眼中閃爍的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橙色光輝:剎那間,那身影竟宛若一隻巨大的火紅兔子般耀眼奪人。
「黃家之寶……等著被我偷吧!」微微一笑,火紅的身影一閃,隨著語音落下,宇文偷兒不著痕跡地一躍,躍入了黃府之中探尋著那所謂的黃家之寶。
望著宇文偷兒那輕盈靈活的動作,碎夜也默默的緊跟在他的後頭。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麼單純,好像有什麼更大的陰謀等著他們……
擔憂地略擰眉頭,碎夜盡量以不驚動到任何人的聲音跟在宇文偷兒的身後。
突然,走在前頭的宇文偷兒像是看到了什麼般地猛然向後退去,但卻沒注意到後頭有碎夜跟著而兩人撞在一起。
「你……你怎麼跟來啦?」宇文偷兒無奈又吃驚地小聲喊道,但立即地,他又以更迅速的動作摀住那正要開口回答他的嘴:「噓!」
暗示著碎夜不要出聲,宇文偷兒緊緊挨著碎夜的身子往角落貼去。
同時間,轉角處突然出現了幾個人影。
「真搞不懂有錢人家在想什麼,只是一間房間嘛!幹嘛要咱們一起看守?」
「要抱怨就小聲點,反正拿人錢財就替人做事囉!管他那麼多……」
「款!來來來,半夜除了看守這房間的門外又沒啥事情做,不如來小賭一把吧!」
「呵呵!好主意,在要看守的房間門口賭也不錯:反正我們就是有在做事嘛!而且三更半夜的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來訪。」
聽到這裡,緊貼著角落牆壁的宇文偷兒不禁冷笑了下。
有人看守就等於是在自家牆上寫著此地無銀三百兩,擺明了就是在跟竊賊們說那間房間裡肯定有不少好東西。
況且聽那說話的人數不少,他更可以肯定那間房裡的寶貝更加值錢。
在確定說話的人都走了後,宇文偷兒才放下摀住碎夜嘴巴的手,然後打算跟在那群人後頭到達目的地,但才剛踏出一步,手臂馬上就被一股力量拉住。
「別去!」碎夜難得地緊皺著眉頭,沉著嗓音小聲地道。
那模樣可換宇文偷兒感到想笑了。
只見他手一揮,撥開了碎夜的大手,嘴角仍舊掛著那副自信滿滿的笑容,眼中閃著耀眼的水光。「都來到這裡了……豈有不去偷的道理!」
語閉,他頭也不回的繼續跟蹤那些人而去。
望著宇文偷兒那看似雀躍的身影,不知為何,他的心是越漸沉重……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不安,碎夜也跟著宇文偷兒的背後而去。
他總覺得行事情即將要發生,惶惶不安的感覺宛若海浪般朝他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