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方程組 第八章
    這一夜,城浩君遲遲無法入睡。他只要一想起那個未成形的小孩是他親手殺死的,他的心就揪成一團。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中僅可能擁有的孩子,而他卻這樣殺死了他!

    而這件事更讓他無法放棄海諾,他要重新追求海諾,他要給海諾一個家,他要好好地補償海諾!

    城浩君一早就將包好的燭台送到海諾下榻的旅館,讀服務人員放在她的房間外,他希望海諾一打開房門就能看見禮物,他則留在LOBBY等她下樓。

    方傑和海諾一起走出房間,海諾見了禮盒怔了怔。

    「是誰送的?」方傑好奇的問:

    她搖搖頭。

    「打開看看。」方傑微笑的看著海諾小心翼翼的打開它,「哇,是個燭台!」

    「是我昨天在一間小店裡看見的。」海諾努力地思索著當時的情景。當時那個男人是城浩君嗎?她不太確定,當時她並沒有注意他。

    「阿諾,在想什麼?」方傑推推她,

    「我不知道是誰送的。」海諾心虛的說。

    「哦?」

    「阿傑,你不是說要先去打電話給你爸媽嗎?那我自己去走走。」她笑著說。

    「那你小心一點。我去那頭打電話,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海諾走了幾步,方傑又追了上來,親親她的面頰, 「別又不見了!」

    「當然!」

    海諾一走出電梯就見到城浩君的身影。

    「你的腳好點了嗎?」他關心的走上前去。

    「是你送的?」她瞅著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會喜歡這份禮物的。」

    「哼,別傻了!我會喜歡的東西,不會是你送的。」她冷峻的說。「還給你!」她將禮物扔到他手裡,走過他身旁。

    「你沒打開禮物之前,有沒有猜到是什麼?」他跟上她的腳步。

    「我不想猜。」她倔強的說。

    「是我們一起看上的那個燭台!」

    海諾轉頭瞄了城浩君一眼,原來當時真的是他!

    他握住她的雙肩,「你應該想起來了吧?」

    「你那時就看到我了?」她狐疑的看著他。

    「也不是,只是感覺到了。」

    「感覺?」她冷笑,「沒想到這麼久了,你依然崇尚『感覺論』。」

    「不好嗎?」他探索地看了她一眼。

    「沒什麼好的。」

    「是嗎?」他不介意她的諷刺,貼近她的臉道: 「你曾經也很喜歡的。」

    「你自重一點!」她退了一步, 「我告訴你,我早就不在乎你了。」

    「海諾……」

    「你走吧!我們早巳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海諾,」他低聲喊她,接著趁她不留意,把她像個布袋似的扛起來。

    「喂!快放我下來!」她驚慌的大喊。

    城洛君任由她的雙腳踹來踹去,他有信心可以打動她,他將她丟上車,不給她下車的機會,立即加速開走。

    「你是只霸道的豬!」她不滿的說。

    「我相信你喜歡我的霸道。」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

    「別碰我!」她撇過頭。

    他乾笑了兩聲,他喜歡她的倔強。

    「方傑在追你?」

    「他是我未婚夫!」

    城浩君突然來個緊急煞車。

    「未婚夫?」他瞇起眼瞅著她,想看穿她的心思,她真的變了很多。

    「沒錯!你這樣子會影響我們的生活!」海諾鐵著心說。其實她並不清楚自己到底愛誰。城浩君的瀟灑多情教她傾醉,他的始亂終棄教她心碎。而方傑的專情教她感動,他能給她安全感,給她她所渴望的一切。

    「我很喜歡你呀!海諾,我—直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可是你更愛你自己,你不能保護我了。」

    「我可以的,當初是我不對,我道歉!」他低聲說,「對不起!」

    海諾的心震了一下,為什麼他當初沒有覺得自己不對?她低著頭不看他,心情被他攪得亂七八糟。

    「我可以補償你,真的!」城浩君嚴肅的說;

    「七年前你可以補償和挽救一切的時候,你不珍惜;七年後你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

    城浩君聽了這句活,整個人受了不小的震撼。海諾說的一點都沒錯,時間改變了一切,她已經從他的身邊變到方傑的身邊。

    他不吭聲的繼續開著車。

    「送我回去吧!」她哽咽的說。

    城浩君想了想,還是把車開回旅館的門口。海諾回頭看了他一眼,小聲的和他道別。

    「我能再見到你嗎?」他艱難的問。

    「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比較好。」

    「那……能不能偶爾見一見?」他緊盯著她。

    她的心又震了一下,他是在表示些什麼嗎?

    「海諾,可以嗎?」他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這……給我你的呼叫器號碼。」她投降了。

    「對不起,我沒有呼叫器。」

    「真的嗎?那你的女朋友『們』怎麼找你?」她挖苦的說。

    「海諾,自從三年前我開始找你後,我就停掉了我的呼叫器。」

    「找我對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嗎?」她真的很想知道。

    「是。」他低沉的回應,

    「浩君!」她終於喊了他的名字。

    「海諾,你是來夏威夷度假的嗎?你現在住在哪裡?我能參加你的『婚禮』嗎?」

    「婚禮?」她突然覺得很難受。

    「能嗎?」

    「這是我的呼叫機號碼。」她拉起他的手,寫在他的手掌上,「我走了!」 

    她下了車,沒有回頭再看城浩君,她怕自己會難過得無法自持。

    ☆     ☆     ☆     ☆     ☆

    方傑靠在LOBBY的牆壁上,他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想也知道海諾是去找城浩君了。

    「阿傑。」海諾撞了一下他的手肘,「對不起,我又遲到了。」

    「算了,我們去玩吧!」他拉起她的手。

    「阿傑,你不生氣嗎?」她怯懦的問,「我以為你會因此而大發脾氣。」

    「因為等你而生氣?」他苦笑了一下,「我不會,因為我已經習慣了。」

    「阿傑?」她知道他話中有話,「你真的生氣了?」

    「你去找他嗎?」他盯著她。

    「沒有,我只是……」她一時答不上話。

    「不想說就算了。」

    「我是碰巧遇到他的,不是刻意的!」

    「我不喜歡你還留戀著城浩君。他這次回來是良心發現,還是沒有『玩物』了?」

    「阿傑!」她不喜歡他說這種話。

    方傑背對著海諾,覺得她好殘忍。

    「阿諾,對不起,我想靜一靜。」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落寞的身影讓海諾深感心痛。

    阿傑,謝謝你的再三體諒,我也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才痛恨城浩君,但是我不能當作自己沒有過去,我忘不掉,也揮不去,請你再次體涼我,好嗎?

    我總相信有一天,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地對待你!

    阿傑,你會等我吧?

    方傑開著車在檀香山繞來繞去,複雜的思緒絞痛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若拋下海諾一個人回舊金山,他捨不得;繼續留在她身邊,卻是滿心愴痛。

    他直駛Waikiki海攤,想去看海。

    他好想回舊金山,那裡有陽光,埋在霧哀的金門大橋,還有碧藍的金山灣,人來人往的漁人碼頭,帶有神秘感的TnresureIsland……最重要的,那裡曾經孕育出一個有著美國思想的中國男孩。方傑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他的日子過得輕鬆又自在……

    記得九年前看見海諾時,他就是被她甜蜜而自然的笑容吸引;如果當初她不來夏威夷玩,現在的她應該還保有那種笑容吧!

    阿諾,你知道嗎?我好想再看看你的笑!這一生,我只願牽你的手,我只想看著你,只想跟你在一起……阿諾,敝開胸襟接受我吧!我想拉著你走出城浩君的陰影!

    方傑在心裡喊了一遍又一遍,覺得好想哭……

    誰能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

    ☆     ☆     ☆     ☆     ☆

    方傑上了夏威夷聞名的」愛之船」。他原以為可以和海諾共度這個美好的夜晚,可以看海、看星、看月亮,吃一頓螃蟹大餐……不過,有時候也可以一個人獨享!

    他真的不能再忍受她那難以捉摸的性格了!

    方傑佇立在甲板上,覺得晃動的波浪就如同海諾舉棋不定的愛情觀,而他是捉不住方向的船舵?

    為什麼城浩君才出現幾天就能搗亂海諾平靜的心?難道他七年的守候仍敵不過這短短的幾天?

    別再想了,還是先吃大餐吧!

    方傑在距離舞池最近的餐桌坐定,啜了一口葡萄酒,酸酸辣辣地刺進他的胸膛。唉!他是那麼渴望一份完完整整的愛,可是海諾能給他的,卻總是一顆破碎而不完整的心…… 

    方傑叫侍者開了一瓶白蘭地,決定喝個痛快,反正海諾也不會關心。雖然她答應了他的求婚,可是她的心卻依然眷戀著城浩君。為什麼?為什麼?

    熱情的音樂迷亂著方傑的聽覺,七彩的燈光混淆了方傑的視覺,這一刻,他好想好想看見海諾,好希望聽見海諾的呼喚。

    「阿傑!」好像是她的聲音。

    「是海諾嗎?」他迷茫地盯著她。

    「是我!我來找你了。」她的聲音好遙遠。

    「阿諾,別走了!留在我的身邊,好嗎?」

    方傑定定神,眼前只看見美國人在跳著舞,沒有海諾。

    她又不見了!

    方傑覺得頭暈目眩,剛才是幻覺嗎?

    海諾到底在哪裡?她不能離開他,絕對不可以

    「先生,下船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待喚醒了混亂中的方傑。

    「下船?」方傑突然想到他在愛之船上,「沒有愛人」的愛之船上!

    「先生,我扶你下船吧!」

    方傑搖搖晃晃地走在碼頭上,嘴裡還哼著歌。

    突然,他看見海諾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他揉揉眼,這次沒錯了吧!

    「阿傑,你喝醉了,我們回去吧!」她走上前去想攙住他。

    他卻甩開她的手。

    「回去?回去哪裡?你只想回到城浩君的懷抱,我算老幾呀!」他吼著。

    「阿傑……」他的說詞令她難受。

    「我說的沒錯吧!」他輕蔑地笑了笑,心裡卻是傷痛無比。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了,為什麼他說得如此狠心?

    「你哭了?為什麼哭呢?」他的眸子亦是充滿血絲。  

    「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個晚上呀!」她喊了出來。

    「是嗎?」他的心一震。

    她撇回頭去,無言以對。他竟是如此的不信任她?

    「阿諾……」 

    「算了,我不想再說了。」她覺得心好痛。

    「阿諾,」方傑攬住了她,「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大吼大叫。」

    「是不是我很不值得信任呢?」她嗚咽的問。

    「也許是吧!」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

    「也許是吧!」

    「為什麼?」她的臉貼上他的手臂,「為什麼我這麼懦弱?」

    方傑扳正她的身子,深深的望進她的眼眸,

    「能不能認真的告訴我,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有多少份量?」他冷靜地問。

    她吻了一下他的唇:「懂嗎?」她側著頭問。

    「也許吧!」他微笑地盯著她迷茫的眸子。

    「阿傑,我知道你為我付出很多,這輩子我也許都償還不了——」

    「我不需要你償還!」他打斷她的話,覺得她貶低了他的愛情,「我不是要你的償還!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能明白我需要什麼呢?我要的是——」

    「一份全心全意的愛。」她低著頭說,

    「我就知道你明白!」他將她攬入懷中。

    海諾不語,覺得心虛。

    「阿諾,」他吻她的臉頰,「忘了他吧!好嗎?」

    「也許,我無法給你全心全意的愛。」她直率的說。

    他蹙緊了眉。

    「阿傑,你要明白,我並不完美,我的愛早就有缺陷了。」

    「缺陷?」

    「嗯。我曾經無怨無悔的愛過一個男人,可是最後卻傷痕纍纍,甚至還被遺棄。我不想再受傷了!」她語重心長。

    「你對我沒信心?」  

    「我對我自己沒信心!」

    「阿諾!」他擁著她,「相信我,我願意用一生一世來守護你,不管你從前經歷過什麼,都已經成為過去了。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不會再愛別的女人,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新娘。」

    「阿傑!」她攬住他的脖子,迎接他的唇,深深體驗他的柔情、他的癡情、他的專情……

    ☆     ☆     ☆     ☆     ☆

    城浩君心情低落,煩躁不已。海諾的拒絕是他始料未及的,整個事件的發展都不在他的計畫範圍之內。他沒想到他的情敵是方傑,當初方傑並沒有表現出對海諾的情悸呀!

    想到方傑,城浩君就覺得自己的希望渺茫;可是要他放棄海諾,想都別想!

    他駕著車來到海諾下榻旅館的們口,希望能等到海諾。

    從下午兩點二十分等到五點三十七分,海諾終於出現了。

    她穿著藍色T恤,白色短褲露出白哲修長的美腿,淺藍色的小耳環,全身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城浩君摘下太陽眼鏡,深黝黝的眼睛直盯著海諾。

    「你——」看見城浩君,海諾覺得渾身不自在。

    「我們還是朋友吧?」他捉住她的手,語氣誠懇。

    海諾怔了怔,她不喜歡看見城浩君受傷的眼神。

    「還是你現在還在恨我?」城浩君攬住她。

    不知道為什麼,海諾並不想拒絕他的擁抱,反而覺得有一點甜蜜。

    「我並不是恨你。」

    「海諾,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

    「真的嗎?」她好想知道她在他心裡有沒有重量,但是她又怕聽他的甜蜜情話,她怕自己的心防不夠堅固,再次探陷他的魅力之中,無法自拔。

    「以前的我並不喜歡『天長地久』,可是現在的我已厭倦了這種生活。結束了那迷亂的日子之後,我想起了你。」 

    「我?」

    「你一直在我記憶的最深處。」

    「記憶?」她笑了一下,「我未曾真正得到你的心,對不對?」

    「海諾,有一種人是讓人想起來就會覺得很溫暖,而你,就屬於這種人。」

    「可是已經過去了。」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花了七年的時間來忘記你,為什麼你還要來擾亂我的生活呢?」她捂著臉哭了起來。

    「因為眷戀。」他篤定的說。

    「眷戀?」

    「我們可以當自己還是二十歲。」

    「那是不可能的!浩君,我們的距離已經很遠了,你還是放棄吧!」

    她掙脫他的懷抱,不想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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