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會想念上官朔方?!
花可依用力地甩甩頭,拍拍雙頰,蹙緊了秀眉,無法接受上官朔方的身影竟像在她的腦海裡生了根似的,不論她怎麼努力想將思緒拉開,那抹挺拔偉岸的身影總會不經意的再度躍現她的腦中。
她是因為這幾天不見他的人影而在想念著他嗎?不,不可能!一定是她被悶壞了,腦子才會出現這種異常的反應!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再也受不了上官朔方的影子滿滿地佔據她的心中、盤旋於她的腦海了!
她要走出月牙樓,四處去逛逛、透透氣,相信這種「恐怖症狀」一定很快就會不藥而癒的!
「不行啊!」小桃見她一臉堅決地打算走出月牙樓,趕緊奔上前攔住了她。「花姑娘,堡主交代你只能待在月牙樓裡呀!」
「你只要假裝不知道,不就行了嗎?要是我被他逮到,我會說我是趁著支開你的時候偷溜出來,不會拖你下水的。」
「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呢?」
「要不,你和我一起走。」花可依提議著,心想有熟悉月巖堡地形的小桃帶著她,也好過自己毫無頭緒地亂闖。
「這也不行呀!」小桃拚命地搖著頭。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是非要走出月牙樓不可。」花可依有些耍賴地說道。「你只有兩種選擇,看你是要跟我一起走呢?還是要讓我自己一個人亂闖?」
「這……」小桃遲疑了半晌,看來花可依似乎是鐵了心要走出月牙樓,她也只好無奈地妥協了。「好吧,我和花姑娘一起走就是了,但是請花姑娘一定要答應我,只能稍微逛一逛就回來。」
「好。」眼看目的順利達成,花可依綻開一抹開心的笑容。
她的笑靨令小桃忍不住暗暗歎息,也再一次地明白堡主為何會這麼在意她,並將她安置在月牙樓裡悉心呵護了——如此甜美的笑靨、嬌俏的容顏,有誰能拒絕?有誰會不愛?
「花姑娘,我帶你到蓮花池畔去逛逛可好?」小桃提議著,那是離月牙樓最近的地方。
「不。」花可依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我要去清風軒。」她曾聽小桃提起,聶月眉就住在清風軒裡。
「什麼?這……不好吧!」小桃立刻苦著一張臉,已開始後悔答應要帶她去逛逛,更後悔自己曾對她透露聶月眉的住處。
「帶我去清風軒,不然我就自己一個人亂開,總會讓我找到的。」花可依再次耍賴,知道這招絕對有效。
果然就見小桃沒轍地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垮下雙肩。
「好吧!我帶你去就是了。」小桃苦著臉,只希望她們能在堡主發現之前趕緊回到月牙樓來。
小桃領著花可依,繞過蓮花池,穿越庭園,走過迴廊,終於來到了清風軒,此樓閣雖沒有月牙樓寬敞,卻也相當雅致。
奇怪的是,清風軒裡竟靜謐無聲,只見一名僕人在清潔灑掃,詢問過後,才知道聶月眉一大早就已出了月巖堡,要到傍晚才會回來。
上官朔方不見人影,聶月眉也離開月巖堡,這巧合令花可依不由得猜想他們是不是正在一起?這揣測令她的心揪了起來,隱隱泛著疼痛。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她根本沒必要那麼在意他的!
上官朔方要和誰在一起,與她何干?她何必為了他而抑鬱寡歡?
「小桃,我們走吧!」她轉身就走,不想再繼續待在清風軒裡。
「喔,好。」小桃快步跟了上去,心想她們才離開月牙樓一會兒,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
然而,小桃才剛鬆了一口氣,就突然看見老爺和老夫人正朝著她們走來,她不禁在心裡暗暗叫糟,覺得彷彿飄來一朵烏雲籠罩在她的頭頂。
「老爺,老夫人。」小桃恭敬地行禮。
「嗯,這位姑娘是……?」兩位老人的目光皆落在花可依身上。
「晚輩花可依,見過老爺、老夫人。」花可依主動報上姓名,雖然她不是什麼名媛閨秀,但是該有的禮儀她還是懂的。
「你就是朔方帶回來的女人?」上官老爺擰起兩道灰白的眉,神色在瞬間變得疏離而冷淡。「啊!你的眼睛……」上官老夫人的視線一對上花可依的眼,立刻發現了那特殊的瞳色,而經老夫人這麼一呼,上官老爺也發現了她有著一雙美麗卻罕見的褐色眼眸。
「怎麼會是這種古怪的顏色?」上官老爺的眉頭蹙得更緊,望著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嫌惡與排斥。
他們直接而毫不掩飾的反應,刺傷了花可依的心。
長久以來,她這對褐色眼眸時常為她招來旁人異樣的眼光,也因此,每當她走在街上,總會習慣性低著頭,小心地藏住這對罕見的眼眸。即使偶爾被瞧見時,旁人眼中流露出的嫌惡甚至是畏懼,她也早已習慣了,但不知為何,此刻上官老爺和老夫人的反應,卻是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你跑到清風軒來做什麼?想找朔方?還是想找月眉?」上官老爺瞪視著她,咄咄地問著。「朔方帶著月眉出去遊湖賞景了,他這幾天都寸步不離地陪著月眉,畢竟還是未來的妻子比較重要。」上官老夫人意有所指地說著,明顯地暗示她花可依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前幾天,夫婦兩人已聽兒子提起他帶了一名女子回月巖堡,但因為他們忙於招待遠道而來的友人,而兒子忙於處理堡中的事務,所以他們並沒有時間好好地詳談關於這名女子的事,更別說是見見她了。
然而,雖然兒子沒有明說,但是光看他將這女人安置在月牙樓的舉動,就已顯示出她在兒子心中的重要性,這令他們心生不悅。
要不是這兩天忙於招呼友人,他們兩老早就親自跑一趟月牙樓,瞧瞧讓兒子悉心珍藏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了。
如今終於見到人,雖然這花可依和他們想像中的狐媚嬈嬌有著極大的差距,而她那清新可人的模樣的確相當討喜,可光是她那對古怪罕見的褐色眼眸,就令他們難以接受。
在他們兩個老人家的心裡,早就將聶月眉當成未來的兒媳婦了,更何況,若要比容貌,眼前這花可依雖然嬌俏甜美,但是清麗脫俗、氣質高雅的聶月眉,更適合當月巖堡的堡主夫人。
不過,既然她是兒子帶回來的,他們心裡就算再怎麼不歡迎,也不會不由分說地將她攆出月巖堡去,只是也絕不可能會給她什麼好臉色看,非要想辦法讓她自己知難而退不可。
「夫人,既然朔方和月眉情投意合,咱們也該趕緊將婚事辦一辦,讓他們這對有情人早日成眷屬。」上官老爺刻意以花可依能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問著身邊的老伴。
「老爺說的對,咱們快去央人挑選黃道吉日吧!」上官老夫人附和著,兩個老人一搭一唱,不理會花可依就逕自離開了。
花可依的臉色蒼白,身子無法克制地輕顫著。
真是奇怪,她疑惑地問著自己,就算上官朔方真的要和聶月眉成親,那也不關她的事,為什麼她會因此而感到心痛?
若說上官老爺和老夫人對她這雙眼睛的嫌惡反應刺傷了她的心,那他們離去前所說的話無異是在她心上的傷口再劃下血淋淋的一刀。
心口的疼,讓她赫然發覺自己太過在乎上官朔方了,早在他的身影滿滿地佔據她的腦海時,她就該有所警覺的,可她的心扉卻在沒有防備的時候不經意地敞開了,因此才會由得他如此徹底的攻佔與進駐。
這猛然的醒悟來得太快,快得令她還沒來得及感到半絲情竇初開的甜蜜,就被倏然湧上的酸楚給淹沒了……
小桃見她神色淒楚,慌忙安慰道:「花姑娘,你別難過,我並不覺得你的眼睛古怪,我覺得很美、很特別呀!」
「沒關係的,小桃。」花可依黯然地搖搖頭。「你不必安慰我,我早已經習慣旁人對我這雙眼眸的反應了。」
沒錯,她是早該習慣了,可是上官老爺和老夫人的嫌惡,竟特別地令她難受,或許因為他們是上官朔方爹娘的關係,而她又太過在意上官朔方了……
「不是的,花姑娘,我不是為了安慰你才那麼說,我是真的覺得你那雙褐色的眼睛很美呀!」小桃急嚷道,深怕被花可依誤會了。
一開始看見那雙褐色的眼眸時,小桃的確覺得有些古怪,可她愈看就愈覺得那雙琥珀般的眸子既美麗又特殊,她還曾在暗地裡羨慕著呢!
花可依仍舊不斷地搖著頭,小桃的安慰沒能令她的心裡好受一些,事實上,她心裡真正最在意的,並不是她這對受人嫌惡的眼眸,而是剛才上官老爺和老夫人所說的——上官朔方即將和聶月眉拜堂成親,和他這兩天都寸步不離地陪在聶月眉的身邊的事情。
這說明了為什麼上官朔方這幾天總是不見人影,也證實了此刻不在清風軒的聶月眉的確是和上官朔方在一起。
對上官朔方而言,他未來的妻子聶月眉才是最重要的,而她什麼也不是,所以他將她扔進月牙樓後,就對她不聞不問,任她自生自滅……
花可依捂著發疼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陣幾乎令她窒息的疼痛!
如果上官朔方將她帶回月巖堡的目的是為了要逼瘋她,那麼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
突然之間,想要呼吸自由空氣的渴望勝過了一切,憑著直覺,她拔腿朝大門的方向奔去。
「花姑娘?花姑娘!糟了,誰快點攔下她呀!」小桃一邊驚慌地嚷著,一邊追了上去。
門口的兩名守衛還沒聽見小桃的喊叫聲,就看見一抹嬌小的身影奔了出去,由於他們壓根兒沒料到會有人從月巖堡裡面闖出去,兩名守衛都傻眼地愣了愣,等回過神來時,那抹嬌小的身影早已跑得不見蹤影,然由於職責所在,他們也沒法子扔下看守大門的任務去追人。
小桃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追到了大門口,見守衛沒有攔下花可依,當場愁雲慘霧地哭喪著臉。
雖然他們堡主不曾苛待下人,但是一想到堡主對花可依的重視,小桃就覺得自己大難臨頭了!
花可依衝出月巖堡後,一鼓作氣地跑到附近的城鎮裡。
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她的行動雖然自由了,但是她的心卻沒能感到半絲的輕鬆。
這才發現,即使離開了月巖堡,即使遠離了上官朔方,她的心也已無法回復到最初的毫無牽絆了,這種心不由己的感覺令她心浮氣躁、心慌意亂。
她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胡亂走著,螓首仍是習慣性地低垂著,藉以掩藏住她那雙特殊的褐色眼眸。
突然,一陣男人的斥罵以及男孩的哭嚎聲揪住了她的心,她抬頭望去,發現不遠處有個中年壯漢正手持著掃帚,拚命打著一個約莫七、八歲左右正蜷縮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男孩。
「你這個沒腦子的蠢煞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壯漢一邊咒罵著,手上的掃帚毫不留情地揮打在男孩的身上。
「嗚……嗚……」男孩只一徑的哭,一點也不懂得躲避,那張憨傻的臉上涕泗縱橫,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竟然會生下你這個天生的癡兒,都已經八歲了,卻連個三歲小孩還不如!」壯漢愈說愈氣,揮打的力道也愈來愈大。
「住手!」花可依激動地嚷著,無法繼續再看著那可憐的男孩挨打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
她不假思索地衝了過去,將那名已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男孩摟在懷中,欲用嬌弱的身軀保護男孩。壯漢奮力揮打下來的掃帚,就這麼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她咬緊牙根不讓自己痛呼出聲,但是背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令她的眼淚忍不住迸出眼角。
「你這女人是哪裡冒出來的?我教訓我兒子,干你什麼事?」壯漢誤傷了她,臉上卻沒有半絲愧色。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打他?你幾乎快將他打死了!」花可依心疼地看著懷中男孩滿身滿臉的傷痕。
「你這娘兒們懂什麼?這煞星一生下來就是個癡呆的傻子,剛才竟然放火燒了家裡的灶房,差點連老子的命也燒掉了,我要是再繼續留著這個禍害,總有一天老子的命會被他給玩完!」壯漢再次舉起手中的掃帚,威脅地吼道。「快滾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教訓!」
花可依的反應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男孩,她的心情因這壯漢的左一句煞星、右一句禍害而激憤不已。
當年,她爹娘因為她天生的這雙古怪眼眸而無情地拋下她,任由她在那座凶險的山林裡自生自滅,如今看著這個男孩因為天生的癡傻,遭親身父親毆打得遍體鱗傷,她心底深處那道從未癒合過的傷口彷彿被人猛地掀了開來,陣陣椎心般的疼痛在她的胸口炸開。
她不懂她的爹娘和這中年壯漢為什麼這麼狠心?即使有著與生俱來的缺陷,但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女呀!他們怎麼忍心痛下毒手?
「生為癡兒又不是他願意的,你怎能怪到他的頭上?他是你的兒子,你怎麼忍心這樣毒打他?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天良?」她氣憤又激動地嚷著。
一旁圍觀的路人們聽見花可依的話,皆附和似的點著頭,並開始對壯漢指指點點的,使他無法再理直氣壯地抓起掃帚揮打,沒想到會被一名小女子當眾指責,還令他顏面盡失,壯漢氣得渾身發抖。
壯漢瞪著她,正欲想法子扳回顏面,卻突然發現這名女子竟有著一張花容月貌,他立刻心生淫念,而她那雙褐色的眼眸給了他借題發揮的機會。
「你的眼睛!」他刻意以旁人聽得見的音量誇張地嚷著。「你的眼睛竟然是褐色的!你該不會得了什麼怪病吧?」
霎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焦點全部集中在花可依的雙眼,那對褐色的眸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宛如琥珀一般的光芒。然而,眾人無法欣賞這對美麗而特殊的眸子,只覺得它們古怪透頂。
像是極有默契似的,原本圍觀的路人們紛紛退了幾步,像是怕她真患有什麼恐怖的傳染病似的,只有那名已漸漸停止哭泣的癡傻男孩,仍尋求保護似的偎靠在她溫暖的懷中。
大家驚恐嫌惡的反應令花可依的心情更加難受,她不懂為什麼她必須為這對與生俱來的眼眸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天知道擁有這雙特殊的褐色眼眸,並非她所願意的呀!
「跟我走!」壯漢伸手強拉花可依,粗魯地將自己的兒子踹到一旁。「說不定你身上真有什麼傳染病,我不能讓你繼續待在這裡。」
雖然壯漢也覺得她那對眸子有些古怪,不過美色當前,他才顧不得那麼多,現在他滿腦子就是要將這美人兒擄回家,然後一逞獸慾!
「不!放開我!」花可依激烈地掙扎著。
她不知道這個壯漢要將她拉到哪兒去,惟一能肯定的是,若她真被他抓走,下場肯定很慘!
無奈,女子的力氣如何比得上壯漢?花可依拚命地抗拒掙扎還是被他拖著走,她的心裡焦急而無助,沒想到衝動之下救了那個男孩,反而為自己惹上了危險。
在激烈的掙扎間,她的腳狠狠地踢中了壯漢的男性要害,下一瞬間她已獲得了自由,而耳邊同時響起的是那名壯漢淒厲的哀嚎聲。
「哇啊——可惡!你這個該死的臭女人,想害死老子不成?」壯漢又痛又怒地咆哮著。
命根子所受到的重創,讓壯漢心中的淫念全消,此刻他只想狠狠地教訓這個可惡的女人!他一把抓住想逃跑的花可依,粗魯地將她推倒在地,並抓起剛才被扔到一旁的掃帚,打算痛打她一頓洩恨。
花可依跌倒在地,還來不及爬起來,就見壯漢手中的掃帚狠狠地迎面揮來,她不由得驚恐地猜想她今天恐怕是死定了。
「朔方——」她緊閉著雙眼,脫口呼喊著在這生死危急之際,那個驀然躍入腦海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