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入夢 第四章
    事隔二十多年,田仲騏依舊記得很清楚,他寫給郁淨悠第一封信的內容。

    坐在辦公室看著企劃書的田仲騏,腦海卻不自覺的回想著他昨天晚上所做的夢境。

    他的第一封信,厚厚的五張紙,裡頭全寫滿了他觀察她三個多月的心得。

    從她的頭髮一直到她的腳、從她的表情寫到她的指尖,甚至她點頭微笑的角度,和她低頭看書時眼中燦爛的神采,寫他曾經聽她哼唱哪些歌曲,又捕捉到她偶爾沉思時,嘴唇會微微抿起的細微反應……

    田仲騏怔忡的注視著手裡的文件,紙上的文字彷彿全都幻化成當年的字字句句,其中裡頭有幾句讓他印象最為深刻……

    「被夾在擁擠的公車中,簡直都無法看見車門,但是只要你一上車,我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到你,不是我有什麼特殊的感應能力,而是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不管車裡空氣多麼混濁、不管當時有多少人阻隔在你跟我之間,我依舊能夠嗅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就像在夜裡綻放的夜來香一樣清甜……」

    田仲騏從不知道十六歲的由自己已經懂得如此多的美麗詞彙,能夠這麼精準的描寫他所感受到的一切……說不定要他現在寫,也沒有辦法再寫出跟從前一樣美好的語句。

    一陣接連不斷的敲門聲,驀地嚇醒了神遊太虛的田仲騏。

    「總裁,您沒事吧?」在門外敲了近一分鐘的門,但是仍聽不到回應的江子強決定,他再叫三聲,要是總裁仍舊沒有反應的話,他就要闖進去。

    他才剛在心裡做好決定,門就突然開了!

    「有什麼事這麼急?」陡地被人打斷美好的回憶,田仲騏臉色當然不會好看,轉身坐回他的位子上,冷冷的瞪著江子強問。

    「我只是……」被田仲騏冷淡的雙眼直盯著看,鮮少人還會記得自己想表達什麼,江子強當然也不例外!

    他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剛才想說些什麼。「我只是敲門敲了很久,一直沒見總裁回應,還以為您發生了什麼事。」

    知道江子強也是出自一番關心,田仲騏遂緩下臉上的寒冰,轉而將注意力移到他帶來的紙條上頭。「你手裡拿的是……」

    江子強連忙將手上的紙條呈上。「是我的假單。」

    田仲騏看著假單上的日期,發現江子強請假的天數再加上周休二日,竟然足足有五天之久!

    「可以問一下你連請三天假的用途嗎?」

    「當然可以!」讀出總裁臉上那副不怎麼苟同的神情,惟恐總裁認為他想偷懶,江子強連忙開口解釋。

    「總裁您也知道我有參加同學會的習慣,四月十五號剛好就是我的高中同學會,我想與其趕著一天來回,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多請個幾天,順便回老家看看……當然,前提是要總裁同意的情況下。」

    同學會啊!

    田仲騏斂下眼瞼,從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此時正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問了一個跟請假完全沒有關係的問題。

    「同學會……好玩嗎?!」

    江子強被田仲騏突來的問題給嚇住了,從一個性格冷淡嚴謹的人的嘴裡聽到「好玩」這兩個字!感覺真的有些奇怪!

    不過,他隨即揚起笑意,給了田仲騏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覺得與其說是好玩,倒不如說是覺得很窩心吧!和一群跟自己有著相同回憶的人湊在一起,說說關於之前的饃事……感覺挺不錯的!難道總裁不曾參加過同學會嗎?」

    田仲騏默默的在腦海裡搜尋關於「同學會」的記憶……半晌,才緩緩的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能是初初畢業之時曾經參加過一次吧,他一向不是那種會找人緬懷過去的人,所以,「同學會」這個名詞對他而言,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嗎?」江子強突然想到自己和總裁兩人年齡上的差距,頓時噤了口。

    也難怪總裁會不記得了,畢竟十七、八歲離總裁現在的年紀,也將近有二十五年的距離了。

    突然,江子強想到一個挺不錯的點子!

    「其實總裁願意的話,我很願意幫您聯絡您之前的同學,挑個好日子,舉辦個闊別已久的同學會!」

    和一群跟自己有著相同回憶的人相聚……這聽起來感覺還算不錯。

    田仲騏抬頭看了江子強幾秒鐘,最後才輕輕點頭同意。「等你回來上班再來研究吧!」

    *  *  *

    一個禮拜內,田仲騏斷斷續續寫了幾封情書給郁淨悠,除了第一封親手交給她的信曾經很露骨的表明他對她的愛慕外,之後的幾封信,他便開始用一些適合他此時心境的情詩,來隱喻他內心澎湃的情潮。

    會選用情詩並不是因為他寫不出東西來,而是他擔心要是哪天她父母心血來潮,突然看見他信的內容的話,那可就糟糕了!

    無論自己有多麼盼望得到她的青睞,田仲騏仍然不希望會造成她的困擾!

    從第二封信開始,他便在起頭的稱謂處喚郁淨悠為「可愛的紅蘋果」。

    他在信裡頭說明,這是在不知道她真實姓名前,他私自幫她取的代號。

    給可愛的紅蘋果:

    噢!但願愛情將其滋味佈滿我身。

    不要再有片刻見不到春天,

    我只將我的手賣給了憂傷,

    此刻,最親愛的,請留下吻與我相伴……

    噢!我的至愛,那兒除了陰影別無一物;

    你陪我走過你的夢境,

    且告訴我何時歸返。

    坐在窗前,郁淨悠手捧著淡藍色的信紙,仔仔細細地品味著他隱藏在字裡行間的深切情意,尤其當看見「我的至愛」這幾個字時,臉頰頓時飛上兩抹嫣紅。

    雖然自小就收到為數不少的愛慕信函,但接到這種用寫詩來表達情意的情書,坦白說,郁淨悠倒是第一次。

    或許是看膩了只會在信上大咧咧的寫著:我喜歡你,請跟我做朋友!這種直言不諱的愛慕信吧!所以面對田仲騏以情詩這種迂迴方式來表達情感,著實勾動了她一顆喜愛幻想的少女心。

    不知不覺中,郁淨悠踏進家門的第一件事,便是到信箱看看裡頭是否有他捎來的訊息。

    進入高中後的第一個長假,在學生們的引頸期盼間,悄悄的來臨。

    雖然田仲騏仍舊每天得到學校去,但因為郁淨悠就讀的學校並不要求學生必須上課後輔導課,所以,兩人見面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之前總嫌太短的寒假,田仲騏竟覺得好漫長。

    見不到郁淨悠的日子,對田仲騏而言,到學校讀書,只是為了善盡他身為學生的本分,已經不再具有任何的吸引力!

    為了稍稍紓解自己的相思之苦,也為了想得到一些關於她的訊息,田仲騏在連續寫了十封情書後,突然在信中做了一個大膽的請求——

    「在見不到你的日子裡,時間突然變得漫長起來,而我頓感到茫然無措,彷彿靈魂和氣力漸漸被抽離了般的無所適從……」

    所以,他希望在她不覺得勉強的情況下,請她偶爾回他一、兩封信。

    看到這樣的字句,她無法再裝作無動於衷!

    在收到信的那天夜裡,她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一次又一次的在紙上寫下可以表達她此刻心情的詞句。

    只是不管她怎麼寫,感覺總是不對!

    她這才發現,原來寫情書竟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情!

    郁淨悠在書桌前埋頭苦幹了一整夜,最後選擇了她最早寫好的信箴寄出。

    「跟你一樣,見不到你的日子,同樣煎熬!」

    雖只有短短的幾個字,但卻讓田仲騏感到欣喜若狂。

    田仲騏知道,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做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終於贏得心上人的芳心。

    懷抱著雀躍不已的心,接下來的信,便是懇求神淨您能夠出門見他一面。

    縱使只有公車駛過站時的短暫一瞥,便足以讓飽受相思摧殘的他得到些許的慰藉。

    郁淨悠在收到信後的隔天,她在七點左右便起床換上乾淨的藍衣白裙,準時的來到田仲騏信上所指定的地點,然後靜靜的遠眺著前方,等著公車呼嘯而過。

    直瞅視車窗外的田仲騏,遙遙的,便看見他朝思慕想的可人兒就站在電線桿旁,及膝的裙擺飄呀飄的,就像漲潮時拍打在岸邊的浪花。

    在公車駛近的瞬間,田仲騏忍不住的站起來,和郁淨悠的雙眼對上,在短暫接觸的剎那間,郁淨悠的唇邊綻開一朵美麗羞怯的笑靨,只為他……

    那一刻,田仲騏突然覺得自己醉了,醉在她那溫柔的星眸中,還有那朵彷彿春花般甜蜜醉人的笑靨裡。

    一直到當晚入睡前,田仲騏覺得自己的心依舊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著。

    *  *  *

    隨著兩人越來越熟稔,漸漸的,在他們魚雁往返的書信中,從一開始的單純訴愛,到後來,他們會在信上和對方分享平日生活的小事情,包括跟同學的相處,還有一些課業上所遭受的問題和壓力。

    有一回,田仲騏在信裡告訴郁淨悠,說目前學習對他而言,已經變成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他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現在的他彷彿就像只被用來製造鵝肝醬的肉鵝一般,也不管他喜不喜歡,反正老師就是要他一古腦。將課本上的知識當飼料硬往腦子裡塞!

    他說,等到大學聯招那天,就是他們這些被養得呆掉了的鵝,集體被呈上屠宰場凌遲的時候了!

    職校的課業並不重,所以,郁淨悠無從體會田仲騏的壓力與厭倦,但是細心的她還是注意到了他隱藏在字裡行間的求救意味,她想,與其回給他一些華而不實的安慰,倒不如直接給他一些實質上的鼓勵。

    她在信裡回應他的是——

    「給你一點用功讀書的目標吧!如果你最後一次的段考成績夠符合你自訂的標準,那麼,在下學期結業式那天,我們就一起到孔廟走走。」

    看著她娟秀的字跡,田仲騏知道,他再度尋回了用功讀書的衝勁。

    就為了他倆的第一次的會,他決定拼了!

    *  *  *

    七月一日。

    一大清早,田仲騏見到郁淨悠上了公車,便興奮不已的急著用眼神跟她打暗號,詢問她今天幾點到孔廟見!

    郁淨悠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過了好半晌才輕聲的回了句,「十一點。」

    十一點,已經足夠避開歸心似箭的人潮,當然也足夠避掉不小心被學校的教官發現的危險。

    因為孔廟距離田仲騏的學校較遠,雖然還有一個多小時,按捺不住相思的他便急急忙忙的衝出學校圖書館,坐上能夠抵達孔廟附近的公車。

    一下公車,他連走帶跑的抵達孔廟,離兩人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他焦躁不安的來回踱著步。

    望著表上的分針,田仲騏感覺這半個小時就跟過半年一樣難熬!

    好不容易,在距離十一點還有五分鐘之際,田仲騏終於見到郁淨悠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紅綠燈的那端,朝他靦腆的微笑著。

    看著她一步步的朝自己走來,如果他手上有攝影機就好了,田仲騏心想著,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將這一刻永還記錄下來,好讓他日後可以拿出來再三回味。

    郁淨悠終於走到田仲騏面前,紅著臉,輕輕朝他說一聲,「嗨!」

    田仲騏的表情同樣羞澀,給了她一朵不好意思的笑容後,體貼的從書包裡拿出一瓶黑松汽水,輕輕的放到她的手中。

    「給你!」

    在二十幾年前,黑松汽水對一般的孩子來說,是十分難得的珍品,雖說郁淨悠的家裡是開涼水攤的,但是除了一年一次的大拜拜外,她很少看過黑松汽水,尤其是親手拿到一整瓶!

    看著手中的綠色玻璃瓶,郁淨悠難掩訝異的瞪大眼。「這……很貴的!」

    田仲騏害羞的解釋。「這是我阿姨上一次到我家玩時帶過來的,不是我花錢買的。」

    雖然不是他買的,但單就他願意把這麼貴的東西留下來送給她,就足夠讓郁淨悠感動得想哭。

    「要不……一起喝吧!」她抬頭望了他一眼,臉頰紅撲撲的。

    「不用了!我並不渴,你喝就好!」田仲騏堅持要她收下,笑著對她說:「我們進去走走吧!」

    郁淨悠低垂著頭,慢慢的跟在田仲騏的身後,跨進那一座朱紅色的大門中。

    雖然是在約會,但是兩人之間仍是保持著約莫兩個人寬的距離,畢竟他們此刻穿著校服,校規還言明了絕對禁止男孩女孩私下暗自交往。

    所以,他們這趟孔廟行,是冒著可能會被舉發的危險的!

    但即使這樣,兩人的腳步依舊毫不遲疑。

    對戀愛中的兩人而言,只要能不再受限於車上乘客的注視,能夠直接面對面的說話,即使將會使他們遭受到大人們不諒解的目光,也心甘情願!

    進入孔廟,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書卷氣,頓時覺得精神抖擻,也變得更有氣質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俗大的孔廟中走著,看著供奉在前頭祠堂裡的神主牌位,及每一幢從前用來供人上課學習的小房間。

    郁淨悠好奇的看著神主牌位上頭的姓名,許多曾經在歷史上看過的先烈,不管是不是孔子的學生,只要生前曾立過功跡的,幾乎都能在一塊塊大約三十公分長的木牌上尋著。

    甚至連一些忠於當朝君主,有著特殊英勇事跡的「宦官」,也能在其上頭見到他們的名字。

    當然,這些木牌是另外歸類成一處的。

    「你想,是誰決定寫在木牌上的名字的?」晃出了祠堂,田仲騏小聲的開口詢問。

    郁淨悠側頭想了一下,調皮的笑說:「會不會是什麼『文化建設局』裡的人看著歷史課本抄的?」

    「為什麼你會以為是他們寫的?說不定是總統或什麼的下的決定。」

    「你想總統有可能會記得這麼多先烈的名字嗎?」郁淨悠狐疑地朝他眨眨眼。

    「那可不一定。」田仲騏先四周察看有無其他旅客的蹤影,才轉頭對郁淨悠輕聲道:「說不定是這先烈一一托夢給蔣總統的,就綬廟祝提議說要蓋廟時,是某某神托夢給他,叫他得公告世人助他完成的一樣!」

    郁淨悠邊聽田仲騏的形容,邊在腦海中想像出一幅畫面來,半晌,她忍不住掩嘴噗哧笑出聲來。

    「如果真像我說的那樣,我想,總統之前一定好一陣子不得安眠……因為這裡頭的偉人實在太多了,每一個光是要跟總統敘述他生前的功跡,可能就得花上一整夜……」

    像怕她笑不夠似的,田仲騏又附加了一長串形容詞。

    只見郁淨悠忍不住笑彎了腰。

    「夠了、夠了!」郁淨悠抬手拭去溢出眼眶的淚水,被逗得燦笑如花的臉上,頓時浮現用地紅暈。

    看她開心,田仲騏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郁淨悠又大笑了片刻後,才漸漸的收去嘴角的笑意。

    瞅視著田仲騏凝望著她的深情眼眸,兩人之間雖然隔著好幾個人的距離,但郁淨悠卻覺得,此時他倆的心被拉得好近好近……

    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般。

    郁淨悠害羞的低垂下頭,從眼角覷見田仲騏慢慢的朝自己走來,然後站定在她的面前,伸手把她飛散到頰邊的短髮給收撥耳後。

    這一刻,郁淨悠覺得她的心跳驀地變得飛快……怦怦、怦怦,彷彿就要從胸口躍出了一般。

    他還會做什麼?郁淨悠的腦中立刻想起之前曾在羅曼史小說中見到的情景會牽她的手……或者是……吻她嗎?

    不同於郁淨悠滿腦綺麗的思想,此時的田仲騏相當滿足於兩人這樣的接觸,只見他靜靜的站在她身旁,嗅聞著從她身上隨著風飄散過來的淡淡清香,愉悅的欣賞著她低頭不語,紅霞四溢的嬌美模樣。

    在他的心中,郁淨悠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神聖,只要能夠站在她身邊,甚至只要知道她的心放在自己的身上,就已經能讓他感覺到無比快樂。

    郁淨悠低著頭等待了許久,最後她終於捺不住性子,狐疑的抬頭睨了田仲騏騏一眼。

    田仲騏只是朝著她漾開笑容。

    惟恐會被窺知心事,郁淨悠一窘,連忙後退了好幾步,好讓自己稍稍平息紛亂的心跳。

    好糗喔!人家田仲騏根本沒想做什麼,她卻已經胡思亂想想了這麼多!

    「你怎麼了?」見她突兀的舉動,田仲騏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連忙開口詢問。

    郁淨悠嘴裡雖然直說沒事,卻繼續往後追,直到兩人之間又拉出好幾個人的距離,她才停下腳步,尷尬的望著他微笑。

    她那生疏的反應,讓田仲騏忍不住揣測……應該是他剛剛的舉動嚇著了她吧?

    他懊惱的低下頭,想不到先前警告自己那麼多次,他依然控制不了衝動,看吧!真嚇到她了吧!

    想了好久,田仲騏才開口道:「我搞砸了,對吧!」

    郁淨悠怔愣住,不瞭解他的意思。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突然的靠近你……然後還忍不住伸手摸了你的頭髮……是我不對!我之前已經警告自己好多次……還是忍不住……」

    「不是的……」郁淨悠才開口想解釋,卻驀地住了口,她總不能告訴他,其實是因為她害怕會被他瞧出她心裡的綺念,所以才會急急忙忙的退開身子。

    「今天真的只是想單純的看看你、服你說說話而已,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一見到你,我就……」

    「我真的不曉得怎麼會突然伸手碰你……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很神聖的,就像是天使一樣,碰不得的……」田仲騏懊惱的低下頭猛撥頭髮,下巴都快碰到胸了。

    天使?她不過是一個平凡、沒什麼才能,甚至連腦袋也不怎麼靈光的女孩,他竟認為她像天使?!郁淨悠訝異的瞪大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但是,從田仲騏認真的表情,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這麼以為的!

    郁淨悠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踏著堅定的腳步走到田仲騏的身邊。

    田仲騏微訝的抬頭看著她。

    樹蔭下的點點光彩,將地美麗紅潤的臉龐映照得更加耀眼。

    「你並沒有冒犯我什麼……我剛剛是因為……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她可以想像此刻自己的臉頰紅得像火燒似的,但仍努力的將心中的感覺化成言語表達清楚。

    「我覺得你才是我心目中名副其實的天使……你這麼聰明優秀,個性又溫文有禮,卻從來不因為功課好而趾高氣昂……哪像我……只是個普通的職校學生……」

    比起他的不凡,郁淨悠越發覺得自己好普通。「對我而言,你才是天使,一個什麼都懂、什麼都會的勇敢天使!」

    望著田仲騏清亮的黑色眼眸,郁淨悠輕聲的低語。

    從不知道她心裡是這麼想他的!

    田仲騏望著郁淨悠一雙翦翦水瞳,感覺自己激動的想哭!

    他有多久不曾聽到別人的稱讚了?自從進入南一中後,從小一向自命不凡的他突然發覺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在人材濟濟的最高學府,甚至花上比以前還要多上好幾倍的時間準備,也不一定能夠爭取到一個很好的名次。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自信滿滿、一切事情都游刃有餘的田仲騏,此時卻有人突然告訴他說:「你是最優秀的!」

    「謝謝你……」田仲騏忍不住紅了眼眶,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夠說哭就哭,更何況又是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落淚!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開口稱讚我了……」直到壓下幾乎奪眶的淚水,田仲騏才不好意思的開口解釋。

    郁淨悠隨即漾起一朵美麗的笑靨。

    「以後只要你想聽,我願意隨時開口說,只要你不嫌膩的話!」

    「那又太假了!」田仲騏忍不住被她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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