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快去找太醫。"
"快稟告昊天少主。"
雲紗睜開沉重的眼皮,恍恍惚惚一些人影在眼前晃動。
一名侍女扶起雲紗,將杯子遞至她的嘴邊。
喝了一口水,她問身旁的侍女:"我昏睡多久了?"
"回雲主兒,三天。"
這麼久?難怪她全身無力。胸口的傷在經過那一晚的折騰後,想必是更加嚴重了,連吸氣都隱隱作痛。
"你醒啦!"任昊天和太醫同時進門。
待太醫診斷完畢,再三叮嚀得小心照顧,不可再讓傷口裂開了,之後還面有難色地告訴雲紗──傷口痊癒後可能會留下疤痕。
她一臉沉靜,淡淡地說:"無妨!"嬌容未見任何的情緒波動,僅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任昊天摒退太醫和侍從們,單獨留下。
"你和昊-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在她昏迷不醒的三天中,昊-從未光臨過雲軒,派人找也找不到他,這和他們先前如膠似漆的形象不符合,照理說,昊-應該會守在雲紗的床邊,寸步不離。
"沒事。"雲淡風清地吐露兩個字。
雲紗變了!任昊天驚訝地發現。他以為她會再度向他打小報告,數落昊-的不是。但她只是用粉飾太平的口吻告訴他──沒事!
要真沒事才有鬼呢!不過,他不打算強迫她講,畢竟她才剛醒,體力尚未恢復,極需休息。
"昊天哥,我可以搬到你的朝陽宮嗎?"
"為什麼?這兒不是住得好好的?"果然有問題!
唐雲紗抿嘴,默不作聲。
"如果你堅持的話,過兩天,我會派人來這兒幫你搬東西。"
"謝謝。"身心俱疲的感覺讓她有股想把自己藏起來的衝動。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見她一臉疲憊,明白現在不是挖掘真相的好時機。
雲紗閉上眼,待任昊天走遠後,她才睜開因水氣而顯得更為晶亮的眸子。
記憶不知不覺又轉回到她昏倒前的時光。
和任昊-相處了十幾年,她仍不瞭解他,他在她心中的份量比哥哥還多了那麼一點點,而他,究竟把她擺在他心中的哪兒?平時的呵護備至只是一時興起,高興時逗她一下,尋她開心;不高興時把她掠在一旁,找別的女人?!他專斷地把她視為所有物,卻漠然地面對她的傷心失望。倘若這是他僅能給的"愛",那麼──她願意放棄。
離開景德宮是她滿意和他劃清界線的開始,一步一步地退出他的生活,也拒絕讓他再度參與她的喜怒哀樂,她的心緒不再隨著誰而起起伏伏。她會努力把男女之愛昇華為兄妹之情。
很難──但她會努力!
☆ ☆ ☆
雲紗搬到朝陽宮了!
任昊-一踏進雲軒就發現屋子空蕩蕩得令他心慌,還以為她又瞞著他跟著軍隊出征了。而正在收拾房間的婢女卻告訴他──雲主兒早在五天前就被昊天少主接至朝陽宮了!
任昊-聞言臉色一沉,昊天?朝陽宮?"為什麼沒有向我稟報?"他慍怒地問道。
那婢女被任昊-駭人的神色嚇得發抖。"那時昊-少主不在宮中,我們也曾問過雲主兒,是否要等少主回來後,請示過再走,雲主兒卻說您沒空,要我們別拿這種小事去煩您。"眼看任昊-的神情愈來愈冷,頰上的肌肉還微微地抽動著,她瑟縮一下,聲音愈來愈小。
她認為搬離景德宮是一件小事,無須告知他?她究竟是貶低自己抑或沒把他放在眼裡?
那晚,他以前所未有的惡劣口氣和她說話,他可以從她無神的眸子看出她受傷頗深,心中揉和著不捨和憐惜,但他很快地把這些惱人的情緒置之不理,他才是主宰,而不是她,所以他將自己放逐了十多天,直到對她的愧疚慢慢地沉澱後,他才回來。
然而踏進景德宮,就有人向他稟報她因傷口復發,又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他使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豈知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室的冷清和她遷居朝陽宮的消息。這一連串的疑問,他要去朝陽宮問個明白!
☆ ☆ ☆
暖暖的和風挾帶著淡淡的花香,唐雲紗深深吸入一口,頓時覺得身心舒暢,又是荷花綻放的季節,池中挺立的娉婷使得園中的景致更為秀麗怡人。
"你和昊-的彆扭何時會化解?"他不知道雲紗和昊-之間有何過節,弄得昊-的突然失蹤,雲紗執意搬出雲軒,這雲軒還是昊-特別為雲紗所設計命名的,而昊-也遲遲未現身?!凝視著明顯消瘦的嬌容,他有些心疼!
任昊天的問句打破了唐雲紗的閒情逸致,她無心賞荷了!
她的眼神飄往遠方,回道:"只是突然覺得自己也大了,總不能一直躲在昊-哥的羽翼下,靠著他的庇護過活。"活潑好動的她從小到大闖禍無數,想當然爾,都是任昊-擺平的。"我不想再麻煩他了。"
"所以你就來麻煩我?"任昊天打趣問道。真看不慣她這副病懨懨的模樣。
"你介意嗎?"她嘴角微牽,反問。
"當然不!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將來龍去脈詳細的告訴我,你不該隱瞞你的'靠山'任何事。"閃著睿智光芒的利眸,有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堅決。
雲紗認命地歎了一口氣,任昊-遲早會找上朝陽宮,到時紙會包不住火的,不如她先說了。
"記得媚香嗎?"
"嗯。"他記得那是個被雲紗嚇到昏倒的女子,長得一雙勾魂眼。
"在我昏倒的那天夜晚,我撞見昊-和她纏綿的情景,而且被昊-發現了,他要我放開胸懷包容他的濫情,這才有資格當他的女人。"言及此,神色難掩黯然。
"從古至今,專情的男人少之又少。你又何必做此苛求?"就連他自己也擁有眾多的侍妾,但從沒人向他做此要求。雲紗是他所認識的女子中第一個有這種想法的人。
"在唐家未逢變故前,父母的恩愛互重在我心上烙下了難以抹滅的印象,父親從未納過妾室,待母親極好,我希望自己也能如此。"可是任昊-絲毫不給她奢望的機會,直接要她認命地屈服於女子既定的命運。所以她寧願讓十多年的情感付諸東流,也不願交心。
"也許你該和昊-說個明白。"旁觀者清,昊-不會任由雲紗離開他,他對她的感情已超乎自己所願意承認的,只是他尚未發覺罷了!
她搖搖頭。再讓他無情的言語傷一次嗎?她不會自不量力的再找罪受!
"那把媚香趕走如何?"任昊天開始提供方法。
"趕得了第一個,將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哪趕得完啊!她笑著說,也沒把他的話當真。
"說得也是。"任昊天咕噥著。"那雞頭的策略就不能再用了──"
唐雲紗聞言,驚詫地瞪大雙眸。她有沒有聽錯?雞頭?
她旋即恍然大悟。"那天吊在媚香床頭血淋淋的雞頭是你的傑作?"唐雲紗驚呼道,害她受了不少委屈,一氣之下隨軍出征,差點就捐軀戰場,成了他鄉亡魂。
"沒錯!"任昊天見事跡敗露,索性大方承認。"誰叫她欺負我的妹妹?"
盤旋多日的愁雲慘霧總算雲開光現,燦爛的笑靨重回唐雲紗的臉上,從輕笑進而開懷大笑。
唐雲紗拭去眼角的濕氣。"沒想到你也會像個大男孩般地惡作劇!"光想到那女人又昏倒的窩囊狀,她就忍不住笑意橫生,真是大快人心啊!
任昊天聳聳肩,早有被笑的心理準備。然而堆聚在眼角嘴邊的笑意卻在瞥見任昊天身後的來人後凝結,收起。
任昊天感覺有異,轉身便瞧見任昊-迎面而來,渾身充滿殺氣,怒焰在眼中焚燒。
任昊-先惡狠狠地睨了任昊天一眼,繼而轉向雲紗。
任昊天無謂地聳聳肩,對任昊-的惡形惡狀不以為忤。
"為什麼離開雲軒?"任昊-劈頭就問,黑瞳定定地鎖著令他朝思暮想的麗容。
"因為想離開。"她冷淡地說,別開臉,不因他深邃的眼眸而心生波動。
"跟我回景德宮。"他伸手攫住她的手臂。
唐雲紗奮力甩脫他的控制,背對他。"希望你尊重我的意願。"
"給我一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
"是我要她搬進朝陽宮的。"任昊天將任昊-的怒火成功地攬至身上。"雲紗是我極力培育的人才之一,身為我未來軍師的她,當然是離我愈近愈好;況且雲紗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家,總不能再要她整天膩在你身邊,無所事事吧!會惹人閒話,害她找不到婆家的!"雲紗的固執和昊-的執拗不相上下,若不出面干涉,兩人的對峙不知要僵持到何時,為免昊-失控,他只好出聲。
任昊-狐疑地睇著雲紗,對任昊天的話半信半疑,他要她的答案,只要她附和,他願意接受這樣的說詞。"是這樣嗎?"
"嗯。"她神情堅決地點頭。
"我相信你!"任昊-望進她澄澈大眼,烙上他的信任。
雲紗心中溢滿苦澀。相信,好沉重的負擔啊!
☆ ☆ ☆
接下來的日子,雲紗全心學習著如何分析軍情。一連串緊鑼密鼓的訓練,忙得她焦頭爛額,每天有做不完的功課,不到三更半夜,無法熄燭。
疲憊不堪的心身無暇胡思亂想,更別談是男女之間的風花雪月。這讓雲紗暫忘了任昊-,忘了兩人之間的情感糾葛。
但任昊-可就不是了!
三天沒見到熟悉的嬌顏,無以復加的思念催使他來到朝陽宮,急欲見佳人一面。但唐雲紗始終撥不出空閒陪他,侍者的回報儘是些──雲主兒正在和昊天少主練武,不能打擾;雲主兒正和昊天少主在書房開會,不能打擾……第四天如此,第五天也是如此,第六……
他再也受不了了!趁著夜深人靜,他潛入雲紗的寢宮,欲一解相思之苦,迎接他的卻是酣甜的睡容,雲紗早已夢周公去了!
任昊-認命地歎了一口氣,安慰自己至少見著人了。
依依不捨地在額際印下一吻,心疼她眼下的黑影,想必是累壞了!
在雲紗的忙碌和任昊-的體貼下,兩人過著"相見爭如不見"的日子,一直到唐雲紗正式成為任昊天的幕僚,隨著任昊天南征北討,而相見的次數是五根手指數得出,還有剩餘。每回見著了面,也都是議事廳上,來匆匆去匆匆,壓根兒沒交談的機會。
時光不斷地流逝,四季遞嬗,池中的美麗姿影消失,夏季結束了!
☆ ☆ ☆
"這裡有一條被荒草覆蓋的小徑,直通敵軍帳營後的山坡,我探察過了,沒人駐守,路途有些遠,今晚你們得早點出發,從這兒繞至敵軍後方,利用土堆當掩護,等候我們的信號。"
雲紗指著地圖,同將領們分析解釋她的計劃,很難想像一群大男人會對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唯命是從,頻頻點頭。
"好了,我們今天的討論就此結束,從現在起就拜託各位了!"雲紗向在座的人深深一鞠躬。
她的謙卑把一群人嚇愣眼,不知該做何反應,任昊天則遮起嘴巴偷笑,頭一回見到這些慣戰沙場的大漢臉紅、不知所措的呆樣,著實蠢極了!
將領們紛紛脹紅著臉,支支吾吾且彆扭地向她示意後,便爭先恐後快速離開。
"他們怎麼了?"雲紗不解地向任昊天尋求答案,卻發現斯文俊爾的他已笑不可抑,歪斜倒在椅子上的誇張樣。"沒事!沒事!他們只是想上茅廁,忍不住,所以慌了點。"他順口胡謅,保住一干大男人的尊嚴,總不能說他們是不好意思吧?
"雲紗。"任昊天倏地收起笑意,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喚雲紗回神。"你聽見宮中的傳聞了嗎?"
她的背脊驀地一僵,旋即放鬆。"你是指昊-和閻老將軍孫女的婚事嗎?"
她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短短的幾個月,她由青澀稚嫩轉為內斂沉靜,昔日的嬌羞可人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冷然自信。
這樣的改變對她而言是有利的,但對昊-……兩人恐怕是漸行漸遠了。
"昊天哥認為我該對這個消息做何反應呢?"她笑盈盈地反問。
任昊天搖搖頭,俊臉又是欣慰又是惋惜。"看來你是長大了。"但心中仍有絲惋惜,他私心地希望雲紗和昊-能有個圓滿的結局。昊-這幾個月來甚少至朝陽宮走動,難道是他太高估昊-對雲紗的情感?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悠哉地替任昊天泡一壺茶。
"當真能說捨就捨?"並非他不相信,而是瞭解她,在自持冷靜的外貌下,那個活潑熱情的天性仍是存在的,壓抑不見得是好事。
"我會努力的。"
"忘掉他?或者是全部?包括我和風馳國中的一切一切。"
唐雲紗杏眼圓睜,被他道中了心事,沒錯!她是動過遠走高飛的念頭,若非當時的身體不適,現在她也不會坐在這兒同昊天哥聊天。
"被我料中了吧?"任昊天挑眉。
"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但我畢竟沒有付諸行動。"替他把見底的瓷杯注滿茶。
"以後也不會嗎?"若她心中還存著對昊-的眷戀,一旦昊-的所作所為超過她能忍受的範圍,他們恐怕會永遠失去她!
"世事無絕對,我無法承諾什麼。"她只是想掙脫枷鎖,讓自己活得自在些。
"無妨。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雲紗真想走,誰也欄不住。
"我愛昊-,很愛很愛他……"她頭一回坦承對任昊-的情感,清妍的臉蛋寫著心醉愛戀。"卻無法要求昊-只愛我一個人,既然他不能為我一個人獨有,只有放棄了。"清澄大眼漾著盈盈水波,語氣難掩艱澀。
"為什麼不把這些話告訴昊-?"
"一個要風有風,要雨得雨的人中之龍,只知道操縱他人的喜怒哀樂,他不會瞭解的。"
"為什麼我有種指桑罵槐的感覺?"
唐雲紗輕笑一聲。"我可沒指名道姓。"
"想必是心照不宣嘍?!"兩人相視而笑。
☆ ☆ ☆
"昊天少主。"
"是張將軍啊!有事稟報嗎?"偌大的議事廳在開完會後,一干人已陸陸續續離開,現在只剩他、昊-和張將軍。
"呃……是這樣的,老夫有一年方十八的小兒──兆豐,前些日子老夫準備請媒婆幫他挑一門媳婦時,他卻不從,在老夫的追問下,他才勉為其難地告訴老夫,他已有心上人了。"
"那很好啊!是哪家的姑娘?要我幫他提親嗎?我很樂意!"任昊天笑著問。君子有成人之美。
"是……是唐姑娘。"他有些難以敢齒。
任昊天微愕,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說──雲紗?"喔!他幾乎可以感覺到昊-的灼人視線要在他的背部燒出兩個窟窿。
"是的。"
任昊天撫著額際。"你先回去吧!這事讓我考慮考慮。"他的神經正一陣陣地抽動著,大禍臨頭了!
張將軍依言退下。
"你怎麼說?"任昊-凍結的語句刺進任昊天的耳際,黑眸閃著兇猛的寒光。
他不允許別人覬覦他的東西。
"這也算是一段不錯的姻緣,嫁入將軍府,雲紗並不吃虧,更何況張兆豐的前途可議。"
"我不准!她只能是我的,誰都不能奪走。"他狂妄地宣佈。
"她是嗎?你可問過她?昊-,雲紗是個活生生的人,你不能漠視她的意願,把喜厭恣意地加在她的身上,一味地要她以你為天。"任昊天苦口婆心地勸道。"雲紗向我承認她愛你,可是她無法和你在一起。"任昊天把雲紗對他說的話簡短地對任昊-說了。
"無法和我在一起?那她就能踉那個姓張的小子嗎?"他怒不可遏地吼道,持續加溫的沸騰在血管中奔竄焚燒。
"張兆豐至少肯給她個名正言順的地位,你呢?你又把她擺在哪兒?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弄對像?"任昊天俊臉佈滿嘲諷。
"她不是。"她是唯一他想珍惜呵護一輩子的寶貝。
"那你娶她啊!"若他真的重視她,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辦不到!"他急速否決。對女人的偏見根深柢固地植在腦海內,他想說服自己雲紗和後宮那些善用心機的女人不同,但又害怕……萬一她的不同只是一種手段,那麼……他的心是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發展?他拒絕再想。
他的答案令任昊天劍眉倒豎。"你預備拿她怎麼辦?不願娶她亦不願別人得到她。"記憶中的昊-不該是如此自私的人!
任昊-深吸一口氣。"如果她願意,可以是愛人,是侍妾,但不是妻子。"這輩子他沒打算要娶妻,名分無法局限住他,也深覺沒這個必要。
任昊天咬牙切齒,利眸噴出噬人的火焰。"你真是令人生氣!不過,雲紗說錯了一件事,不是她配不起你,而是你配不起她。"
任昊-默不作聲。
任昊天憤然拂袖而去。
☆ ☆ ☆
如果她願意,可以是愛人,是侍妾,但不是妻子……
雲紗背抵著圓柱,痛苦難當地閉上雙眼,心寒的顫抖自體內蔓延到四肢,即使早已明白不可能成為他的妻,但由他口中講出的事實依舊傷人,狠狠凌遲著她的心。
這些日子建築的堅強竟如此不堪一擊,輕易地被他的一句話擊潰,止不住的淚珠一滴滴奪眶而出,突地抬頭正好望進任昊天關懷的眼神,她激動地撲進他懷中,放縱自己傾瀉情緒。
"你們在做什麼?"狂囂的怒吼,伴隨著粗暴的舉動將倚偎的兩人扯離。
梨花帶淚的嬌顏有著惹人憐惜的脆弱,卻引爆了任昊-前所未有的怒焰,嫉妒焚燬了他的理智,讓他口不擇言道:"原來你是這麼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我是瞎了眼才會把你當作寶。"先有張兆豐,後有他敬愛的兄長。她可真行啊!
"昊-,你太過分了!快向雲紗道歉!"任昊天用難得的嚴厲語氣對任昊-說話。
任昊-聞言,更加用力鉗緊她的手腕,嘲諷地說:"讓我們兄弟為你反目,你很得意是嗎?"明明很想把她擁入懷中珍惜安慰,這份憐惜卻在乍見她和昊天的親密時,全化為無端的怒火,理不清心中糾結難解的情緒,他選擇了最糟的發洩方法──傷害她。
雲紗像尊娃娃般,面無表情,木然地說:"如果這麼想可以讓你高興的話,隨君所願。"她不在乎了!他殘忍的犀利在兩人之間劃下無法跨越的鴻溝,沒有橋樑的界線。
"你是什麼意思?"清冷的臉龐瞧不出任何的思緒端倪,他摸不著她的想法,漸漸感覺到她的刻意疏遠,失去她的恐懼慢慢襲上心頭。唐雲紗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論地位,你是主,我是僕,忤逆你是我的不該。但除此之外,你什麼都不是,所以,公事之外,我沒有必要向你澄清我的一言一行。"視線由他驚愕的眼移至扣住她的鐵腕。"請你放開我,昊-少主。"她義正辭嚴地要求道。
"你……"任昊-被她冷漠的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不覺加重了手的力道。
"昊-,快放開,你會弄傷她的。"
任昊天的急切提醒他正做著傷害她的舉動,連忙放開她,但雪白的皓腕已浮上清晰可見紅腫瘀青的指痕。
唐雲紗冷凝的臉上沒有表情,因為和心中的傷痛比起來,手上的痛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微不足道。
他總是在傷害她;而她,永遠是被傷害且學不乖的那一方;但是這次,她將扭轉頹勢,不再處於挨打的狀況。
她將心中的猶豫化為肯定,決定將束之高閣的計劃貫徹實行。
☆ ☆ ☆
"真狠得下心一走了之?連聲招呼都不打?"
唐雲紗抬頭看著擋住她去路的挺拔身軀,愕然發現任昊天的肩上同她一樣背了個包袱。
"昊天哥,你……你這是做什麼?"該不是要和她一同出走吧?
"陪你浪跡天涯啊!"他眉目含笑,答得理所當然。
天哪!他可是風馳國未來的君王吶,豈能說走就走!要是朝陽宮的人發現看丟了主子,怕不自殺謝罪!
"你這麼一走,會害死一群人的。"她提醒他。
任昊天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我已經留書了,他們要想不開我也沒辦法。"屆時他已遠在天涯,眼不見為淨了!
"昊天哥……"唐雲紗面有難色地喚道,想勸他打消念頭。他是儲君,身繫千萬人民的期許,不能有絲毫的差池閃失。
"不讓我跟,那你也別想踏出皇宮一步。"任昊天耍賴,眸中是不容改變的堅持。
"你……"這分明是為難她嘛!萬一他在外頭遭遇不測的話,她可是萬死也不足以謝罪。
"再不點頭,我要叫人了!"眼珠子飄往漸行漸近的衛兵,預備把他的威脅訴諸行動。
"走吧!"嘴角勾起無奈的笑,她認栽了!
提步縱身,兩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 ☆ ☆
"哈哈哈……"拔高的尖銳笑聲充滿囂張和得意。"那丫頭早該走了,以她那種低下的身份也敢和我爭,不過是個該死的叛賊之後,還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媚香愈講愈起勁,渾然未覺婢女們頻頻向她擰眉瞪眼,打手勢做暗號。
"要不是我那一席話點醒她,恐怕她現在還巴著昊-少主不放呢!幸好她溜得快,否則等我成了少主夫人時,就有她好受了!"艷麗的臉蛋滿是驕傲,彷彿她已是少主夫人。
"不過她也真行,放棄昊-少主又搭上昊天少主,不過她的心機是白費了,昊天少主可是未來堂堂的一國之君,他怎麼可能-一名血統不潔的女子,這回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以為攀上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我就不敢動她嗎?她最好一輩子都別回來,要不然──"
"要不然你想怎麼做?"冷硬的字句打斷媚香的癡心妄想。
媚香錯愕地望著來者──
陰森森的冷寒佈滿俊臉,兩泓黑潭似結了冰的湖水。"說啊!要是雲紗回來了,你會怎麼做?"輕如羽毛的催促聲猶如死神的索命令,令媚香不寒而慄,渾身發顫。
"怎麼不說了呢?我記得你方纔還講得很得意。"
"我……"
"來人!把她拖下去打一百大板後送回胭脂閣。"任昊-突然下了一道命令,然後轉向媚香,殘酷地說:"我最討厭自以為是、不知輕重的女人,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而你犯的最大錯誤便是找雲紗的麻煩,回胭脂閣去好好的反省吧!"
媚香怔忡之間忘了反應,就被人由房間拖出去了,旋即才回神掙扎哭喊。
任昊-冷眼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待聲響平息,他頹然地坐下,將臉埋在雙掌,痛苦地喚著杳然無蹤的佳人。
☆ ☆ ☆
兩年後。
擎天崖上佇立一男一女,男的玉樹臨風,氣質非凡;女的姿色絕塵,清靈冷傲。
"該回去了!"那女子提醍遙望天際的男子。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崖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