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城燈火輝煌,照見了闖城的黑衣人。
「屏谷軒轅夜羽求見貴城洛城主。」夜羽無視那使人眼花繚亂的劍影,對著圍著她的數名銀城弟子說。
「敝城主從不在深夜見客。」 為首那名銀城弟子冷冷的回答。
「我有急事必須要見洛城主。」 夜羽眸中閃起了寒光,她已經沒有多少耐性了。
「軒轅姑娘請回,不然我等不客氣了。」對方這樣回答。
夜羽沉聲說:「好。」手腕一反,銀刀已出鞘,全力劈出。既然話不投機,那麼只有拔刀相向了。時間不多了,她已別無他法。
她一個人與數名銀城子弟戰成一團,當藍采與洛息秋趕來時就是這副情景。
「住手。」藍採出聲阻止。
銀城弟子一齊住手,「夫人,有人闖城,是屏谷的人。」為首弟子向藍采稟報。
藍采將目光轉向場中,原來是她,她是那個捨身崖前大顯身手的女高手。她的眼眸亮了起來。第一個湧上心頭的想法就是與那女子一較高下。
「洛夫人。」夜羽抱拳一禮。「我來是為……」 她的話未完便被藍采打斷了。「有事等會再說,現在讓我好好見識一下連敗我銀城數名高手的武功。」 藍采說得又急又快,但更快的是她的身手,「看招。」伴著一聲輕喝而來的是一條轉著圈向夜羽套去的長鞭。
「夫人。」夜羽來不及抗議,便被捲人鞭影之中。沒想到這位洛夫人如此好戰,這可如何是好?耳邊卻聽見藍采說,「小姑娘,我只想和你比試比試,沒有別的意思,你不用害怕。」夜羽只能苦笑,萬般不情願地打這場毫無意義的仗,她心中千般焦急也是枉然。
洛息秋望著激戰中的兩條身影似有所思,「馬上飛報城主。」隨手抓了一個弟子,他如是吩咐。看著那弟子飛奔而去,他長身而起溶人黑暗之中,不知其去向。
***
血魔花園。
一縷彷彿來自最深最甜的夢境般的琴聲揚於風中,那音極輕,極淡,極纏綿,彷彿情人之間低語呢喃,卻又如逸過空谷的清風那般祥和,無所不在地拂去一切,那般輕靈飄逸的掠過大地,直到人的心中。
彈琴的人正似一個由夢中走出的情人,他有著一雙於夜般的星眸與一張俊美得近似不真實的面龐。唇邊泛起的是一抹傾倒芸芸眾生的微笑。
琴聲漸低漸低,幾近不可聞,可是那音卻愈加纏綿,令人沉醉,彈琴的人正在深思。
「好。」幾下清脆的掌聲伴著喝采傳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洛息秋誇張地形容。「沒想到你連琴也彈得這麼好。」
琴音依舊飄揚。他卻抬起了眼眸,「過獎了。」洛息塵淡淡地說。
「你不問我為什麼會半夜突然出現在這裡。」 洛息秋看了他半晌,才笑嘻嘻地問。
「這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麼奇怪的。」 洛息塵早對他那急驚風似的性子習以為常。
「這次不同於往常,今晚銀城發生了一件怪事。」 洛息秋一副萬分鄭重的樣子。「我怎麼也想不通,才來找你。」他說。
眸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他緩緩開口,「這世上還有你想不通的事?」 指下未停,優雅的琴音仍然飄揚於風中。「說吧,什麼事?」他問。
「有人夜間銀城,求見父親。」 洛息秋開始敘述,「母親正與那人交手。」洛息秋皺了皺了眉,「而那人的身份是決對不該出現在銀城的,她的來意著實令人費解。」他思索著說。
「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洛息塵心中提高了警惕。「你應該去請義父出面解決才對。」
「因為那人可能與你有點關係。」 洛息秋很快回答,他臉上的笑容似含著陰謀。
「哦!」他神色如常,可是腦筋卻轉得飛快。
洛息秋接著說,「那人是軒轅凌風之女。」說到這裡他將眸子轉向洛息塵,「我想她大概就是你那方永不離身的黑紗的主人吧!」
「你知道的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 停下琴音,他坦白地承認,「是的。」
「什麼?」洛息秋張大眼眸。「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他努力平復著自己飽受驚嚇的心情,畢竟猜想與事實之間還是有區別的,一下子變為事實實在讓他無法接受。
「正確地說,應該是愛上她了。」 洛息塵抬眸望著義兄。
洛息秋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大怒,「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不讓我知道?」他開始咆哮,「如果不是這次,你還想再瞞過我,你一定還是不肯承認,是不是?」
「是的。」洛息塵簡短地回答。
洛息秋心中的怒因他的回答而升至極點,「你怕我會去告訴父親,告訴長老會那些人?我這個做義兄的人就那麼不值得你去信任?」他聲聲質問著,「還是你想背叛銀城?」
「義兄,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 洛息塵正容為自己分辯。
「那你怎麼想的?」 洛息秋冷笑著追問。
「我……」 洛息塵張口才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說。他怎麼能說是為了怕連累義兄?他又怎樣說他另有計劃?他又怎能說他與夜羽之間的情深義重?
「無話可說了是不是?」 洛息秋失望極了,望著義弟那似終年戴著面具的俊逸容顏,他只感到無盡的悲哀,自從他十歲那年奉父母之命時常進出血魔花園陪伴這個義弟起,每時每刻他都費盡心思想要接近義弟的心,可是這麼多年以來他還是被阻在義弟樹起的心牆之外。身在颶尺,心在天涯,這是洛息塵給他的感覺。他是一個徹底失敗的兄長,他沮喪地想。
「你的心太深沉了,我根本無法知道銀城、父母雙親與我對你來說算是什麼?」洛息秋激動地說,「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為了那個女子而捨棄銀城,捨棄我們。」
垂下眼眸,洛息塵絲毫未為自己辯解。
「應該告訴你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我走了。」 深深注視義弟片刻,洛息秋轉身而去。
他默默地站在那裡,星眸之中滿是痛楚,緊抓著琴弦的雙手已經浸出了鮮血,點點滴在古琴上。那樣鮮紅的顏色今古琴失色。
他想告訴義兄他已將他與義父義母視做這世上僅有的親人,他想說他永遠都不會背叛銀城,可是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這是報應不是嗎?」 報復他這些年來只知沉陷在自憐自傷之中,忽視了義兄的關愛,報復他愛上了敵人之女。
他痛楚地閉了閉眼眸,再度將一切感傷隱於那微笑之下,推琴而起,他走出了血魔花園,只為繞纏於心頭的那抹情影。
園中那至艷至毒的血魔花依舊紅如火焰,彷彿要燃盡世上的一切愛恨情仇。
***
夜羽與藍采之戰仍在激烈地進行著。
「住手。」洛彬衣匆匆趕到,見狀高喊。
藍采正打得高興,怎會住手?她反而把手中的鞭舞得更急,那鞭影如一張巨網將夜羽困在其中。雖然洛彬衣已經出現了,可是在藍采的攻式下,夜羽如何能分神說話,怎麼辦?夜羽猛咬銀牙,正待不顧性命開口。
正在這時,場中多了一個白衣少年,夜星似的眼眸流露著奕奕神采,俊美的面龐上帶著一抹彷彿具有無窮魔力的微笑。那翩翩的風采,那高華的氣度,令眾人為之傾倒。
對銀城眾人來說,他是一個傳奇,他在銀城無所地位,可是銀城最神聖的血魔花園卻由他掌管,眾人從來都不知道他懂武技,可是他卻在眾多少年高手都戰敗後,代表銀城出戰最後一場。在那一戰之前,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可是那一戰之後,卻都知道他叫洛息塵,是城主的義子。
「義父。」 他向洛彬衣一禮,便轉身走入場中。「義母,息塵得罪了。」 隨著方落的話音他已搶人戰團。瞬間,場中的三人一起停了下來。
洛息塵依舊微笑,他的臉上多了一道鞭痕,那襲白衣亦染上了鮮血。突然沖人戰團分開激戰中二人的結果,是挨了一鞭一刀。
「塵兒,你怎麼往義母的鞭上衝?」藍采看見義子這個樣子,她的心都痛起來了,「來人,快去拿藥。」她一面喊著,一面衝到洛息塵面前,「讓我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星眸之中多了幾分暖意,望著藍采,他和聲說。「我的傷無妨,義母,您放心好了。」
「真的不要緊?」藍采瞪大眼眸,有些不信地問,她當然知道洛息塵有個把鞭傷無妨,方纔她一見到義子衝過來時,已經努力將力量收回了大半,落在他身上時已經極輕。可是橫在他胸口的那處刀傷卻是觸目驚心。那個女孩子真狠啊!她忍不住狠狠瞪了夜羽一眼,就為她敢傷自己最疼愛的義子,她藍采便不會放過她,走著瞧吧!
洛彬衣知道義子傷勢無礙後,大大鬆了一日氣「采妹!」一把抓住妻子的手,他便再也不放開了,他很清楚藍采的性子,如果不阻止的話,還不知他那魯莽的小妻子能闖出什麼樣的大禍呢?
洛息塵忘了自己的傷勢,忘了自己的身份,深深地注視著默立一旁的夜羽,星眸之中傳遞著訴之不盡的相思與無盡的情意,他終於又見到她了。閉起眼眸,他用所有心意來感謝上天的安排。
他的傷勢真的不要緊嗎?她貪戀地注視那張令她魂牽夢繫的面龐。情本已苦,多情更苦。可是她卻無怨無悔。你還好嗎?她將滿腔的關懷與憂心緊閉於心中。
感應到她的心意,洛息塵報以極其燦爛的一笑。「軒轅姑娘夜入銀城不知所為何事。」這話當然是問給眾人聽的。
這一句話提醒了夜羽,「洛城主。」 她上前一步向洛彬衣抱了抱拳,「軒轅夜羽深夜到此自知冒昧,但因事情太過緊急,夜羽事出無奈請城主見諒。」 她接著說下去,「朝廷的人已繞過靈峰天險,定於今夜夜襲銀城。」
此語對銀城中人來說,無異如平地一聲驚雷,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今夜?」藍采懷疑地張大眼眸,對於元軍第四度來攻銀城的消息,銀城早已得知,但根據銀城眼線回報,元軍將營紮在雁蕩山外,至今毫無動靜。又怎能突然直襲銀城本土,而且繞過了靈峰的天險。這也太神話了。
「是今夜五更左右,元軍便會到達,我一路快馬未停,應比他們早到二個更時。」 夜羽肯定地回答。抬起美眸,看了看天色,時間已經不早了。誠懇地望著眾人,她說:「我知道城主未必相信我的話,但我希望貴城能有所警惕,不至讓元軍的陰謀得逞。」
望著夜羽那寫滿真誠的眸,洛彬衣深思著,「軒轅小姐,在下有一事不明,元軍何以能繞過靈峰天險,出現於銀城後方。」 他問出了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
「是因為他們向屏谷借路而過。」 夜羽咬了咬唇毅然回答。
藍采對夜羽的印象立即大為改觀,她背著家人來向自己家族的敵人報信。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她又承擔多大的壓力。一瞬間,藍采不由佩服起她來了。
「軒轅小姐,在下相信你的話。」洛彬衣凝重一禮,「在下代表銀城先謝過小姐的恩義。」
他終於肯信了,夜羽鬆了一口氣,她的犧牲總算值得。她欣慰地想,精神一鬆懈,她覺得自己的頭出奇的重,身子也變得輕飄無力。一聲不響的,她向地上倒去。恍惚之間,似乎有人抱住了她,那夜星似的眸含著的深情與關切令她心顫,是他,是自己最愛的他,夜羽終於放下心來,任憑自己意志沉睡。
望著懷中的佳人,洛息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息自己零亂的心情,星眸抬起時已經恢復了昔日的清明。冷靜。「義母。」他將夜羽交給藍采,「她的功力,體力都消耗過度,需要靜養一段時間。」說完,他便轉身走向洛彬衣不再看夜羽一眼。天知道,他多想自己照顧夜羽,多想陪伴在她身邊,候她醒轉。可是大敵當前啊!心頭閃過的是洛息秋的聲聲指責,「我不知道,銀城。父母雙親和我對你來說算什麼?……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為那女子而捨棄我們。」 洛息塵心中苦笑。知否?銀城的親人在他心中與夜羽同等重要。他可以為夜羽去死,可是決不會為她而捨棄銀城,捨棄他的親人,他亦決不會,坐視元軍毀滅銀城。
「義父,我們需要怎麼做?」他問洛彬衣。
「這麼說你相信軒轅夜羽的話了。」 洛息秋冷笑著發言。方才發生的一幕幕,他都看在眼裡。餘怒未消的他自然而然針對義弟。
望了他一眼,洛息塵淡淡地回答,「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息塵說得對,事關重大,我等大意不得。」 洛彬衣點點頭同意義子的看法。「秋兒、塵兒,為父想聽聽你們對敵情的分析。」他說。
「元軍來襲之軍必是精兵,而且人數不多,但領軍之人卻一定是軍中最重要的人。」 洛息秋首先發言,「銀城的人手比他們只多不少,我建議利用我們所熟悉的地形,與元軍打一場伏擊戰,看一看到底是准偷襲誰?」時間緊急,洛息秋索性將對敵計劃一起說出。
略一深思,洛息塵開口,「我不贊同義兄的計劃。」他對洛息秋殺人似的目光視若無睹。「能想到借路來襲銀城,足可證明元軍主帥是一足智多謀之人,這樣的人決不會天真地以為只憑那一支突襲的軍隊便可打下銀城。他必然還有後著。我們若只注意這一隻軍隊,定會吃大虧。」
洛彬衣讚許地點了點頭,「你認為元軍的後著又會是什麼呢?」他問義子。
星夜般的眸中閃起了異采,洛息塵冷靜地分析,「元軍方到達雁蕩,便發動攻擊,由此可見主帥必是性急之人,這樣的人必會主張速戰速決,非至不得已決不會去選擇持久戰的。」 洛息塵斷言,「今夜必是元軍發動總攻之日。」
洛息秋眼眸也亮了起來,「這麼說元軍一定會在今夜發動大軍奪取靈峰天險,以便與夜襲的元軍形成二面夾攻之勢。」
「不會錯的,這便是他們的後著。」 洛息塵肯定地回答,「我們現在應立即分兵兩路,義父,請你決定。」 他把眸轉向洛彬衣。
洛彬衣微笑搖頭,「我還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他還是不發表意見。
「父親,孩兒去對付攻打靈峰的元軍。」洛息秋當先請令。
「那麼孩兒便留守銀城。」 洛息塵沉靜地開口,星眸之中閃爍著無盡的智慧。「兄長可盡用銀城精兵,只須給小弟留下五百人便可。」他微笑地說。
「五百人?你瘋了。」洛息秋張大眸子,簡直不相信他的耳朵是否正常。
洛彬衣也皺起了眉頭,「守城的人太少了。」
洛息塵淡淡一笑,「孩兒並非是要守城。」他轉了轉眼眸,「孩兒是要和他們捉迷藏。」
「捉迷藏?」洛息秋不敢相信,「你莫非是要將戰場設在城內?」
「不錯。」 洛息塵坦白地點頭承認。
洛息秋倒吸了一口涼氣,「乒乒乓乓一場大戰後,銀城花了數百年才建起的一切不就全毀了。」
「你忘了。銀城的一切建築物都是用堅固的白石築成。」洛息塵胸有成竹地微笑。「我想過了,毀壞的最多不過是一些花樹景致之類。」 一見洛息秋還要反對,洛息塵搶先一步又說,「我們只能如此,而真正的戰場在靈峰天險那裡必須布下銀城精銳人馬,方有可能,接下元軍瘋狂的進攻。義兄,我這裡有二個取巧的辦法,對守靈峰或許有點作用,等一下,我告訴你。」他巧妙地將洛息秋的注意力轉移。洛息秋急急離開開始調動人馬。
「塵兒你打算怎樣安排城內的老弱婦孺。」 洛彬衣針對他已銀城為戰場的提議問出了這個問題。
「全部撤入地下密室。」洛息塵斷然回答。
「看來你已經計算好一切了,那麼就由你負責今夜之戰了。」洛彬衣笑了,「我這就去陪長老會的長老們去,我老了,也該退休了。」 他轉身飄然而去,把這重要的指揮之責拋給了洛息塵。
洛息塵抬首望向天幕,那深灰色的天空中已起狂風,大暴雨將至,來吧!我等著你們,元軍!他在心中狂喊。天際響起驚雷之音閃電撕開了天幕,雨終於落了下來,而那戰音彷彿已在每個人心中響起。
***
銀城最高建築--接天樓
洛息塵默默立在樓頭,凝視著黎明前雨中的天地。數十名銀城精英肅然立於他的背後,靜候他的命令。
星眸隨著雨夜中的一點信號而明亮了起來。敵人終於來了,他傳下了警戒的命令。一切就緒,只等元軍自投羅網。
樓外雨未停,夜色更深了,正是天欲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時期。
蕭麟高居馬頭,任那急雨打在仿若刀刻般的面龐上,那雙狂傲不馴的黑眸中所燃起的戰意,並未因雨而減弱分毫。
此雨正在他預料之中,元軍的衣料均是特製,並不會因雨而影響行動,而對銀城來說則完全不同。大雨會將銀城所布下的消息網完全癱瘓。令銀城無法察覺他們的到來。想到這裡蕭麟不由自信地一笑,可當他看到那立於雨夜中的神秘之城時,唇邊的笑意竟消失了,「為什麼會這樣?」他皺起劍眉,困擾地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
這座隱於夜色中的神秘之城竟然燈光通明,在這黎明前,而且寂靜極了,如同一座沒有生命的死城,帶著鬼魁的氣氛。
「報主帥,銀城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完全大開,城頭上不見半條人影。」 探馬飛報蕭麟。
「哦!」蕭麟揚了揚眉,這情景真有點反常。看來銀城不但早以洞悉他們的行動,而且做好準備迎接他們這些「貴客」 了。
回機身後的部下,他們仍然站得挺直,但神態之中卻透露出不安。蕭麟怒上心來,準備責備他們,但轉念一想,這也不能全怪他們,銀城主事之人好高明的一計啊!蕭麟在心中暗讚,他的對手果然不簡單。
「傳令下去,擊響戰鼓點燃強力傳信火箭,所有人馬均由東門進城。」 他吩咐下去。瞬時天地之間響起了咚咚鼓音,聲聲撼人心魂,帶著一絲冷笑,蕭麟舉起了左手猛然下揮,「殺啊!」他帶頭高喊。很快喊殺之聲響徹天地。元軍重新恢復了士氣,蕭麟微感得意,銀城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攻心而以。他自以為看透了對手的心意。
「進城。」他一馬當先衝入銀城,身後是數千朝廷精英。同時,一道明亮的防雨焰火由元軍隊伍中直衝天幕,瞬間照得天地如同天晝,似向遠方傳遞著不知名的信息。
就在這時,銀城上方連續升起數道與元軍火焰亮度均相仿的焰火,把天空渲染得繽紛多彩。
進城元軍頓時目瞪口呆,還未能作出反應,銀城所有照明的燈光全部熄滅,四周喊殺之聲震天動地,黑暗之中似有無數銀衣人殺出。
靈峰天險。
洛息秋吃驚地看著天空升起的無數道焰火,「他怎麼想得出這麼異想天開的辦法?」 他對洛息塵擾亂元軍傳信的計謀既感到好笑,又感到佩服。
他當機立斷,傳下命令,數千銀城弟子衝出天險向埋伏在暗處的那些弄不清狀況的元軍殺去。
措手不急之下,元軍被擊倒了足有三分之一的人馬,好不容易才站穩陣角。正準備展開反擊之時,銀城人馬已迅速退回天險之後,弓箭滾石紛紛列好,一副嚴陣以待的姿態。見好就收的道理洛息秋還是懂的。
元軍領軍之人氣的哇哇大叫,重整陣式,開始進攻,但最佳的時機卻已錯過。
真正的攻守戰爭這時才正式開始。
銀城。
城內依然空無一人,但卻留下了一地的元軍屍體。蕭麟緊鎖著雙眉,面無表情,可是心中卻似迭起了千層波浪,既驚又怒卻又無處發洩。他數十年來從未如此無助過。
方才黑暗之中一場大戰,著實令他損失慘重。等他好不容易掌握了形勢時,那些銀衣人已迅速退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隨後帶領人馬在銀城中四處搜尋,但整個銀城表面上似乎是座空城,可元軍之中只要有人稍一疏忽,便會被突然閃出的長劍奪去性命。那些銀衣人如幽靈一般神出鬼沒。
「怎麼辦。」蕭麟沉思,目光無意中接觸到那屹立於銀城正中的最高建築,他竟有了主意。他只要摧毀了銀城機密要地接天樓,何愁那人不盡起精兵與他一拼?他下令元軍,直奔接天樓,開始進行他的計劃。
接天樓頭。
洛息塵帶著一絲微笑望著漸近的元軍,一口氣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後,他拿起寶劍走下接天樓,是決戰的時候了。他不會讓這些進犯的元軍有任何逃生的機會的。天羅地網已為他們而張開。
接天樓也如銀城的城門一樣,對蕭麟而開。立於門前,蕭麟心中一陣不安,門內一定有危險,如果他現在立即回頭,領著屬下退出銀城,是目前最高明的作法了。可是他有生以來從未退縮過,這次又怎能如此?何況,他如見不到那個高明至此的對手,定感遺憾之極,而進去是引出那人惟一的方法。
「進樓。」 他傳下命令,當先躍進接天樓。樓內同樣是一片黑暗。「看劍,」 隨著一聲輕叱,一隻長劍已向蕭麟刺來,劍勢銳利,劍法連綿絕對是個高手。蕭麟揮劍與之戰在一處,終於出面了。他在心中冷笑,下定決心不讓來人活著回去。他展開了一連串的攻式,卻全然不知接天樓的兩扇巨形銅門悄然無聲息地合攏,將他與一干忠心的手下隔開。
樓外,元軍無措地看著銅門關閉,他們的主帥深入險境。一陣突如其來的箭雨打消了他們欲營救主帥的念頭。接天樓四周的建築物上紛紛揚起了長弓,陣陣飛箭射向中央的元軍。無數元軍中箭倒地,箭雨稍停,一隊隊銀衣人手持長劍由四面殺出。決戰剛剛開始就是一面倒的形式。人心大亂的元軍連抵抗的能力也似失去了。
喊殺之聲伴著陣陣慘叫隱隱傳人接天樓內,蕭麟愕然停手。那人也不追擊,靜靜地看著蕭麟奔向銅門,卻又無功而返。「蕭帥,這是沒有用的,你的人已經完了。」他沉聲告訴眼前的對手。
「你知道我的名字?」蕭麟又怒又驚訝。
「在蕭帥帶軍入駐雁蕩時,我們便知道了關於蕭帥的一切。」那人靜靜地說。
「那麼你又是何人?」蕭麟恢復了冷靜,他在出兵時便已掌握了銀城所有重要人物的資料。可是現在他卻敢斷言,其中絕無此人。
「我姓洛,洛息塵,是城主的義子。」那人回答。
「洛息塵,好!」蕭麟仰首大笑。「蕭麟終於遇到對手了。」他揮劍撲了過來,「殺你一人,便足以抵過我所有屬下的性命了。」
「哦!」洛息塵依舊談笑風聲,「蕭帥屬下的性命原來這麼不值錢。」 他險險避過那急刺過來的一劍,二人再度戰成一團。
隨著樓外的喊殺聲漸稀,蕭麟也漸恢復冷靜,他開始思索自己眼前的處境,不用說那些屬下是全完了,眼前這個姓洛的武功與自己不相上下,想要取他的性命談何容易,目前之計,惟有想辦法脫身,與靈峰天險的那群屬下會合,再謀它策了。想到這裡,他虛晃一招,便向接天樓的樓梯處奔去,沿著樓梯直上接天樓頂。
洛息塵追了上去,卻見蕭麟縱身向樓下跳去。洛息塵暗自歎息,自己計劃雖好,但終百密一疏,讓元軍主帥逃得性命,今後,只怕還不知要流多少血呢!心中雖然感慨萬分,他口中卻笑道,「蕭帥好走,洛息塵不送!」
蕭麟回首狠狠瞪了他一眼,在心中記下了洛息塵的樣子後,便頭也不回地撲出銀城。此仇必報,此恨必雪,他暗暗立誓。
此時,天已大亮,萬道霞光照亮戰後的銀城,城中的居民紛紛走出密室,開始了善後工作。遠方隱隱傳來了洛息秋的聲音,守護靈峰天險的人馬回來了。
洛息塵走出接天樓迎了過去,卻見洛息秋正興高采烈地向眾人描敘。
「那個蕭麟一身是血由靈峰天險一躍而下,你們不知道他的樣子有多狼狽,不過也可怕極了。」 他誇張的形容著。「我馬上叫全軍大喊元軍敗了,蕭麟敗了!元軍立即就亂,蕭麟只有帶著屬下退走了。」一見洛息塵過來,洛息秋馬上停止,奔了過來,「我們贏了!」他興奮地大喊,衝上來握住了洛息塵的雙手。
洛息塵眼眸濕潤了,「是的!」他低低地歎著,「我們贏了。」浮上心頭的是那玄色的俏影,水般清澄的眸含著深刻的感情。
一陣清朗的大笑聲傳來,「我就知道一定會贏的,孩子們,你們做的好極了。」洛彬衣伴著藍采走來。
是的,他們贏了。歡笑聲卻交溶著血淚。這一次是銀城贏了,但朝廷與銀城之間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未到最後的一刻誰也無法輕言勝利。這就是戰爭的可怕。人的性命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此的輕賤。
帶有血腥味的風中,隱隱傳著蕭麟臨去時自負的狂笑,似要告訴銀城,他警將捲土重來的決心。他是決不會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