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醒來了啊,小女孩。」
「這裡是哪裡?」
唐鳳蕊睜開眼就看見了兩個男人,一站一坐。剛剛跟她說話的是那個坐著的人,站著的那人則是一身黑衣、戴著墨鏡、板著臉,一語未發。
「這裡是哪裡啊?我想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簡單來說,這裡是你這幾天的居處。講白一點呢,就是人質安置處。至於要在這邊住幾天嘛?嘿嘿,這就要看我親愛的堂弟的誠意嘍。」坐著的男人摸摸下巴賊笑著。
「堂弟?你是誰?」
「哎呀,瞧我真健忘,居然忘了先自我介紹了,失禮了。在下姓龍名嘯天,正是你親密愛人的不才堂哥。」說完便伸出一隻手。「啊!真糟糕,我都忘了小姐手被綁起來了,沒辦法回握呢!希望小姐別介意我的無禮才好。」
龍嘯天始終帶著惡質而且虛假的微笑。
「既然是嘯爾的堂哥,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唐鳳蕊被龍嘯天的惺惺作態弄得倒盡胃口,再聽到他原來是嘯爾的堂哥之後,怒氣冒了出來。
「小姐的問題還真是犀利啊!不過為淑女解答任何問題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所以我勉為其難回答吧。」龍嘯天依舊自以為紳士地說:「簡單來說,就是龍嘯爾把我最重要的東西搶走了,所以現在我只好把他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你——帶走,好達成以物易物的公平交易原則。」
「他搶走了你什麼重要的東西?」忍下作嘔的感覺,唐鳳蕊耐著性子問。
「龍躍的總裁寶座。」
「你憑什麼說是他搶走的?龍躍酒店總裁的位置是怎麼產生的,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什麼都不懂嗎?明明就是你沒有能力,爭不過嘯爾,憑什麼說他搶走?而且我是人,有名有姓,不是東西!」唐鳳蕊這下子真的差點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你懂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為了培養我成為龍躍總裁的?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個位子吃了多少苦頭?你憑什麼說我沒能力?要不是龍嘯爾這個扮豬吃老虎的雜種,龍躍的總裁現在會是我!是我!」
龍嘯天被踩到痛腳,什麼失不失禮都不顧了,整個語氣大變。
「如果你真的有能力,那麼你現在就不會是用這樣骯髒的手段去奪回『你的』總裁寶座了。」大致瞭解了來龍去脈的唐鳳蕊嘲諷地回了話。
「你這個……」
龍嘯天氣得拍桌,準備對她動粗,卻被默不吭聲的黑衣人出手制止,這才平靜下來。
「算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好男不跟女鬥。」龍嘯天自以為帥氣地撥了撥劉海。「反正只要利用你能達成我的目的就行了,其他的我不想跟你爭。」
「借口,明明就是爭不過我。」
「你!」龍嘯天正在壓抑自己的怒氣。「你最好記住你的人質身份,別以為我動不了你!」
「你動得了嗎?要是我少了一根寒毛,你的談判籌碼恐怕就要打折扣了。」
因她說的有理,龍嘯天氣得拂袖離去,而另一個撲克臉的黑衣男人則是盯著唐鳳蕊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離去。
之後的每天,龍嘯天總會找唐鳳蕊吵上一架。原本他的意思不是要去吵架,而是要去挫挫她的銳氣,但是每次被挫到銳氣的總是他,而非唐鳳蕊。
「什麼嘛那個女人!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叫她低頭!」
龍嘯天氣急敗壞地走進他的房間,劈頭就向先他一步在他房裡看書的黑衣人抱怨。
「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她真以為我不敢動她嗎?都是龍嘯爾那傢伙的存在,她才敢這麼有恃無恐!太可惡了,等我拿回我的東西之後,看我怎麼教訓她!」
「少去招惹她,別忘了她有病,要是她有什麼意外,你要拿什麼去談判?」黑衣人終於說話了。
「哈,她有病!是啊,你沒說我都忘了。看她伶牙利齒的模樣,看起來哪裡像病人?果然是龍嘯爾那傢伙教養出來的,一樣都很會扮豬吃老虎!」
「我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你最好收斂一點。」
「如果不想節外生枝,那就趕快幫我把事情辦一辦。我可是因為外面那些傢伙都挺你,才勉為其難答應讓你加入的,你可別壞了大事。」
啪!黑衣人用力地合起書本,冷冷地看了龍嘯天一眼:「我自有分寸。」說完就迅速消失在門外。
而龍嘯天則被那一眼瞪得雙腿發軟,過了好一陣子才找回力氣。
「小丫頭,我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啊?」
龍嘯天一臉春風得意地走進拘禁唐鳳蕊的房間,黑衣人一樣跟在後頭。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所以同理可證,從你嘴裡說出來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這麼多諷刺的話,可是每次看到龍嘯天,她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挖苦他一頓。
「今天我心情好,決定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反正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發現唐鳳蕊注意到自己的話了,於是他不等唐鳳蕊回答,便自願自地開始解答:
「好消息是你明天就可以回到你達令身邊啦!壞消息則是,你做不成總裁夫人啦!哈哈哈……你準備跟龍嘯爾當一對讓神仙羨慕的亡命鴛鴦吧!」
「你胡說!就算嘯爾願意,龍躍的理事會才不會同意讓你這個蠢才當上總裁的!」
「隨你怎麼說,反正這已經是既定事實。」龍嘯天聳聳肩,一臉無所謂樣。
「太過分了!你們……你們……」
龍嘯天看著唐鳳蕊氣得說不出話的模樣,他更高興了。
「風水輪流轉,你也有這麼一天啊,小姑娘。」嘯天伸出手掐住唐鳳蕊的下巴。
「請不要用你的骯髒手碰我,我不想往後每天的時間都花在消毒上!」
「嫌棄我啊?真可惜,我本來還想說要不要給你一個機會來當我的總裁夫人呢!我可沒嫌棄你喔!看吧,我對你不錯吧!」
「多謝你的厚愛,我無福……喔,不,是不屑消受。」
「沒關係,你就繼續嘴硬吧,反正也只剩今天而已。」龍嘯天幸災樂禍地靠近唐鳳蕊,想要好好看清楚她被氣炸的模樣。
沒想到——
「哎喲……你居然踢我!」
唐鳳蕊趁著龍嘯天不注意,賞了他小腿一個腳印,他吃痛得彎下腰去。
龍嘯天怒急攻心,立直身就賞了她一巴掌;而唐鳳蕊因為雙手受捆無法抵擋,直接側摔到地上。當龍嘯天還想再進一步動作的時候,黑衣人怒喝道:
「馬上離開這裡!接下來她由我看管!」
龍嘯天幾乎是被黑衣人扭送出房間的,他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是他知道黑衣人非常憤怒,所以只有乖乖服從。
龍嘯天離開之後,黑衣人先把唐鳳蕊扶起來讓她坐好,隨即走出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出現,手裡拎著一袋冰塊。
「拿去吧。」
黑衣人動手幫她鬆綁之後把冰塊交給了她,指指她紅腫的臉頰,然後他又將繩索拿來,把他的左手跟她的右手綁在一起。
「你們別太得意!就算你現在幫龍嘯天坐上總裁的位置,他也做不穩的。等我回到嘯爾身邊,我一定幫他把這個位子爭回來!」
「沒有用的,你還不懂嗎?龍嘯爾是因為你才放棄這個位子的,只要你還在的一天,他就不可能跟龍嘯天爭這個位子。」
「誰說的!」唐鳳蕊倔強地還口。「
「看來龍嘯爾把你養得太天真了,果然是不經世事、受盡呵護的大小姐!」
「我才不是……」
「你不用跟我爭這個,因為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不需要嘯爾的保護!」
「那好,你倒告訴我,如果你不是不經世事、受盡呵護的大小姐,那你怎麼會不知道龍嘯天一心想找出龍嘯爾的弱點好扳倒他?你怎麼會不知道龍嘯爾千方百計不想讓你被發現的苦心?你又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落到龍嘯天的手裡?」
唐鳳蕊被問得啞口無言。
「只要你們相愛,你就是龍嘯爾的死穴。」
「怎麼會……」唐鳳蕊受到很大的震驚。
「龍嘯爾保護了你十二年,為的就是不讓龍嘯天拿你的生命安危開玩笑,但你卻因為之前的昏迷事件而暴露了身份。龍嘯爾不吃不喝、寸步不離地守護,要外人不懷疑你對他的重要性,你覺得有可能嗎?十二年費心的隱藏瞬間功虧一簣。
「龍嘯天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在找尋龍嘯爾的致命弱點,但是他始終表現得無懈可擊、所向無敵,一直到你的存在被發現為止。」
唐鳳蕊完全呆滯。
「你一直以來都是活在龍嘯爾的羽翼之下,接受他妥善的保護,這樣的你美其名叫單純,實際上則是……」
「別再說了!」黑衣人犀利的言詞讓她一時之間承受不住。
「如果不說,你永遠都只能活在自以為的假象裡,也永遠無法幫他爭回什麼。你只能一輩子當他的絆腳石,一輩子他都必須因為你而不停退讓……你永遠也無法做能跟他比翼雙飛的好伴侶。」
「你說我會是嘯爾一輩子的絆腳石?」
「沒錯。」黑衣人回答得乾脆利落。
「我沒有辦法當嘯爾身旁的好伴侶?」
「沒錯。」
「我會害嘯爾只能一直放棄或退讓?」
「只要你還需要他的保護,那麼答案就是肯定的。」
唐鳳蕊對於這樣的衝擊毫無招架能力,腦袋裡一片空白。
「商場上爾虞我詐,是個典型弱肉強食的世界,要爭得贏別人,你就得比別人強!所以龍嘯爾為了保護你,就比別人多了一層掛慮,而這一層掛慮,就是別人能贏過他的理由。」
黑衣人好心地解釋清楚給她聽之後,便不再開口了。一直到天色全黑,兩人用完小嘍囉送來的晚餐之後,都未曾交談過一句。
唐鳳蕊一直在消化黑衣人的話,所以不吭一聲;而黑衣人則是不時轉頭過去看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如果不是她太專注於自己的思考了,不然唐鳳蕊一定會發現黑衣人的古怪。
「……那我該怎麼做呢?」唐鳳蕊沒頭沒腦地迸出一句。「變強。」
黑衣人完全沒有任何理解上的障礙,毫不猶豫地就說出答案,彷彿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變強?」
「沒錯,把你自己變得更強,成為他另一半的翅膀,幫助他飛得更高更遠,而不是他的『阿奇裡斯腱』。」
「我知道阿奇裡斯,他是希臘神話中一個刀槍不入的人,只有一個地方脆弱、不堪一擊,後來人們就把弱點稱作阿奇裡斯腱。」
「沒想到你會懂這個,還不錯。」
黑衣人在她面前露出了第一個笑容,不過也只是輕扯嘴角而已。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安靜,唐鳳蕊再度陷入思考之中,而黑衣人這次則是直直盯著她看,連偶爾轉頭避嫌的打算都免了。
「……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思索到一半,她終於發現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人質耶,有誰聽過綁匪還會替人質傳道、授業、解惑的?天底下哪來這麼好康的事?
「沒為什麼,我只是看不下去你的單『蠢』而已。」他把頭轉開,避開唐鳳蕊的直視。
黑衣人刻意強調「純」的發音,使其聽起來像發三聲的「蠢」,以諷刺唐鳳蕊的無知。
「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你。」雖然說黑衣人很古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可以相信。
黑衣人背對著她擺了擺手。
「多虧了你,我才知道我該怎麼做。」
「那你打算怎麼做?」黑衣人突然轉過頭來。
「我現在只是抓到一個大方向,真正要怎麼做……我還在想。」她帶著微笑回答,試著傳達出一些善意。
在思考的過程中,她才發現黑衣人有多麼用心良苦,選擇了最尖銳也最快的方式,讓已經沒有時間慢慢思索的她全盤瞭解,所以她無法討厭他。
而黑衣人在聽到她的答案之後好像有些失望,一聲不吭地又把頭轉開了。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黑衣人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你別誤會,我沒有要做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幫了我大忙,我卻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很失禮而已。」唐鳳蕊怕他誤會,趕緊作了澄清。
「鳳寰。鳳凰的鳳,寰宇的寰。」
「好巧啊,我名字裡也有個鳳,只不過你是姓我是名,但還是很有緣份!」
唐鳳蕊真的無法討厭他,就算他的身份是綁匪,她還是覺得他是好人。
「你們……」鳳寰突然開口。
「什麼?」她不解鳳寰想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跟龍嘯爾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認識的啊?這個故事有點長哦……」
唐鳳蕊就從「撿到」龍嘯爾開始,一直講到他——如何經過波折才瞭解彼此的心意,真可所謂鉅細靡遺。
「那……那枚戒指,是你胸前的這個嗎?」
唐鳳蕊聞言低下頭去,才發現一向被貼身收著的項練戒指不知道什麼時候露了出來。
「剛剛你摔倒的時候掉出來的。」鳳寰再度適時地幫她解開疑惑。
「嗯,就是這枚戒指。也許將來會有人憑著它而揭開我的身世。」
「方便借我看嗎?」
「好啊。」她大方借出。對於鳳寰,她已經完全沒有戒心。「那你的記憶呢?你不打算靠著自己的記憶找出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自從那場大病之後,我就完全沒頭痛過了。而且以前曾經接收過的記憶片段,也像被洗過一樣,我腦海裡一點都不剩。」
「是嗎?」
「不記得也好,最好永遠都不要記起來,把戒指丟掉,一切過去就雲淡風清了。」
「你不想要知道自己是誰?」
「我曾經想過很迫切地希望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希望有一天殘缺的記憶能夠補全,可是當我發現,我和嘯爾都為這段遺失的記憶所苦的時候,我放棄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我不想我跟他之間得來不易的感情卻毀在這段過去裡。」
「你很愛他。」鳳寰用的不是問號而是句號。
「是的,我很愛他。」
接過鳳寰遞回來的戒指後,她繼續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認定是他。我好愛、好愛他,一直追逐著他,就算一路上追得跌跌撞撞,也放棄不了。」唐鳳蕊面帶幸福笑容,眼神變得深邃。
「那他呢?他愛你嗎?」
「我們兩情相悅,我剛剛故事裡面告訴你啦,都沒專心聽哦!」
鳳寰牽動一下嘴角:「抱歉,這次我洗耳恭聽。」
「好話不說第二遍。」
她朝著鳳寰扮了一個鬼臉,看他又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決定不再逗他,道:「我只再說一次結論,你要聽好嘍!我跟嘯爾都對彼此承諾過一生不離不棄,所以……」
「所以?」
「所以我絕對要變強,我一定要變成配得上嘯爾的伴侶才行!」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謝謝你,我……」
唐鳳蕊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眼前一黑,意識完全消失。
第二天,龍嘯爾按著約定的時間出現在約定的地點時,只看見被五花大綁、昏迷不醒的龍嘯天,而在他身旁則留了一個牛皮紙袋。
袋子裡有一疊關於龍嘯天賭博欠債過多而向地下錢莊借錢的借據,以及整個綁架過程策劃、討論的錄音帶,還有一張上頭有著唐鳳蕊親筆寫的信,以及她從末離身的那枚戒指。
信上大概的內容是:她的安全無虞,只是因為一些無法告知的理由必須離開,要龍嘯爾不要找尋她,她處理完之後就會自動出現,留下了戒指代表她一定會達成承諾。而在信未唐鳳蕊的簽名處,則出現了另一種豪邁的筆跡,像是男人的字體,只寫了六個字:
記得清理門戶。
龍嘯爾在尋遍整個約定地點的範圍之後,毫無斬獲,莫可奈何之下,只好拎著尚未清醒的龍嘯天還有牛皮紙袋打道回府,打算等龍嘯天醒過來以後再把事情問個清楚。
清醒過來的龍嘯天發現自己躺在不知名的地方,全身酸痛不止,正回想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
「給我跪下!」一個頗具威嚴的蒼老聲音突然出現。
「父……父親?」龍嘯天一改平時的不正經,語氣變得敬畏。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你真是太丟龍家的臉了!」
說話的正是龍嘯天的父親,也就是龍躍的前任總裁龍正。在他身後則是龍嘯爾跟紀逢揚夫婦。
原本龍嘯爾的打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只要能換得唐鳳蕊回來,他一概不計較;然而那牛皮紙袋的出現,讓他明白了龍嘯天之所以這麼做不只是單純為了報仇。
負債纍纍的龍嘯天要是當上了龍躍總裁,那麼龍躍必定會毀在他手上,而他龍嘯爾則是成為讓龍躍消失的千古罪人。
所以與紀逢揚夫婦商量的結果,雖然不知道唐鳳蕊信末的那個男性筆跡是出自於何人之手,但是他們決定照著那人的意思去做,於是請來了龍正「清理門戶」。
看到龍正身後那三人,龍嘯天來不及細想,劈頭就說:「父親,請您別相信他們,我是冤枉的!」
龍嘯天用著平常在龍正面前裝出的乖巧模樣迅速求饒,他心裡想就算東窗事發,龍嘯爾也沒憑沒據,所以只要他在父親面前表現得一樣乖巧,必定能順利逃過一劫。
「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我什麼時候教過你說話不誠實的?」龍正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他將手上一直握著的牛皮紙袋丟向龍嘯天。
「父親……」
「給我像個男子漢點,敢做就要敢當!」
龍嘯天在看完牛皮紙袋內的證據之後整個人像瀉了氣的皮球,軟癱在他的位子上。
「從小我教給你的,可不是爭不過就去搶啊!」老人痛心疾首。「原以為你明白自己能力不如人後,會努力進修讓自己更有能力的,沒想到……」
「父親!」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不知悔悟!是我教育太失敗了,你要我拿什麼臉去見你九泉之下的母親……」
「父親,是兒子不對,請原諒兒子!」一聽到母親這兩個字,龍嘯天忽然間跪了下來。
因為他早逝的母親過世之前的遺言,就是要他做一個能抬頭挺胸、不心虛的人。
「給我待在這裡好好反省!想想要怎麼跟你母親道歉!」老人轉身離去,龍嘯爾三人跟隨其後,留下了龍嘯天一人。
「很抱歉,因為這個不孝子而讓你受苦了。」老人微紅著眼眶說。
「伯父,請您快別這麼說,嘯爾承擔不起。」
「總裁讓位的事情,我會召開緊急理事會取消的,請你繼續為龍躍做下去!」
「謝謝伯父,勞動您大駕,晚輩很過意不去。」
「不,你做的很對。雖然我知道嘯天自從總裁選舉之後對我一直都是陰奉陽違,但我基於私心,總是放任著他,我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悔改……」老人語氣哽咽。「你沒有錯,嘯爾,錯的是我……」
「伯父……」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做,這樣我才能贖罪。」
「我知道了,伯父。」
雖然龍嘯天很反感龍嘯爾,但是龍正卻不然。他雖然對龍嘯天期許很高,但是在看過龍嘯爾的才能之後,便毫無芥蒂地推薦他。龍嘯爾在當上總裁之後,也因為龍正的大力支持,而順利地度過很多風風雨雨。
龍正在知道龍嘯爾因為私生子身份在家族裡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努力才站上這個位子之後,他就待他一如己出。他曾經很愧疚地告訴龍嘯爾,都是因為他當總裁其間一心只在意工作,要是他能多注意家族的事,也許龍嘯爾就不用受那麼多委屈了。
所以從那之後,龍嘯爾也待龍正一如自己的父親般尊敬。
「我現在要到我妻子墳前去懺悔,你們有什麼要問那個不孝子的,就儘管問吧。我想看在他過世母親的份上,他會據實以答的。」
「謝謝您!」
見到龍嘯爾有意送他,龍正搖了搖手:
「別送了,就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你們辦正事要緊。」
送走了龍正,他們三人才又回到龍嘯天所在的地方。
「我父親……離開了嗎?」
「是啊,一臉心碎絕望地說要去你母親墳上懺悔。」說話的是明顯把鄙夷放臉上的紀逢揚。
「我們有一些事要問你,你會據實以答吧?」接著出聲的是朱樺 ,明顯可聽出她語氣裡的冷峻。
「問吧,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說的。如果你們不信,那就先讓我對著母親的牌位發誓吧。」
他們三人一聽,都確定龍嘯天會說實話了。因為他們三人都很清楚,龍嘯天的母親對他的重要性。
「這個筆跡是誰的?」龍嘯爾拿出唐鳳蕊的信,指著信末的那個男性筆跡。
「應該是那個黑衣人的吧,因為最後是他跟唐鳳蕊在一起的。」
龍嘯天把最後一天晚上黑衣人要求跟唐鳳蕊獨處的情形說了一遍。
「他是誰?」龍嘯爾立刻發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我找到合作夥伴的時候,他們那群人就極力挺他、要讓他加入,說他一定能完成我的希望。」
「然後呢?」
「因為我人單力薄,所以只有答應。他確實很厲害沒錯,但是他也很恐怖,所以除非必要,我根本不想跟他打交道,所以完全沒打算跟他多聊什麼。」
「那後來呢?他跟小蕊獨處之後呢?」
「我不知道。我被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扭出房間之後,馬上就去找藥擦,根本不敢逗留。要是我留在外頭偷聽,誰知道那撲克臉會發什麼失心瘋,搞不好把我殺了說不定……」
「講重點!」龍嘯爾對於他一直沒講到重點的說話方式感到不耐煩。
「重點就是,我擦完藥就去睡了,當我醒來後就在這個房間裡了。」
「給我名單。」
「我說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要我拿什麼名單給你啊!」龍嘯天分貝也高了起來。
「不是他,是你那群合夥人的名單。」龍嘯爾口氣愈來愈冷。
「早說嘛。」
拿到名單的三人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理都不理龍嘯天。
藉著名單,他們找到了那群人,但是問到的結果卻讓龍嘯爾大失所望。
他們表示之所以大力挺那黑衣人,是因為他們的老大交代的。
透過他們,龍嘯爾又找上了他們的頭頭,一名黑道老大。那位老大知道龍嘯爾他們的來意之後,坦率表示:黑衣人確實是他推薦的,他也確實知道黑衣人的身份,可是基於道上道義,他恕不奉告。
所以,龍嘯爾找了老半天,依舊不知道那名黑衣人的身份,也找不到關於唐鳳蕊去向的任何線索。
他的摯愛就這麼平空消失,只留下一枚戒指要他等待。
「小蕊會回來的,你要相信她。」朱樺 開口安慰他。
「是啊,她把那麼重要的戒指留下來當信物,那麼就表示她不是在騙你。」紀逢揚再接再厲。
夫婦倆看著日漸消沉的龍嘯爾,卻只能這麼安慰他。因為能解開龍嘯爾鬱結的那個人,不是他們。
「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我身邊,但是我要等多久呢?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我要怎麼捱過這些日子?」
夫婦倆無言了。
愛得愈深,伴隨而來的甜蜜和痛苦也愈深,這樣的痛楚他們也經歷過,也一樣無能為力過,所以只能選擇默默陪伴在龍嘯爾身邊。
至於長夜慢慢等待的煎熬,就只能靠龍嘯爾自己去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