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回台中老家,羽婕設法讓自己回歸最平淡的生活。
她鮮少看電視,不再接收新的資訊,與時裝、廣告圈徹底隔離,她要做一個最平凡的女子,遠離那些是是非非,讓自己的心情能夠完全平靜。
她穿著設計簡單的無袖T恤與牛仔短窄裙,來到她最近常來的泡沫紅茶店,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常常泡在這間紅茶店裡,一坐就是一下午的時間,很好打發時間……
「歡迎光臨!」
才一踏進店門口,服務生清爽的聲音在羽婕耳邊響起,她朝服務生露出淡淡一笑,那年輕的男服務生靦-的紅了臉龐。
即使她脂粉末施,那張淡雅清麗的容貌依舊有著極大的吸引力,她並不想惹麻煩,但似乎有些麻煩總是不可避免的。
「還是一個人嗎?習小姐?」那服務生熱切的望著她,連她姓什麼都打聽了出來。
「是。」羽婕點了點頭,「可以給我一個安靜的角落位置嗎?」
「你的位置我已經特別幫你留下了,我知道你習慣坐在那裡——」男服務生自作主張的說著。
「嗯……謝謝……」
羽婕跟著男服務生走到她常坐的角落,跟他點頭道謝。
「不會!能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
「……」
羽婕聽著他拗口的對話,又見他誇張的彎腰,忍不住想笑,但她還是忍了住,坐進角落的座位。
「今天要喝什麼?還是檸檬茶嗎?」
「嗯……再麻煩你,給我幾本雜誌,謝謝。」羽睫說完話之後,見那服務生還不肯離去,她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你還有事嗎?」
「呃——沒事!你點的東西馬上送來。」
見服務生離去,習羽婕拉下座位頂上的簾幕,將自己藏匿在那小小的座位中。
座位的一邊是不透光的窗子,她可以從這扇窗看見街上的景物和來往的行人,但他們卻看不見她,她常常看著看著,就出了神,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直到天色變黑,才疲倦的離去。
不知遠在台北的他們過得如何?羽婕拿出了已經關機一整個月的手機,想了想……按下開機的按鈺。
手機嗶嗶幾聲,顯示了幾通留言,她回撥語音信箱,裡面大部分是子柔焦急找尋她的聲音……卻沒有他……
她還在期待什麼呢?期待閻世鈺會在她的手機中留言嗎?
那天她搭計程車離去,他在後面追逐吶喊,說他不會放棄她……要她相信他……還說他會來找她……
她當了真,所以遠遠的躲開了!
她甚至不和經紀公司聯絡,也斷絕和子柔的往來,就為了逃避他,沒想到他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怎麼這麼傻!居然相信他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的話,捨棄了她的工作、她的朋友,放棄了她在台北所經營的一切。
「習小姐,你的檸檬茶和雜誌。」
那男服務生再度出現,打斷了她的沉思,她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令那男服務生一陣緊張,放下飲料、雜誌之後,便迅速的離開,再也不敢直盯著她瞧。
羽婕輕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該把對男人的怨懟轉嫁到別人的身上,只是她現在實在無法接受任何愛慕的目光,就算那個男服務生倒楣吧!
她拿起檸檬汁,用力的吸了一口。
男服務生記住了她的口味,知道她不加糖,喜歡那又酸又澀的滋味,因為這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與感覺……
其實,她真的好痛苦,即使逃避也無法解決她心底的痛!
一個月的時間,她每天反覆的想著許多的事,但卻怎麼也無法刪除閻世鈺佔據在她腦海中的身影,她才發覺自己這一回真的是泥足深陷了——
她究竟要怎樣才能忘記他?究竟要怎樣才能讓自己不再想他呢?
為什麼他連一通電話也不給她?
難道他已經決定放棄她,去娶那個叫做童穎潔的甜美女孩……
但他明明對她說過,他不愛童穎潔……
噢,老天!她頭疼的敲了敲腦袋,她又忍不住重複想著這些問題,即使已經想了一個月了,卻仍舊得不到她所想要的答案,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拿起桌上服務生送來的八卦雜誌,竟看見封面那斗大的標題,看得她的心都顫抖了起來——
J集團總裁婚期將近、舞蹈學院未婚妻學成歸國,情定在七夕——
大紅標題底下則放著閻世鈺和童穎潔親暱相擁的合照,童穎潔那張甜美的臉上溢滿了微笑,彷彿在向所有的人宣告,這個男人已經完完全全屬於她了,誰也別想來搶!
「為什麼……」
七夕?
是明天了……閻世鈺明天就要結婚了?!
羽婕眨了眨眼,覺得雜誌上的照片在她的眼前漸漸模糊了,她顫抖的翻閱裡頭的文字,確確實實的寫明他們兩人從相識到訂婚的過程,還將兩人的家世背景拿出來評比一番,肯定了童穎潔能奪得閻世鈺的心,讓他願意安定下來的種種理由。
「我可以的……我可以承受得住……只要習慣就好……」
當初和狄澤亞分手,她不也走過來了?她該相信,時間可以療傷,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永恆的感情,她……
「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羽婕再也忍不住的掩面哭泣,淚水不停的自眼角滑落,沾濕了雜誌裡閻世鈺那張得意而自信的臉龐。
她的心裡還抱存著的一絲期待,在這一刻完全被一本八卦雜誌摧毀了,她覺得自己徹底的輸了,所有的感情輸得一點也不剩。
狄澤亞是贏家、閻世鈺是贏家,童穎潔是贏家、鍾玲也是贏家……只有她是最大的輸家呀!
好慘!她覺得自己真是敗得慘不忍睹,而當她失敗的時候,竟連一個安慰她的人也沒有——
「習小姐,手帕給你……你還好吧?」
男服務生輕柔的聲音在包廂裡揚起,她抬起淚眼迷離,哽咽的望著那張陌生卻滿載著關心的臉龐。
「拜託……你的肩膀……可不可以借我靠一下……」她的淚水無法止歇,她亟需要一堵懷抱,讓她縱情哭泣。
「可……可以……」
男服務生受寵若驚,將肩膀大方的借給她哭泣。
他靜靜的聽著羽婕東一句、西一句的拼湊著她的感情事,愈聽愈替她打抱不平。
他成了路見不平的護花使者,和羽婕一起咒罵那些男人的薄倖無情。
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沒命的飛馳著——
羽婕滿身酒氣、雙眼紅腫,眼底下還有著明顯的黑眼圈,她哭了一整夜,拿酒灌了一整夜,卻還是輾轉難眠!
她終於下了決定,決定回去阻止閻世鈺的婚禮。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傻,但是在感情的路上,她已經傻了這麼多回,她不介意再當一次傻瓜!
匆匆趕回台北,已經開啟的手機在此刻發出大聲的響鈴聲,她看著來電顯示,一顆起起伏伏的心暫時平靜下來。
「子柔——」
「老天!我終於撥通電話了,習羽婕,你居然悶不哼聲的消失了一個多月,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是你的朋友?」
甘子柔大聲的抗議聲在這時讓她的心感到無限的溫暖。
就算沒有了愛情,至少她還有這麼一個和她用心搏感情的好友在身旁。
「子柔……對不起……我只是想冷靜一陣子!」她的聲音哽咽。
「小姐,你冷靜過頭了吧!今天是閻世鈺和童穎潔結婚的日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之前,你不是說你和閻世鈺在戀愛嗎?怎麼他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呃,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
「……我回台北了。」儘管她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靜無波,但她的心情卻有如浪潮般不停的翻騰著。
「然後呢?」
「我現在要趕去晶華酒店,他們的結婚宴會上——」
「婕,你別衝動啊!你到底想幹嘛?」甘子柔焦急不已的詢問著。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你現在或許還來得及出門,去了那裡你就知道我想幹嘛了!」羽婕輕輕的呵笑著。
「老天,婕,你千萬不能衝動……」甘子柔聽著習羽婕發出的詭異笑聲,益發緊張了。
「我又不是要去殺人放火……你別嚇得講話一直發抖……」
羽婕醉眼濛濛的看著前面的道路,為什麼路上塞了那麼多的車子?她好急啊……她來得及阻止一切嗎?
「老天,羽婕你別說了,我快被你嚇死了!我求求你什麼都別做,等我到現場再說好嗎?」甘子柔邊說邊緊張的換起衣服。
羽婕居然還說什麼殺人放火的,她簡直不敢想像等羽婕到了會場,究竟會發生什麼狀況!
「好,再說吧……掰!」
話畢,羽婕主動切斷了電話。
「喂喂——老天保佑,可千萬別出事啊!」
聽著電話裡傳出嘟嘟的聲音,甘子柔嚇得直向上蒼祈禱,她這個好友在感情路上總是不順遂,這一次又讓閻世鈺給甩了,她真擔心羽婕會因為一時想不開而鑄下大錯呀!
新娘休息室裡,童穎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裡的她扎上了美麗的新娘頭紗,一張甜美的心形臉蛋塗抹著明艷動人的妝彩,可是她的小小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
「噫——」
她努力的對著鏡子扯出一抹微笑,旋即又哭喪著臉的垂下腦袋。
「小潔,十分鐘後婚禮就要舉行了。」
閻世鈺走進休息室,搭著童穎潔的肩膀,他們相視一笑,但笑容卻一樣的苦澀。
「我知道只剩十分鐘!可是——」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抬眸望著鏡裡的閻世鈺,「會不會我們都輸了這場遊戲?」
「也許,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都能夠成功。」
「他到現在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我想我是輸了……」
童穎潔傳了一張喜帖的E-mail給遠在英國的項楚雄,但是他卻連一通「關心」的電話也沒有,這一回合才剛開始,她就覺得自己是輸定了。
「事情不到最後一刻,很難斷定輸贏。」
閻世鈺拍了拍童穎潔的肩膀,在商場上的任何競爭,不到最後他絕不會放棄,既然這場賭注他已經下了,就一定要走到底。
「如果……我們都輸了呢?這場婚禮豈不是——」
「小潔,別想太多了!要對自己有信心,嗯?」他鼓勵的望著童穎潔。
「嗯!」
童穎潔用力的點了點頭,還有十分鐘才知道結果,她不能還沒上場就先投降了。
當……當……當……
場外的禮鐘響起,閻世鈺牽起了童穎潔的小手。
「該我們出場了,最美麗的新娘。」
童穎潔揚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有閻世鈺在她的身邊,總能讓她產生無限的勇氣和信心。
因為從她認識閻世鈺以來,他精準的判斷從未出過差錯,她相信這一回也是一樣!
婚宴上,受邀觀禮的賓客一個個準時到達會場。
而在宴會的各個角落,記者們正忙碌的搬運攝影器材,準備將這場盛大的婚禮好好的拍攝下來。
「新郎新娘進場——」
司儀在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入場的賓客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迎接閻世鈺與童穎潔的出現。
結婚禮歌奏起,閻世鈺小心翼翼的攙著童穎潔一步步踏上紅毯,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婚禮是神聖的,他們必須立誓才能得到永遠的祝福,但是他們卻準備在神的面前開一個大玩笑……
「閻世鈺先生,你願意娶童穎潔小姐為妻,並且終生照顧她、愛護她嗎?」
「我……」
閻世鈺猶豫的望著童穎潔,童穎潔無奈的回望著他,現場一片的靜默,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著閻世鈺開口,他卻依然沉默。
「閻世鈺先生,你願意娶童穎潔小姐為妻,終生照顧她、疼愛她嗎?」證婚人抬眸,視線專注的凝視著閻世鈺。
會場頓時安靜了下來,靜得彷彿只剩下眾人屏息等待的呼吸聲音——
「不!他不願意——」
一抹清亮的聲音突然自大門外傳來,婚禮終止,時間彷彿停頓在這一刻。
羽婕推開了巨大門扉闖進婚禮中,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手裡還握著一瓶XO烈酒。
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全在這一刻移向羽婕,她一臉醺醉的模樣,搖搖晃晃的一步步踩著紅毯走進禮堂。
她遠遠望著站在前方的閻世鈺,今天的他看起來那樣的英俊迷人,她的整顆心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彷彿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的捏緊,令她沉痛得無法呼吸。
她的喉嚨熱辣辣的、臉頰緋紅,她都不知自己究竟灌了多少的酒精,才讓自己鼓起這麼大的勇氣趕來阻止這場婚禮的進行!
「童穎潔,你不許嫁給任何男人——」
場外再度闖進另一名高大的男子,他那深邃剛毅的東方臉孔卻配著一雙冷厲的綠褐色眼眸,他的話裡帶著濃烈的警告訊息,而最令人心驚膽戰的是他的手裡拿著一把銀色的手槍,遠遠的指著閻世鈺!
「哦!老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人有槍,快逃啊——」
在場的人一陣混亂,一看見那個外國男人手裡拿著槍大剌刺的闖進婚禮,所有的人嚇得離開了座位,抱頭鼠竄的把整個會場擾得不得安寧。
羽婕回眸看見那外國男子拿著手槍直指閻世鈺,或許是仗著幾分酒膽,她毫不猶豫的伸長了手臂擋在閻世鈺的面前。
「不,別殺他!」
「羽婕!過來——」
閻世鈺跨步向前,這個笨女人,她以為她是銅牆鐵壁嗎?居然打算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子彈。
閻世鈺一伸手,用力將羽婕扯向他的身後,一股酒氣襲來,他皺起眉,望了她一眼。
老天!他真懷疑她昨晚是不是泡在酒缸裡洗澡了!
「不!放開我,我不能讓你死——」
羽婕掙扎著,硬是要擋在閻世鈺的面前,她什麼也不想,她只知道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閻世鈺受到任何的傷害。
「你這個笨蛋!我怎麼可能讓我心愛的女人為我擋子彈?」閻世鈺將她緊緊的摟進了懷裡,忍不住要罵她。
「我的後悔是不是來得太遲了?我還有好多的問題想問清楚,現在我們是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她揪住了閻世鈺的衣襟,緊緊的偎在閻世鈺溫暖的懷裡。
她不顧一切,緊緊抱住他,驚惶的又膽怯的在他的懷裡流下了眼淚。
「別哭……其實……事情沒那麼嚴重……」
閻世鈺有些為難的說著,接下來他可得頭痛該如何向羽婕解釋眼前的一切了。
「我們要死了……就算不能嫁給你……死在你的懷裡也好……我愛你啊!閻世鈺,我不要你娶別的女人……我愛你……」羽婕嗚咽啜泣著,她沒想到自己才找到了真愛,就必須死去。
「羽婕,別哭……別事了……真的沒事!」他摟著她,她在他的懷裡顫抖的好厲害,他真是心疼極了。
「要死就死吧!能跟你死在一塊,我也甘心了。來吧!」
羽婕睜著迷濛醉眼,望向地毯那端持槍的男人,只是——她所預期的槍聲並末響起,羽婕漸漸感到疑惑——
她努力睜大眼眸,卻發覺童穎潔在她和閻世鈺爭著要保護對方的同時,優雅的拎起了白紗裙擺,一步步的走向那名手持銀槍,滿臉怒容的外籍男子。
「童穎潔她……為什麼……」
羽婕訥訥的抬眸,眸底滿載著疑惑,詢問著閻世鈺。
她是醉過頭了嗎?她的腦袋彷彿被塞滿了一顆顆沉重的石頭,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
她迷糊了!現在應該是很危險的啊?為什麼閻世鈺還笑得出來,而且笑得那麼自信滿滿、穩操勝算的模樣?
「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把話說清楚,至於那個男人,就交給穎潔去處理吧!」他垂眸,深深的凝視著懷裡的習羽婕。
他緊緊的擁住了她的腰,這一次,他再也不讓她逃出他的手掌心了。
「你的意思是,這場婚禮只是個幌子?閻世鈺,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害我……害我傷心個半死……害我難過的恨不得死去……沒想到這一切只是一場騙局!你……你……」
她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受,酒意在這時完完全全的清醒了。
整個過程像是洗了一場三溫暖,閻世鈺所做的一切,令她又恨又愛、又驚又喜,她真的被他折磨透了!
「Sorry!」
他歉然的望著懷裡的羽婕,他設下了重重陷阱,只為了捕捉真愛,雖然手段用得卑劣了一點,不過全出於一顆愛戀她的心啊!
「可惡!你怎麼可以這樣騙我,閻世鈺你這個大騙子,我不要、不要接受你的——嗯呃——」
她才想說不接受閻世鈺的道歉,沒想到他卻低下頭,深深的吻住了她的唇瓣,堵去她所有抗議的聲音……
他吻得羽婕神魂顛倒,虛軟的癱倒在他的懷中,才悄悄地離開了她的唇瓣。
「相信我,我做這麼多,只是因為愛你——」
「你好壞……」
看著他那雙誠摯濃烈的雙眸,羽婕雙頰紼紅,貝齒咬紅了唇瓣,重重的捶了他的胸膛一記以示懲罰。
「我愛你——」
望著她羞紅的臉蛋,閻世鈺忍不住又低下頭,封住她柔軟的唇瓣。
結婚進行曲的音樂依舊響著,現場觀禮的賓客已作鳥獸散,只剩在場的兩對愛侶緊緊相擁著,用彼此的吻互訴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