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土地公廟,趕回小城鎮裡的客棧,與小四一幫人會合之後,風懷天帶著博小莞一同上路前往江南。
沿路他們欣賞著風景,走走停停,經過無數的小城鎮,花了數十日行程,終於來到湖北大城。
傅小莞背上的傷已在風懷天細心的照料下好了大半,而她也換上了風懷天買給她的便捷短衣,神清氣爽的坐在他的身旁,一雙細細的腿掛在馬車的椅子邊,隨著馬車顛簸行進不停的搖搖晃晃著。
一進城裡,看見熱熱鬧鬧的人潮時,傅小莞立刻開心的跳下馬車,才跑開又想到什麼似的,她又連忙回到馬車旁,扶著風懷天的手,讓他下馬。
「風大爺,您慢慢下車,當心你年老力衰,容易跌跤啊!」她促狹的說。
「你如果再叫我一聲風大爺,我一定掐死你!」說著,風懷天伸手按佳傅小莞纖細的頸子,
力道不輕也不重,卻剛好將她困在自己的身旁。
「不要呀!風大爺、風老爺,求您饒了奴婢一命啊!」她立刻誇張的討饒。
「你再喊!」說著,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纖瘦的身子拎起來,黑玉般的眼眸中燃燒著警告的怒焰,緊緊的逼視著她。
自從傅小莞與他擊掌為盟:離開土地廟之後,她就開始動不動的喊他『風大爺』、『風老爺』,常常把他氣得火冒三丈。
本以為經過那一夜風雨,兩人的感情自更親近一些,卻沒想到她居然把那擊掌誓約很當一回事的貫徹實踐,口口聲聲說她既為奴婢,自當為風大爺效命,每回替他做事時,就衝著他直叫大老爺,簡直氣熬了他!
再這樣下去,不用到江南,他就要讓她給活活氣白了頭髮。
「風……懷天……你好凶呀!」博小莞苦著臉看他,故意裝出一副可憐相。
「我凶?我還想問問你,究竟是誰這一路上不停的在惹我生氣?」
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鬆開了她,還習慣性的替她整理著被他拎亂了的衣擺,連對她說話的語調也放輕了許多。
「是呀!誰敢惹風大爺生氣,我傅小莞絕對饒不了他!」她連連點頭稱是,結果還是不上心又叫了他一聲風大爺。
「傅小莞!」他大吼。
沒辦法,她一路上叫慣了,改不過來,也不想改。
聽見風懷天憤怒的叫吼聲,她才驚覺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摀住紅嫩的唇瓣,跳離他一尺遠。
「你給我過來!這裡人很多,小心走散了!」看著博小莞被人群擠了開來,風懷天連忙跟向前去,警告著她。
「這裡熱鬧,好有趣喔!」傅小莞似是沒聽見他叫喚聲,不停的指著前方擁擠的人潮。
「少爺──」小四這時來到了風懷天的身邊,這一路上同樣的戲碼不停在上演著,但少爺似乎與那位傅姑娘玩得不亦樂乎。
「小四,前方有間五福客棧,你帶著大夥兒去住房,我去逮住小莞,再去客棧與你們會合。」風懷天迅速的交代著。
「是的,少爺!」
一個點頭、抬頭之間,小四已經不見風懷天的蹤影。
他搖了搖腦袋,搞不懂少爺為啥這一路上,非得帶著個惹是生非的傳姑娘不可,如果不是她的話,依照他們以往的路程,早就行經武漢三鎮,快要回到江蘇老家了。
小四搔了搔腦袋,心想這一趟的行商之旅自從傅姑娘加入後,雖然增添了不少樂趣,卻也讓路途變得遙遠了起來啊!
*****
一座搭得高高的木檯子,遠處兩個擂鼓正伴隨著台上比武人士擊得咚咚作響,傅小莞在人縫裡鑽來鑽去,好不容易擠到檯子旁邊,將小腦袋靠在木樁上頭,若著台上的俠士揮舞著手裡的武器,招式凌厲,好不精采。
「好啊!打得好啊!」
傅小莞看著台上那個矮俠士打贏了人高馬大的胖俠士,也不自覺跟著台下看熱鬧的人高興的拍掌叫喝起來。
鼓聲咚咚響著,站在台上看來像是裁判的人對著底下喊道:「還有誰自願上台比試?凡參加者,飛鶴樓樓主賞黃金一錠!」
吆喝聲一下,又有一名男子縱身躍上擂台。
台下的傅小莞手握著劍柄,連日來因為肩背上的傷勢,她已經好久沒有舒展筋骨了,再加上被風懷天管得死死的,連她練劍他也不許,真是要悶死她了!
而眼前就有個練功的大好機會,凡參加的人還有黃金一錠,到時候她就可以不靠風懷天的施捨,自已去買些女紅脂粉的。
這念頭一起,便讓她忍不住手癢了起來。
「呀──」
腦袋才想著,突然那名矮俠士從台上摔了下來,正好摔在她的身邊,原來是剛上擂台的俠士打贏了。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方纔如雷的掌聲立即轉為不屑的唾棄,傅小莞同情的向前扶起矮俠士,對著一旁的群眾叫道:「你們也太沒道理了,人家輸了比賽已經夠可憐了,你們還朝他吐口水,哼!難道你們以為自己打得贏嗎?」
「還有誰要上台比試?凡參加者,黃金兩錠!」台上的裁判又揚起了聲音,打賞的價碼也跟著提高。
「就這位小兄弟!」
一旁有人指向傅小莞,不知打哪來的力量往她的腰桿一踢,便將她踢上了擂台。
「哇!我……我不是……」手握著腰間的劍柄,傅小莞瞪著那名高大的俠士,連連後退。
耳後聽見台下如雷貫耳的掌聲,傅小莞轉頭看著後方,想找出是誰踢她上台,但一道劍氣襲來,嚇得她連忙側身,開始在擂台上左閃右躲、東竄西逃。
「快打!快打啊!殺了他、殺了他!」
「沒用的傢伙!只知道一張嘴在那叫囂,上了擂台卻老鼠一般。」
「哈哈哈!好有趣,沒用的小孬種!」
「還不殺了他!一劍把他解決了,再踢下擂台啊!」
傅小莞在擂台上東躲西竄的,不時聽見台下揚起嘻笑怒罵的聲音。
「哇!受不了了!本姑……本俠士要出招了!」說著,她拔出寶劍,所有的氣勢似乎都回來了。
好久沒有練劍,寶劍一出,就像是與她合而為一一般,她耍著劍法,真逼追打她的那男人,對方似乎未料她突然有此舉動,被她嚇得躲開了一步,節節敗退。
「你不是武功高強嗎?看來不過爾爾,我就一劍要了你的命!」傅小莞追打著,誰知那人翻身一躍,大刀劃破了她肩上的衣裳。
「我的新衣服?你居然劃破了風懷天買給我的新衣服?」看了一眼肩上的衣服破洞,她氣呼呼的瞪著對方。
就在這當口,那人趁勝追擊,一刀又用力劃下──
完了!她來不及躲了!
「救命啊!風懷天,你還不出來!」她摀住了耳、合上了眼,奸像在叫天兵天將現身一樣。
須央時間,刀未砍下,反而聽見刀劍相向的聲音,傅小莞偷偷的睜開了眼,果然看見風懷天擋住那人的突襲,然後招招斃命的朝那人猛烈攻擊,不一會兒,那人便讓風懷天狠狠刺了一劍,踹下了擂台。
「哇!風懷天,我就知道你會出來救找!還有誰敢上台比試的,就殺得他片甲不留,你的武功蓋世,看誰能贏得過你呀!」
傅小莞站到風懷天的身旁,看著他因為發火而熠熠發亮的黑眸,她只得極力讚美著,省得待會兒下了擂台,這傢伙又會想出一大堆事情讓她做,把她給活活累死。
「你還敢說,誰讓你上擂台的?不知死活的丫頭!」風懷天拎住她的衣領,轉身便要飛下擂台。
「這位俠士請留步,你打贏了擂台,請至飛鶴樓與樓主一聚。」
傅小莞瞄向說話的人,原來是剛才一直在台上觀戰、臉上留著兩撇八字鬍的裁判。
「在下沒有多餘時間與樓主相見,請見諒。」風懷天一拱手,帶著傅小莞便要離開。
誰知八字鬍卻揚起手上的長-,打散了他倆。
「這位俠士,你若是不想贏得獎賞,就不該上擂台,上了擂台,就非得接受樓主召見。」
傅小莞一聽見打賞,忍不住問道:「打贏了擂台是有獎賞的?那我剛才打輸了,不是也有參加獎?」
「那當然!」八字鬍瞄了傅小莞一眼,輕輕點頭。
「風懷天,有獎賞還不拿,那我們剛才不是白打了嗎?走走走!咱們跟他去見那個什麼樓主,看打贏了有什麼獎賞?還有,剛才那個人劃破了我身上這件衣服,咱們也去跟他們樓主要回來吧!」說著,博小莞便拉住風懷天的手,走到留著八字鬍的裁判面前。
「兩位兄台,請隨我進飛鶴樓見樓主。」裁判收回長-,恭敬的迎著他們走進飛鶴樓。
「小莞!」風懷天想拉住博小莞,她卻已經跟人走了。
「風懷天,你還不快來!」傅小莞朝著他招手。
「唉!是禍躲不過。」風懷天低吟了這麼一句話,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傅小莞興高采烈的模樣,他也只能尾隨著她走進飛鶴樓。
*****
飛鶴樓裡小橋流水、亭台櫻宇,建築雅致、美不勝收。
風懷天和傅小莞在八字鬍徐總管的帶領下,沿著亭樓間的彎延迴廊走進飛鶴樓的正廳當中。
富麗堂皇的正廳裡,一張偌大的雕花木桌旁,坐著飛鶴樓樓主段飛鶴,他一見到風懷天與傅小莞相偕走進大廳,便起身相迎。
「我是飛鶴樓樓主段飛鶴,想必這位就是方才打贏擂台的風公子吧!」
風懷天心想,他都還末與樓主見過面,樓主便已知道他的姓氏,想來飛鶴樓傳播消息的速度真不是普通的快。
「沒錯,正是在下。」風懷天微微作揖,看著傅小莞好奇的東張西望,他立時拉住她的小手。
「那這位小兄弟是……」段飛鶴瞄向一旁的傅小莞。
「呃!我?我是風大爺的跟班,他到哪,我就跟到哪!」傅小莞拍了拍胸膛。她這麼說總沒錯
了吧!
「樓主,在下雖然打贏了擂台,但主要是為了救這個誤上擂台的小跟班。」他敲了敲傅小莞的腦袋,「如果因此而妨礙了樓主所舉辦的擂台會,實非在下所願,請樓主見諒。」
「你贏了擂台,自然得帶走我所提供的獎賞,否則我段飛鶴在這地方上還有何信用可言?」段飛鶴撫了撫下巴的鬍鬚,直視風懷天。
「對了!我們就是來拿打賞的,拿了就走!」傅小莞一聽見打賞,眼睛便亮了起來。
「小莞!」風懷天輕蹙眉心,伸手擋住了傅小莞,將她拉至身後。
「這位小兄弟看起來倒是機靈有趣,風公子不知去哪找來的跟班?真有意思!」段飛鶴見風懷天時時護著身旁的小僮,不禁將注意力移到傅小莞的身上。
「路上撿來的!」風懷天撇了撇唇角,低聲一應。
聽見風懷天這麼說,傅小莞偷偷掐了掐他強壯的手臂,聊表抗議。
「哦?」段飛鶴可不相信這樣的話。
「這位樓主啊!你說的獎賞……到底在哪兒呢?到現在也沒看見,不過,剛才比擂台的時候,我們家風大爺送我的衣服倒是讓人劃破了,你能不能先還我一件衣服?」傅小莞看著破掉的衣裡,忍不住又道。
「小莞──」風懷天簡直想塞塊布到傅小莞的嘴裡。難道她沒看見這段樓主的眼神透露著一
絲神秘,令人猜疑嗎?她居然還跟人要新衣裳,真是不知江湖險惡。
「那有什麼問題,只是件衣裝罷了!我這飛鶴樓裡應有盡有,你們不如在此暫住一宿吧!我已經派人籌備了盛大的儀式,待明日午時,再請風公子上擂台當狀領賞,有了這般公正的儀式,我段某人才能取信於眾人,讓那些參加擂台比試的人心服口服啊!」段飛鶴不慍不火的解釋著,讓風懷天無法斷然拒絕。
「嗯!段樓主說得有理。」傅小莞也點頭附和。
「小莞,你少說句話行不行?」風懷天終於忍不住斥道。
「風……風大爺,我這麼說又錯了嗎?」博小莞眨了眨靈燦的雙眸,無辜的看著風懷天。
這時,段飛鶴兩掌一擊,一排女婢從兩側出現,齊聲說道──
「兩位公子,請隨奴婢們前往白鶴居休憩。」
「走吧!」博小莞勾住風懷天的臂彎,「我們餐風宿露了這麼多天,現在有個好地方可以落腳歇息,為何不住?我可不想再睡客棧的硬床鋪了。」說完,她便舉步。
「喂!你……」但風懷天根本叫不住傅小莞。
他心想,這個段飛鶴的話裡似乎暗藏玄機,一切並不是表面上那樣簡單,若今晚真要住在飛鶴樓裡,他可得更加小心提防,免得遭人暗算。
*****
風懷天坐在桌前喝著茶水,心裡卻想著傅小莞不知道在隔壁廂房裡做什麼。
突然,窗外傳來細語的聲音,他耳根動了動,聽見兩名女婢的交談聲──
「讓我看清楚點,待會兒好形容給小姐聽呀!」
「我也要看,聽說這位風公子武藝高強,就不知道相貌如何了。」
「啊!好英俊的公子哥……我瞧見了!咱們快去告訴小姐吧!」
細碎的交談聲消失後,風懷天立刻推開房門,跟著兩名奴婢的腳步在飛鶴樓裡的迴廊快速穿梭著,終於到達一間外觀雅致的廂房。
他用指尖在紙窗上輕點了一個洞,看見兩名姑娘圍著在鏡前攬鏡自照的小姐,喳喳呼呼的形容著他。
他的眉頭擰得緊緊的,仔細傾聽她們所說的話。
「見著了嗎?」
一道細緻的嗓音傳進風懷天的耳膜。
「小姐,見著了、見著了!」
「那位風公子真是英俊至極,骨架結實、體格壯碩、風度翩翩,還有,瞧他的衣著打扮,他
不只是習武之材,更是出身於富賈之家的公子。」
「哦!那他一定很優秀了,真想快些見到他。」
那細細的聲音又傳來,風懷天再仔細聽她的聲音,卻有著一絲膩味。
「小姐,你得捺著性子,反正明日午時,就是你們的成親之日,成了親,小姐想看多久都行!」
「說得也是!呵呵……」女子語帶笑意的站起身。
成親之日?他要跟這個女子成親?原來那位段樓主所謂的獎賞,就是這房裡說話甜膩的姑娘?
該死!
一想到這裡,風懷天轉身便想逃離飛鶴褸,但心念一轉,又仔細再看了屋內的小姐一眼。
那位小姐正巧從鏡前轉過身來,先是一具龐然身軀納入眼簾,再往上瞧,則是一張幾乎看不見五官的圓臉,她用手掩住剛開的血盆大口,朝著兩旁的婢女笑著,就連那原本尚稱悅耳細膩的嗓音,都變成了尖銳刺耳的狂笑──
「嘔!」他忍不住反青,發出乾嘔的聲音。
教他娶這樣的女子?倒不如要他在擂台上死了算了!
傅小莞!都是那個該死的臭丫頭!居然害他誤上擂台,等他今晚帶著她逃脫飛鶴樓之後,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