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愛情 第五章
    唐卓御於今天返台,安煒傑去接機,與正好去接機的方志禮恰好遇上,三個多年未曾聚在一室的好友在餐廳挑了個隱秘的包廂,熱切地敘舊、話當年。

    「唉,時間過得真快,現在我們都畢業那麼多年了,各自事業有成,相聚的時間也少了。」方志禮感慨起時光悠悠,在老友面前他放得很開,沒有在公司威嚴的大老闆樣。

    方志禮現在是一間唱片公司的老闆;安煒傑順利繼承了安家龐大的黑道事業;唐卓御擔任一間跨國電玩企業在台灣分支的總經理;而另外一個好友季飛鳴則身在日本,成了紅遍半天邊的動作派男星。

    唐卓御替每人各倒了杯酒,淡淡地浮出笑意:

    「如今想來,當年的荒唐成了今日最好的回憶,我現在非常想念當初那段年少輕狂,除了志禮緊守學生規矩外,我們哪件違反校規的事沒做到。」

    安煒傑挑了眉,唇邊那抹邪魅的笑仍在。「人不輕狂豈不枉年少?」

    「沒錯!」方志禮舉起杯子,豪氣干雲地喊著:「敬我們的年少,敬我們的荒唐,再敬我們的友誼,但願能千秋萬載,永世不變!」方志禮這番話固然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其實也是提醒唐卓御,不要讓這分感情有任何裂痕。

    唐卓御豈有不懂之理。他眸中的光亮轉沉,意思是在告訴方志禮:

    他應承了,絕對不主動做傷害安煒傑的事。

    不過,只怕不想傷害也得傷害,他已經有了同樣珍視的寶貝,他給了她更深的承諾。

    三人共同乾杯,一同飲盡。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今天就來個不醉不歸。可惜飛嗚人在日本無法抽身回來,否則他應該會是最高興的。」方志禮輕歎。

    「那小子,現在可比我受歡迎了,他現在走紅的程度已經拓展到全亞洲,聽說還有跨足歌手的意願。志禮,你做這方面的,有沒有什麼消息?」安煒傑仰頭一口喝盡酒杯中暗褐色液體,沒有在人前的輕佻,只是神態中的慵懶和漫不經心斂不去,活像個放浪的貴公子。只有在必要時,才會露出噬血的本性。

    唐卓御就不同了,他通常是在旁默默不做聲,但是本性裡的危險野蠻是四人之冠,沒有人可以看賽他面具下的心思,所有人都是在毫無防備之下就被他鯨吞蠶食。方志禮相信妹妹就是這樣被拐到的。

    「他在日本,除非等觸角伸到台灣,否則我是管不著他的。」方志禮答。「不過說到飛鳴,我聽說他已經有個要好的女友了,他老是在電話線喊著要帶她回來給我們瞧瞧,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卓御,你跟他有聯絡,你見過嗎?」

    「見過,人乾乾淨淨、斯斯文文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個好人家的女孩,就不知道她看上那傢伙哪一點?」唐卓御不甚認真的回答還是有著調侃。

    「是嗎?那傢伙也交得到這種好女孩!」方志禮嘖嘖稱奇,心有不甘極了,怨歎自己年歲不小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你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嗎?顏詠蓁啊,那女孩可是出奇的個性美女,現在不是你手下的歌手?」安煒傑半含嘲弄的眼光淡淡地瞥向他,性感的唇角不善地揚起。「不過聽說她已經有個要好的男友了,就算她沒有,依你這種溫吞性子能制得住她那種烈得嚇人又冰得讓人膽寒的女人嗎?當然不可能。」言下之意,就是要方志禮別再妄想顏詠蓁。

    方志禮嘴角抽搐,懷疑他為什麼一年到頭都有本事撩撥自己的怒氣。

    「我跟詠蓁不是那種關係,你那顆骯髒頭腦則亂想!」他是真心將詠蓁當親妹妹看待,洛禮和詠蓁都是他心頭珍寶。

    「可憐的志禮,沒辦法得到就只好遠遠地祝福。哎,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法,免得連朋友都做不著。」安煒傑惡意地朝他微笑。

    方志禮氣得眼眶冒火,掄起拳頭就想向他俊美的臉孔招呼去,安煒傑蓄勢待發地早已準備好,兩人又要像往常一樣開戰時,手機卻在此刻響起來。

    兩人斂下拳頭,找尋著聲音來源。

    「志禮,是你的手機在響。」見怪不怪的唐卓御置身事外地提醒著,繼續喝著清酒。

    方志禮趕緊從西裝外套拎起手機。

    「是誰?」他的語氣還是方纔的惡形惡狀。「是洛禮啊,沒事沒事啦。」聲音立刻溫柔得像個小綿羊,當然,方志禮沒有忽略另兩個男人眸中散發的炙熱光芒。「對,我接到機了,現在正在一起喝酒,煒傑也在……你別等門了,早點睡吧,你不是有些感冒嗎?別擔心,我們這麼大的人會有分寸……嗯,好,那我收線了。」話說完,他收了線,幾乎無法抑止唇角擴張的弧度。

    他真是太愛他妹妹了,能讓安煒傑立刻不再嘲笑他,讓唐卓御露出溫柔一面的人,捨她其誰?疼她二十四年果然沒白疼的!

    安煒傑收去方纔的懶散和調笑,深邃的眸盯著方志禮,輕問:

    「是洛禮?她生病了嗎?」每當他將真正內心想法表露時,全身上下傲慢的姿態便不自覺地浮現,那樣尊貴教人不敢侵犯的氣質是天生的,理所當然他就該是傲視天下的君主般。

    方志禮也沒有再開玩笑的興致,暗地瞄了唐卓御,頷首。

    「別擔心,只是小感冒而已,不礙事了。」這句話,講給一人聽,安撫兩個人的心。

    方志禮再度驚歎自己妹妹的魅力,質疑起母親是不是把所有先天優良全都遺傳給妹妹,否則自己為什麼活了二十七年還沒有半個女人垂青?

    「既然生病,你就別待在這,回去照顧她吧。」唐卓御淡然地提議,但那眼神可不是這麼說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你再不回去照顧洛禮,就別怪我。

    方志禮當場立刻彈跳站起,面無表情地點頭表示贊同。「說得好,我的確也該回去了。謝謝你們的招待,我先走了,洛禮在家等我呢。」撈起西裝外套,差點沒扭頭狂奔。

    這種情況太詭異,他先逃為上策,回去要告訴洛禮得馬上解決這檔事,要不然茲事體大,麻煩也會愈擴愈大。

    「我送你回去。」兩個男人同聲說道,之後面面相覷。

    方志禮倒吸一口氣,幾乎以為要當場拆穿所有的事了。

    他當然明白他的好友們想幹嗎,假借送他回去之名,行探望洛禮為實啊。

    唐卓御先退了一步,對安煒傑道:「你送志禮回去好了,我突然想起我有事待辦,沒辦法送他回去。」

    安煒傑莫測高深的眸迎向好友,緩慢地,對他露出一抹笑,低道:「謝了。」之後對方志禮揚聲喊著:「志禮,走吧,我送你回家。」帶頭先行離去。

    方志禮站在原地無言地望著唐卓御,不知他想幹什麼?

    「我不是在讓洛禮,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想想我要怎麼開口。」唐卓御漠然解釋,闃黑如子夜的眼中,掀起一小波狂潮,之後散去。

    方志禮看出來了,那是唐卓御每當下一種重大決心的表情。

    今晚細雨紛飛,一直未曾停過,方洛禮倚靠在窗邊,打著呵欠。

    直到一輛車打著大燈停在門前,她才撐醒渾沌的神志,看著自車輛中走下來的男人,發現除了大哥,還有她目前刻意躲避的男人。

    她歎口氣,就算無法在今天就見到他,也不能遇著另一人吧。

    在一陣開門聲響後,她隱約聽見了大哥的拒絕聲和他不容抗拒的強硬,過了沒多久,她聽見大哥上樓的聲響,之後他敲了她的房門,輕聲問著:

    「洛禮,煒傑想要見你,你要不要出來?」很明顯他不想讓人聽見,刻意壓低聲音。

    方洛禮裹著毛毯走到門邊,隔著門板回道:「哥,讓他回去吧,你就告訴他我頭疼早睡了,如果要見我,改天再來吧。」她的語氣飄著無奈。

    「我知道了。」方志禮說完,便立刻朝著樓下朗聲喊:「洛禮,你睡了嗎?睡了是不是?好,那我不吵你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接著再對她低語一句:「我不會讓他打擾你的。」方志禮便步行下樓。

    方洛禮瞪著天花板,心中的無力感漸生,沒多久,她從窗邊看見安煒傑開車離去的身影,裡著毛毯的身子在他走後終於鬆懈。

    背對著後頭的月光閃閃,月光透過她的身子灑了滿地銀輝,讓滿室的黑暗增添另一分絢爛色彩。方洛禮就坐在窗台上,睡意早被全數趕跑,想著她該怎麼辦,畢竟這種情形不能再持續下去,她得想想方法解決。

    正沉思的她,卻被一陣手機聲響驚醒,她困難地移動身子,怎樣都不想離開暖乎乎的被窩,按下通話鍵,她有氣無力的聲音傳到對方耳中:

    「親愛的愛人,有什麼事嗎?天色很晚了,我得睡覺。」看到手機的顯示她就知道對方是誰,不過身子真的因為感冒而暈沉沉的,加上他這麼久才給她消息,所以提不起力氣講話,也不想講話。

    「聽志禮說你感冒了,看來所言非虛。」唐卓御像是笑意的聲調其實帶著憂慮。「怎麼這麼不小心,我不是囑咐過你好好照顧自己嗎?現在弄成這樣,是存心讓我心疼、牽掛的嗎?」

    「才不是。」方洛禮鼓起腮幫子,把毛毯和自己捆成一團球。「我是最近天涼了忘了加衣,所以才會感冒……好了,不要說這個,你現在在哪裡,回家了嗎?你是開車回家的嗎?哥哥說你今天有喝酒……」她的話倏然停止,在往外眺的瞳眸中,不期然地接受到一抹思念許久的身影。

    「我在你身邊。」他勾起性感的唇角,往上瞧著她。「現在雨還在下,你要讓我在這裡淋多久,我可不希望跟你一樣感冒,到時候誰來照顧你?」

    方洛禮合下驚訝過度的嘴巴,望著他似笑非笑的容顏,以及她絕不會錯認的一雙英挺濃眉,終於確認不是幻覺,她馬上丟開毛毯拿著手機衝下樓,打開門後,見到他正伸開手臂敞開他的懷抱

    她用盡所有的力道衝進他的懷裡。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呢?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嚷著思念,沒有親眼見到他不明白,現在才發現她所有的思念全被壓抑在最深處,此刻有如洪水傾瀉,全都爆發了。

    他緊緊地環抱著她,貪婪地吸取她發中的馨香,她抬起晶亮的眸子望著他,漸漸浮起的微笑有著太多幸福的喜悅。

    「你怎麼會來?」她興奮地問,但從他身上傳來的異味,教她笑容僵住地皺起眉,聞了聞他身上。「你身上有酒味,你真的喝酒了?我不是告訴你喝酒千萬別開車嗎?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全忘了,你真是,想讓我氣死嗎?」甫一見面的欣喜此刻都已被他身上淡薄的酒味給驅散了。

    「我太急著想見你,所以忘記了,對不起,下次我不會再犯了。」很明顯毫無誠意的道歉,他握著她有些冰冷的手,揚著眉問著:「你不請我到屋裡嗎?今晚的雨很冷,我可不想感冒。」

    方洛禮聽出他正在轉移話題,不過顧忌到他的身體,也只好拉著他走入屋內,行到樓梯時她特別交代著:「小聲點,我爸媽和哥哥都睡了,你不要吵醒他們,我的房間在三樓……」話還沒完,腳就差點踏空,身子往後跌,要不是他在身後及時摟住她,只怕會摔得很有看頭。

    唐卓御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繼續走上樓去,臉色布上些陰霾。

    「在你關心我的開車情況時,為什麼不先收拾一下自己的迷糊,要不是我在你身邊,你這副身子早摔個七零八落,也沒有那個力氣來指責我。」只要一想到她不知道因為這迷糊吃了苦頭,他的口氣就好不起來。

    方洛禮一句話都沒敢吭氣,任憑他進佔到自己的閨房,在他一放到自己床上時,溫熱的唇立即迅雷不及掩耳地堵住她的——

    他總是趁其不備,教她毫無招架能力。

    方洛禮在心底感歎自己的不濟事,雙手掛在他肩上順從地回應著,兩人之間的熱力差點焚燒成燎原大火。

    唐卓御用盡自制力自他想念許久的懷抱抽身,感到她的體溫仍是略高,他與她額頭抵著額頭,說著:「我到樓下替你倒杯熱牛奶,你在這裡等我。」

    離開的腳步才剛動,手臂卻讓她扯住。

    方洛禮拚命地搖著頭。「你會吵醒哥哥和我父母的,何況你又不清楚我家的地形,你怎麼去?」「放心吧,志禮還沒睡,我請他幫一下忙。」他瞅著她笑道,她的雙頰聞言飄來紅雲兩朵,他再親吻了她一下,便下樓去。

    大哥還沒睡!

    那也就是說,他知道她明目張膽地帶了個男人回家,而且還差點笨得跌下樓梯。天啊,她的面子都丟光了!

    方洛禮又再度捲起毛毯,躺在床上看著漆著象牙色的天花板,腦袋裡轉著方才被打斷的事。

    要想個方法讓他明白才行,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不想再踏回過去的路。詠蓁總告訴她:好馬不吃回頭草。何況就算不論這點,她也無法接受一個和自己好友聯手背叛她的男友,就算再有什麼苦衷也不行!他們兩個因為差異過大的家世而分手是可預料的事,就算不為他的父親,也會因為他們不同的背景和生活環境產生分歧,當初的結果不過是提早來到而已。

    她很感謝安煒傑,因為他陪她走過一段路,不過在他與她分開的這段時間,她的心早已被另一個人佔據,他怎麼會以為這麼長的時間她仍是不變呢?

    愛情禁不起距離和時間的考驗,除非情比金堅。

    他們兩人沒有這種愛情,有的只是兩顆殘缺的心,各自在自己的天地哀鳴,查到後來,她遇見了另一人溫柔的愛護,才將她破碎的心一一縫補起來。

    回首來時路毫無用處,她得要讓他放下過去,找尋屬於自己的未來。

    房門再度打開,唐卓御輕聲合上門後來到她身邊,方洛禮坐起身來接過他遞過來的熱牛奶,悶聲慢慢喝盡。

    喝完,她放下杯子,皺著臉問著:「大哥有沒有說什麼?」

    他似乎瞧出了她羞怯的心情,唇角不怕死地揚著邪笑。「志禮要我好好照顧你,用什麼方式都可以。」其實他是說要是他敢碰他妹妹一下,他就完了。

    方洛禮瞪著他,壓根不信。「騙人!你不要亂掰話來唬弄我。」她又瞪了他一眼,才正要啟口要跟他談安煒傑的問題,卻看到他俯下身來,他滑溜如鰻的舌慢慢地舔去自己唇邊的白色殘渣。

    他又在用這種卑鄙的方式瓦解她的防護,更是奸詐!

    每次都刻意地勾起自己的情慾,讓她被迷得昏頭轉向,這個骨子裡霸道又危險的男人就是這樣一寸寸攻佔她的心坎。

    「不要鬧我啦,我要跟你說煒傑的事……」她控制不住地翻著白眼,察覺自己身上的睡衣被他熟練地解下,他的雙手已經在自己身上漫遊。

    「噓……現在我不想聽到其他人的名字,就算是我的好友也不行。洛禮,專心點……」他低語,半個月未見的相思要在此時償盡。

    「不行啦,你身上有酒味,我討厭喝酒的男人……」她猶做著垂死的掙扎。「不要再脫了,我會生氣的……卓御……啊……」最後一聲抗拒,被他高超的吻技吻飛了。

    清晨四點,方洛禮撐著幾乎快合上的眼皮,用力地醒了過來後,轉過身來面對那個雙手正蠻橫環住她腰身的男人,推推他。

    「快點醒醒,卓御,快點醒過來。」她低聲叫喚。

    唐卓御卻只是一個側身,頭埋入她如瀑布散滿整個枕頭的黑髮,雙手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方洛禮抿緊唇,瞇起眼,拿開他的手,在他耳邊威脅著:

    「你要是再裝睡你就試試看,到時候我讓你一年都碰不得我!」

    這句脅迫真是強而有力,話才落,他慵懶尚未完全清亮的眸就睜開來,看來她打擾他的睡眠真是一件惡行重大的罪行,他淡吻了她一記,道了聲早:

    「早安,洛禮,能在大清早就見到你的容顏更好,不過我現在還很睏,你介意再讓我睡一會嗎?」「介意!」她的聲音惡狠狠的,催促著他快起床。「你快點起床離開,要不然等一下我爸媽看見了就糟了,我不想他們心臟病發,大清早的見到我的房間有男人存在是很刺激的事你知不知道?」

    「有什麼要緊?」他懶洋洋地啃著她的頸窩,漫不在乎。

    「當然很要緊,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在美國和人同居,被一匹大惡狼拐去的事實,你說要不要緊?」她差點被他的態度氣到無力。

    聽到這些話,他立刻眸光閃閃,危險地望入她的眸。「親愛的洛禮,你的意思是說,我未來的岳父母大人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嘍?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的地下情人嗎?」他的手臂收緊她的腰身,讓兩人之間毫無空隙。

    方洛禮一時凝住氣,的確被他料了個十足十,她討好地露出嬌笑,往著他胸膛靠去,遮去心虛的眸光。「別這樣嘛,我只是要找個時間跟我父母說清楚,就跟你一樣,你也得找時間跟煒傑說清楚……」說到這點,方洛禮的神色趨於認真,她抬起頭瞅著他。「昨晚,他又來找我了。」

    唐卓御神態轉為淡然,低道:「我知道,我是等他走了才進來找你。」他嘲弄的笑逸出。「我還真怕他待著不走,那我就沒辦法進來了。」

    「過了昨晚,還會有更多這種情形,你要怎麼解決?」方洛禮仰著頭,眉間染上愁緒。

    「我會找時間跟他開誠佈公,而且是愈快愈好。」他給了承諾,不願見她擔心的模樣。「洛禮,你們兩個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一個都不想傷害。所以你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盡快解決。」

    「那就好。」她吁口氣,神經一鬆懈下來,又感到他的手在自己身軀上游移,她抽起棉被滾到床的另一邊,用腳抵住他的進攻。「別再過來了,你快穿衣服離開,過幾天我到你住的地方找你。」

    唐卓御的手朝著她細緻粉嫩的小腿肚往上爬升。「你得要先滿足我才行啊。」他骨子裡的霸道又使得淋漓盡致,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

    方洛禮深知這一點,為了趕緊趕他離開,索性心一橫,將棉被扯開,擺明就是:要做快點,不然時間過了我可不理。

    於是,唐卓御又用看似溫柔實際野蠻不講道理的方式徹徹底底地又擁抱了她一次,步步蠶食她的抵抗和理智,讓她的腦中只剩她的情慾和他的存在……

    在清晨六點,方家兩老起床的一個小時前,唐卓御終於依依不捨地離去,他離去前再三保證,一定會很快解決安煒傑的事。很快……

    是多快呢?方洛禮無言地問著自己,明白無論如何,這兩個男人的感情都會因為她有所損傷,現在就端看她親愛的愛人如何修補好他們之間的友誼了。

    方洛禮在方志禮的安排下,成了顏詠蓁的助理。

    本來顏詠蓁從來不需要任何助理,她向來不喜歡有其他人跟她太過親近,但因為那人是方洛禮,於是她便很歡迎地答應了。

    顏詠蓁從兩天前自美國回來後,就一直躲避著媒體,加上男友的爺爺依舊想盡辦法拆散他們,顏詠蓁壓力重重之下,心火一起,決定不再做甕中鱉任人宰割,不顧自己任何後果,便衝上去殷氏罵了殷老太爺一頓。

    在一旁跟著的方洛禮想勸也無從下手,只好等著她與老爺子鬥完法,她才遞杯水給她要她消消火。

    殷老爺子像要氣得中風,他恨顏詠蓁奪去自己引以為傲的孫子,很她不懂低頭和顏悅色地求他,恨自己為何縱橫商場幾十年竟然敵不過一個不過活了二十幾年的女人。

    顏詠蓁的男友殷 陽就是為了她,甘願背叛爺爺在外另起爐灶,與殷家斬斷一切關聯,也不肯放棄顏詠蓁。殷 陽為了不再讓老太爺用權勢逼得他無生路可走的手段要挾,他精心地佈局,先從最拿手的飲食業下手,在瞞著殷老太爺的情況下悄悄地在國外拓展版圖,成功脫離殷氏,否則以殷氏在台灣商業的影響力,殷 陽絕對無法在台灣生存。而現在的殷 陽所擁有的事業也只不過是在美國的兩間餐廳,比起他放棄的殷氏總裁寶座,實在無法比擬。

    殷老爺子在公司內氣得大呼小叫,老邁的身體已有不堪折磨的樣子,頻頻地咳嗽。在殷 陽火速趕到現場後,就見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人各據一方地對峙著,氣氛一觸即發。

    很溫柔的男人,這是方洛禮的第一個感覺。過去在香港只匆匆見過他一面,沒辦法給予他太多的評價,那時的他仍是企業家之子,尊貴得令人無法逼視,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身價普通的男人,卻反而更顯耀眼奪目,不只他外表上的出眾不凡,更是因為他渾身上下散發的貴氣,讓人感到他絕非池中之物。

    而他看著詠蓁的目光,才是他最吸引人的一點。尤其目光中深沉難解的情緒惟有在看詠蓁時才會完全卸下,純屬於真正的溫柔……

    很奇妙又完美的搭配,詠蓁真的找到了自己心目中所想要的男人。

    在殷 陽成功地安撫了老太爺的情緒後,他便帶著顏詠蓁離去。當然,殷老太爺仍不忘喊著要他回來之類的話,但殷 陽只是笑笑,堅定地拒絕了。

    不久,顏詠蓁和所屬的「隕石」樂團去上電視演唱會的節目通告,方洛禮和殷 陽就坐在後台等著她表演結束。

    「你想不想知道詠蓁以前在學校的樣子?」方洛禮噙著友善的笑靨,問著眼前這個讓她很有好感的男人。

    殷 陽微點了頭,眸中的絢爛光芒一閃即逝。

    方洛禮靜靜地回憶著從前:

    「詠蓁她那時在學校很受人注目,不只是她亮麗的外表,還有她表現出那與眾不同的氣質,很冷、很冰,卻又矛盾得像一團火,讓你有如飛蛾撲火般的為她肝腦塗地也願意,我哥哥就是這樣。那時候的她獨來獨往,而我是她少數幾個好友,她不守校規,喜歡滋事、打架,因為她一點都不快樂。那時候的她有著自己的夢想要追尋,可是顏伯伯不准,強烈地禁止,詠蓁終日為此鬱鬱寡歡,直到她升上高二的那年,她終於離家出走了。」方洛禮感慨地說著。

    「詠蓁那時候,難過的痛苦多過想飛的慾望吧。」段 陽單憑一面之辭,就準確地捉緊了顏詠蓁所有的情緒反應。

    方洛禮點點頭。「難過得要命,可是她倔強得不讓別人看出來。」

    殷 陽看向台上的人兒。「詠蓁就是這種個性啊,讓人不由得擔心,又疼惜。」

    「是啊……」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含笑地與他看著台上的顏詠蓁。「記得有一年到PUB看她唱歌,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真正露出最開心的樣子,她就像個沉醉在歌聲中翩翩起舞的精靈,讓人屏氣凝神地看著她的表演,從那刻開始,我就決定要支持詠蓁到底,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完成自己的夢想。有一年,她唱了一首歌給我聽,歌詞是這樣的——想要哭,你就溫柔地安慰;想要飛,你就放開收中線,想見你,你就回到我身邊,一分一秒一瞬間,因為你,才懂什麼是永恆……她說,她要愛上的,就是這種關係,這種男人。而現在,我想,詠蓁找到了,你就是她的永恆,更是她追尋一生的另一個夢想。」她轉過頭來,誠摯地望向他,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帶給她好友幸福的男人。

    方洛禮歡喜地低吟傳到殷 陽耳裡,在他自持的力道卻仍看出他此刻的激動,他歎了口氣,諱莫如深的眸只餘淡淡的遺憾。

    「我曾經讓她受了委屈,讓她傷心。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把握自己能給她多少幸福,畢竟我不再是以往的身份了,更重要的是,我怕我的愛將她愛飛翔的翅膀折斷。我們都不是普通人的身份,她的名氣和我的家世背景,造成了當年的阻礙……」並不是沒有把握給她幸福,但是他需要時間,在這其間,他擔心她又會因此受到任何傷害,那是他萬分不願見到的事。最怕的,還是她當年被困在牢籠中痛苦萬分的眼淚,若非如此,兩年前他怎會放她走?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詠蓁才會毫不後悔地選了你。在她的生命裡,有太多感情上的缺憾,而她卻都沒有遲疑地走著自己的路,惟獨你讓她停下腳步頻頻回顧。因為你彌補了詠蓁心口上最痛的那道傷痕。」那道傷痕,來自最愛父母的傷害,詠蓁為此痛徹心扉,所以當年她才會問了她那個問題:

    你知道被最深愛的人傷害的感覺是什麼嗎?

    是……有口難言,哭也哭不出來。那股痛會蔓延到全身上下,時時刻刻揪著你,讓你透不過氣。她和詠蓁都嘗過了,也走過來了。這麼深刻的苦楚她們都能克服,以後要走的路無論多艱辛,她深信她們兩人都會幸福的。

    方洛禮眸光望遠,看著走下台的人兒,她再說了一句:

    「過去是詠蓁開導我,現在的我則要祈求你一句話,別離開她,別讓她不愛你。如果她連你都不愛,我已經不知道她能愛誰了。」

    他毫不猶豫,堅定地點頭。

    「我答應你。」這句話,就是誓言。

    顏詠蓁在表演完後鬆了鬆筋骨,對著他們倆淡淡一笑,疲態盡現。

    「已經沒事了,你送詠蓁回去休息吧。」同是樂團團員之一的安祺對殷 陽說著,見到方洛禮在場後,未動聲色。

    安祺是顏詠蓁的事業夥伴、安煒傑的堂哥,方洛禮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

    「我等哥哥來接我。」方洛禮識趣地不跟上去,對臨走的顏詠蓁眨眨眼,揮手讓她別擔憂,要他們倆先離去。等兩人離去後,眼睛卻在另一個團員Sam的身上游移,對他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嗨,美人兒,這麼色迷迷地看我,我可是會心動喔。」Sam對她眨了眨眼,桃花送了個滿天飛。

    方洛禮畢竟不再是當年十幾歲的小姑娘,雖然仍是羞窘地趕緊撇開目光,卻仍是好奇地問著:「你是混血兒嗎?」

    Sam聞言挑起眉,靠近她。「給我一個吻,我才告訴你。」

    方洛禮還沒回應,安祺已經先一步出聲制止:「Sam,如果不怕我告訴允言,你就繼續吧。」含笑說完,Sam的臉立刻沉下來,非常聰明地選擇閉嘴。

    方洛禮瞧出這裡面有些不太尋常,基於她好奇的本性,她大膽地猜測:

    「允言是他的『親密好友』嗎?」

    安祺微微一笑,算是承認。「是世界上惟一制得住他的人。」

    「真好,有一個可以公開的戀情,而且一點都不在意外界眼光。」方洛禮想起自己那被友情困擾的愛人,就覺得前途無亮。「詠蓁的朋友都很特別,難怪可以打進詠蓁的心。」友誼啊,她曾經深深地為其所傷,現在想起來,都仍會隱隱作痛。

    所謂的朋友究竟是什麼?其實不過就是可以跟你分享一切喜怒哀樂,用最純摯的心情去對待的人,可惜世間人心太過複雜,會將單純的事情全都變調。

    安祺望著她,浮出微笑說著:「複雜也不要緊,就因為複雜人生才會有這麼多的酸甜苦辣,人心的確是有許多黑暗面,但也別忘了孟夫子倡導的人性本善喔。」他像看透了方洛禮的心。

    方洛禮微驚,才憶起自己不自覺將這些話說出口了。她泛紅了臉不太好意思。「我喜歡交朋友,因為朋友對我來說是一生的資產,我曾經被好友傷過,被傷得很重,不過現在我的傷痕能痊癒,也是因為朋友的支持。」

    安祺滿懷笑意地聆聽著,點頭表示同意。「說得好,友情就是如此,它可以當你人生最大的助力,也可能以反面刀一刀刺傷你。」安祺若有所思地低吟,之後看著來人,興味的眸光頗帶探索。「洛禮,當年見你一面你還是青澀單純的小丫頭,現在的你成熟長大很多了,不過呢,別怪我多嘴問一句,煒傑這個朋友,你還想要交嗎?」

    話才說完,正要來探堂哥班的安煒傑緩步走進,一進後台,明顯流露驚喜的他,焦距就全鎖定在方洛禮身上。

    「當年和你好友傷你心的人來了,可愛的洛禮,你要好好地跟他談談才行。」安祺置之度外地丟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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