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醉弦動只為你 第一章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傳遍整個場地,激昂奔放的搖滾、動人心弦的抒情歌、現今流行的藍調,和演奏得一手好電吉他的技藝,全都由正在舞台上演唱的樂團所釋放。

    團員三人中惟一的女孩有著一副明眸皓齒的好相貌,燦爛水亮的翦翦雙瞳,屬於舞台的狂野熱力,及爆發力十足的獨特嗓音,令舞台下的觀眾如癡如醉……在最後一曲安可完後,眾人高張的情緒仍舊沸騰不已,久久不肯離去。

    她是台灣最有名的三人樂團——「隕石」的女主唱,兩男一女的組合另全台灣年輕人陷入一陣前所未有的瘋狂。

    自從去年隕石以新生代樂團身份首次現身台灣演藝圈後,便在原本已靜寂許久的音樂界掀起了另一陣旋風。與過去完全不同的曲風掀起音樂熱潮,在經由女主唱得天獨後的嗓音詮釋下,顯得更為與眾不同,幾乎沒有人不拜倒在這個樂團的魔力之下。第一張專輯,他們刷新台灣唱片史的銷售紀錄,遙遙領先已經各據一方的樂壇天王天後們,徹底顛覆台灣原本的音樂市場,並在有名的樂壇獎項上奪得許多大獎,讓所有知名音樂人跌破眼鏡,不得不承認他們的音樂除了商業性,更有極高的可聽性和評價。

    他們是台灣樂壇的奇跡,一舉一動都是外界注目的焦點,在他們出道甫滿一週年的演唱會上,刷新觀眾人數,門票也在兩個小時內銷售一空,更奠定了他們不可動搖的地位;在由團長兼貝斯手安祺帶領下,分居樂團女主唱的Nicole和擔任鼓手、中美混血的Sam早已享有如日中天的地位,並且創造了屬於他們自己的璀璨世界。

    演唱會結束後,後方響起一片歡呼聲,隕石的第一次出擊,大獲全勝!

    「Nicole,今晚的表現太棒了,你唱現場的功力無與倫比,超high、超震撼的!放眼歌壇,有誰唱歌功力能夠像你一樣棒呢?」唱片總監艾倫喜不自勝地迎向剛自舞台下來的Nicole,毫不吝嗇地大大讚賞了一番,眼中儘是今晚激情未褪的火花。

    「真的?」Nicole疲累地挑起一眉,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瓶水,仰頭直灌,面頰上的潮紅是方才瘋狂一場的餘波蕩漾。「但是我倒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幾乎是爆滿了吧……」她的喃喃自語有著不敢置信的怔忡,彷彿仍置身夢中。

    「不是幾乎,根本就是爆滿了。」已恢復體力的安祺扯出一抹笑靨,脫掉上身衣裳的精壯胸膛坦蕩蕩地呈現在眾人面前。他寵愛地揉揉她的頭髮:「Nicole,我們已經成功了,實現我們多年來的夢想。」

    Nicole抬眼望他,而後堅定頷首。「沒錯,接下來,我們要一直唱下去,唱到我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誰會發不出聲音啊?」閒涼的聲音自一旁慵懶傳來。Sam搭住Nicole的肩,在她耳旁一吻,竊了個香。「Nicole永遠不會發不出聲的,你是我心目中最會唱歌的歌姬,全世界再也沒人能比得過你了。」親暱的姿態就像兩人是情意濃濃的情侶,一切就是那麼理所當然般。

    Nicole空出一隻手捏著他臉頰,擰起眉。

    「不敢恭維,我真是受寵若驚。」而後淺淺一笑。「但是我喜歡,多謝你了,Sam。你今晚表現很好。」

    話完,櫻唇驀然就要被Sam的堵上,卻在一剎那間,被艾倫打斷了。

    「Sam,快放開Nicole!你這樣要是讓記者看到,不知道又會被渲染成什麼樣了!」艾倫慌張地想拉開他們兩人,然而枕在Nicole肩上的Sam依舊穩固如山,沒有放手的打算。

    Sam打了個呵欠,擺明存心不順他意了。  「Nicole小親親,看來今晚我們不能太明目張膽了。」

    曖昧的語調讓眾人發出大笑,惟有艾倫仍舊緊張得像火山爆發一樣。

    每人都知道Sam最喜歡同  Nicole開玩笑,他們兩人實際上的關係如家人和良友,除此之外,絕無其它雜質,就只有艾倫每次都像看到世界奇觀般哇哇大叫。

    大家都明白,隕石才剛起步,不宜太早介入感情或緋聞風波;但大伙也都曉得,依他們三人的個性,就算他們真的想在這當口發展感情,誰也阻止不了。

    隕石的三人,可是以我行我素出名的。

    「Sam,你和Nicole該不會真的談起戀愛了吧?」艾倫一雙眼瞪得老大,處在震驚中尚不敢接受。「安祺,你……你好歹也勸一下啊。」艾倫轉而向安祺求救,卻見安祺只是好整以暇地聳聳肩,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唉,他們……我根本無法管了。」言下之意,也間接承認艾倫的猜測。

    「我的天啊……」艾倫慘叫。

    Nicole翻翻白眼,不敢置信地笑出聲。「老天,他還真信?Sam,你撒謊的功力進步了。」全世界大概也只有艾倫會這麼大驚小怪吧。

    「好了,Sam,別嚇艾倫了。等一下有慶功宴,你要去嗎?」安祺開回道。

    「才不要,無聊。」Sam放開Nicole,面容浮起不敢恭維之樣。

    「Nicole?」

    Nicole揚起嘲弄的唇角,說道:「我和Sam同進退。」誰想去那種無聊、又被一堆媒體包圍的慶功宴啊?

    「安祺,那就拜託你了,你就向外宣佈我和Nicole因為太累而無法出席好了。」話完,Sam和Nlcole相偕離去,留下一大堆人哀號連篇。

    *  *  *

    節奏明快的音樂迴盪在小小的空間裡,紅紫交錯的燈光揮灑在她身上,成了炫惑人的邪魅情調。藍色的眼影讓她鮮紅欲滴的嘴唇更顯誘人,水亮晶瑩的目光如蜻蜓點水地流連在每人身上,鑽入平常無法解放的細胞,令人充滿無限遐想卻不覺有情慾氛圍,一切就是那麼理所當然,這就是她因為唱歌而自然流露的肢體魅力。但最讓人瘋狂的不是她宛如天使和魔鬼綜合體的身影,而是她口中吟喃出的口白,及隨之而來深入人心扉的情歌。

    「接下來的這首歌,獻給在場的情侶們,—讓你們勇敢去愛、盡情去愛。」她頗帶慵懶的語調悠緩低道,而後自她口中逸出的是一首英文老歌。

    節奏響起,眾人沉溺在她柔媚細膩的歌聲中。黑暗中總有催情的功用,在一個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已有許多情侶熱情擁吻,拋開所有的顧慮,徹底地放縱……

    在一曲漸罷後,響起熱烈鼓掌聲,她也向眾人道了謝,緩步下台。

    又是一場精采絕倫的演唱會。

    「墮落天使」Pub在每個月第二個禮拜的週六午夜十二點,會有一位神秘嘉賓駐唱,她的聲音細緻甜美,爆發力又十足,吸引了不少的人前來聆聽。而後所有人猜測,這位名為顏詠蓁的駐唱女子,有可能就是當紅樂團隕石的主唱Nicole,只是那女子從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像謎一般地存在著。

    久而久之,她究竟是誰再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歌聲宛如天籟,更如靡靡之音醺醉了所有人,打動了每個人的心。

    在角落的小吧檯,顏詠蓁正品嚐著店長專為她調製的雞尾酒,名為「珍愛Nlcole」,專給她一人享用,無人能有幸品嚐。

    顏詠蓁感受著酒精清涼的滋味,嬌嬈的姿態迷人,她身著細肩黑色連身裙,微微顯露的大腿上,活躍著一朵鮮紅欲滴的薔薇,就刺在她右大腿中間。

    「今天的酒淡了點。」她蹙起眉,拿著酒端詳了下那黃色流動的液體,慵懶的聲音依舊是她一貫特色。「喂,這是我唱歌的報酬耶,你也給得太隨便了吧?你到底有沒有偷工減料啊?」水靈的大眼朝他移過去,有些朦朧。

    正在擦拭著吧檯的斯文男人聞言笑了笑,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的他有著優於他人的好容貌,身上籠罩著濃濃的書卷氣,一點都看不出他會是這間台北墮落天堂的所有人。

    「你今天有點累,喝太烈不好,所以我自作主張幫你調淡了。」

    她望了他一眼,頗為責怪地道:「你明知我不愛喝淡酒。」

    「所以我才說我自作主張,問你,你是一定不會答應的。」他隱含趣意的聲調中有著不容反抗的威信。

    她翻了翻白眼,柔若無骨的身子靠著吧檯,螓首枕著手臂斜睨他,風情萬種得引人遐思。

    「算了,我怎麼都說不過你。談談正事吧,最近Sam像吃了炸藥一樣,見人就轟,我實在受不了了,麻煩你去哄哄他好嗎?」真搞不懂他倆冷戰做什麼牽連到她?現在她錄歌還得要看他臉色行事。

    岑允言的眸光閃過一絲柔情,而後隱匿。沉穩的身手依舊不變,利落地調著酒,他低喃道:「我必須讓他受點教訓。」

    「教訓什麼啊?拜託!」她不屑地翻翻白眼,差點想罵人,清冷聲音淡嘲。「他打架是因為有其他女孩子覬覦你,他才會動怒的,你為什麼不檢討一下自己為什麼有那麼多女孩子看上你?你明知以Sam的性格容不得別人對你動手動腳,你還傻愣愣地任她們抱著也不拒絕。」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該動粗。」

    顏詠蓁歎口氣,簡直拿他的固執沒轍。

    「算了,我不多說,反正你們最後一定會言歸於好。不過如果Sam再跟我發脾氣,我就跟他翻臉!」她可不是會無緣無故容忍他火爆怒氣的夥伴。

    他淡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為戀愛所苦的人又不是我。」她閉上眼感受這樣懷念的氣氛,唇角流露笑意,不願再提那個煩人的傢伙。「更好,我喜歡這種感覺。」

    自從成名後,許多事都受到了限制,現在能到墮落天使來,是她惟一的樂趣。

    未成名前,他們三人就是在岑允言底下駐唱的,要不是因為他,他們根本無法做出好音樂,因此就算她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也會每月固定到這裡演唱。

    「詠蓁,你醉了。」他了然道。她平常絕對以冷漠示人的,現在卻展露她心底真正的情緒。他不該讓她喝酒的。

    「可能吧。」她綻出一笑,睜開星眸。「我的腦袋昏沉沉的。」

    「回去休息吧,我打電話叫安祺來接你。在他來之前,你先到後面等他。」話完,扶著她走進後面的小房間,讓她躺在沙發上。

    「允言,快點跟他和好吧……」似乎夢囈的話語,仍舊不忘叮嚀著。

    「我知道了。」他溫柔微笑。見她星眸閉上,像是沉沉睡去。

    岑允言為她拭去額間沁出的汗水,見她額頭緊蹙,便溫柔地撫平那道皺摺。

    傻丫頭不知道又夢到什麼了?

    安置好她後,便走出去撥電話。

    夢囈中的顏詠蓁微笑發出嚶嚀聲,袒露在外的蜜色肌膚如水般滑膩,雖是衣著整齊,但媚惑姿態足以令人血脈僨張。

    此時,從後門微洩進的黑暗裡,走出一名男子。當他一打開門進入房間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幅令人屏息的景象,令他恍然錯覺,是否見到一名勾魂女妖。

    男子攏起劍眉,在怔愣過後,環顧了房間一眼,歎口氣,脫下衣服蓋住顏詠蓁;原本嚴肅的面容也在見到她甜郁笑意後,剎那化柔了。

    可能是允言的朋友吧,睡得這麼香,他還是別打擾她才好。

    正思及此的當時,岑允言和安祺相偕走進。

    「 陽,你怎麼來了?」岑允言頗感詫異,而後見到猶好夢酣甜的顏詠蓁後,漾出笑意。

    陽真是正人君子。

    「本想找你喝一杯的,現在這情況……我打擾你們了嗎!」殷 陽醇厚的嗓音詢問著,似乎有些無奈。

    「沒有,跟我來吧。」岑允言領著他步出房間,對安祺道:「詠蓁就麻煩你了。」

    安祺點頭,輕輕喚起顏詠蓁,卻沒見到,殷 陽眼底複雜留戀的目光,在顏詠蓁輾轉甦醒後,放心似的一笑,與岑允言一同走出去。

    *  *  *

    「媽的!我就說了這個小節要改,你們是聽不懂是不是?為什麼demo帶還是一樣?」火爆男人手執著樂譜,口氣極沖地吼著。差點沒掀了整間錄音室。

    大清早的,就受到那麼大的刺激,實非人之所願,然而,人若晦氣,就連喝涼水也會塞到牙縫,哀歎著自己時運不濟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著該回去燒香拜佛以求保佑了。

    眼前幾個瑟縮在一起的人全戰慄地看向發飆的主人,其中一個戰戰兢兢地說道:

    「可是那個……那個小節是你後來說要改回來的。」

    「我民國幾年說的?你他媽的不要做錯事就給我推卸責任!」火氣愈燒愈旺,延燒範圍讓每一個人都無法倖免。「我……我們沒有……」開口的男子差點沒痛哭失聲。

    老天,他們今天是走了什麼霉運,為什麼會那麼「衰」,去碰見Sam呢?他近來心情極差是眾所皆知的事,他們都已經避之惟恐不及了,沒想到今天一早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Sam,那個小節是你說要改回來的。」顏詠蓁風姿綽約地走入錄音室,未上妝的容顏顯得有些疲倦,顯然是昨天宿醉未醒的結果。見到幾個工作人員受到他怒火波及,也不由得好心替他們解圍,她對工作人員道:「你們先走吧。」才剛說完呢,所有人立刻逃之夭夭。

    顏詠蓁也不想理他俊容底下的熔岩爆發,逕自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早知道就不要喝那麼多杯了,允言調的酒可以醺醉一堆人。」話完,又想陷入夢境中,手臂冷不防地被人攫起,她的身影落入一雙焦急的眼中。

    「詠蓁,你昨天又去墮落了?允言他還好嗎?」如此慌亂的語氣幾乎從未出現在這個素來以玩世不恭出名的男子身上,但只要一想到前些天墮落天使傳出不良少年惹事的消息,他就坐立不安。

    「很好啊,你擔心什麼?」她只要一想睡覺,平常用來偽裝的冷漠就全消失無蹤,不耐地只想趕走眼前惱人的蒼蠅。

    「詠蓁,你不要敷衍我,我是說真的!」

    他又冒出大吼,當場令顏詠蓁怒火中燒,硬是與他槓上了。

    「你不要吼我,有本事就自己去看他到底怎樣啊?」沒有好眠就沒有好脾氣,妍麗的容顏此刻正因為他的無的放矢而怒不可遏:「你們兩個的事不要牽拖到我身上!我是做了什麼錯事,每次你心情不好就要遭受波及?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對我吼一次,我下次去墮落絕對不讓你知道,甚至叫允言永遠不見你!」

    撂下話的當頭,睡意也全被趕跑了。最近運氣相當不順,還來惹她,怎麼?是太久沒看到她發火的樣子是不是?混蛋!

    兩人劍拔弩張地互相對峙著,顏詠蓁的眼裡滿是不馴的目光。熟悉的人都知道,平常冷漠出名的Nicole,其實背後有一段叛逆的過往,所幸她向來獨來獨往,不屑與太妹、混混打交道,加上整日沉醉在樂團的表演裡,否則以她學生時代的光榮事跡來看,可能會是台灣未來墮入歧途的少女之一。

    是她驕傲的性格讓她在一片渾濁的污泥中仿如清流存在著;但也是她驕傲又叛逆的性格讓她被父母逐出家門,斷絕親子關係。

    Sam咬牙切齒,雖然很想伸手掐死她,但是更想掐死自己。

    媽的!自己當初是鬼迷了心竅才會覺得她的性格可愛又令人激賞,她現在根本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惡魔,差點沒逼出自己潛在的獸性!

    「Nicole……有人要找Sam。」

    從門外傳出的恐懼聲音適時解除了那一觸即發的火花,就只見顏詠蓁輕輕咒罵一聲,而後對外喊道:「知道了。」她望向Sam。「聽到了吧?」

    呼吸調勻,決定不發火,她拿起皮包走出去。打算要去讓自己的荷包大出血,反正她心情不好,誰也別想叫她工作。

    「有本事你就繼續發火,我敢打賭只要你再持續你的脾氣一天,允言就一天不會理你。」旋身出門的當時,更不忘讓他氣得火冒三丈,自己得意至極。

    人生很美好,犯不著跟一個無聊的男子生氣。

    Sam瞇眼瞪了她背影好一會兒後,才隨著她的腳步緩慢走出去。

    「在哪裡啊?」」開口又是狂獅怒吼。

    「在走廊的會議室。」馬上有人飛快回答。

    他忍住滿腔的不快,舉步走去,甫開門才剛要開罵,卻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陽光下含笑望著他。

    半合的百葉窗透射進的曦光照在他秀美的臉龐上,幾乎令他恍然錯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他管不得這些了,他很想他,非常想!在他含笑轉過身的當時,激動的心情迸發成行動,化為等不及的言語。

    「允言,」Sam一箭步向前,緊緊擁抱住岑允言,用的力道就像恨不得把自己嵌入他骨子裡般。「你終於肯理我了。老天!這次你的怒氣超乎我想像,我還以為你絕對不會這樣對我。」他真不該輕忽他隱藏在溫文面相下的脾性。

    本是狂妄的行為,總折服在他冷淡的面容下;向來漫不在乎的語調,也無法在他身上發生作用,若問世間上有誰能治得了自己?非岑允言莫屬。

    岑允言如往常般溫柔地撫著他發,就這麼任他抱著。「這裡不好說話,我們到你的套房去吧。」如果讓其他人見到他們這樣子,就不好了。

    於是,Sam就拖著許久不見的岑允言,走出公司,臉上多日的陰霾終於化去,滿滿都是傻笑。

    在樓下躊躇不去的顏詠蓁在見到他們雙雙上車後,現身露出一笑,啐道:

    「蠢蛋!」

    「你不也是蠢蛋一枚?」含笑的溫和男聲出現,走到她身邊。安祺也見到了這一幕。「你沒事跟他吵架做什麼?你明知道你犯到他大忌了。」Sam最看重的人就是允言,Nicole卻故意刺中他的痛處。

    「好玩啊,誰教他不讓我睡覺。」

    「你喔!」安祺寵溺卻又無奈地歎口氣。「好啦,現在他們解決了,你是不是該跟我回去錄音?我們的工作還很多沒做呢。」安祺總是三人之中最有責任感的一人。

    「不了,我的喉嚨有點痛,大概是感冒了吧,今天狀態不好,不唱了,我要去逛街。乾脆你就放下那些工作,陪我去吧。」她揚了揚手中的金卡。「既然有錢,就花光它吧。」

    她從來就不是未雨綢繆之人,對於她來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向來不顧忌其它。那些話對她來說也等於天上的星星般不切零際。

    基本上,Sam和Nicole擁有相同的靈魂本質,同樣的桀騖不馴、驕傲冷漠又目中無人的狂放。與之相處都要有相當的包容力,但相反地,兩人的吸引力更是與眾不同;令人不敢接近的當時,卻又忍不住想要結交。

    也許是自小相似的家庭背景驅使,兩個原本應該水火不容的人卻意外地一拍即合,成了夥伴,就算因為彼此驕傲無比的個性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卻也從未鬧過拆伙,因為兩人的脾氣同是來無影、也去無蹤。

    安祺淡淡一笑,對於他的兩個夥伴,他是以兄長的心情去包容疼愛,想要讓他們隨著他沉醉在音樂世界的時候,也能無拘無束地放開一切包袱。

    「走吧。」毫不顧忌地拉著安祺,她衝著他甜甜一笑,自手提包中拿出墨鏡,戴上假髮,就這麼逛街去了。

    管她會不會被認出,到時候再說吧。現在的她,不想工作,只想放縱大玩。

    *  *  *

    事實上,在兩個人逛第一間商店時,馬上就有眼尖的歌迷認出了兩人,什麼計畫都當場泡湯,別說逛街了,他們聚集的地方差點成了簽名會,因此他們只得趕快找間素質較高的餐廳休息,順道想著接下來怎麼辦。

    「詠蓁,看來我們只好回去了。」像是極為滿意的語調正含著笑,安祺望著眼前無奈的顏詠蓁說道。

    他不帶遺憾的聲音響在正用杓子敲玻璃杯的顏詠蓁頭上,翻了翻白眼,氣悶又無聊的心情讓她直想尖叫。

    「我不要回去!為什麼Sam可以跟允言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而我就得回去工作?」她相當力求公平,別人做多,她就做多,別人若偷懶,也別想她會多付出一點心力。「都是你!出來也不懂得易容,就算別人認不出我,有你這個大目標也夠讓全世界的眼光全聚集過來了。」怨恨的目光直瞅著他,控訴著他不力求最高配合的毫無誠意。

    「是我錯。」安祺向來是認錯的那人。他好言規勸:「詠蓁,我們回去吧,要不回去休息也好,你看來很累,昨天在墮落你又喝醉了,是該好好休息。」

    前些天她為演唱會的事忙到焦頭爛額,通宵練唱、訓練體力的一連串準備動作下來,讓她優閒的生活一下子緊繃不已,現在好不容易有空暇喘口氣,她依然堅持去墮落演唱,才會在一小杯酒下就醺然欲醉。

    「不要,我不累。」將柳橙汁喝完,她閒散地半靠在椅背上。「現在我不想休息,就算再累也不想。」有時間的話,她寧願玩瘋也勝過睡覺浪費時間。

    半趴在桌上,顏詠蓁的姿態萬種風情,但絕對跟優雅扯不上邊。

    舞台上冶艷活力四射的Nicole,私底下其實極為慵懶及隨性,因此她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態多麼誘人;就算知道也懶得改。

    安祺歎了口氣,替她蓋上大衣。

    「要不是現在有屏風擋住別人的視線,你早就春光外洩了。」詠蓁總喜歡穿短裙和不受束縛的衣服,只要一沒注意就隨時有穿幫之虞,偏偏她自己又在這方面毫無女孩子自覺,總是讓人擔心不已。

    「擔心什麼?反正再看也不會看多少,何況我做了安全設施的。」要說她暴露,還不如說那些看的人心術不正吧。她就算穿得再少也有一定限度,望著那些布料也可以想入非非,不是下流是什麼?

    「女孩子總要學會保護自己,現在的治安並不讓人放心。」

    「我知道了,你別再講了。」好煩!煩死人了,安祺總不會在適當的時候閉嘴。「我去洗手間一下。」她要趕快逃離他的絮語轟炸。

    「快去快回。」他不放心地叮嚀著。

    「我知道了。」飛快保證完,戴上墨鏡,逃離他的腳步便立刻行動。

    安祺含笑目送,對於顏詠蓁的不耐瞧在眼底。平常她最感冒的就是自己的嘮叨不停,現在自然受不了。

    不過她懂得自己關懷他們的心情,除了這樣的舉動抗議外,Nicole依然放任他的嘮叨,縱使她反叛性格依舊抗拒,然而時間一久,她也會聽進他的話。

    對他們只要有耐心,任何事都沒問題。

    才剛這麼想的當時,又聽到顏詠蓁的咒罵聲來自於屏風後頭。他急忙起身去瞧怎麼一回事,幾乎可以想像以顏詠蓁現在的脾氣一定是怒氣衝天。

    「詠蓁。」行到顏詠蓁身邊的安祺喚著她,見她一副怒火無處發洩的樣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幅糟糕的畫面呈現在他眼前。

    一杯咖啡潑在她乳白色的短裙上,濺開的範圍大概已經難以補救。偏巧這條裙子又是她極為喜愛的,看來事件有點棘手了。

    顏詠蓁一言不發,暗自隱忍下火氣後,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黑色絲巾圍在腰上,暫時遮住裙子上的污漬。拿下墨鏡,冷眼瞪視著眼前似乎對自己做了這樣的行為而沾沾自喜的女人。

    「啊,原來是鼎鼎大名的當紅女星Nicole呀,真是抱歉,弄髒了你的裙子,我不是故意的。」無辜地瞄著顏詠蓁淡施脂粉而明艷照人的臉龐,語氣中毫無一點真誠。「要不這樣好了,我賠給你好了,多少錢啊?」惺惺作態地微笑著,然而眼底卻對顏詠蓁毫無保留地透露不屑。

    一見到來人,安祺立刻擋在顏詠蓁面前,對顏詠蓁搖了搖頭,示意她現在乃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的身份不宜製造事端。而後他對女子點頭微笑:

    「不用了,才一件裙子而已。」

    「真的不用嗎?你不必擔心,那一件裙子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Nicole小姐現在在台灣這麼有知名度,如果我不賠給她,要是她到處亂宣傳壞了我的名聲怎麼辦?」她淡揚眉梢,神情彷彿相當苦惱。

    安祺輕輕蹙了眉,對於眼前頗有來歷的女子口中的鄙視感到不悅,但他仍沒表現出,只是口氣沉穩說道:

    「不會的,我們不是這種人。如我方纔所言,那只是一件裙子,那件裙子對你來說不算什麼,自然我們也不會太在意。」

    「也對,你們應當也賺了不少錢。」女子的眼神溜往顏詠蓁身上,嘲諷著:「反正每天在舞台上跳跳舞、唱唱歌,錢財自然滾滾而來,怎會在意這麼一條便宜裙子呢?你說對不對,Nicole小姐?」她的蓄意挑釁清楚可見,對於他們只能容忍的情形更是感到快意。

    安祺握了下Nicole的手,安撫她的情緒,而後對女子道:

    「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待會我們還要回公司,再見,Tina小姐。」話完,拉著顏詠蓁便想離去,卻見她美麗的瞳眸盛滿冰霜,眸光直盯著Tina  Wang,腳步不動如山。

    「詠蓁,不要。她父親是台灣知名媒體的老闆,我們不能跟她正面衝突。你應當知道我們現在的知名度,如果有任何流言傳出,對我們並無益處。」安祺試圖阻止她,手臂狀似挽著她,其實是在預防她衝動下的後果。

    他太清楚她的脾氣了,詠蓁向來恩怨分明,對於惹她不快的人絕對沒有好臉色,而Tina  Wang又對她這樣的態度——他幾乎可以想像明天報紙娛樂版的頭條絕對是他們三人的彩色放大照。

    他並不在乎報紙怎麼寫,但詠蓁的歌唱事業才剛起步,他不願因為一些無謂的紛爭影響她的歌唱生涯。

    「她父親是誰?」顏詠蓁的語氣頗為冷靜,實際上瞳眸已經閃爍著不馴又叛逆的光芒,凌厲掩飾在闋黑如夜的眼瞼下。

    「王勁,『新平報』的發行人。」同時也是全台灣規模最大的報社。

    「那太好了,她爸爸相當明理,相信不會介意我要做的事。」話甫落,甩開安祺的手臂,反倒握住了正想離去的Tina  Wang的手。

    「幸會了,Tina小姐。」顏詠蓁的口吻溫和有禮。

    「詠蓁……」安祺低喚,不知她會做出什麼行動。

    「的確是幸會,你能遇見我是你好運,可惜我不太想遇見你。」她微笑,無奈聳肩。「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顏詠蓁止住安祺的再進一步阻止。「只是想同你說件事。」

    「哦?什麼事?」

    「就是……」她綻出炫惑一笑,自已經被迷得暈頭轉向的服務生端盤上拿過正飄著濃郁香味的拿鐵咖啡,慢慢地、優雅地淋在Tina  Wang水藍色飄逸無比的長裙上,咖啡滲透薄紗,也滴到她那雙看來價值不菲的白色長統靴,剎那間,所有的配件全都成了同一色系,襯托出她瞼上的青白交錯,極為豐富。「喔,真是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我賠你吧,反正我不差這一點錢,就像你說的,我只要在舞台上跳跳唱唱就日進斗金了,實在輕鬆啊,可惜有些人連唱歌也不行,只能依靠自己父親的勢力作威作福。」

    她含笑邊說著,邊將沒有發揮「功用」的咖啡緩緩飲盡。

    「這咖啡,真好喝。」舔舔唇,她揚著杯子心滿意足地又道。

    她跟自己說過,今天,她絕對不會讓這女人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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