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信誓旦旦的保證,讓蒲公英更加愕然。
眼前的貴婦完全超出她的想像之外。
她看起來……好吧,影視界不乏年齡一大把、外貌仍光鮮亮麗的美女,她最欣賞的明星翁倩玉不也年屆五十了!可是,反正她就是跟她想像中的銀行鉅子夫人不相同。
濃密的長髮沒有向後梳成拘謹的髮髻,反而染成桃紅色、燙成大波浪披在肩上。鮮艷性感的裝扮也和印象中富家太太的打扮迥異,加上嗲得迷惑人心的磁性嗓音,實在讓人很難把眼前風姿綽約的艷婦和蔡耀庭母親的形象湊在一塊。
更離譜的是,她不過是失神了幾……分鐘,她就已經跟她父親達成共識,將掛斷的電話交給顧媽了!
是呀,有哪對父母在人家拚命稱讚自己女兒時,會跟對方吵起來?何況對方的聲音又這麼溫柔嬌媚,蒲公英可以想像出另一端的父親必是悄悄紅了臉頰,心跳得像初識情滋味的少男的心般疾速吧?
「公英呀,不嫌棄的話,蔡媽媽就這麼叫你了。你就不知道蔡媽媽看到你後,大半年來提吊起來的心膽都可以放下了。」她優雅的啜了一口顧媽泡的香茗,不忘給予忠誠的僕人稱讚:「這是老顧在溫室栽種的玫瑰吧?搭配高山茶,還有你的泡茶手藝,嘗起來甘甜不澀。」
「夫人喜歡就好。少爺早上出門時,特別囑咐我,說夫人有可能一下飛機就往這裡來,要我準備好等待夫人。」
「耀庭這麼說?」她挑高一邊眉,對被兒子料中行事感到有些糗。
「是的。」
「噢,那個……」她揮了揮手,假裝不在意,慎重的點頭。「我知道了。陳毅說他今早要代替他爹地主持一個會議,沒辦法來接機。本來我們昨天就要回國,臨時決定在香港停留了一晚,老頭子就趕不及回來開會。可是你們知道後來怎樣嗎?他居然撇下我跟著陳毅回公司!真是氣死人了!」
陳毅是蔡耀庭的特別助理,蒲公英曾見過他幾次。
「蔡……媽媽……我……」
「顧媽,你聽聽,她叫得多甜、多順口呀!我真是太高興了!」她驚喜萬分的打斷蒲公英的話,誇張的叫道,濃密鬈曲的長睫彷彿還沾染了幾滴淚水。
蒲公英哭笑不得,面對一張只能叫「姊姊」的臉蛋,真是叫「媽媽」太沉重。她只是有點舌頭打結,不是那個意思呀!
「反正是早晚的事嘛,夫人。」偏偏顧媽還在一旁加油添醋,窘得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真的嗎?耀庭這孩子一點都沒讓我失望。」她滿意的點頭。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蒲公英的腦袋如弄亂的毛線球一般混亂。
「您誤會了!」她著急的想解釋。
「我瞭解,孩子。我一定會讓耀庭給你一個交代!」她笑咪咪的說。
問題是,她不想要他的交代呀!
「你是喜歡耀庭的,對不對?」像是突然感到不確定,蔡母猶豫的問。
這一問,蒲公英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對,粉臉漲得通紅。
「我就知道。」她呵呵笑說。「本來我還擔心耀庭會冷落你呢,那孩子有點遺傳到他老爸對工作的狂熱,不過顧媽告訴我,這幾天他都回來吃晚飯,跟你處得很愉快。公英,你不知道蔡媽媽有多感謝你,也不曉得蔡媽媽盼了你多久。我跟你說,上回我和姊妹淘去拜訪的那位半仙真的很靈,他說耀庭今年會有劫難,替他化劫的就是他命定的對象。如果錯過她,耀庭會有大災難的。所以,你一定要幫耀庭,幫蔡媽媽喔!」
蒲公英越聽越混亂,但在蔡母彷彿要滴出水來似的眼光注視下,又無法硬起心腸搖頭,只能任窘困的紅暈淹沒她。
這是迷信呀!可是這樣的話卻說不出口。她多麼希望能成真,但說到底,耀庭的災劫不也是因為她?如果沒有衝動行事,搶匪說不定根本沒機會傷他呀。
可是,那時候搶匪好像要拿他當人質,這麼想來,她好像真的有救到他喔。
「好孩子,就當蔡媽媽的媳婦吧,我剛才都跟你爸爸說好了。」她親熱的摟住她說。
蒲公英這下真是震驚得差點從輪椅上掉下來。難道在她發呆的那幾分鐘,蔡耀庭的母親和她父親在電話裡達成了某種共識?
「蔡媽媽,你跟我爸說了什麼?」她極力控制住滿腔的焦急,耐心的問。因為這個蔡媽媽很會把話題扯遠,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也沒說什麼吧!」她做出一臉思考狀。「我問他什麼時間的班機,要派人去接他們。你爸爸很客氣的推辭,但我堅持一定要,還說可以順便接他們來看你,他於是就同意了……」
「只有這樣嗎?」
「之前我還說了一些吧!」她因苦思而微蹙的眉頭,在眼角餘光掃到去廚房拿了一盤點心進來的顧媽時豁然開朗,晶燦的明眸滿溢著愉悅的讚歎,閃閃動人的朝蒲公英照來,照得她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來。
「顧媽跟我說客廳的那瓶玫瑰是你插的,我驚艷極了,所以就跟你爸說你很有插花的才華。他告訴我,那是遺傳自你母親。後來我就說一見你就好喜歡你,並為你救耀庭的恩德向他致謝。他謙遜了半天,說那沒什麼。但我怎能真的當沒什麼,是不是?」
她笑意盈然的看了她一眼,停下來喝口茶後,又說:「你父親接著向我表示說很擔心你,跟我數落你和弟弟華英瞞著你的傷勢不告訴他,很教他難受。我就跟他說,我也是從報紙及我老公那裡才曉得耀庭和你的事,和他半斤八兩。接著極力的幫你們講話,說孩子這麼做,是不想讓父母擔心,是一片孝心嘛。我還說你看起來很健康,雖然是坐著輪椅,但沒關係,陳毅在車上都跟我說了,你只是傷到腿,假以時日會痊癒,就算沒有痊癒,耀庭也會照料你一輩子,他一點都不用擔憂。」
蒲公英掩臉呻吟,什麼不必擔憂?這麼說還不讓她老爸更擔心嗎?
「他一聽反而急了起來,我再三向他保證會在他回來前好好照顧你,把你養得白白胖胖,好當咱們蔡家的媳婦。你爸爸說這件事等他回來再說,我當然是滿口同意,結婚這等事本來就是需雙方父母商議嘛,我告訴他會耐心等他回來談婚事……」
簡直就是亂點鴛鴦譜!這個蔡媽媽實在是太一廂情願了!好在她老爸還有些理智,沒跟著她瞎起哄。
蒲公英暫時鬆了口氣。
「好孩子,一切有蔡媽媽在,不會讓你受委屈。」她伸手握住她,柔嫩的觸感如水一般包圍住蒲公英,她自卑得想抽回自己那雙比較起來顯得粗硬的手,但蔡母微笑的朝她搖頭,反而將她的手握到眼前觀看。
「你的手形很漂亮,只是欠缺保養。好孩子,你要記住一件事,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蔡媽媽這雙手是日夜勤加保養而成,你的手則是未經琢磨的璞玉,而且是一雙工作的手,很實用,但論到觀賞價值就需要一點滋潤了。這不表示你的手就比蔡媽媽丑,美的鑒賞因時因地而不同,像唐朝人欣賞福泰健康的美感,楊貴妃就成了第一美女,可要換成現代這種瘦就是美的病態標準,楊美人可得去瘦身中心了。你說蔡媽媽的話有沒有道理?」
「蔡媽媽……」蒲公英心頭發熱,眼前的蔡母超脫了艷婦的形象,閃爍著智慧光芒的眼眸溫柔如月光,靜靜地溢出母性慈和的關愛,牽引出她對亡母淺淺深深的雜念。她不自禁的投進她懷中。
「乖孩子。」一直遺憾自己沒有女兒的蔡母,欣喜著能與未來的兒媳如此投緣。那位算命大師真是太準了,蒲公英不但是兒子命定的姻緣,也是她命定的媳婦和女兒。呵呵呵,真是太好了!
霽霽
事情有那麼好嗎?
耀庭母親的如意算盤受到小小的挫敗。
原本打算將蒲公英的父親和繼母接到別墅,順便談談小兒女的婚事,沒料到半路殺出程咬金,破壞了她的大計。
原來,去接機的不只搭蔡家轎車前往機場的蒲華英,還有李柏均。華英趕緊從機場撥了電話給蔡母,後者與蒲父在電話中簡短交談後,總算說服他先跟著華英上山探望公英。只是,跟來的還有令人頭疼的李柏均呀。
有李柏均的場合,當然少不了黃暖芬。她近日來對未婚夫採取緊追盯人,李柏均走到哪,她就想法子跟到哪,於是也跟著上山。
這下情況可熱鬧了。
蔡母搞不清楚李柏均和黃暖芬的身份,以為兩人只是蒲父的子侄輩,沒事先告知公英,便讓他們碰了頭。
「爸,阿姨……」公英驚喜的表情,在看到目露深情的李柏均,與一臉憤慨的黃暖芬時,轉為愕然。
「公英,你怎麼樣?」蒲氏夫婦一看到愛女坐著輪椅被人推出來,情緒激動。「你的腿……」
「不礙事。」蔡母趕緊出面安撫。「昨天我陪公英做檢查時,國美跟我保證會沒事,還說她恢復得很好。明芳告訴我,好幾次撞見她偷偷的扶著桌子站起來活動呢。可是這麼做不好,醫生說她右腿被子彈擊傷的骨頭要一段時間才能癒合,胡亂活動怕會影響到傷口的恢復情況。」
「聽到沒,公英?」蒲父心疼的對女兒道。
「爸,我知道啦。耀庭已經為此說了我一頓,女兒不敢再犯了。」
乍然聽到男子的名字從她唇間吐出,李柏均的臉色掠過一道不豫。
「蒲伯伯,公英打擾蔡家很久了,既然你和伯母回來了,我看應該把她接回去。」
他的建議合情合理,所以蒲父轉向蔡母道:「蔡夫人,我這兩個孩子這些日子太打擾府上,既然我們夫婦回來了……」
「蒲大哥,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蔡母微笑的說。「你和大嫂剛回來,一定很累吧,應該好好休息才是。我跟公英一見如故,疼她就像自己的女兒似的,再說,她會受傷也是為了耀庭,怎麼會是打擾呢?我們照顧她是理所當然……」
「蔡夫人,你們對公英做的已經夠多了,接下來我們會自己照顧她。」
蔡母看向老跟她唱反調的李柏均,閱人無數的她,立刻從他的神情窺出端倪。她不動聲色的道:「年輕人,我不知道公英有大哥,你是……」
「蔡夫人,他是我好友的兒子叫李柏均。」蒲父熱絡的介紹。
「是這樣呀。」她淡淡一笑。「真難得呀。我以為現在的世風下,人情淡薄如紙,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這麼熱心,肯為父親好友的家事這麼盡心盡力。」
「蔡夫人過獎了。我跟公英是很好的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就該處處為她著想。」蔡母的眼光轉為銳利。「蒲家位於舊式公寓的第五樓,沒有電梯。公英現在兩腳又不方便,你們接她回去,只是對大家的日常起居不便而已。我看,還是讓公英繼續留在這裡吧。當然啦,如果蒲大哥、蒲大嫂願意搬來一塊住,我們是竭誠歡迎。」
「蔡夫人,你是過慮了。你要是認為公英搬回蒲家不方便,我可以把她接到我家。那裡或許不如府上豪華寬敞,絕對適合病人休養……」
「我看不出來從我家搬到你家有什麼意義,這麼做只是累了公英而已。」擲地有聲的反駁從入門的方向傳來。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瀟灑男子,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神情開朗堅毅,象徵著財富與權勢的精英氣質表露無疑,舉手投足帶著逼人的氣勢。他銳利的眼光直逼李柏均,後者雖極力與他抗衡,仍略顯狼狽。他微微一笑,眼神轉換成優雅溫和,朝蒲父有禮的頷首。
「蒲伯父、蒲伯母,我是蔡耀庭,我們在電話裡談過。」他的態度誠懇親切,一照面就博得蒲父的好感。
「是的……」
「很抱歉沒辦法親自去接您。我被公事耽誤,但總算趕來了。」
「沒關係……」
「對於公英的事,我希望您能慎重考慮。出院後,她一直在這裡待得很好,不信的話,您可以問她本人,還有華英。」
「是呀,爸。蔡大哥很照顧大姊,還請了特別護士……」
「華英,特別護士我也請得起沒必要繼續讓公英留在這裡……」柏均不滿的開口。
「李先生,有沒有必要應該是由蒲伯父及公英決定,不是你吧!」耀庭冷笑道。
「蔡先生,我是為公英好。外面傳得那麼難聽,你還要不要公英嫁人呀!」
「李先生,你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他怒聳英眉。
「媒體說你把公英帶到這裡來是金屋藏嬌……」
「笑話,我要藏不會連她弟弟一塊藏吧?李先生,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連這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何況這裡還有我父母、華英、特別護士、及管家、園丁……」
「總之,人言可畏。公英到底是未出嫁的閨女……」
「既然這樣,我更看不出來讓公英去住你那裡有什麼道理了。說到人言,我未娶,公英未嫁,我們談戀愛是正大光明,何懼於人言?你就不同了。把公英帶回家裡照顧,請問要置你的未婚妻黃暖芬小姐於何地?啊,黃小姐也在這裡,你不妨親口問她。」
「暖芬當然是……」
「我也認為蔡先生說得極有道理。」忍無可忍的暖芬終於開口。」我覺得公英住這裡很好,沒必要搬來搬去。」
「暖芬,你到底懂不懂?」柏均氣急敗壞。「這傢伙是有名的花花公子……」
「李先生,你這是人身攻擊。我承認自己曾和其他女子交往過,但這是在認識公英之前,我可從不曾腳踏兩條船過。蒲伯父,您一定要相信我對公英的誠意。」
李柏均臉色鐵青,他擺明是在暗諷他當年同時和公英、暖芬交往的事。這件事是誰告訴他的?冰冷的眼光投向正蹙著眉的公英,她的個性不可能主動告知,那麼是華英嗎?他對此事知情不多呀。
暫且撇開這問題不去理會,他悻悻然道:「你還說你對公英沒有企圖!」
「我對公英發乎情,止乎禮。這件事華英可以做證,不然你問公英也行。而且這件事不關你的事吧,你是以什麼立場質問我?」
「我……」他一時語叩塞。
「伯父……」耀庭趁此機會,誠摯的看向蒲父,腳步輕緩的走到公英身後,將修長有力的手掌放在她肩上。掌心傳來的灼熱,引起她一陣輕顫。「我對公英是真心的,我可以向您保證。」
「沒錯!」蔡母點頭如搗蒜的附和。「蒲大哥,上次我就在電話中提過了,我真的很希望公英能做我的媳婦,也希望你能謹慎考慮我們耀庭,評估他夠不夠資格當你的半子。不是我要自賣自誇,我這個兒子可是不少父母心目中的乘龍佳婿人選喔。他對公英是一片真心,還望你成全。」
正一個頭兩個大的公英,聽到蔡母的話,混亂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同時候,柏均氣憤的眼光質疑的射來,她畏縮的靠向耀庭。
「公英,告訴蒲伯父你根本對他沒意思,你想要離開這裡!」柏均提高的聲音隱含暴怒。
「我……」
「不准你凶公英!」耀庭趕緊負起護衛的責任,將公英的輪椅轉向自己,溫柔的看進那雙倉皇疲累的眼眸。「交給我,什麼都別擔心,我會照顧你。」
「耀庭……」她無措的喊著,芳心悸動,眸光則微顯淒苦。為什麼要對她說這麼深情的話?他可知道他的眼光有多勾人,那深情傾注的眼神有多美麗?挑起了她潛藏在心底的渴望,幾乎要錯認自己也可以抓住眼前光燦奪目的他,感受到幸福的靠近。
「相信我。」彷彿能察覺到她心底的不安,他的語氣更加輕柔而堅定。
醇酒般香濃的柔情自那雙黑眸深處滿溢出,如一陣陣浪濤輕拍她心靈的堤岸,淹沒了她所有的疑慮、不安,也激起了胸中滿漲起來的愛意。
就這一刻吧,讓她放任自己沉溺,假裝他目光裡的柔情是真實的,而不是依照承諾的假意追求。讓她藏在心底的渴望呼應著他的柔情,讓她假裝可以擁有靠近他的權利。
她只要這一刻!當他星眸迸射出喜悅光芒,健臂將她帶進寬闊厚實的懷抱,她絕望的貼著他心跳怦然的位置,假裝自己是被他深深眷寵的女人。
「我要跟你在一起。」她道出心底最深的渴望,從心到肌膚,都盼望著他的愛憐。
就讓她任性這一次,將週遭人們的情緒反應丟在一旁不理會。不管是雙親不贊同的眼光,還是柏均的憤怒,暖芬的冷眼,華英及蔡媽媽的樂觀其成,她都置若罔聞,除了耀庭的擁抱外,她什麼都不要感覺,只要好好享受這一刻就好。
唯有此刻的纏綿,才能抵銷日後失去他的悵惘。
霽霽
是這樣嗎?
她忽略了人心是貪婪的。
即使是假裝的,也無法否認當耀庭深黑的雙眸充滿對她的愛戀與柔情時,她的心跳和呼吸都跟著他的情意起舞。那一刻的做戲,比她生命中的任何一刻都真。
而在經歷過那刻的幸福後,她無法想像要怎麼面對沒有他的不幸日子。她不想離開他,就算他的深情只是一場戲,公英也希望盡量延長演戲的時間,不想面對下戲後的落寞。
然而,不管她如何逃避,殘酷的現實還是朝她伸出魔爪,逼她從迷幻藥般的甜美夢境中清醒。
父親無法理解她的心情,多次暗示她隨他返家。柏均更是連日來陪同他到蔡家看她,苦口婆心的勸她不要被蔡耀庭騙了,這使得蔡母頗為惱怒,頻頻嘀咕著她兒子不會騙人。
公英感到抱歉,蔡母卻要她別放在心上。其實她早就摸清李柏均的心態,並暗暗得意於公英另有愛慕者,這表示她行情高,兒子和她的眼光好呀。
公英卻無法像她那樣樂天,加上耀庭最近幾日公務繁忙,沒時間照看她,使得她的心情低落。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這種日子多久,柏均的話每每撞擊著她如水晶一般脆弱的心。他的確說中她的痛處。
「像蔡耀庭這種男人,交往的對象不是名門閨秀,精明能幹的女強人,便是嬌艷的交際花。公英,不是我看輕你,但我怎麼看你都不屬於這三種女人中的一種。你樸實無華,個性強悍,不適合他呀。」
或許是覺得她臉上細弱孤獨的表情楚楚可憐,他轉換了另一種語氣道:「你是因為受傷的關係,才會產生這種想依賴人的心情。公英,其實你一點都不需要他。要是你想依靠人,我很樂意當你的支柱,這點你一直是明白的,對不對?」
不,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然而,除了一再的搖頭外,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公英,你不愛他,他也不會愛你,清醒吧!」
他氣急敗壞的使出最後一記痛擊,如利刃刺中她的心坎,深入她的骨髓。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她愛上了蔡耀庭。就算知道他是為了遵守承諾而假裝追求她,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他。
悲慘的覺悟後,眼中的刺痛變得無法忍受。她倉皇的掣動輪椅上的推進鈕,轉身逃出客廳,明芳緊跟在她身後。
淚水洶湧而出,她幾次想眨去眼中的淚水,想要對明芳說她不要緊,卻發覺喉嚨緊得發不出聲音來。
柏均的確說對了一些事。
耀庭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
如果他對她有一丁點在乎,為何這幾日忙得不見人影?他一定是後悔了,後悔那天的行為,後侮對她展現的溫柔。他害怕她會認真,因為她表現得那麼明顯,連柏均都看出來了,所以他打退堂鼓了,不想再理她。
可是他眼裡的溫柔是裝不來的,至少她絲毫看不出來那是假裝。當他那樣看著她時,她只想被他黑眸裡滿漲起來的潮汐淹沒,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然而,當他的眼光遠離她,性感的嘴唇不再對她說著情深意重的愛語,所有的不確定佔領她心房。猜不透他的心意,懂不了他的沉默。這是一場戲,還是也有一丁點真心?
但就算有真心又如何?
柏均說得對,他們之間相差太遠了。
兩人相識的時間還不足一個月。和不相識的日子相比,即使是他溫柔的眼眸也填補不了兩人間的落差吧?
他們是這麼的不同呀,怎麼可能在一起,更遑論終身之事?
越想越是心灰意冷,心頭也越發沉重。
其實,只要他多少施捨她一些溫柔,就可以趕跑她心底的悲愁,讓她不顧一切的追隨他。想到這裡,公英心跳忽的加快,領悟到自己的心貪婪了起來,想攫取不屬於她的東西。這是不對的,她悲傷的搖頭,卻無法阻止心底的渴望變成野心。正反兩面的情緒交相衝擊,使得她日漸消瘦,夜裡總是要輾轉許久,才能成眠。或許她不該留下來,或許她該回自己的家,可是這麼一來,她連和耀庭照面的機會都沒了,而她捨不得呀。
這一夜,困擾她多日的無解心事再次折磨她。好不容易在電台播放的輕柔古典樂聲倦累的睡去,卻在第一道曙光亮起之前,被驀然驚醒。
胸腔的怦跳之聲幾乎要震破耳膜,儘管眼睛仍是閉著的,卻感覺到有一道比針的尖端要細、亮度和熱度都逾越一千億個太陽的光芒正熾熱的投向她。
她毫無懼意,劇烈的心跳並非起自恐懼,下意識的,她知道是他。
在緩緩睜開的眼眸逐漸集中焦點後,她確認了這點。
床頭燈投射出耀庭俊逸的身影,他穿著整齊的外出服,安靜的站在床頭對她微笑。
「你醒了。我還在猶豫該不該叫醒你呢。」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爬起身,揉著眼睛無法置信。
「因為我要叫你起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