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在北投,晶珊和秉文一笑而別,然後她足足又有五天沒看見他。
一笑而別,在朋友間而言自然是極為落拓瀟灑,而對一對情侶而言,可能就是淡漠 與疏離。
晶珊想不通,秉文在那一夜為什麼沒有和從前一樣與她吻別?甚至在轉身走進公寓 電梯的那一刻,她看見他凝望著自己的神悄竟然有一種哀戚……也許,這一切都因為自 己太敏感了。不是很多人說過,戀愛中的人特別容易患得患失,胡思亂想?並且,當她 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疏離已經發生時,她總是會不斷自問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
晶珊每每在兀自地沉思冥想之後,總以一個無奈的苦笑作結,來讓自己將一切無稽 的疑慮完全拋開。她相信她和他之間的感情絕對是忠誠真實的,也許它還不夠堅篤深厚 ,但目前的狀況正是對這份愛情的試煉。
她告訴自己,他是一個事業心重,又具有使命感的男人,他不可能像自己一樣,把 愛情當做生命的全部。
她抑制自己不要去打擾他,可是到了週末中午,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撥他的行動電 話找不到他,於是,她打到裡達業務部去。
「請找馮緇理。」
「他外出不在。」
「那麼……請魏淡菲聽電話。」
「對不起,她提早下班離開了。」那邊的人回答。
晶珊很失望,但她不死心,只好繼續試著找人:「那麼,周策在不在?」
「他在,請稍待。」
總算找到一個比較能夠提供資訊的人,晶珊握著話筒耐心等著。
不一會兒,周策的聲音傳來了。「周策,請問哪位找?」
「周策,我是姚晶珊,久違了。」
「哦,是你,怎麼會找上我?」
周策自然很意外。
「老實講,我原本是要找淡菲和秉文的,他們都不在,只好向你打聽了。怎麼這麼 巧?淡菲也走了,你總該知道她有什麼事走了吧?」
晶珊一連串無心之言,倒給了向來懷恨在心的周策一個絕佳的靈感,他順勢說:「 晶珊,你太抬舉我了,淡菲一向比英國女王還神氣,她哪會讓我知道她的芳-穩И未 ?也許問你的馮哥哥還來得清楚一些,可惜就是這麼巧,他人也不見了,真抱歉,我真 的無可奉告。」
「是喔……那算了。你們最近很忙是吧?淡菲好不好?」晶珊捨不得掛斷電話,只 想多瞭解一些秉文和淡菲的狀況,而不曾察覺周策己然不懷好意。
「忙啊,每個月都從零開始,怎麼能不忙?你說淡菲嘛,這你倒不用操心,少不了 有人照顧她。」
周策的話中有弦外之音,但是晶珊哪裡聽得出來?只應道:「對啊,我走了,淡菲 換進去,你正好可以大大表現一下。」
周策知道她沒聽憧,抬起腕表看看,又說:「你現在還在找我們經理,可見你們沒 有約會,如果你有空,我們喝個下午茶聊聊怎麼樣?」
她好不容易自己進上門來,他可不想輕易放過她!
「……也好,我滿想念裡安的……」
晶珊答應了,主要的原因仍在於希望多知道一些愛人及好友的狀況,何況,秉文到 現在還沒有聯絡她,她已放棄了那個和他共度週末的美夢。
兩人折衷選在延吉街側邊的一家CoffeeShop見面。
「果然是戀愛中的女人,愈來愈漂亮了。」周策不經思索,隨興就來上這麼一個開 場白。事實上,他分明看得出來晶珊臉上那份落寞。
「別損我了,一個週末下午到處找不到男朋友的人,你不同情她,反而消道她!」 晶珊對周策毫不設防,向老朋友一樣的向他吐露真言。
「唉?和我一起喝咖啡又有什麼不好?別必老想著你的馮哥哥?也許他也正和別人 一起享受著像我們這樣這麼美好的下午茶呢!」
「你愛說笑,他哪有這個閒工夫?你才是呢,你沒陪淡菲度週末,這女朋友還怎麼 追?難怪你總是進不了狀況。」
「這我承認,我差不多要豎白旗認輸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苦戀那一枝紫色的 牡丹花,對不對?淡菲的上眼皮和大氣層一樣高,我永遠沒份的,算了。」周策兩手比 畫著,真的是一副看開想通的樣子。
「也許你們真的是沒緣又沒分吧,現在好不容易每天朝夕相處,可以好好培養感情 的,偏偏你們就是不來電。」
「朝夕相處,培養感情,那是你和你的馮哥哥!對你的馮哥哥來講,在辦公室培養 感情,真是比打開一本書還容易……」
「喂,你怎麼這樣講?」晶珊不知道他別有所指,皺眉揚聲抗議。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失言了。但是,我的晶珊小姐,你不覺得,他們同時都不 在辦公室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周策眼光閃爍,向晶珊放出第一支冷箭。
「你說什麼?他們是誰?」
「晶珊,你也夠迷糊了,當然是馮秉文和魏淡菲!」
「你是說,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晶珊的眼珠了緊瞪著,上下左右亂轉。周策會做 這種推論,在她聽來根本匪夷所思。
「是啊,至少我是這麼想。」周-端起咖啡喝了兩口,藉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晶珊滿臉通紅,不停急促地搖著頭。
「聽我說,看看我!姚晶珊。淡菲是我愛得半死,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一百倍、一千 倍的女孩子,我忍心說出這樣一個事實,還不夠嗎?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千古恨事扯出 來,讓你看我這一副灰頭土臉、頻面無光的尊容?因為它是事實!我親眼看到的事實! 所以,我認了,還到馮秉文這樣一個辦公室調情高手,我自然沒份!
你懂不懂,晶珊,你明白了吧?」
周策斬盡殺絕地滔滔說著,眼看著坐在對面的晶珊,一張通紅的臉巳轉成了慘白。
「他們……他們……」晶珊的冷汗流了下來,只是含混不清地呻吟著。
周策又說:「我和你同樣是可憐蟲,晶珊。我以為你走了,可以-淡菲更靠近我; 你是大意失荊州,拱了讓出江山!而馮秉文是魏紫姚黃,左右逢源,成了最大的贏家! 」
「周策,求你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他們不會的,不是這樣的……」
晶珊一臉驚恐,面色像銅版紙一樣的白,兩顆淚珠作眼中顫顫欲墜。
「別傻了!看看現在,你和我,一對曠男怨女在這裡喝咖啡,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冉告訴你,馮秉文處處找我麻煩,整我、削我,就是因為他在打淡菲的主意,他把我 當做眼中釘!」
周策的一字一句就像含著毒藥的催淚劑,引得晶珊珠淚連連,如同冬夜驟雨無歇無 止地敲打寒窗,好不淒涼悲慘。
思前想後,她悲苦地印證著周策的話與秉文、淡菲的所做所為。秉文疏離著她,淡 菲前所未有地冷淡……唉!天地已經變色,她還獨自躲在一個虛幻的樓閣裡,作著一廂 情願的美夢。
她心碎地一頭伏倒在桌面,枕著自己的臂彎無聲地啜泣,雙肩劇烈地抽動起伏著。
「晶珊,和我一樣,看開一點吧。把這件事當做一個災禍或看夢魘,早一天脫身, 早一天自在平安!」周策往背後一靠,詭惡地說。
看著晶珊伏首痛哭,他有著嚴懲敵人的至高快感。
※※※
天空層層陰霾,濃厚的烏雲遮做了星月的明光,使入夜的天空更加黑暗。
晶珊裡在國父紀念館的台階上,呆滯的眼神茫然地投向遠處街路上閃動著的燈火。
世界就這麼走樣了,繁華依舊,人來人往依舊,車水馬龍依舊,她多麼羨慕那些在 燈火中穿梭的人,他們的忙碌是那麼平凡又那麼幸福,只有她自己,被全世界的歡樂與 幸福所遺棄……惘然地等著,她堅信淡菲一定會來赴約。
這個夏天以前,她們常常下了班一起到這裡來聊天、散步,而現在真正是「物是人 非事事休」。
市聲像海潮一樣,時近時遠。恍惚中,她察覺一個身影佇立眼前,是淡菲。
亭亭玉立,依舊散溢全身的雅艷靈俊。眉目間那一抹難以言喻的輕顰淺愁,更增添 她的動人與美麗。
晶珊看著她。只覺一股無法抵擋的愁緒沖激著自己。美麗的淡菲變得如許的陌生, 如同睽違了好幾個世紀……她強自振作精神,露出笑容和淡菲招呼:「你來了,淡菲。 」
「我來晚了,錯過了最美好的薄暮整光……」
淡菲訥訥低語,但是晶珊聽得很清楚。有一回,她們坐在這裡享受著黃昏的優閒情 調,晶珊慨歎念著那首「夕-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詩句;淡菲卻說,夕陽匆促消逝 ,沒有什麼可以惋惜的。因為太陽下山後,籠罩在大地的那一層藍光暮氣才是絕頂美麗 的。晶珊深有同感,此後總是把薄暮籃光當做兩人共同的秘密財產一起分享,那是她們 深厚友誼與默契的共通語言。
「我也沒有看到,你並沒有錯過,因為天快下兩了。」
晶珊告訴她,她並不-異淡菲對滿天烏雲毫無所覺,她知道她心事重重,就像自己 一樣。
「是嗎?最美好的東西,也許已經不能再一起分享……」淡菲這麼說,又覺得不妥 ,只好再補充:「我是說,薄暮藍光。」
她在晶珊身邊坐了來,勉強對她笑了笑。
「我知道,淡菲,你還記得嗎?有很多次,我們同時看上一件衣服、一雙鞋子,甚 至一個裝糖果的陶罐子,一個放乾燥花的小盒子,大部分時候都是你讓我。
我會想,也許是你體會到我比你更愛它們,也許是你真正能夠為我割捨犧牲。」晶 珊仍舊把眼光調向遠方,語重心長地喃喃陳述,這些話,她已經憋得夠久了。
淡菲知道她別有所指,只是沉靜地傾聽。當她接到晶珊的電話,聽她用那麼堅持的 語調約見她,她就知道她們需要面對的事已來到眼前。
「但是,生命有更重要事情是不能讓,也不能犧牲的,我也不能要求你讓。淡菲, 我只請你把秉文還給我。聽清楚,是還給我,不是讓給我,為我犧牲。淡菲,你懂不懂 ?」晶珊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還給你?為什麼是還給你?」淡菲卻是持續地冷若冰霜,持平地反問,把一雙亮 閃閃的眸子轉過來正對著晶珊。
「他是我的所愛,我和他相愛在先,你怎麼可以橫刀奪愛,對你的好朋友橫刀奪愛 ?」晶珊失聲而哭,天空也開始下雨,雨滴巨大如豆。
「誰橫刀奪愛?究竟是誰橫刀奪愛?」淡菲略微提高著量,語調仍是可怕的冷靜: 「你怎麼能確定,我愛上他的時候會比你晚一分鐘、一秒鐘?沒錯,當你在酒會中看到 他的時候,你就愛上他,如果我也是呢?那麼又是誰橫刀奪愛?也許你的優勢就是你先 表明你愛上他而已,而我卻把它隱藏起來,獨自在心裡默默承擔。
晶珊,你還能說,是我橫刀奪愛嗎?」
「那麼,我還是承讓了,是不是?你有沒有忘了,你始終在等著司徒志剛,為他朝 思暮想?他不是你唯一的是愛嗎?現在你卻告訴我,在我愛上我生命中的唯一一個男人 時,你卻說你也愛他?」晶珊站了起來,對著淡菲歇斯底里地大叫,傾盆大雨無情地淋 洗著她們。
淡菲也緩緩起身,無畏地反馭:「你是不是想罵我心猿意馬、朝秦暮楚、見異思遷 ,甚至水性楊花?為什麼不能愛另外一個男人?是因為我有了司徒那個前科,我便不夠 格再去愛一次?晶珊,我再告訴你,你的另一個優勢只是你坦然去追求他、接近他而已 !」
「所以,你再也不甘寂寞,再也不肯退讓,你背著我和他來往?」晶珊的頭臉都是 雨水,顫抖地怒責。
「不,你應該說,我背她裡勾引他、迷惑他,這樣比較符合你對我的人格評斷。我 的確是,我勾引他、迷惑他、接近他,像個小偷一樣,我甚至為了接近他,拿周策當幌 子,我的確想這樣做!」
淡菲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她的犀利告白使晶珊根本無法招架。她每說完一段,晶珊 就氣一次。這一番血淋淋的供詞才說完,晶珊忍無可忍地揮動雙手,向她迎面打去,她 在突兀錯愕中慌亂地抵擋閃躲,然而晶珊氣瘋了,哪裡收得了手?她死命地抓住淡菲, 胡亂捶打拉扯,混亂地叫罵道:「淡菲,我恨你!你死了吧!你死掉吧!我恨你!」
淡菲被這沒停歇的劈頭亂打也打疼、打氣了,也出了還擊。兩個濕透的人在兩中追 逐、廝打。
「你才是自私鬼!從頭到尾,你才是自私鬼!我為什麼要讓你、讓你、什麼都讓你 ?你為什麼不死?自私鬼!你為什麼不死?」
「你死掉吧!魏淡菲,你現在就死掉!」
「為什麼不是你死?姚晶珊?是你該死!」
這樣的叫罵纏打似乎永無休止,直到一道巨大的閃光在她們的頭頂爆裂,如同神祇 怒吼的雷聲當頭爆出了巨響,才讓她們如夢初醒地收了手,喘息地對望著,任雨澆淋。
如同對遍身濕冷毫無知覺,也如同無感於遠方車水馬龍繁華世界的存在,她們在雨 中站了好久好久,似乎靜待著驟雨澆熄心中狂暴的焰火……終於淡菲先伸出了手,握住 了晶珊的指尖。她們的手,一樣的冰冷。
「是馮秉文告訴你的?」她憐惜地伸出另一隻手,為晶珊拂去貼作臉上的濕發。
晶珊不回答,只是失神地看著淡菲的臉。
淡菲收回雙手,抱在自己胸前,愴然慘笑道:「只是我勾引他而已,他什麼也沒做 ,真的是這樣。」
她瀟灑地甩掉臉上的雨水,也許晶珊根本不知道,雨水裡摻有太多太多鹼澀的眼淚 。
晶珊只是不停地搖頭、搖頭。
許久許久,才喃喃重複地低吟:「你不是真的愛上秉文,秉文也不會真的愛上你… …」
「不,晶珊,你要聽清楚,不要讓今天晚上白白打了這場架!我真的愛他,我不想 再瞞你,你也不要欺騙自己。」淡菲斬釘截鐵,毫不容情。
「你……」晶珊忍不住再度失控咆哮,渾身氣得直打哆嗦:「你還是……還是要和 我爭?」
「抱歉,沉淪地獄的滋味我知道,但是我無法放棄。」淡菲的冷靜及回答,令晶珊 瘋狂。
她再度撲向淡菲,連連的捶打伴隨著一串串嘶罵:「魏淡菲!你這個見色忘義、水 性楊花的東西!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這一瘋狂的打罵結束之際,晶珊突然氣衰力竭她倒下人。
「晶珊!」
淡菲大驚之下抱住她,在驟兩巾,使出所-的力氣把晶珊抱上台階,又抱到了迴廊 的簷下,然後又抱著她,虛脫地靠牆癱坐了下去,緊緊她擁著昏厥的晶珊,讓她的臉貼 在自己的胸口上,彷彿恨不得將自己的餘溫完全過渡給她。
「晶珊,你別死,你不要死,晶珊……」
淡菲的面頰緊偎著晶珊的額頭,在喃喃的呼喚中,兩串溫熱的淚滾落了下來。
※※※
淡菲看見馮秉文進了他的辦公室,稍後也跟了進去。
秉文一看見她,立即浮現不安的神色。
淡菲卻並沒有何對他做出令他膽戰心驚的特立獨行,甚至沒有正眼看他,只淡淡她 說:「晶珊可能生病了。」
「哦?」秉文意外她應了一聲。
「你真的不知道?」淡菲又漠漠地問,接著連續咳嗽了好幾聲。
「我已經一個星期沒看見她了。」秉文老實地回答。
「為什麼要疏遠她?她病了。」
這時,淡菲才抬起眼,半恨半怨地迅速看了他一下,便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送走了淡菲,他不禁抬起手,揉搓又開始隱隱發痛的太陽穴。
天,他是多麼怯於去觸及這兩個女孩子與自己之間的問題。然而,他又難以抑制地 掛念起晶珊,心裡湧漲片無法平息的歉疚與痛惜。
為什麼要疏遠晶珊?魏淡菲竟然如此指責他!
咬咬下唇,他重重吐了一口氣,叫自己不要再去思索這些,當務之急,就是打電話 給昌珊。
「姚小姐請了病遐,沒有上班。」晶珊的新工作是是秉文安排的,那邊的人很快給 了他明確的資訊。
直覺地,他苛責著自己的薄情寡義。他認為晶珊是為了他近來對她的疏遠而病倒, 他確信這件事對她來講是極其嚴重的,雖然他仍未能充分體會,為什麼有的女孩子會把 愛情看得比生命還重要?而且在他過去還見的女子當中,更有很多時髦人物根本是玩世 不恭,玩情不恭。
他勉強找了一個空檔,心神不寧地趕到晶珊家去。
是晶珊自己來應的門。
她穿一件白色純棉蕾絲睡袍,短髮蓬亂,臉色蒼白憔悴,就像一個折傷了翅膀的天 使。
她沒想到會是他,而且朝她遞過來一束繫著紅絲帶的香檳色玫瑰。
「晶珊,是這個顏色沒錯吧?」他輕聲而溫存地問她。
她低頭接過玫瑰,為的是眼眶裡又飽含了那不爭氣的眼淚。
「進來坐。」她仍是低著頭,陌生又客氣地低聲對他說。
他哪有心情坐下來和她持續的寒暄客套?進了門,就按著她的肩膀問:「怎麼生病 了?也不告訴我?」
明知道這樣問,根本就顯得有幾分虛情假意,但他仍忍不住這樣說。
而晶珊此時最傷心的是,為什麼他只是按著她的肩膀,而不是把她擁入懷中,撫摸 她、愛憐她?
她只好疏離地反別一句:「你怎麼知道?」
「是淡菲告訴我的。」他不假思索,照實告知。
「是她告訴你。」她聽來別有所感,深有所悟。一股恨意教她從他的身邊移開,擺 脫了他對她的撫觸。
馮秉文完全不知她和淡菲了風雨中痛苦的交集,更不知道周策的離間破壞,他無心 地說:「她不愧是你的好朋友,這麼關心你。」
「不愧是好朋友?哼!秉文,你很欣賞她?你們現了天天作一起,有很多機會互相 欣賞、瞭解,是吧?」晶珊若隱若現地忍不住開始試探。
「好朋友在人格特質上不是相似,就是相輔相成的,她和你一樣是很吸引人、很出 色的女核子。」他盡量不自欺欺人,又能夠保金大局地回答。
可是晶珊又問:「如果一切重來,調到……裡安的人是淡菲,和你朝夕共處的人是 淡菲,幫你處理過境危撿的人是淡菲,向你坦然示愛的人也是淡菲……秉文,是不是, 你愛上的人也就是她?」
她咄咄逼人,蒼白臉上的一對大眼睛流露出可怕的空洞與淒涼。
「晶珊,你為什麼要這樣自尋煩惱,胡思亂想?是不是因為你生病了,才變得這樣 多愁善感?」
他心裡覺得蹊蹺,走近了她,用更溫柔的語氣對她說:「我們再去看醫生,你病好 了,就不會這樣胡思亂想了。」
「別逃避!秉文,老實告訴你,我就是因為想這件事情才想出病來的!你愛她嗎? 你也送過她玫瑰花,和她約會嗎?有人教我相信,男人是可以同時愛著兩個女人的,甚 至,他可以愛著一個女人,而和另一個女人上床!」
「晶珊,你究道被哪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洗腦了?」
他又氣又惱又懊喪,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成這個模樣。
「是專家說的。本來我死也不相信這種事,死也不相信你和其他男人一樣庸俗「晶 珊,你別再說下去了!我只是不想傷害任何人。」他打斷她的話,無奈而懊喪地辯解。
她也固執己見,接著又稅:「是啊,你不想傷害任何人!在你心口中,她的份量和 我一樣重,對不對?你也愛她,對不對?或許,你愛的人根本就是她,我已經下台鞠躬 ,畢業了,對不對?」說到了最是傷心之處,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晶珊你不要逼我。你何苦這樣逼我?你就認定我是一個沒有大腦、沒有理性的冷 血動物?一個腳踏兩條船,玩弄女人的騙子……」
他大聲地辯解,她根本不聽,只是一逕大聲地對著他低喊:「她不是真的愛你,不 是真的!你知道嗎?司徒志剛像風箏斷了線,她只是不甘寂寞!更糟的是,就像你說的 ,我和她太相似了,物以類聚,對不對?所以她也愛上了你,這根本是兒戲!你知道她 有多愛司徒志剛嗎?那種不能替代、不能割捨的深刻的愛戀,就像我現在對你一模一樣 ,有著和生命要素同樣重要的份量!可是,她卻可以否定它,推翻它。她不是真的愛你 ,她真的不是!」
她愈說愈是悲痛難抑,彷彿他就要丟下她。奔向淡菲的懷抱而永不回頭一般。
忽然間她奔過去投進他的懷抱,緊緊地環抱著他,然後繼續忘情地在他胸前哭訴: 「她不是真的愛你!她為什麼變得這麼壞?這麼有心機?她利用周策去親近你,你知道 嗎?她一直對他不屑一顧,為什麼答應做他的女伴到你的別墅去?她為什麼和周策一起 參加裡安的聚會?都是為了親近你、迷惑你、引誘你,你知道嗎?難怪倪彥萍會說每朵 玫瑰都有刺,只有我是後知後覺!」
「不要這樣,你們這樣反目成仇有多愚蠢,你知道嗎?淡菲並沒有引誘我……」
「你不要著她強辯,這是她自己承認的!她根本不擇手段,她瘋了!」
「她自己承認?你們是不是爭吵過?」秉文恍然大怡,但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及其他。
晶珊不回答他,在她腦海中盤旋交錯的,儘是周策的密報與淡菲自嘲式的告解,秉 文的解釋完全無法打開她的心結。
他看晶珊全然聽不進道理,氣了過地提高了嗓門反問她:「晶珊,你為什麼會這麼 沒理性?你真的認為淡菲是這麼壞,也真的認為我是一個庸俗卑鄙的男人?如果這些都 是真的,淡菲還需要向你承認嗎?她又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生病了,叫我來看你?」
這一番話觸動了晶珊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弦,百般矛盾彷徨一觸而發,忍不住傷心 欲絕地啜泣起來。
「她不壞,她真的一點也不壞……我知道她對我有多好,壞的是我,我曾經希望她 死掉!秉文,你愛她嗎?她真的是可愛又值得愛,如果你愛她,我們怎麼辦?
你愛我嗎?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愛我……」
「我愛你,晶珊,我愛的是你……」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已會在此時順理成章地說出這句話,而且能夠說得這麼自然, 這麼真摯。
「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哄我,可憐我,安慰我!」濕答著一張臉的晶珊真是驚喜 交集,如聆天籟。
「當然是真的。最近以來這一段日子我很不好過,所以疏遠了你,我從來沒有遇見 過這麼難、這麼棘手的人生課題。你們都是好女孩,又是好朋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秉文輕吻她的眉頭,對她喃喃訴說。
「但是你終於說了,你說你愛我,你終於說你愛我了。」
「是的,我想我無法抗拒讓真情流露。」
晶珊欣慰如同絕地逢出。她密不透氣地緊擁著他,卻想起了淡菲。
她緊緊地合上了眼睛,彷彿此刻只想盡情體會這重拾的溫存與幸福,讓那傷痕纍纍 的心暫時忘記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