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程雨薇靜靜的坐在電視機前的大沙發上，無意識的盯著電視螢幕。天知道在 演些什麼，她一下班就窩在家，拒絕一切的邀約，躲著陸軒奇和余燕柔。她現在對什麼 都提不起勁，尤其今天下午崔怡玲的電話更是徹底的擊敗了她，崔怡玲告訴她訂婚的日 期已經近了，要她陪她一起去試禮服、買首飾，她記不起來自己用什麼理由拒絕她，只 記得她躲在化妝室裡哭了一個小時，上了濃妝才有勇氣再走進辦公室，那時她真恨透了 紀威和崔怡玲，是他們使她的生活一團糟，帶走了她所有的歡樂，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傷 痛。
程雨薇的種種看在程母的眼裡有說不出的心痛。她悄悄的坐在雨薇的身邊，而雨薇 竟一點感覺也沒有。不知想什麼出了神，程母看了雨薇好一會兒。
「小薇！」程母喊了她女兒一聲。
程雨薇先是怔了一下，才慢慢的將視線從螢幕轉到她母親的身上，對她母親笑了一 下。
「什麼事？」
「你最近怎麼了？」程母皺皺眉頭，「我知道你不多話，但你也不是像現在這種樣 子！
是不是雜誌社出了問題？你可以跟媽媽說啊！」
「媽！你不要盡往壞處想好不好？雜誌社好得很，你可以相信我的辦事能力，再不 濟，我還有爸爸當靠山。」
一提到她父親，程母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程雨薇拉著母親的手，溫柔的看著她母親 。
「媽，你們都離婚五年了，還有什麼好怨、好恨的呢？如果我們做兒女的都能諒解 ，你又為什麼不能呢？爸爸並未虧待你啊！」
程母站起身，激動的看著她女兒。
「因為你們不是我，你們無法瞭解我的感受，結婚二十五年，你父親卻因為另一個 女人而吵著非跟我離婚，若不是有你們兄妹三人，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以為錢就能補 償我二十五年的青春和他給我的羞辱和傷害嗎？你知道我現在靠什麼過日子嗎？我告訴 你！是回憶和恨！」
程雨薇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麼，的確！她無法瞭解母親的感受，正如同她母親也無法 瞭解她的。
程母見她女兒不吭聲，又坐回她身邊，摟著她的肩。
「告訴媽！到底是什麼在困擾你？感情的事嗎？」
程兩薇抬起頭，一臉的蒼白，她真想趴在媽媽的肩上好好的大哭一場，但她又能對 母親說什麼，沒有人能瞭解她的感受，說什麼都是多餘。
「雨薇！」
程雨薇搖搖頭，痛苦的看著她母親。
「媽！你不要逼我。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或者無法想通的困擾，我向 你保證，我過一陣子就好了，求求你不要再問我了。」
「雨薇！我現在只有你在身邊，你忍心讓媽媽看你這樣子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常 常一呆坐就是一、兩個小時，二十幾年的母女了，我還會不瞭解你的心事嗎？」
程雨薇歎口氣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
「媽！我到加拿大去唸書好嗎？」
程兩薇的話使得程母吃驚的睜大眼睛，那麼事情是真得很嚴重了「過來，雨薇！」 程母命令著。
程雨薇順從的走到母親的身邊坐下。
「雨薇！什麼事嚴重到你必須把自己放逐到國外？我知道你不喜歡出國，否則你早 跟你姊姊走了，她連學校都為你申請好了。」她溫柔的拍著程雨薇的背，「你不是告訴 我說你要留在台灣陪媽，要找個你愛的人，組織一個小家庭，過幸福美滿的生活，現在 發生了什麼使你改變心意的事？」
程雨薇笑了笑，今人看了會覺得苦澀的笑。
「媽！我告訴你為什麼。」程雨薇站起身，滿臉的淚痕，「因為我的夢已經醒了， 我失去了他，他要訂婚了。」說著她狂笑起來，「你知道嗎？我單戀了他四年，現在他 卻要和我的好朋友訂婚，你說諷不諷刺？我居然是他們的媒人，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 」
「雨薇！」面對又哭又笑的兩薇，程母也不禁慌了手腳。
「你相信嗎？他放棄我的理由居然是因為我太好了，太有能力，他不敢愛我，因為 他覺得自己太平凡，因為他怕他自己不夠資格擁有我。媽！你聽過這麼莫名其妙的事嗎 ？」程雨薇氣得咬牙切齒，不能控制自己憤怒的情緒，「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的一切 ，只要他愛我。我實在搞不懂他的心態，但是我恨他，我從心靈深處恨他！恨他不相信 自己，恨他不給自己一個愛我、接受我的機會！」
程母聽完沉默了，對於女兒的自白，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感情的事是那麼的微 妙又難解，何況她自己本身就是個婚姻失敗者。
「我見過他嗎？」好半天程母忍不住的猜測著。
程雨薇痛苦的點點頭。
「是阿奇嗎？」程母說出了她心中的人選。
程雨薇不能置信的看著她的母親，好像她母親說了個天大的笑話般，她看了天花板 一眼，哭笑不得的瞪著她母親。
「阿奇？」她乾笑雨聲，「媽！你饒了我吧！他不是我欣賞的那一型，他和爸爸是 同一種典型，而且他太出色、太師了！老天！有他這種丈夫我早晚會崩潰，天天要操心 他什麼時候被另一個比找吏好的女人搶走。」接著她狠狠的對自己搖搖頭，「不！我從 來都沒有考慮過阿奇！你不知道現在的女人有多可怕，男人已婚的事實根本對她們構不 成威脅。」
「有誰比我更瞭解？」程母幽了自己一默，「我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媽！」程雨薇走到母親的身邊，「都過去了，你現在不也活得很好嗎？我只是要 說我不會考慮阿奇那型的男人，我寧可要一個平凡一點的男人。」
程母笑了笑，會意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這不就結了嗎。雨薇！你知不知道自己剛說的？」
程雨薇不解的望著她母親。
「你的心態不就和你單戀的那個男人一樣嗎？他也想要個平凡一點的妻子，過平凡 的生活，你能怪他放棄你嗎？你能怪他沒勇氣接受你嗎？想開點吧！他的選擇才是對的 ！以後你就能諒解。」
但是程雨薇不贊同的看著她的母親。
「可是媽……我愛他啊！我愛了他四年。起碼他該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證明給他 看，我們可以成功的，我自信可以給他一份美好的生活，我不會讓他後悔選擇我的。」 然後她往沙發一坐，蹺起腿，「反正他平時在軍中，我則經營我的雜誌社，他根本就用 不著操心我的生活！」
「軍人？」
「是啊！軍人有什麼不好？」
程母歎口氣，女兒大了，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雨薇！媽本身是個婚姻失敗的女人，所以找無法給你選擇對象的忠告，我只能告 訴你，感情是不能勉強的。」見女兒低著頭沒答話，「那你現在打算如何？你不是小孩 了，我不能把你栓在身邊，如果你真要到加拿大，我也不勉強你留下。」
「只是……」程雨薇會意的先抬起了頭。
程母忍不住的笑了，揉揉女兒的頭髮。
「只是逃避不能解泱一切，也無法使你快樂，心裡的結要是打不開，你會活在痛苦 的陰影裡，下決心前千萬要想清楚，別讓自己後悔莫及。」
「再看吧！」程雨薇煩躁的歎了口氣。
「我現在也沒有一定要怎麼做，只是我什麼男人不好愛，去愛上一個對我不感興趣 的，真煩！」
程母瞭解的一笑。
「試著去接受事實，早晚你會忘了他，搞不好比你想的還快，就算你真的和他在一 起也不見得快樂。」
「我會努力的。」程雨薇向母親保證著。
「我知道你會。」
這時門鈴響了，程雨薇疑惑的看著她母親。
「爸要來嗎？」
「你看到我在家就該知道你爸不會來。」
程雨薇做個鬼臉的跑去開門，是面帶笑容的余燕柔。
她一見到程雨薇就捏了一下程雨薇的臉。
「總算逮到你了。」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程母「程媽媽好！」
程母對她點點頭，余燕柔自動穿上拖鞋，走進客廳。
「媽！我和燕柔到房間裡聊了。」
一說完，程雨薇把余燕柔拉進房裡關上門。
「幹嘛！」余燕柔揉揉自己的手腕，「這麼用力！」她看了房門外一眼，「你這麼 緊張兮兮的，是不是怕你媽媽要告訴我什麼？」
程雨薇輕哼一聲，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往床上一躺，支起頭，促狹的看著余燕柔。
「我才沒有什麼怕你知道的秘密，你恐嚇不了我的！」
余燕柔聲聳肩沒說什麼，只是關心的看著程雨薇。
「你這女人到底怎麼了？」她往躺椅一坐，「怎麼約你你都有理由拒絕，話也套不 出來，你忘了我是你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死黨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問最瞭解你的阿奇 ，他也來個一問三不知，你們可真是一對寶貝，合作無間啊！怎樣？現在肯說嗎？」
程雨薇搖搖頭不準備回答，余燕柔隨手抓起個椅墊朝程雨薇的身上扔。
「你這女人有時真會把我活活的氣死，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忍受了你十幾年的。 」
程雨薇大笑出聲，坐了起來。
「你是不得不忍受啊！」換個平常的話題，她故意的瞄著余燕柔，「今天是週末， 你怎麼會有時間來這裡和我耗？陳立輝呢？總不會運週末都加班吧！」
「天知道他到那裡出差去了？」余燕柔的臉色黯了下來，她自嘲的笑笑，「其實我 們現在也不常見面，各忙各的，生活圈子也漸漸的不同了，自從他換了這個工作，一切 都變了，我們現在只偶爾通個電話，問問彼此的近況，我連他家都很少去了。」
程雨薇跳下床，在余燕柔的椅邊坐下，盤起腿。
「燕柔！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說出來嘛！別一個人悶在心裡好不好？」
余燕柔歎口氣的看著程雨薇，一臉的茫然。
「其實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她深深的歎了口氣，「反正一切都不對勁，我覺 得陳立輝現在變得很冷漠，不再像從前那麼體貼我、關心我。」她玩著自己的手指，掩 不住聲音中的苦澀，「我也曾冷靜的和他談過、討論過，但又談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 會說他忙，他要創業，他將來要給我好日子過，他總能說得頭頭是道，讓我找不出一點 毛病、任何可以反駁他的漏洞，可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一定有問題。」
程雨薇聽完沒說什麼，只是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包香煙，余燕柔看到一把搶過 去。
「拜託！是我的問題又不是你的問題！抽煙有害健康，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變成 煙槍的。」
程雨薇攤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然後她換上嚴肅的表情。
「燕柔！你們為什麼不乾脆結婚呢？在一起都八年了，你們到底還在等什麼？」她 拿回她的煙，點上火吸了一口，「而且年初他不是曾向你求過婚嗎？當時你為什麼不答 應呢？你已經不年輕了。」
余燕柔站起身，煩躁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你以為我不想嗎？當時我拒絕他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的心理準備不夠，還不能扮演 一個妻子的角色，而且我希望他在沒有家累的情況下多拚幾年，為未來打好基礎。」她 痛苦的看著程雨薇，「誰知道他現在根本連提都不提，偶爾見了面，他也只會扯他的寶 貝旅行社，他的業務拓展方針，他什麼都談，就是不談我們的感情和未來。」停了下， 「總不能要我開口
向他求婚吧！」
程雨薇的頭都昏了，看余燕柔這樣的走來走去，她一把拉燕柔坐在她身邊，捏著余 燕柔的臉，笑著看著她。
「拜託你！別再走來走去好嗎？我這地毯才剛換過。」收起玩笑的心情，「你想會 不會有另一個女人介入？」
余燕柔遲疑了一下，說實在的她不敢想像若有另一個女人存在的情況，但是她卻對 程兩薇搖搖頭。
「你就這麼肯定？」程雨薇問道，放下她的手。
「我想應該不會的，畢竟我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程兩薇不以為然的搖頭。
「燕柔，不是我愛說風涼話，我爸爸在婚後二十五年才背叛我媽發生外遇，這不是 時間長短的問題。」
「陳立輝不會！」余燕柔肯定著。「他最清楚我是怎麼對他的。不！我不相信！他 不會背叛我的，我想他一定是事業太忙，過一陣子他會改變的。」
「你何必自欺欺人呢？」程雨薇不贊同的反對著，「你給了他信任和愛，他回報了 你什麼？自己放聰明點吧！別那天來向我哭訴，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唉！不說這了！」余燕柔暫時不去想這些煩人的事，看著雨薇，「你呢？說到這 ，你年紀不小了，你那個夢中情人到底怎麼了？你暗示說我見過他，我想了半天我們兩 個都認識的男人，似乎只有一個陸軒奇夠條件，到底是不是他呢？」
看到余燕柔一副興奮的樣子，程雨薇不禁大笑著搖頭，笑得倒在余燕柔的身上。
「我還想多活幾年，燕柔！你又不是沒聽過沈康寧和鍾安思怎麼諷刺他換女人的速 度，你以為他定得下來？你別笑死我了，愛他的女人那麼多，我才不會去湊熱鬧，而且 你不是告訴我說他和小咪很要好嗎。」
余燕柔推開雨薇，拍拍自己的額頭。
「說到小咪我才想到，那天阿奇打電話來「警告」我，叫我不要隨便散佈謠言。特 別是和女人有關的事。」她好奇的看著程雨薇，「其實我覺得阿奇對你很特別，他關心 你、縱容你的任性和脾氣，事事順著你，知道你愛吃巧克力，每年你生日他就費心思的 送一些你沒吃過的各國口味巧克力，你還嫌他不好？」
程雨薇扮了個鬼臉，捶了余燕柔幾下。
「他這麼好，你怎麼不乾脆放棄陳立輝。」
「哈！」余燕柔也做了個鬼臉，「可惜他志不在我啊！我想又有什麼用？」
然後兩個女人瘋成一團，笑個沒完。
「說真的，燕柔！」程雨薇止住笑，「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要不要我和陳立輝聊聊 ，探採他的口氣，也許我這旁觀者可以看得更清楚。」
余燕柔想了想，又深歎口氣。
「目前暫時不要，免得讓他覺得我小心眼，處處防著他，過一段時間再看吧！他若 真有貳心，也枉費了我八年來對他的一番深情。」
按著兩人都沉默了，各想各的心事。
「雨薇！不要再想這些男人的事了！」余燕柔輕快的說著，「咱們這兩個快樂又獨 立的單身女郎去跳舞如何？聽說「Kiss」很棒！」
程雨薇笑著點點頭，打開衣櫥拿出要去跳舞的服裝，轉身見余燕柔拿起話筒。
「你要打給誰啊？」
「陸軒奇！」余燕柔邊撥邊說，「看看這個大情人在不在家，敲他一次，也順便給 他機會當護花使者。」
「不好吧！」程雨薇邊走進浴室邊說著。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這票人就屬他混得最好，最有錢，偶爾為之嘛！他不會介 意的。」
程雨薇出來，只見余燕柔躺在床上翻服飾雜誌。
「怎樣？連絡上了沒有？」
余燕柔搖搖頭，「那小子的電話答錄機說他今晚不會回去，乖乖！他也真放心，不 怕被小偷誤打誤撞的去光顧他家。」她聳聳肩，「不知這男人上哪風流了？夜不歸營， 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是週末，他怎麼可能在嘛！哈！英俊、瀟灑的男人都靠不住的。 」
程雨薇笑著沒答，把一些隨身的小東西、香煙、鑰匙往皮包裡扔，打開房門，余燕 柔跟在她身後。
正在客廳的程母視線從電視螢幕轉到她們身上。
「媽！我和燕柔去跳個舞，你先睡，別等我了。」
程母跟著她們走到門邊。
「小心點，早點回來。」
「程媽媽再見！」余燕柔甜甜的喊道。
「再見！」
走出大門，涼風陣陣襲來，余燕柔吸口氣看著程雨薇，「雨薇！咱們要好好的享受 我們單身女郎的生活，誰知道還有多久？」
程雨薇微笑著，伸手招了輛計程車。
「誰知道呢？也許我有一輩子的時間當單身女郎！」她轉過頭看著余燕柔，「你不 知道我失去了什麼。」
余燕柔彎下身坐進車裡，等程雨薇坐進來，她看著雨薇，搖搖頭。
「你？下輩子吧！除非男人的眼睛都瞎了。」
程雨薇淡然的一笑，「我想嫁的那個人的確是瞎了。」她知道余燕柔好奇和探索的 眼光，「下次吧！也許我下次再告訴你！但絕不是今晚！」
同時擁有情婦、妻室的男人，其真是想藉著情婦來尋找自己的另一面，「性愛」並 不是他真正的意圖。
／高水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