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多細心、多敏感的人都看得出、感覺得出鄧家的氣氛不對,往常那種和樂、 溫馨、隨時充滿笑聲的情景已被冷淡、迴避、曖昧不清的低迷給取代,鄧家這陣子明顯 的處於低氣壓中。
顏秀卿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知道原本都挺快樂的三個年輕人,這會卻像是有仇 似地躲著彼此,避免有任何交談、見面的機會。
這三個孩子感情一向融洽,尤其有了嘉菲,中威和中平兄弟倆更因這個「妹妹」而 有志一同,一同照顧她、逗她開心、陪她走過成長的歲月。而今那種感情似乎沒了。
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晚回家,都說有事、很忙;而嘉菲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是抱著一本書,說她要用功唸書。總之,這個家的氣氛怪異到了極點。
不能任這個家這麼「冷」下去。
來到後院,看到了拿著書、正坐在搖椅上發呆的徐嘉菲,顏秀卿未語先重重地歎了 口氣。
聽到歎氣聲,徐嘉菲回過神,看到來人是阿姨,立刻低頭看書。
「別裝了,嘉菲。」
徐嘉菲看看顏秀卿,把書闔上。
「你們是怎麼了?」顏秀卿坐在搖椅旁的長椅上,一臉的不解。
「阿姨,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徐嘉菲故作茫然。
「嘉菲,雖然你不是我生的,但是十年的時間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一種「 母女連心」的默契在,我以為你什麼話都會對我說。」顏秀卿感慨的語氣顯得有些傷心 。
「阿姨……」
「不要以為我老眼昏花、腦筋遲鈍,其實我都知道。」
「阿姨,你知道什麼?」徐嘉菲凝望著顏秀卿問道。
「我知道你們這三個孩子不對勁。」
「我們……很好。」
「才怪!」顏秀卿當場反駁她。「我看你們三個心裡都有鬼,光看他們兄弟倆愈來 愈不想回家、愈來愈待不住的樣子就知道。」
徐嘉菲垂下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嘉菲,和你有關嗎?」顏秀卿心細地問。
「我不知道……」
因為嘉菲和她兩個兒子平均有十歲的差距,所以顏秀卿從來沒有擔心過他們三人的 感情問題,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她猜想絕對和感情方面的困擾有關。
「不如我這麼問好了,中威和中平兩兄弟,你比較喜歡誰?」
「阿姨……」徐嘉菲面有難色。
「兩個都喜歡,還是兩個都不喜歡?」
「可不可以不回答?」
「嘉菲,家是一個女人的全部,對這個家,我投資了三十二年的青春和心血,不能 任著它出現裂痕、出現問題,就算有了問題、有了裂痕,也要趕緊解決、快快補救,而 我需要你的幫忙。」顏秀卿對嘉菲曉以大義,希望她能坦白告之。
徐嘉菲看著有些灰暗的天空,她的心一直承受著某種壓力,現在則到了必須面對這 個壓力的時候了。
「阿姨,我喜歡……喜歡「大哥」。」
「中威?!」
徐嘉菲點點頭,反正遲早得面對這個問題,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顏秀卿對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向公平對待、一視同仁,她沒有特別偏愛哪一個,兩個 兒子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一樣重,但她本以為嘉菲會選擇比較年輕、幽默,比較會哄她、 逗她的中平,沒有想到她喜歡的竟然是一板一眼的中威。
「你意外嗎?阿姨。」
「有一點。」
「那你會反對嗎?」
「反對?」顏秀卿失笑地反問:「嘉菲,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還由得了父母反對 ?!而且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又在這個家待了十年,我怎麼會反對?只是……」她 的心中仍然有些隱憂。
「只是什麼?」徐嘉菲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心也跟著七上八下的。
「中威知道嗎?」
「知道。」
「他的反應呢?」
一想到鄧中威的反應,徐嘉菲就覺得洩氣,他到底是被她嚇到了,還是真的對她只 有兄妹之情?看他一副意外加排斥的表情,她的心都凍結了。
「阿姨,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也好煩,根本無心再去追究他的反應。」
「那中平呢?他知道嗎?」
「知道。他也是很意外,好像……很震驚、很無法接受的樣子。」徐嘉菲聳聳肩。
如果只是中威與嘉菲之間的問題,那還好辦些,但若再加上中平,顏秀卿可擔心了 ,她最怕的就是這種三角關係,兩個是她的兒子,一個親如她的女兒,教她怎麼處理?
「嘉菲,那個姓陳的老師……」
「阿姨,如果不是那個陳小姐,這件事情也不會現在就爆發出來,我本來想再給自 己幾年的時間。」
「是啊,嘉菲,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不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多交往一些人,說不 定你會發現自己對中威的感情只是一種……盲戀。」站在愛護嘉菲的立場,她不得不這 麼說。
「阿姨,我是年輕,但年輕並不代表無知,我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 這十年來,「大哥」已是我生活和生命的一部分,我不要失去他,也不想離開你們!」 她再次重申。
「你不會把……」
「我沒有把親情和男女之間的感情混在一起,至少我沒有跟你說我也想嫁「二哥」
吧?!」徐嘉菲已經厭倦一再地澄清、解釋。
「但中平比較風趣,年紀和你差得較少……」
「可是「大哥」給我一種安全感,一種可以讓我信賴、折服的力量,我願意永遠讓 他照顧。」
至此,顏秀卿已經沒有什麼疑問了,她想,真正該好好談談的是她的兩個兒子。
才出校門,方芝芝就看到了站在對街一家麵包店前的鄧中平,即使他戴著墨鏡,一 身的黑褲、黑T恤,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一見到她,鄧中平摘下墨鏡,踩著大步過街而來,站到方芝芝的面前。
「嘉菲還有課,如果你想等,可能得再等個一小時。」鄧中平還沒有開口,方芝芝 就主動地說了。
「我找的是你。」
「找我?!」
「可以找個地方談談嗎?」
學校旁邊就有一家速食店,是他們這些學生常去的場所。
領著鄧中平,方芝芝率先走了進去。點了兩杯奶昔,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這 會是下午兩、三點,所以速食店裡的客人並不多,很適合好好地談些事。
「你找我想談什麼?」方芝芝平心靜氣地看他。
「談嘉菲。」
「我想也是。」
「你是嘉菲最要好的朋友,你一定很瞭解她。」鄧中平一開始就把話講明白,不讓 方芝芝有機會找借口。
「你到底想問什麼?」方芝芝並沒有被這頂高帽子一戴就急著出賣嘉菲。「我雖然 是嘉菲的好朋友,但不見得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我不可能知道她每一個想法、每一件心 事。」
「但你一定知道地想嫁的人是誰。」
方芝芝是知道嘉菲有想嫁給鄧中威的念頭,但她不知道嘉菲是隨口說說,還是真的 已經下定了決心;鄧中平和嘉菲是一家人,他應該比她還清楚才是,怎麼反而是他來問 她?這有些本末倒置吧?!
「你不知道嗎?」方芝芝反過來問他。
「是不是我哥?」
「你說呢?」
「方芝芝,不要和我打啞謎,我現在沒有心情猜謎語,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就可以 了。」鄧中平實在沒有耐心和方芝芝唇槍舌劍。
「嘉菲是說過她以後要嫁給鄧中威,但是以後的事……」方芝芝打住話。
「她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假的?」鄧中平要確認的就是這一點。「方芝芝,我是和她 住在同一個屋子裡,但是你和她相處的時間比較多,而且有很多話她會和死黨講,卻不 會跟自己的哥哥說。」
「我所知道的也只是這麼多。」方芝芝沒有半點隱瞞。「嘉菲的個性說風是風,說 雨是上就下雨,我也只是聽聽而已。她才十九歲,要她現在就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會 不會太早了些?」
「對。」鄧中平的情緒鬆弛了些,不再繃得死緊。
「她宣佈了?」方芝芝一笑。
「應該說她丟了一顆強力炸彈。」
「你們可以聽了就算了。」方芝芝建議。
「別人可以聽了就算,但是我不能。」鄧中平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我不能!」
「你為什麼不能?」方芝芝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正微微顫抖著,她突然覺得好冷。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已經有了想追求、等待的女孩嗎?」鄧中平因為說到嘉菲、 想到嘉菲而不自覺她笑了。
「你的確說過。」方芝芝僵硬地回應。
「就是嘉菲。」
「就是嘉菲?!」
「是她沒有錯。」鄧中平笑開了,「就是這個刁蠻、霸道、任性、善良、活潑的女 孩。」
方芝芝以前不知道「天地變色」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這一會她嘗到了,不只知道 什麼叫「天地變色」,還知道「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暗戀的人所暗戀 的對象竟然是嘉菲,她最要好的朋友,他的「妹妹」?!
「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再仔細想想,也就沒有什麼好訝異的了。誠如我剛 才說的,嘉菲是一個活潑、率真、俏皮、討喜的女孩,我很難不日久生情。」鄧中平吐 露心聲,什麼都沒有保留。
「我……」像突然吃了啞巴藥,方芝芝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天底下的女性同 胞那麼多,他竟然挑了嘉菲!
「暫時還不要告訴嘉菲。」
「我……」除了一直重複「我」字,方芝芝真的像是吃了黃連,苦尋說不出話。
「我總覺得事情應該還有轉機。」
「嘉菲她……我……」
「我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麼忙?」她萬念俱灰地問,不知道絕望的感覺竟是這樣的難熬。上一次和他 談話,知道他心裡有人,那時已經夠令她痛苦了。但在知道這個人竟是嘉菲之後,上次 的失望和這次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幫我勸嘉菲。」
「勸嘉菲?!」方芝芝的一顆心直往下沉。
「我比我哥適合她。」
這太殘忍了!方芝芝在心裡低喃。
「我愛我哥哥,我對我哥哥有百分之百的手足之情,但是我相信我可以給嘉菲更多 ,我比他更瞭解嘉菲,更適合嘉菲。」完全感受不到方芝芝的心情,鄧中平繼續說著。
方芝芝瞪著眼前的奶昔,好像看到自己正在那杯奶昔中掙扎,然後慢慢地被淹沒。
「我需要你的一臂之力。」鄧中乎拜託道。
沒有感覺的,方芝芝機械化地點點頭。
鄧中平放心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另一個可能,完全想不到……徐嘉菲印證了阿姨跟 她說過的話,鄧中威果然愈來愈晚回家,甚至不回家。即使回到家,見到了她,也一副 隨時準備落荒而逃的樣子,令她非常難過、不能承受。
蹺了下午的課,徐嘉菲直接找上鄧中威任職的分局,在李大哥的指引下,她在檔案 室裡找到了他,原本最不喜歡弄這些公文、資料的他,這幾天竟寧可在檔案室裡耗時間 ,也不願意回家。
「我真的這麼令你難以忍受嗎?」站在鄧中威的背後,她突然開口。
沒有嚇一跳,沒有震驚,鄧中威緩緩地先轉過頭,再整個轉過身。
「你下午不是應該有課嗎?」
「我蹺課了,你要不要因為這個理由而起訴我?」
「嘉菲……」
「沒關係,你把我抓起來好了。大義滅親嘛!」她有些賭氣地說,表情冷漠。
「你在扯什麼?!」
「鄧中威,我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獸,你家也不是地獄,你用不著不敢回家。如果我 對你的感情給了你這麼大的心理負擔,那我道歉,但我絕不會改變對你的心。」
「我……只是怕。」鄧中威只能守,不能攻。
「忙什麼?」她問。
「現在的治安這麼……」
她一個箭步衝到他的面前,截斷他的話。「對,現在的治安這麼差,沒有你,治安 會更惡化;沒有你,大眾的生命、財產會不保;沒有你,大家都會活不下去。你是罪惡 的剋星,你是超人!」
鄧中威的嘴角因為嘉菲的話而劃開,原本凝重的心情被她義正辭嚴的一番話弄得沉 重不起來,嘉菲就是有這個本事。
「我從來沒把自己當超人看。」他關上抽屜,正面迎接她的挑戰。
「那好,把你自己當凡人看,試著用一個凡人的角度來看待我對你的感情。」
「嘉菲……」
「記得九歲那年我剛到你家,完全不能適應,半夜作惡夢或是想爸爸、媽媽而哭的 時候,都是你過來安慰我的。」徐嘉菲回憶往事。「是你在我的床邊說故事、唱歌,逗 我開心,哄我睡的。」
鄧中威記得,他沒有忘。那年他二十歲,照理說他應該沒有興趣去理一個九歲大的 小女生,但是他卻真把她當妹妹似的,處處照顧、呵護,連繫上的郊遊、舞會、各種活 動,他都很少參加,只為了要陪她,只為了這個剛剛「失去」爸媽的小女孩。
「念國中時,我的數學和物理一塌糊塗,是你幫我溫習功課,是你幫我考及格的。 」
「那只是……」鄧中威做了一個深呼吸。
「當我被欺負,是你到學校替我出頭。」
「嘉菲……」
「考高中聯考時,我忘了帶准考證,是你一路飛車幫我火速送來的。」她一件一件 地回憶。
「這都是小事……」
「考進大學,是你帶著我去註冊、去參加新生訓練的。」
「是嗎?」他都忘了自己曾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
「鄧中威,或許你不記得,或許這只是你在不知不覺中做的,但是你對我的關心、 照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嘉菲,你可以感謝我,但是不必……」鄧中威咬咬牙,「因此而愛我。」
「我不是為了報恩而愛你!」她大吼一聲,差點把玻璃都給震破。
「小聲一點。」他求她。
「鄧中威,我不是因為你所做的事而愛你,不是因為你的付出而準備「以身相許」 ,我是因為你這個人值得愛而愛你,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我最清楚你是一個怎樣的 人了。」
徐嘉菲成熟地說。
鄧中威簡直被她說得無言以對,論口才,她遠遠的超過他,他哪是她的對手?
「我不可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了。」
「但我對你……」
「只是兄妹之情?鄧中威,真的只是這樣嗎?」
鄧中威真的被嘉菲弄亂了心智,一方面,他把她當妹妹看;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明 確的知道她並不是他的妹妹,她是徐嘉菲,她來自另一個家庭,跟他毫無血緣關係,不 是妹妹。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但是你可以偷偷地告訴你自己,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有什麼 意義。」徐嘉菲並不強迫他,也沒有給他壓力。
「嘉菲,中平對你更好,我相信他對你的付出……」
「這算是「孔融讓梨」嗎?」
「我不是孔融……」
「那最好!」她搶白。「我也沒有打算當那顆梨。鄧中威,我不需要你「轉送」。 」
鄧中威將背靠在放資料的鐵櫃上,他的生活已經被嘉菲弄亂了,如今他的心更是不 得安寧。他喜歡嘉菲,非常的喜歡,但這「非常的喜歡」能和愛畫上等號嗎?他能去愛 嘉菲嗎?
「鄧中威,我不能阻止你去追別的女人、去愛別的女人,像那個陳小姐,看得出她 的條件不錯,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但我也不差啊!」徐嘉菲沒有畏縮,沒有不敢面 對現實。
「我要求公平的機會。」
「你才十九歲,嘉菲,你甚至還沒有滿二十。」他衝口就說。
「十九歲就沒有追求真愛的權利嗎?」
「繞了我吧,嘉菲。」
「與其求我饒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呢?」說完,她自信十足地離開了檔案室 。
看著送到她辦公室來的這一大束花,況珍妮真的驚呆了。
她無法用眼睛算出大概的數字,由於玫瑰花有刺,她也不可能一朵一朵地去數,只 大概知道這束花至少有好幾十朵。
訂這束花的人一定會讓花店員工側目不已,而送這束花到她辦公室來的花店小弟在 經過飯店的大廳及電梯時,也一定引來了瞠視,這真的是好好漂亮、好大、好昂貴的一 束花。
在花束中找著小卡片,況珍妮想知道是誰這麼大手筆、這麼瘋狂,如果她每一個單 位送上個幾朵,不知道送不送得完?
但是經她幾度細心地找來找去、翻來翻去,還是沒有任何的隻字片語,莫非……是 神秘的仰慕者?
一天下來,況珍妮的心思都在這一大束的玟瑰上,她一整天都在想、都在猜,甚至 在等電話,看看那個有心人會不會打電話過來,會不會突然造訪她的辦公室,說出送那 束花的目的。
一直到下班時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在她準備打道回府時,李承志出現了。
「你?!」
「今天沒什麼事,所以順道過來接你下班。」李承志自然、輕鬆地說。
「哦。」她有些意外。
突然的,李承志看到了那一束花,事實上,只要進入況珍妮辦公室的人,沒有人可 以忽略那束花。
「天啊!」他一臉吃驚的表情。「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你送的?!」況珍妮比他還吃驚,這會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可觀」。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知道會這麼大一束。
「你訂了幾朵?」
「一百朵。」
「一百朵?!」況珍妮驚詫的重複。「我想我還不到一百歲。」
「我不是根據你的年齡送的。」他馬上澄清。
「為什麼送我花?」她防衛地問。
「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生日……」況珍妮真的忘了,在李承國死後,她哪裡還會去記這些事?加上工作 忙,現在又是飯店的旺季,但……李承志怎麼會知道?「誰告訴你的?」
「你忘了我是警察嗎?」他看著那束花,突然覺得有點土,光一朵遠比較能撼動人 心,像廣告上演的,長長的盒子裡只躺著一朵還滴著水的長枝玫瑰,現在這麼一大來… …「很多數字我是過目不忘的,結婚證書上也有。」
「就算你知道我的生日,也不必這麼戲劇化,這是凱子才會幹的事,一百朵……」 她搖搖頭,並不認同。「祝我長命百歲嗎?不必了,我只想活得燦嫻,並不想活那麼久 。」
「這束花代表的是我百分之百的歉意。」李承志並不是一個很會說肉麻話的人,他 是因為上次她遲歸,他們發生了爭吵,所以特地送花來賠罪的。
「什麼歉意?」
「上次你晚回來……」
「早就沒事了。」她不能小家子氣。
「當然,還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你。」她不太自在地謝道。
「還有……」真正的重點他總得說出來。
「還有什麼?」況珍妮的心情高低起伏,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
「這一百朵玫瑰還代表我百分之百的誠意,珍妮,我對我們婚姻的誠意、對你的誠 意,希望你能忘掉對我哥的那份感情,好好珍惜你現在所能擁有、所能抓住的。」李承 志露出瀟灑但真摯的表情。
但聽在況珍妮的耳朵裡可完全不是這種感覺、這種滋味,她隨即變了臉。
「李承志,一來花不會改變我對你、對我們的婚姻、對你哥的感覺。你很有誠意, 我謝謝你,但是不用你來告訴我我該珍惜什麼、抓住什麼,我會過我自己的日子。」她 完全否定了他。
「珍妮,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可以帶走這來可笑的花,我這個人不過生日的。」她故意給他難堪。
「明明很好的一件事,你為什麼要弄得這麼糟,今人下不了台?」李承志頗難過。
「我就是這個樣子。」
「難怪我哥選擇的不是你!」李承志惱怒得失去了冷靜,變得有些口不擇言。「以 你這種個性,沒有人能討好你,也沒有人受得了你,我現在才知道我哥哥是個聰明人, 他沒有一頭栽進來。」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個傻瓜?」況珍妮這下完全忘記他送花給她的美意。
「是你讓我變成傻瓜的!」他不再保持風度和修養。「我處處迎合你、討好你、遷 就你,弄得不像自己,我換來了什麼?」
「我們可以……」她怒不可抑。
「離婚?!」他眉頭一皺,早她一步說出來,「你想點新鮮、有建設性的話好嗎? 」
「你給我滾出去!」她怒指著門,「帶著你的花一起滾!真正的傻瓜是我,我以為 可以用你來取代李承國,但我錯了,你永遠地無法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這就是你對我的觀感?」他的心麻木了。
「對!我恨你!」她不顧一切地想刺傷他。「是你拖我下水的!」
「我會游泳,你呢?」他去下寓意深遠的一句話,轉身離去。
帶了瓶酒,手指夾了兩隻杯子,鄧中平赤著腳,嘴裡叼根煙,走進鄧中威的房間。 看到哥哥正在擦頭髮,一副剛洗完頭、洗好澡的樣子,他放下了酒瓶和杯子,吊兒郎當 中帶著凝重。
「我們兄弟倆好久沒有好好喝一杯了。」鄧中平的語氣中醞釀著風暴。
「中平……」
「你現在可不是在執勤哦!」鄧中平打斷哥哥的話,不讓他找借口。
「有話就說,我們不需要喝酒。」放下毛巾,鄧中威沒來由地歎了口氣。
「好!」把煙捺熄,鄧中平也很乾脆。「你一直就是這麼的果決、乾脆、剛正,有 什麼就說什麼,所以我也不必和你兜圈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是嘉菲要你來的?」鄧中威以為弟弟是來當說客的。
「嘉菲?!」
「她要你勸我?」
「哥,你以為……」
「中平,你告訴她,我現在無法做任何的……」
「哥!」鄧中平暴跳如雷。「我不是為嘉菲而來,也不是替嘉菲來當說客的,我是 為了我自己來的。枉費我們兄弟一場,做了快三十年的手足,你竟然不明瞭我的心意! 」
「你……」鄧中威彷如中彈一般地僵立著。
「不要告訴我你一點也不知情。」
「你對嘉菲……」
「是的,我愛嘉菲。我已經愛她好些年了,這份感情我一直放在心裡,因為我必須 等嘉菲長大,必須再給她幾年時間,沒有想到……你說我該怪?」
鄧中威真的沒有想到,他一直以為弟弟在外面有很多的女朋友,一直以為中平和他 一樣都把嘉菲當妹妹看,真的沒有想到中平會愛上嘉菲。
「哥,我擔心過嘉菲的同學、男性朋友,任何可能成為我情敵的人,但是沒有想到 我最大、最強的情敵就在這個家裡,就在我的面前!」
「中平,我真的不知道。」
「原來我偽裝得這麼好,沒有半個人知道。」鄧中平自嘲著。
「嘉菲知道了嗎?」
「我還沒有告訴她,在她對我說了她對你的感情之後,我還敢告訴她嗎?」鄧中平 咄咄逼人地質問哥哥。
「那你希望我怎麼做?」鄧中威被動地回應。
「我能希望你怎麼做?」
「中平,這不是我的錯,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我扛不下來,這也不是 我希望發生的事,你怪我並不公平,我比你更難以接受。」鄧中威沮喪、挫敗、煩惱不 已。
「那你對嘉菲的感覺呢?」
「我……」鄧中威本來想說些話讓弟弟放心,但他覺得這樣對自己、對嘉菲都不公 平,所以他未置一言。
「你也愛她?!」鄧中平暴怒地吼,「哥,難道你也愛上了嘉非?」
「我沒有這麼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談!」鄧中威知道逃避不是辦法,但是在沒有明確的答案之前,他又能說 什麼?說什麼都是多餘,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一句「不想談」就能把所有的問題解決嗎?」鄧中平不接受這樣的回答。「你要 把我和嘉菲的心都吊在半空中,讓我們成天不知如何是好,每一秒、每一分都在猜測你 的決定、你的反應嗎?」
「不要逼我,中平,你現在再怎麼逼我都沒有用,我什麼答案都無法給你!」眼前 他只好以背對著弟弟。
鄧中平走到哥哥的面前,直視著他。
「哥,我沒有要你退讓,也沒有要和你反目成仇,只是希望你能早點下決心,愛或 不愛,就是這麼單純的兩個選擇而已,拖得愈久傷害愈大,你知道嗎?」鄧中早的態度 不再尖銳,反而充滿祈求。
鄧中威在無奈之下,只能點頭。
「看來今晚我只能獨飲了……」鄧中平帶著酒和杯子,苦笑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