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
找到位於三樓的病房,韋秋純的心情始終忐忑不安,她怕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父親,她更怕自己已經來不及見地父親的最後一面,門開了之後,情況完全和她想像的相反,她父親和寇孝凱正氣定神閒的在玩撲克牌。
「爸!」
韋大鵬立刻將手中的牌一丟,衝過去將女兒緊緊的擁抱在懷中,彷彿不敢相信是真的似的,一會兒他將女兒推開一些,左看看、右看看,確定女兒毫髮無傷之後,他又將女兒緊抱在懷中。
寇孝凱也放下牌,輕鬆的笑著,這真是再好也不過的結果,他現在只要找到綁秋純的人就行,不用再擔心她的安危,也不會再有綁手綁腳的感覺。
「爸!你沒事吧?」韋秋純仔細的看著她父親。
「除了多些白頭髮之外,我好得很!」
「心臟病呢?」
「我什麼時候有過心臟病?」
「那——」
「不這樣,歹徒怎麼會放你回來?總算他們還有一點良心!」韋大鵬鬆了口氣。「綁你的人是誰?」
「爸!不急。」原來這一切只是她父親設計的,沒想到石瑞剛和刑淑依卻上當了,但這也表示他們並不是真的「壞」。
「秋純!告訴我綁匪是誰,我去查,你就可以和韋叔叔好好的聊了。」寇孝凱起身,好像一副立刻就要去逮人的樣子。
「孝凱!我說過這件事不急!」
「但是——」
「現在就讓我和我爸爸好好的聚聚!」這是一個完美的藉口,她並不想說出石瑞剛和刑淑依的名字,畢竟沒有誰受到真正的傷害,連她爸爸的心臟病都是假的,她又和他們計較什麼?「改天我們再談這個問題!」
「是嘛!孝凱!現在我和秋純有好多的話要說,抓人的事可以等一等。」
寇孝凱不知道韋秋純想保護誰,但是他卻知道他現在是問不出什麼,而且如果刑淑依有涉入這案件的話,他也的確希望秋純什麼都不要說,這違反了他的原則,但是法律之外還有……情。
「好吧!那我先回警署,有事你再和我聯絡!」
「我會!」
病房裡只剩下韋家父女,他們激動、欣慰,久久無法平復,尤其是韋大鵬,他擔心受驚了好幾天,深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唯一的女兒。
「秋純……」他的眼眶一紅。
「爸!我沒事!我好得很!」她安慰她老爸。
「他們真的沒有傷害你?」
「沒有!」她誇大的表示:「你要不要帶我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你居然還能這麼的愉快、寫意?」韋大鵬不懂,一個被綁架過的人不該這麼的鎮定、這麼的若無其事,他沒有在女兒的身上發現一點害怕、不能適應、畏縮和恐懼的情緒,這太不尋常了!
「爸!他們沒有傷害我!」她再一次的聲明:「我被他們當成是客人般的招呼。〕
「他們是誰?〕
「爸……」
「真的是為了那個代理權的事嗎?」
「不只是如此。」她坦白的說,表情有些苦澀。「不只是那個代理權的事。〕
「那還有什麼原因?〕
韋秋純往病床上一坐,現在說出那件八年前的事又能改變什麼?她只想忘記這整件事,她不能當這件事沒有發生,但是她可以試著遺忘,她不要追究,她也不想去傷害石瑞剛和刑淑依,一旦說出他們的名字,他們第一個將失去的是他們的自由。
「秋純!」韋大鵬是那種從不馬虎,而且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到底有什麼內情?」
「爸!你就別再問了,我不是平安的回來了嗎?」
「你不怕還有下一次?」
「下一次?」她笑著搖頭,但是她的笑卻比哭還難看。「我想不會有下一次了!」
「是不會有下一次!」韋大鵬堅定的說:「你要不給我好好的待在家裡,要不就一出門就得接受我安排保護你的人!」
「爸!我不是戴安娜王妃!」
「在我的心目中,你比戴安娜王妃還值錢!」
她的腳在床下前後的晃來晃去,看來以後她也不會很自由,不過這個問題她可以克服,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怎麼打消他爸爸追究這件事的決心,她瞭解爸爸的個性,他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型的,就算他不以牙還牙,他也會教對方不好過。
「說啊!他們是誰,不要告訴我說你同情他們!」
「我真的同情他們!」
「那就把你的理由說出來。」韋大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從小就教女兒要恩怨分明,他並不是在說假的,如果她不追究這件事,她就要給他一個好理由。
「他們不是壞人!〕
「好人不會幹下綁票這種事。」
「爸!很多事不能用正或反、黑或白來區分,不是好人的就一定是壞人?不是壞人的就—定是好人嗎?」
「秋純!你是在爭辯嗎?」韋大鵬皺眉。
「爸!幫我一個忙!」她跳下床,撒嬌的挽著她父親的手臂。「我們回家吧!弄點豬腳湯麵給我壓壓驚,我從來沒有這麼想家過,我巴不得徹底的忘掉這件事,走啦!〕
「秋純!你在裝蒜!〕
「爸!我好累,我——〕
「你可以現在不說,但是總有一天你要說,而且我相信不用多久,孝凱就可以查出來。」韋大鵬並不想恫嚇自己的女兒,但他迫切的想知道誰這麼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她妥協了,紙反正包不住火。「是石瑞剛。」
〔剛聖的總裁?」韋大鵬少有目瞪口呆的時候。「不可能是他!我和他不熟,見過他一、兩次面,但是外界對他的評價不錯,是個年輕有為又肯沖、肯拚的小子,他不可能會幹下這種事,他不會利用綁票來爭這個代理權,他不像是這種人!」
「他不該是,但是他認為他有理由這麼做!」她幽幽的說:「他根本是不計任何後果!〕
「他告訴你為什麼了嗎?」
「說了。」
「為什麼?」
「爸!還記得八年前那場大火嗎?」她看著她父親。「他是在那次大火中殉職的消防隊長的兒子!」
韋大鵬先是一怔,接著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瞭解的神情,難怪「剛群〕一向不和他合作,石瑞剛見到他時也總是冰冷無情的樣子。
「他的做法不對,但是我可以體諒他的心情。」她替石瑞剛說話。「既然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上的損失和傷害,爸!我們就忘了這件事吧!」
韋大鵬並沒有立刻做出決定,現在他紛亂的心情並不亞於女兒,他一直以為八年前的那場大火已經是塵封的往事,他不會把那場悲劇從他的心中抹去,但是他已經盡他所能的做了彌補,石瑞剛沒理由拿秋純去懲罰他,也不該利用代理權這件事興風作浪。
不!事情不能就這麼結束!
「爸?」
「你不打算告他?」
「讓他坐牢又能改變什麼?」
韋秋純想起他被拘留在他別墅裡的情形,她重感冒時他照顧她,她發脾氣的時候他忍她,即使同睡在一個房間,他也比紳士還紳士,除了不能自由的進出,自由的與外界聯絡,她真的就像是在度假般,甚至他的陪伴都令她覺得不可或缺。
她怎麼能告他?
「秋純!你該不會是……」韋大鵬知道石瑞剛相貌堂堂,英挺俊俏,是很多董事長心目中的乘龍快婿,莫非自己的女兒也對他……
「我沒有!〕她否認得太快。
「你原諒他是因為那場大火?」
「他還有一個同伴,是個女人,她也在那次的大火中失去了親人,如果告石瑞剛的話,勢必會牽連到她,爸!原諒他們!」
「我無法現在就回答你!〕
「至少我們應該先回家吧!」韋秋純給她父親一個感性的表情。「我們能再團聚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我們先回家,至少擔心、害怕的不再是我們,教石瑞剛那小子去嘗嘗那種滋味吧!」
夜涼如水,徐風輕拂,手上抓著酒瓶,石瑞剛一個人在花園中走著、晃著,他已經喝了很多酒,但是沒有一點醉意,為什麼他會醉不了?一向他的酒量並不好,他想用酒麻醉自己,但是這一刻,他卻比任何一個時候都還清醒。
月亮被浮雲給遮到,除了花園中的園燈,四下一片漆黑,他就像個遊魂似的,他的心一陣一陣的感到刺痛,他並不怕等一下會出現成群的警察或警車,他怕的是——他怕的是以後和……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刑淑依已悄無聲息的來到他的身邊,好像已經站了有一會兒。
他將酒瓶舉到她的前面,聽到了她的歎息聲。「要不要來一點?」
「你知道我不喝酒!」
「淑依!什麼東西都要嘗一點,否則你會失去很多人生的樂趣。」他打了個酒嗝。「何況是誰說過的?偶爾荒唐、無傷大雅!」
「你藉酒澆愁卻會傷身。」
「我不在乎什麼傷不傷身!」
「反正你的心已經傷了,對不對?」
他狂笑兩聲,不知道是在笑她還是他自己。
「瑞剛!」她的聲音充滿信心:「我有預感,不會有什麼警察上門,韋秋純知道我們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而且她也知道我們這麼做的動機,這件事可能就這麼的過去,頂多我們失去代理權而已!〕
「我不擔心警察,我也沒有去想那個代理權!」他傲然的說。
「那麼是為了韋秋純?」她幾乎可以斷言。
他的神色立刻變得有些粗暴,狠瞪著她。「淑依!從現在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名字,或是任何有關她的事情,綁架那件事已經不存在,我也不在乎她或韋大鵬會採取什麼行動,就是不要提她!不要!〕
刑淑依看到一向冷靜過人又不會失去控制的石瑞剛這副模樣,的確有些意外,只能慨歎愛情的魔力。
她和石瑞剛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們互相扶持,互相給對方打氣,因為同一個悲劇,很奇怪的,他們就是沒有發生那種驚天動地的愛情。
但是不過幾天的時間……
她相信韋秋純已經改變了石瑞剛。
「瑞剛,避談某件事或某個人並不表示那件事或那個人就不存在。」她並不怕激怒他。「我是一個好聽眾,你可以對我說。〕
「說什麼?〕
「說韋秋純。」她展顏一笑。
他的表情則正好和她相反。「淑依!我警告你——」
「你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我說過——」
「不能談她?」
他將酒瓶朝遠方一砸,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給了他一種異樣的滿足,好像他報了什麼仇,洩了什麼恨似的,他真的恨韋秋純,她為什麼要是韋大鵬的女兒?
她為什麼要如此的討喜、慧黠、清靈,如此的迷惑他?
他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就愛上了他恨的人的女兒?
這真的是愛嗎?
「瑞剛!」他的反應並沒有讓刑淑依從他的身邊逃開,相反的地抓住了他的手。
「事情並不是這麼的絕望,你和她並不是一定沒有結果。」
「淑依!你瘋了嗎?」他當淑依精神出了問題。
「我沒有瘋!〕
「她是韋大鵬的女兒!〕
「韋大鵬不是無惡不作的人,也不是賣國賊,他只不過剛好是那家連鎖餐廳的總負責人。」刑淑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幫韋大鵬說話。「我也恨那個悲劇的發生,但是把罪都怪到韋大鵬的身上公平嗎?〕
他輕輕的將刑淑依拉著他的手拿開。「淑依!我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轉變。」
「瑞剛——〕
「而且誰告訴你我對韋秋純有什麼感覺?」他防衛性的看著她。「我沒有愛上韋秋純,我也不會去愛她,如果要愛她,我不會愛你啊?」
「瑞剛!」
「她沒有哪一點強過你!」他看著淑依。「淑依!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們一定有感情!」他熱烈的看著她,像是在找什麼理由。「沒有嗎?你說!難道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嗎?」
「不是愛情!」她報以一笑。
「不是——〕
「不像你對韋秋純的那種感覺!」
「淑依——」
〔這麼多年了,如果你是把我當一個成熟的女人看,我相信你早就追我了,我們也可能真的發展出了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你沒有。你關心我、照顧我、疼我,但你是像對妹妹般。」她不希望自己成為他逃避的工具。「我不是你現在的擋箭牌!」
「淑依!我一直沒有發現到你已經轉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我現在注意到了!」
他強迫自己的目光要帶著愛意。「淑依!我們可以——」
「我喜歡現在這種狀況!」她可不想陪他一起演戲,一起痛苦。「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不是韋秋純!」他依然嘴硬。
「瑞剛!你在睜眼說瞎話!」
「我會做給你看的!」
看著餐桌上的果汁和三文冶,她居然沒有胃口,這是她回家的第二天,她慣例的陪父親吃早飯,送他出門上班,然後她會看看當天的報紙,再回到她溫暖的被窩睡個回籠覺,這是她以前的習慣。
但是現在她的感覺不同。
在石瑞剛的別墅中,他們之間的戰火從吃早點就開始,他習慣吃清粥、小菜,但是他會請傭人替她準備西式早餐,接著是一場舌戰,刑淑依幾乎每天都要充當「和事佬」,吃過早點,她和石瑞剛總會再掀起另一場戰爭,然後是各做各的事,他的視線始終鎖定她,只要她不是做什麼糊塗事,他都由著她。
她可以看報、看雜誌、看錄影帶或看看電視,她甚至可以無聊的找他吵架,找他下棋,找他玩撲克牌,更可以狠狠的痛罵他一頓,當然他也會回罵她,不過吵到後來總是不了了之,刑淑依一回來,就會給他們帶來短暫的和平。
她也想念刑淑依。
雖然一直窩在那個別墅中,但是她也的確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憶,和石瑞剛在一起的短暫數日內,她還是有很多的樂趣。
多得超乎她的想像。
她不該去懷念那幾天,但是她忘不了。
她真的想忘。她也真的忘不了。
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頭,是寇孝凱。
「吃過早點嗎?」
「還沒有。」他拉開椅子坐下。
「那就一塊吃吧!」她精神了些,人多吃起東西比較有味道,孤零零的一個人總是覺得冷清,再好吃的東西也變得不好吃。
寇孝凱也的確不客氣,他一向不挑食,有豆漿、油條不錯,三文治、咖啡他也能接受,反正重點是填飽肚子,吃什麼並不重要,而且今天更重要的事是有關秋純被綁架的事,他要問出綁匪是誰。
傳播媒介至今尚不知道有這麼件事,如果被他們聯想到一點蛛絲馬跡的話,早把這個新聞給炒翻了天,誰都別想得到安寧。
抓起了份三文治,他咬了一口。「你休息夠了吧?可以談談那件綁票案了吧?」
「沒有綁票。」她輕描淡寫的說。
放下三文治,他的表情十分正經。「秋純!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我們有信件,有你打回來的電話,還有想爭那個代理權的人員名單,涉嫌的人就在那名單裡,你還說沒有綁票案?」
「是沒有!」
〔一句沒有不能解決這件不算小的事。」
「如果我不承認被綁架,這個案件就不成立。」
「韋叔叔會怎麼說?」
「他有逼你馬上把綁匪抓到他的面前嗎?」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疲倦。「這整件事是個誤會,沒有什麼綁票,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大家的立場不同而已。」
寇孝凱問了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刑淑依有參與這整件事嗎?」
「你認識她?」韋秋純不答反問。
「我見過地兩次,希望由她那裡瞭解這件綁票案,不過她守口如瓶,什麼都不透露,直覺告訴我她知道,而她的確是知道的,是嗎?」他做了結論。「我只能說她的勇氣不小,那個代理權真的有那麼大的力量?」
韋秋純沒有說出那個代理權並沒有那麼大的力量,真正的動力是那件悲劇,它使得刑淑依敢跟著石瑞剛向法律挑戰,它使得刑淑依在崩潰復原之後,變得更加的堅強、更加的獨立。
「孝凱!真的不是綁票!」她只能這麼稅:「忘了【綁票】這兩個強烈的字眼。」
「那這幾天你在哪裡?」他接著問。
「在一個朋友的別墅裡。」
「哪一個朋友?」
「孝凱!我必須向你報告我的私生活嗎?」她佯怒。「即使是警察也不能侵犯我的私隱權!〕
「因為你明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孝凱!」她抓起桌上盛了果汁的杯子,生氣的搖晃著。「我爸爸並沒有報案,只有你和少數幾個人知道,我說過是一場誤會,這件事可以結束了,我保證我爸爸不會追究!」
「我可以再去找刑淑依!」
「她還是一個字都不會說!〕韋秋純放下杯子。「你不要一意孤行好不好?你要當英雄嗎?你要立功是不是?你想破綁架案好出風頭嗎?」
「秋純!」他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之所以這麼關心這樁案件是因為韋叔叔,是因為你,韋叔叔對我有恩,我和你又是好朋友,我怎麼能讓歹徒逍遙法外而不聞不問?今天你幸運的沒有受到傷害,如果他們傷害你了呢?你為什麼要護著他們?」
「因為我沒有受到傷害,我也不想傷害任何人!」她的身體一縮。「孝凱!你比他們幸運,你就別再問了,讓我平靜的過日子。」
「你不怕舊事重演?」
「不會再有綁架,我保證。〕
「你剛說的我比他們幸運?你是指——」
「孝凱!」她想把他的嘴縫起來,要他別再問,如果他再這麼追究的話,她真的會。「你去忙別的事好不好?香港的治安這麼差,你去抓別人行不行?」
「你在為難我!〕
「我是在幫你省事!〕
〔一個人犯了錯就必須付出代價!」他就是這種硬脾氣。「難怪犯罪率會不斷的升高,秋純!至少你該告訴我實情,讓我自己去決定該怎麼做!〕
「我要去睡回籠覺了!」她起身,明顯的拒絕態度。「即使你能抓得到【嫌疑犯】,我也什麼都不會承認,到時出洋相的可是你,到時你別怪我和你唱反調,和你過不去!」他側著頭,盯著她,不怕她的威脅。「孝凱!再追究下去,說不定你自己都會後悔!〕
「我有後悔的理由嗎?〕
「說不定哦!」她靜靜的轉身上樓。
石瑞剛還來不及反應,辦公室已經闖進了四個人,其中一人並將辦公室的門鎖上,他看著來人,以為是誰要搗亂,沒想到為首的卻是韋大鵬,在他的身後,站了三個彪形大漢。
石瑞剛可以按桌上的對講機,他可以找警衛上來,但是他什麼舉動都沒有,甚至沒有一點慌張,他表情平靜的看著韋大鵬,料想他可能是要替他女兒討公道來的,他並沒有帶警察,跟在他身後的,顯然都是他自己的人。
韋大鵬知道石瑞剛不會開口請他坐下,而他也不需要他請,他往距石瑞剛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吧?」韋大鵬冷冷的說。
「應該知道。」他沒有一點懼意。
「我們要好好的算這筆帳。」
「好啊!」
「先來談談八年前的那場火!」韋大鵬對在那場火中失去親人的人,永遠都懷有一份愧疚,但是對石瑞剛,他的內疚就沒有那麼重。「如果你覺得我有罪,你為什麼要領那筆補償金?〕
「是我母親領的。」
「你一毛錢都沒有用到嗎?」
「有!」他照實也極盡諷刺的說:「在我的母親過世後,我拿了這筆錢開創事業,所以說我有今天,有一半是你給我的!」
「既然是這樣,我們之間應該沒有帳,我也不欠你什麼,但是你卻綁架秋純想要逼我退出那個代理權之爭,你的手段未免太不正大光明了吧?」女兒不在石瑞剛的手上,他可以扯開喉嚨的說。
「你可以報警!」
「秋純阻止了我。」
「你不一定要聽你女兒的話。」石瑞剛一副無畏的神情。「對我的所作所為,我不想多做解釋,反正做都做了,隨便你!」
「好像你很有氣魄似的!」韋大鵬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卻開始欣賞這個小子。
「難道你想看我跪地求饒嗎?」
「我沒有報警,但是我也沒有打算就這麼的算了!」韋大鵬的怒氣平息了些。
「我看到了!〕他望向了韋大鵬的身後。「你帶了三個打手來,想把我活活打死嗎?那你可能得再多找一些人來!」
「你到這會兒口氣還這麼狂?」
「韋大鵬!如果你想看的是一隻在你腳邊苦苦哀求的小狗的話,那我很抱歉你要失望了。」他站了起來,一派的頂天立地。「你看不到那樣的場面,你可以把我打死,但是你無法聽到我求饒。」
「如果你肯為綁架秋純的事道歉的話,說不定我可以考慮看看。」韋大鵬做了一些讓步,畢竟秋純平安無事,而那場火卻使石瑞剛失去父親。「我並不是冷血無情的人,只要你肯道歉!」
「我不會道歉!」石瑞剛動也不動的說:「我願意面對法律,甚至坐牢,但是我絕不道歉!」
「你這麼恨我?」
「韋大鵬!你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你可以心安理得的過你的日子,但是我永遠都忘不了我父親為什麼而死,而那是你用錢無法彌補的!」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放秋純回來?」
他一聲自嘲的冷哼,沒有回答。
「如果我心臟病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他還是緊閉著嘴。
「你不希望秋純失去她的父親?」
「韋秋純是無辜的!」他終於開口。「我恨你,但是我並不恨她。」
「所以你還是沒有是非不分!」
石瑞剛從辦公桌內走了出來,望著那三個彪形大漢。「你不用和我說那麼多,叫他們動手吧!已經發生過的事,現在再怎麼說都沒有用,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綁架韋秋純,只是遺憾你的心臟病居然是假的!」
「你的個性太強了!」
「只因為我沒有向你屈服?」
「你這種個性會害了你!」
石瑞剛一點都不介意這點。「如果我的個性不強,在我父親殉職,我母親憂鬱過度而死之後,我早就崩潰,我早就一蹶不振。如果我的個性不強,即使有你那筆補償金,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這番局面,我很高興我的個性是這麼強。」
「不願隨風折腰的樹,會被連根拔起。」韋大鵬語重心長的。「你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我不需要你來教訓我!」
「如果沒有八年前的那場火,如果沒有你綁架秋純的這段過節,我會欣賞你這種人!」
「我沒有同感!」他絕不會去欣賞韋大鵬。
「看來我們只有一次解決這兩件事。」韋大鵬也起身,即使有些不願意,他還是得救訓一下這個小子。
石瑞剛也擺出了架勢,脫掉了他的西裝。如果韋大鵬以為他是一個肩不能桃、手不能提的軟弱男人,那韋大鵬會大吃一驚,在他的年輕期時,他可是個打架的高手,他也許會被揍得很慘,但是對方也絕佔不到便宜。
「石瑞剛!我會叫他們盡量不打你這張俊臉!」
「放馬過來吧!」
接著韋大鵬一個眼色,那三個大漢一湧而上。
石瑞剛不是弱者,但是猛虎難敵猴群,而且他只有兩隻手、兩隻腳,對方是他的三倍,加上他們可是訓練有素的打手,剛開始他還撐得住,但是沒有一會兒他就被打得渾身是傷,而且嘴角、鼻孔鮮血直流,更不用去提黑眼圈和腫了的眼睛。
到了後來,其中的兩個人架起了他,任由第三個人給他一頓好打,他沒有求饒、沒有呻吟,事實上他還能用殺人似的目光瞪向韋大鵬。
韋大鵬很想喊停,但是石瑞剛的目光令他做個安靜的旁觀者,打手換了人,原先打他的換去架住他,由另一個人再打。
直到三個人都已打完,直到石瑞剛已經陷入半昏迷,沒有意識的狀況下,他們才將他往地上一放。
「石瑞剛!如果你不甘願的話,你可以再來找我!」韋大鵬撂下話。
「我……會的!」石瑞剛用超人的意志力回答。
「那我等你!」韋大鵬激賞的說。
他們四個人不動聲色的走出石瑞剛的辦公室,秘書在他們走後,不經意的朝總裁的辦公室一看,不禁放聲尖叫,把隔壁辦公室的刑淑依給叫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
秘書全身發抖的指了指前方。刑淑依一看,差點也崩潰的跟著大叫,好不容易她才移動她的腳步,趕到了瑞剛的身邊。他的白襯衫上滿是血跡,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似的,她不知道該怎麼碰他,不知道該怎麼幫他。
「瑞剛……」她哭著,全身都在打顫。「瑞剛……我要怎麼……現在怎麼辦?」
「淑依!送……送我到醫……院。」他的手舉起又落下。「幫我!」
刑淑依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她的哭泣聲愈來愈大,辦公室外站滿了人,他們正在低聲的議論紛紛,而刑淑依更是手足無措,好不容易扶起他的肩膀,卻傳來石瑞剛痛苦的呻吟聲。
「瑞剛!」她縮回手。「我……」
「叫救護車!」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說出,接著他不省人事的昏了過去,手緊緊的抓著淑依的肩膀。
「瑞剛!」她大叫一聲,接著她轉頭看著站在門外的那群人。「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