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
英薇盯著那包東西,疑惑地又說:「如果還是那批照片,我建議你立刻把它扔進垃圾筒!」
她以為,眼前這個無賴不是想向她邀功就是要敲詐,直截了當表明了態度。
「不!我保證這是更精采的東西,而且你從來沒有看過!」
齊仰狡詐地笑著,十分得意。
「更精采的東西?你……」
英薇不得不更加困惑、疑慮了起來,無法想像他還拍了自己什麼照片。
「別緊張,大小姐,請你坦白告訴我,華薇這樣對待你,為了搶一個男人對自己的親姊姊如此不擇手段,你真的不恨她?不痛心?」
齊仰問。
「我不怪她,我早說過了,我可以退讓,而且我也一直努力在做,她還是不放過我?」
英薇雖然這樣說,臉上還是難掩失望、沮喪和悲痛。
「大小姐,我看得出來你很難過,我也很同情你,但是,蒼蠅不叮沒有裂縫的蛋,我雖然跟蹤了你很多天,可惜始終沒辦法向華薇繳出理想的成績單,因為我根本找不到你的把柄!抓不到你的小辮子!也就是說,我們根本扳不倒你!」
齊仰像是主導一個充滿懸疑的情節,又掌握著所有謎底和答案的權威人士般侃侃而談,英薇卻是更加迷惘不解。
「齊先生,我還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麼,你就請打開這個紙袋看看吧,所有的答案都在裡面!」
齊仰指指那包紙袋後,靠在椅背上擺出最舒服的姿勢,等著欣賞英薇的表情。
英薇從紙袋內掏出的,還是一疊照片。
只不過,當她看見第一張照片那一瞬,她的臉整個紅了,整個人也傻了。
「請繼續,繼續往下看。」
齊仰充滿趣味地慫恿著。
英薇的手不由輕顫起來,臉色一陣通紅又一陣蒼白,等到她把那疊照片看到了一半,再也無法繼續看下去,將它反蓋在桌上後,終於把凌厲至極又慘惻至極的一對眼睛死死盯向齊仰。
「裡面的人是你?照片又是誰拍的?」
她喘急著問他,一顆心在胸膛內正劇烈地抽搐與痙攣。因為,她看到的,是華薇半裸著下體跨騎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春宮照!「是我!是我!的確都是我!」
齊仰一點也不覺難為情,滿口承認。
「是你拍的?」
英薇簡直難以置信。
齊仰告訴她:「這點你不用懷疑。」
他拿起鑰匙串朝她晃了晃:「看到沒有?這個小玩意兒看起來像汽車防盜器,其實是個高靈敏度的照相機,還是華薇拿錢給我去買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心裡還有沒有一點點人性和道德觀念?」
英薇悲忿地痛斥他。
「大小姐,你別這麼激動!這些話,你應該去問華薇,是她給我靈感,教我這麼做的,我只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齊仰漫不在乎地猥笑著回答。
「她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對付她?」
英薇幾乎要站起來撲過去將他撕裂成兩半!「別激動,大小姐。我齊某人做事也不是向來都這麼不顧情面,是你那個寶貝妹妹心狠手辣、做得太絕!她利用我、玩弄我,然後想拍拍手一腳把我踢開!你想,我齊仰真的就這麼窩囊,真的連別人的一根腳毛都不如?」
「你想要怎樣才放過她,說吧,我都答應你!」
英薇咬著下唇,急急對他承諾。
齊仰連連嘖嘖嘖了好幾聲表示驚歎才說:「真想不到華薇會有你這樣一個姊姊!你們姊妹實在差太多了,一個拚命害、拚命搶,一個拚命救、拚命讓!不止這樣,一個竟是拚命裝乖的爛貨,一個卻是硬要醜化自己、成全別人的好樣,嘖嘖嘖,真是差太多、太多了!」
「你說這些話沒有絲毫意義!管教華薇是我們徐家的事,請你不要再傷害她!」英薇幾乎已經開始向他哀求。
「那當然!大小姐這麼乾脆又這麼正派,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再為難她!
反正她一開始就錯了,注定要是那個最後的輸家,也不能怪我!是她先不要我這個朋友,反目把我當敵人的!」
齊仰望著英薇,流露出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感動和溫暖,同時也對自己心裡還存有這麼多人性感到安慰和得意。
「說吧,你要多少?」
英薇不太想延宕,希望麻煩盡快解決。
齊仰大剌剌地回答。
「看在大小姐份上,我打折扣給你,五百萬!」
「好,我立即開支票給你,你把底片給我!」
「大小姐真是比華薇痛快太多了!我愈來愈欣賞大小姐!佩服大小姐!」
齊仰又掏出了藏在褲袋裡的底片,交給英薇一邊說:「除了拿出底片,我還會替大小姐做一件好事,報答你!」
「不必了!」
英薇低頭開好了支票,遞給他:「錢你拿去,請你永遠離開我們遠遠的,愈遠愈好!」
齊仰樂不可支,真是揀了大便宜又賣乖,滿口應承道:「是,遵命!大小姐,我會完完全全在你面前消失掉!不過,那件報答你的好事,我還是會做的!不說再見啦!」
齊仰收了支票,朝英薇扮了個鬼臉,意氣昂揚地走了。
英薇抓起那些照片和底片,忍著心口的痙攣疼痛,開著快車直奔回家。
「張媽,告訴我,太太在不在?華薇在不在?」
她先找到了張媽詢問。
「太太出去打牌了,二小姐剛剛才回來,在房間裡。」
張媽回答。
「芝薇呢?」
「三小姐還沒回來,說是去文化中心看什麼表演。」
「好,張媽,你沒事不要上樓來,我和華薇談點事情。」
對張媽交代清楚後,英薇三步並作兩步,急急跑上樓去重敲華薇的房門。
「誰啊?趕著要去投胎是不是,這樣用力敲門……」
華薇正洗完澡,包著一條浴巾不情不願咒罵著來開門,一見是英薇,又瞥見她手上拿了一堆照片,於是按下聲音來心虛問道:「姊,你……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不是已經知道了?幹什麼又來找我興師問罪?」
她以為英薇手中拿的是星期五餐廳的照片。
「你睜亮眼睛看清楚,再告訴我你打算怎麼收拾!」
英薇把照片丟過去。
華薇訕訕地接過照片,吊兒郎當還咕噥說了一句:「這還有什麼好看……」
還沒說完,見鬼一樣尖叫起來,把照片撒了滿地。
「還沒看清楚吧?你給我一張一張地看!一張一張看個清楚仔細!」
英薇衝過去扯住面無血色的華薇,另一隻手用力按下她的肩頭,逼她去看散落在地板上的照片。
華薇渾身打顫,雙眼死閉,怎麼也不敢再看一眼。
「看啊!怎麼不敢看!你壓著的男人是誰?是不是那個死皮賴臉纏著你不放的同學?他叫做齊仰對不對?這就是你對他最熱情、最徹底的報答,對不對?」
英薇含著淚怒罵不休,華薇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你什麼事都敢做!你怎麼對得起爸爸和媽咪?你怎麼做得出來?」
英薇也跟著痛哭失聲,華薇在短暫的無詞以對之後,忽然抓狂般對著英薇叫了起來:「是你!一定是你叫齊仰做的!你要報復我!我知道是你!是你!」
英薇抓著她,給了她一巴掌,怒罵道:「不錯!是我叫他去照的!我還給了他一張五百萬的支票,你可以去查,甚至叫他到法庭去對質!」
「對!我要去告你!我要叫法官判你坐監!」
華薇歇斯底里狂喊。
「你可以立即去告!但是,不要忘了千萬別把徐家的臉丟個精光,因為照片中的人可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告!我不告!佑實知道了一定不會再要我!」
華薇像要瘋狂了一樣,抓住了英薇的手腕又哀求道:「怎麼辦?姊,我不要讓佑實知道這件事!我死也不能讓他知道!姊,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放心,你的佑實哥哥不會知道這件事,我已經把底片和照片都要回來了,你永遠都是他心目中最可愛的小天使!」
「不,不!齊仰一定會把照片拿給賈佑實看,他一定會!他說過他不會放過我,要讓我死得很難看!」
「如果真要這樣,誰也救不了你!」
英薇頹然歎息,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哺喃自語道:「誰叫你和魔鬼打交道,注定只會輸、不會贏!」
「對!齊仰是一個魔鬼!一個該下十八層地獄去油炸的魔鬼!」
華薇頓足哭喊,英薇搖頭長歎道:「不,齊仰不是魔鬼,魔鬼在你的心裡!」
華薇聽了大哭說:「不管!我不管!姊,你一定要救我!我要嫁給佑實!」
「我怎麼救你?你叫我讓時光倒流,讓這件事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英薇攤出雙手,懊惱地(此處十幾字亂碼)靈機一動,停止了哭泣大聲說直:「有了!你去向賈佑實說,照片中的人是你!我們兩個長得這麼像,他對你印象又不好,他會相信的!」
「華薇,你……」
英薇簡直氣得要嘔出血來。
「姊,求求你救救我!你去向他說!你去!你說過你不在乎他的!如果你真的有誠心要把他讓給我,你就去告訴他!你去!姊,你一定要救我!」
華薇絕對是不到最後一秒鐘,絕不輕言放棄,使出看家本領對英薇又是哀求又是威脅。
「好吧,如果你非逼我這樣做不可,我還是成全你!」
英薇答應了她,全身如同虛脫了一般,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拿起了如有千斤重的電話,英薇還是撥下了佑實的號碼。
「啊?是英薇?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實在是太湊巧了!」
佑實本來也正猶豫著要怎樣把那個棘手已極的訊息傳達給英薇,正在天人交戰中,想不到英薇倒先打電話過來,何況,自從上次在車內吻了她,又被她拒於千里之外地表態之後,他以為他和她之間的僵局已更難化解。
總之,英薇主動來電,令他非常高興與意外。
英薇回答他道:「能不能見個面,我想和你談談。」
「當然,我也想見你!我馬上過去接你!」
佑實滿口答應。在最短的時間內,他趕到了徐家大門外,英薇已在等著。
佑實下了車,一臉溫存笑意問她:「我們去哪裡?」
「人愈少的地方愈好。」
英薇迴避著他的眼光,簡短地回答。
「我也這麼想!難得我們今天能這麼投契!」
佑實笑了起來,替英薇開了車門。等他坐回駕駛座,英薇告訴他:「往山上開吧,山頂有個觀景台,那裡很安靜。」
「好。」
佑實駕著車子,一路兩相無語到了山頂。
山下的燈火非常遙遠,五顏六色閃爍著,像一缽盛滿了珠寶又往四處流溢的聚寶盆。景觀台上另外停了一部車,一對情侶正在車內擁吻。
「嗯……想不到你會打電話給我,我很訝異,也很高興。」
佑實將車熄了火,車窗搖了下來,見英薇不說話,只好先找話打破沉默。
「嗯……我有事和你談。」
想不到英薇也是吞吞吐吐。
「什麼事?」
佑實問。
英薇顧忌著,不敢貿然啟口,不得不和他打起太極拳來:「你說你也想找我,是什麼事?」
她不能確定齊仰是否真的會把照片也給了佑實,如果冒冒失失提起,豈不徒然教華薇蒙羞?她很小心,很謹慎,深怕出了差錯反而害了華薇。
沒想到佑實也是唯唯諾諾,支吾了一下才說:「沒有,我只是想見你,看你是不是好好的!」
英薇聽得出來他顯然沒有說實話,因為他撒謊的技巧太笨拙了。
「我亳發無損,謝謝你關心。」
英薇根驚訝於自己竟然能如此和他在說客套話,因為她實在十分不願意觸及那個剮心的難題。
「噢,那就好……」
佑實覺得自己從來不曾如此笨拙過,苦惱之餘乾脆轉換了心情、充滿愛意地問她:「英薇,經過這一段日子,?對我的觀感難道一點都沒有改變?我非常愛你,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
「有啊,我對你的認識比以前稍有增加了一些,至少我知道你歌唱得不錯,一點也不會荒腔走板!」
英薇笑著回答,眼睛仍是不敢投向他。
佑實喟然長歎道:「英薇,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倔強?這麼冷酷?這麼矜持?接納愛情並無損你的這身傲骨!」
英薇不肯回答,把臉偏向另一邊,讓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又說:「你真的對我沒有一點感情,真的要把幸福拱手讓人?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麼不敢轉過臉來看我?」
「我怎麼不敢看你?」
她忿忿把臉轉了過來,逼視著他問道:「你以為我怕你?躲你?因為我愛你?」「對!就是這樣!」
他搶著想馴服她。
「你簡直自大到無藥可救!」
她嗤之以鼻,立即又把臉轉偏去。
他信心十足地說:「你也對自己過度自信!英薇,因為你根本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你的表情想要告訴我你的高傲、倔強、冷漠和難以捉摸,但是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經驗和觀察中已經學會瞭解讀你在無法控制中流露出來的愛和溫柔!你騙不了我!我愈來愈有把握,你已經騙不了我了!」
他更進一步去牽她的手,動之以無限溫存深情,希望讓她卸去一切矜持。然而她卻是掙脫了他,激動地說:「如果你以為我今天晚上是出來和你談情說愛而開始自我陶醉,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會讓你徹底死心的!」
「我為什麼要死心?我永遠不會放棄你!誰都不能教我放棄你!」
「我行為不檢,你們賈家大大小小都知道了,你還敢碰我?華薇就要嫁給你,你為什麼還這麼不安分?」
英薇氣急敗壞,彷彿已被逼到了懸崖邊緣。
「你要我娶華薇?因為你行為不檢?你要用這個來說服我,當做甩掉我的理由?」
佑實沒好氣地反駁著,強按下心頭的不平之氣,又說:「看來真的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是老天爺教我在今天把一切問題徹底解決!英薇,我不是真的存心想讓你看這些東西……」
他的動作充滿了遲疑,但還是把那疊照片拿了出來。
「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他的聲音低沉得簡直有些恐怖。
英薇心膽俱裂,想著齊仰竟然真的出賣了華薇,把照片交給了賈佑實。但她仍是不敢冒險,強作鎮定道:「那有什麼好看?星期五餐廳那一套是吧?它已經不新鮮了。」
「你看了再說。」
佑實把照片硬是塞給了她。她只是飛快瞥上一眼。
她暗暗嚥下一口氣,狠著心平平板板地告訴他:「算我倒霉被人家砍到後腳跟,我認了。」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佑實盯著她問。
「我認啦。你可以理直氣壯判我死刑,把我休掉!」
「你是說,照片裡的人是你?」
「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
她大聲壓制他,他搖頭笑道:「你想替華薇頂罪?我還有好東西給你看。」
他又遞給她一張紙條,篤定地看著她將它打開。紙條上寫著:親愛的賈佑實先生:很抱歉打擾你。我是這批照片的製作者齊仰。
基本上,一個在你面前赤裸裸表演過的人,是很不願意再在你面前曝光的,然而為了實現自己「想做一件好事」的承諾,我還是不得不獻醜了。我不得不提醒你,照片中和我一起表演的是那個看起來像天使的魔鬼,而不是那個看起來像魔鬼的天使,你千萬別被蒙蔽了!我想我應該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免得畫虎不成,反而收到反效果!我要告訴你,徐家大小姐完全不是華薇向你描述的那種女人,我跟蹤了她好多天,並沒有任何精采的收穫,而這種場面我在華薇這裡卻是唾手可得,相信照片你已同時收到了,希望你是一個真正眼睛雪亮的人,但倒不必把我當成主持正義的英雄!再見!英薇讀完了便條,四肢發軟地癱在椅上發呆,久久才說:「華薇,華薇該怎麼辦?」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所有的矜持、驕做、倔強、冷漠等偽裝都消褪無蹤,只剩下滿臉的哀傷、柔弱、無助的淒涼。
佑實抱住了她,再溫柔不過地對她說:「華薇的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想瞭解你的心裡究竟有多少溫柔和善良,我腦袋裡究竟有多少顢頇和愚蠢!我多麼多麼愛你,英薇……」
她躲在他的懷裡,哭成一串含笑又帶淚的紫丁香,他的真情,溶解了她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