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連拉帶扯的把士達送回他們的房間,元琦已累得氣喘吁吁。
「躺好!趁我還有力氣替你上藥之前躺好,否則你就等著傷口發炎化膿。」她發狠的用力。
「喂……輕一點,輕一點!」她正大力塗抹他左頰的傷口。
「你活該!粗魯又胡言亂語!」她加重力道上藥。
他痛得猛吸氣。「你就不能輕一點嗎?我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看起來呆呆?傻的、容易上手的女人打抱不平!」
「什麼?!什麼叫容易上手?」太過分了!
「你知不知道西方男人是怎麼看東方女子的?」一牽動嘴角他就覺得痛,「就像台商看大陸妹一樣。」
「你……你無恥!」她下手又用力三分。
「我才怕你丟臉,惹得洋人以為中華民國的女人都這麼隨便。」他打架不覺得痛,上藥卻差點痛死。
「是,我隨便!我還得感激你的「公民與道德」和愛國情操!」元琦快氣昏了。
士達一手拉住她,情急的說:「我不是,我愛……」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話,推門而人的是敏芳。
「士達!你有沒有事?」她馬上坐到床邊審看心上人的傷勢。
「死不了的!」元琦和士達同時出聲。
「交給你了,除了臉之外,其他傷口都還沒上藥。」元琦說完便往門口走去,她快累垮了。
「元琦──」士達伸手想攔她。
「你不可以亂動,我看看……哎喲……嘖!都是血。」敏芳壓下士達欲起的身子。
元琦順手帶上房門,走了十來步才發現上藥的鑷子還在她手上。
折回去?她猶豫了許久才往回走。
一開門,元琦就看見士達的手放在敏芳腰上,嘴唇正要離開敏芳的唇,情景美得讓她想哭。
「呃,對不起……」她清了一下喉嚨。
「元琦?!」士達嚇得深吸一口氣。
「哎呀!元琦,你怎麼不敲門?討厭……」敏芳嬌嗔著。
「對不起,我……把鑷子給帶走了,不過……好像用不上了!」她勉強一笑,「你應該比藥還有效。」
士達感到元琦是發著抖退出房間的,老天!她一定又誤會了。
「要不要再親一個?」敏芳俏皮的又要奉上雙唇。
「不,一個就夠了。」夠他死無葬身之地的了。
「你不可以告訴元琦是我說的哦,士達──你是想親我才和我交換條件?還是你真的好奇朱大少是誰?」
「我管他朱大少是誰!」不管是誰,都別想靠近元琦。
「那你……好壞!」敏芳樂歪了。
士達不理會她,兀自陷入沉思中。
沒想到七年來,他依然沒改變情人坡上的心情,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告白。
但是,他該告訴她七年前的誤會嗎?她會相信嗎?還來得及嗎?唉!就要回國了。
☆ ☆ ☆
甫踏入國門,士達他們旋即投入醫院的忙碌工作中,不似三位美女還有寒假可以調養生息。
情況又回到出國前,士達依然面無表情的坐在餐廳,望著眼前的食物發呆,提不起一絲絲進食的興致。
「又來了,我想你最好娶個傅培梅第二,否則早晚會被你挑剔的胃給休掉!」浩宇戲謔的說。
「這樣吧,佳佳等會帶東西來,大夥一起吃。」恆祥滿臉幸福。
「哇嗚!太幸福了吧!令人嫉妒。」浩宇捶著恆祥的肩頭。
「所謂吃虧就是佔便宜,呵!花掉十幾萬換來一個美嬌娘,早知道我就自己出旅費。」士達半開玩笑的說。
「雷達,你和元琦的情況如何?」浩宇啜口咖啡,「我已退出戰場,你最好從實招供,看我是否退兵退得值得。」
士達沉默不語,攪拌著杯湯中的玉米粒。
「雷達?」浩宇伸手在他眼前晃動,以吸引他注意。
「別問好不好?」他實在不想談。
「打架那晚,她不是扶你回房?」
「我說別問了!」士達倏地火大的推開餐盤站起,轉身離去。從那天元琦看到敏芳和他……之後,她根本不再正眼瞧他。
「雷達──」浩宇不敢相信,一向冷靜自持的士達,竟會發這種莫名的脾氣,而且接二連三。
恆祥趕忙拉住欲追的浩宇,「別逼他。」
浩宇坐下來,「嘖!愈來愈瘋狂。」
「那是因為你仍在玩世,而雷達已找到了。」恆祥開導他。
「找到什麼?」
「老婆啊。」
「喔!」懂了,不過目前他並沒有這種切身之痛。
「浩宇,看來我們要再幫雷達一把。」
「怎麼幫?」浩宇興致不高。
「像上次一樣啊,你負責支開敏芳,其他的就看雷達自己了。」
「哦,不!我拒絕。」浩宇呻吟。
「浩宇,雷達幫過你不少次吧?MISS陳、吳怡怡、風騷的林艷卿……」
「停!我幫,別再翻舊帳了,OK?」他攤攤手,非常無奈。
「這還差不多。」
☆ ☆ ☆
之後的一個星期,佳佳幾乎天天到醫院來,除了恆祥的午餐之外,她還會多帶兩份,一併討好士達和浩宇的胃。
最後,甚至連敏芳也來了,五個人習慣嘻嘻哈哈的用午餐。
但是士達的話很少,因為當中沒有元琦。
「佳佳,怎麼不找元琦一起來?」恆祥像稀鬆平常的表示關心,但是他知道士達放慢了吃飯的動作。
「元琦?她回家了。」
「回家?她是南部人?」
「不是,她回內湖的家,學校附近的房子是租的,寒假不上課,她就回家住。」佳佳解釋。
「那滿近的啊,她不想出來走走?」恆祥不能理解。
佳佳嘟高嘴,帶著埋怨,「我根本沒她家裡電話,怎麼找她?」
「啊?她沒給你們家裡的電話?」恆祥看著她們,一臉詫異。
佳佳無辜的點點頭,「不過我有她租處的電話。」
士達歎一口氣,他並不感意外,七年前,同樣有一個元琦的「死黨」告訴他,她沒有元琦家的電話。
他喃喃自語,「我就知道。」
「你說什麼?」佳佳眨眨眼。
「沒什麼,湯很好喝,佳佳定會是個好太太。」士達轉移話題。
「嘿,是我的好太太,你別想太多。」恆祥一手攬佳佳入懷。
士達只得低頭繼續喝湯。
芝麻海苔酸辣湯。
一片漆黑的湯色,就像他的愛情。
唉!他又沒了胃口。
☆ ☆ ☆
直到開學前兩天,元琦才帶著愛犬投投回到租賃的房子。
原以為回內湖的家便可以全然的放鬆自己,因為沒有人找得到她,哪知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幾乎不留家裡的電話給任何朋友,如此一來找「元奇」的電話肯定都是大哥的,而不會是找她,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在太多必要的時候,她可以隨心所欲的消失。
就像這次,在回國的飛機上,佳佳就已約好要去醫院為恆祥送愛心便當,敏芳當然一口答應,而她借口要回內湖的家,日子就清靜多了。
但是她的一顆心怎麼也靜不下來,終日惶惶然的,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最後還被母親大人趕出家門,催她早點回租處準備新課程。
「投投,媽媽不愛我了,對不對?」元琦將下巴抵在膝蓋上,對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發問。
「什麼?才不是我脾氣壞,你亂講!」
這是元琦的怪癖,和投投聊這種自問自答的天。
「我才沒有想那個下流的自戀狂!我是在想出國玩所發生的事情,事情裡面有他,就順便想到啦!」
可卡犬嗅嗅鼻子,不理會主人的謊言,大搖大擺的從她面前起身離開。
「哎呀,你回來嘛!」她抱回可卡犬,「好啦,我不說謊。但是,他那麼花心……」她將頭埋進投投金黃色的長毛中歎息。
☆ ☆ ☆
都已經走出校門了,元琦仍萬分不情願的踟躕著,「為什麼一定要我去?我討厭醫院!」
佳佳在她背後推著她前進。
「她不想去就別勉強嘛,佳佳。」敏芳看看手錶,「才十分鐘的路程都走了二十分鐘啦。」
這話令元琦火氣上升,去就去嘛,她執意不去倒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她們加快步伐,三分鐘後便到了醫院餐廳。
餐廳裹用餐的人不多,佳佳很快的就找到了恆祥。
恆祥用手肘輕碰士達,「雷達,元琦來了。」
士達猛地抬頭,只見元琦高挑的身影窈窕行來,這一剎那他才知道,天!原來他是如此想她。
「嗨,好久不見。」士達直盯著元琦打招呼,完全忽略同來的敏芳和佳佳。
「咳……」佳佳覺得他的態度太明顯了,不得不出聲暗示,否則待會敏芳一定又滿腹「硫酸」。
「你們好,請坐。」士達心知自己失態了,不免有些尷尬。
偏偏元琦把頭撇一邊,固執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氣氛霎時有點膠著。
「對了,趁現在全員到齊,我有個提議。元宵節就快到了,我們一起去看花燈如何?」恆祥打破僵局。
「噢!我對人擠人實在沒興趣,倒是佳佳的手藝還比較吸引我。」士達根本沒發現恆祥的用意,輕易的否決了。
這笨蛋!恆祥從桌下狠踢了士達一腳。
「那……我們找個地方,我來辦桌,讓你們見識一下我的廚藝。」佳佳接口提議,見恆祥似乎鬆了一口氣,險些失笑。士達在這方面,實在太過木頭!
她才說完,附議的聲浪此起彼落。
「可是要上哪兒辦?」敏芳詢問眾人的意見。
「是啊,去哪辦?」一下子男士們又哀聲歎氣了起來。
突然,佳佳大叫一聲:「元琦!」
元琦震了一下,靠向椅背,「幹嘛?」她有不祥的預感。
「可以去你那兒啊!你的小窩又近又方便,廚房設備齊全,客廳大小合適,再好不過了!」佳佳興高采烈地看著元琦。
「但是……這……」她似乎沒理由拒絕。
「不好吧……」敏芳把尾音拖得長長的,「屆時把她家裡弄髒了,多不好意思,而且不會影響元琦約會嗎?」
「是啊。」士達無神的點點頭,完全失去鬥志。
佳佳睨了敏芳一眼,趕緊接口,「不會啦,元琦才不會介意,對不對?而且投投一定很高興有大餐可吃。」利誘之後接著趕鴨子上架,「而且我知道鑰匙放哪。元琦,你若有事晚些回來也沒關係,我們會等你回來,就這麼說定!」
元琦看看眼前這些人,已開始討論準備哪些吃的東西,哪輪得到她這個主人發言,只是,她似乎也沒什麼不高興。
☆ ☆ ☆
上完最後一堂課,元琦提著禮物獨自步行到朱家;而佳佳和敏芳下午沒課,早就約好了殺到超市採購。
她站在公寓大門前,按下對講機,「朱媽媽,是我,元琦。」
大門隨即應聲開啟,元琦拾階而上,步人位於二樓的朱家。
「哎呀,琦琦,我才念著你呢!學校開課了嗎?」朱母熱絡地招呼她。
「嗯,今天第二天,朱媽媽,這是送您的禮物。」元琦雙手奉上從日本帶回來的茶葉。
丸山牌綠茶,朱母最愛喝的。
「哎呀,你還記得,不枉朱媽媽這麼疼你。來,坐一下,文凱、丫頭一會兒就回來了,你留下來一塊吃飯。」說著,朱母又忙進了廚房。
「朱媽媽,您忙,我家裡有客人,得先走一步。」元琦跟到廚房門口,說得心驚膽戰。
「這怎麼行?我親自做了元宵,你得吃過再走。」朱母口氣堅持。
「朱媽媽,真的,家裡還有一大群朋友,不好意思……」元琦點頭又陪笑的說。
「哎呀!他們人多有伴兒,不差你一個。你陪陪朱媽媽,晚些我讓文凱送你回去。」朱母說著邊把元琦推回沙發坐下。
她實在不想面對文凱,卻又敗陣在朱媽媽這一關,心中忐忑得令她頭皮發麻。
結果這一坐,元琦直耗到七點才踏出朱家。
文凱陪她下樓,溫柔的說:「我陪你走回去,我知道你又不讓我開車送你了。」
「錯。我等你開車過來。」她想早些回去,嗯……回去餵投投。正當理由。
平常時候她總嫌離朱家太近了,麻煩多多,這會兒她卻覺得距離遙遠,坐不住。
下車後,元琦揮手說聲再見便小跑步的上樓,在樓梯口就已聽到門內又叫又笑又鬧的喧嘩聲。
她竟然被隔離在歡樂之外,實在令人抑鬱,目前她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的揣著雷士達的頸項,狠狠的吻得他窒息,管他用什麼方式親吻敏芳,她也可以用吻和他打招呼!
突來的念頭令元琦失笑,老天!她瘋了。
她開門人內,正好聽到浩宇已有五分醉意的聲音。「你們知道嗎?她哭了!她哭著說:「我真的很喜歡士達!」眼淚、鼻涕全和在一塊兒,老天爺,我看了忍不住想吐。」佳佳揩揩眼淚問:「真的?她怎麼敢?!」
「是啊,我也挺佩服她的!」浩宇點頭。
「士達,我問你,如果你在場,呃!你怎麼辦?」敏芳愛嬌的搖晃士達的手臂問。
「嗯……我可能和她一起痛哭!」他一臉愁苦。
「你好壞!」敏芳拍響士達大腿,對著眾人連聲追問:「然後呢?」
浩宇唱作俱佳的繼續表演,「後來我湊巧在路上遇到士達,我就告訴他:「士達,怪獸看上你了,找我哭訴,你自己看著辦。」你們知道他怎麼回答嗎?」
浩宇學士達當時雙眼圓瞪的模樣。「「怪獸?!王靜菁?!」」
「「是王靜菁沒錯,哎呀!人家怪獸也不錯啦,有勇氣又……」我一語未畢,「怪獸」竟突然出現,氣呼呼的指著我?:「方浩宇,你給我說清楚,我不叫怪獸!我姓王!」我的媽呀,她聽見了。更妙的是,你們猜士達怎麼回答?他居然對她說:「喔,對不起!怪獸王!」一副冷酷的帥樣。哇!你們知道嗎?足足有一分鐘,我連吸氣都不敢!」
霎時,所有人全笑成一團,只差沒掀了屋頂。
「不然怎麼辦?仁慈的給她希望,再更殘酷的打碎?」士達攤攤手,為自己辯護。
元琦倚在玄關,開口道:「至少毋需做人身攻擊吧?」
「元琦,你回來啦!」佳佳首先看見她,「快來,吃吃看我做的大餐。」順勢拉著元琦入座,儼然她才是主人一樣。
士達沒有迴避元琦的問題,反而趁大伙又說起其他笑話時,對元琦道:「是殘酷了點沒錯,但是,它是早晚的事實,沒必要浪費雙方的時間及精神。」
元琦避開士達的注視,也躲掉他話中的火藥味。自己剛才幹嘛那麼急著奔回家?還有那可笑的念頭──吻他?!
沒錯,她瘋了。
大伙都已略有醉意,因而沒人察覺出他們之間-諾鈉氛,奇怪的是,士達沒醉,他清醒得像滴酒未沾?br />
元琦不想搭理士達的任何挑釁,幸好醉加一分的敏芳替她解了圍。
敏芳拉著浩宇大聲的問:「後來呢?」
「哪有後來?她一看見我和士達,就用怪獸眼瞪我們!」浩宇故意裝出猙獰的雙眼、雙爪嚇敏芳。
敏芳又笑又叫的躲進士達懷裡。
元琦深吸口氣,她快看不下去了,那就是她日夜想念的胸膛?就是在豪斯登堡時,那件外套遮掩下發燙的胸懷?他怎麼可以讓同一個胸膛依靠多個女人?!
元琦倏地站起,對著空氣說:「我去溜狗!」反正沒人清醒,她不過意思的稍做交代罷了。
「投子,走。」帶著興奮異常的可卡犬,元琦急忙逃出酒精充斥的空間,往固定的散步路線走去。
那個自戀狂說的和做的根本是兩回事,說什麼他不做給人希望再將之打碎這種事,那他對她做的又是什麼?他害得她心湖的漣漪不斷,自個兒又和別的女人親親熱熱!
元琦狠踢了地上的石子一腳,「哎呀!」一個趔趄,她險些往前栽倒。
跟在暗處的士達正要上前扶她,另一隻手及時扶住了地。
「小心──」
「文凱!你怎麼在這?」元琦站穩腳,詫異著文凱的出現。
「等著救你啊!」他拍拍她頭髮,半開玩笑的說。
元琦輕笑,「騙人!怎麼回事?」
她嗅嗅味道,嗯──文凱清新的氣質在此時具有撫慰人心的作用。
「喏,你忘在我車上的。」他拿出一個女用小皮夾。
「啊!」元琦拍自己健忘的腦袋,傻笑著,「謝謝。」
「這麼晚還溜狗,我陪你。」文凱順手接過她手中的狗繩。
「你的車呢?」元琦發現他似乎並未開車來。
「我停好車才發現的,索性就散步過來。」他將手插進口袋,手肘彎成一個圈。
元琦有默契的將手放進圈中,勾著他的手散步。此時她需要一個可以依偎的朋友,不想自己一人,也不想去深思和文凱之間的問題。
一直站在暗處的士達凝視著他們,感到一陣心痛,她總可以笑得如此甜蜜,用那種令他神魂顛倒的弧度牽動嘴角;她對每一個男人都能報以那種微笑,唯獨對他總是不假辭色!
為什麼?她就這樣討厭他嗎?這念頭令他想灌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