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說愛你 第七章
    你會如何對待你喜歡的人?

    「我會以對他最好的方式待他,為他著想,而不是把他塑造成我希望的模樣。」石芳不斷回想安樹曾問過她的問題,以及自己的回答。

    三天了,她不肯定是否還撐得下去,強烈的佔有慾啃噬著每一次看見安樹離去的心。

    每天,他們依然會先到「芳鄰」,直到林蔓如出現,安樹起身、離去,而她多半繼續待到更晚,才去坐幾乎沒有學生搭的捷運。

    看看時間,六點二十,石芳準備回家了,剛好遇上怒氣沖沖的小毛走進「芳鄰」。

    一看見石芳,小毛便大吼:「坐下!」

    「幹嘛?」石芳一頭霧水。

    「那小子為何載林蔓如回去?」

    石芳怔愣了一會兒,緩緩低下頭坐回位子,玩著桌上的水。

    「你們在搞什麼飛機?」小毛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別問啊,再問她就要哭了。

    「石芳,你太疼他了,縱容他任性妄為,他根本沒考慮到你的立場和心情。」

    「不是的,安樹是……」

    「你還傻得替他說話。」小毛氣炸了。「他根本是坐享齊人之福!」

    不是的!不是的!石芳猛地搖頭,別動搖她的信心。她在等,等安樹事情辦妥回來,他的眼神告訴她,他會回來。

    「石芳,你不要理智過頭了。要嘛去搶,要嘛找個更好的,別理那白癡了,我看到他就一肚於火。」

    泫然欲泣的石芳第一次在小毛面前表現出脆弱,一味的低頭搖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走吧,一起搭車。」小毛無奈的搖搖頭。

    走出「芳鄰」,石芳才看見倚在機車上的李見傑,他看著她,似乎在外頭等了很久。

    「你有事?」小毛察覺出眼前兩人的神色,轉身問石芳。

    「沒事,我們走。」此時她不想見李見傑,更不想解釋什麼。

    「石芳──」李見傑走上前來。

    石芳歎口氣,拍拍小毛,「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她不想讓小毛知道李見傑和她之間的約定。

    「好吧。」說完,小毛一人離去。

    見小毛離開,李見傑不迂迴的直說,「你沒有來找我。」

    「你說過你不會逼我。」

    「但是我希望你難過時來找我,這和什麼狗屎約定無關。」李見傑激動的抓著石芳的手臂,感覺到她一人添傷時的脆弱。

    「我沒有難過。」石芳大吼。傷心的眼睛卻偽裝散發出堅強的光芒。

    這讓李見傑更難過。

    「原本我看你和戰安樹漸入佳境,並不祈求你再來履行約定,只要你快樂就好,但是這幾天我看到的你是那麼……」李見傑不忍心說出來。

    「你不懂,你們什麼都不懂。」石芳崩潰的大吼,淚水不爭氣的冒出眼眶。

    「石芳──」李見傑的心絞痛,走近她,讓她靠在他胸前大哭出來。

    撫著她細柔的短髮,李見傑耐心的等她平靜。

    「對……對不起。」石芳低頭整理情緒,拿著李見傑體貼遞上的面紙擦乾眼淚。

    「石芳,別再讓我知道你哭泣,我不會再坐視等待,我不會再讓你哭泣。」李見傑堅定的握著石芳的肩膀,篤定的說。

    石芳跳離他可及的範圍,紅著眼靜靜的說:「我要回去了。」

    「我載你。」

    石芳搖搖頭,越過他身旁,朝捷運站方向走去。

    李見傑並沒攔下她,但已下定決心,戰安樹那不知好歹的傢伙再不知好好的對待石芳,他絕對會讓他後悔。

    ☆          ☆          ☆  

    在「芳鄰」裡,石芳笑咪咪的對安樹說:「安樹,晚上你到家之後打電話給我。」

    「幹嘛?!」安樹敲敲石芳的頭。

    「秘──密──」石芳很神秘。

    「好吧,那我先走了。」安樹起身。

    坐在一旁的小毛看安樹走後,便對石芳說:「走吧,不是要我陪你去買蛋糕?我們搭公車會比較慢。」

    「好啦,快走,我告訴你,這家蛋糕最好吃了。」石芳得意的說,為此,她還不辭辛勞改搭公車,因為搭捷運還要走很遠。

    「哪一站下車?」上了車之後,小毛才問。

    待石芳告訴他站名之後,他整個人彈跳了起來,「石、芳!」他皺眉緊張的問:「你知道林蔓如也是在這站下車嗎?」

    「啊?!」她只知道林蔓如的家離安樹家和她家不遠,但沒想到竟然這麼近。

    石芳莫名的緊張起來,但隨後便安心的說:「安樹只是載她回去,我們到時他早回家了,遇不到啦,而且遇到又怎樣,剛好叫他三貼載我們去他家慶生。」

    你倒樂觀!小毛在心裡嘀咕,望望窗外,不再多說什麼。

    ☆          ☆          ☆  

    安樹照往常一樣遞安全帽給蔓如,她也順利的戴好上車。

    很奇怪,自從開始接送林蔓如上下課之後,林蔓如的態度改變許多,更奇怪的是,他從沒遇到那兩個糾纏、跟蹤林蔓如的人。

    今天石芳要他回家後打電話給她,安樹心裡泛起一抹微笑,他很想念和石芳相處時的自在和瘋狂。

    「安樹!安樹,你有聽見嗎?」林蔓如在安樹身後逆著風喊道。

    「啊?什麼?」他趕緊放慢車速,以便聽清楚林蔓如在說什麼,今天他有點急。

    「我是說,我家那邊有一家蛋糕專賣店,裹面有附設咖啡SHOP,我想去坐一會兒再走。」其實林蔓如的死黨已經先蹺頭去那兒等他們了,今天安樹生日,林蔓如想給他一個超大驚喜。

    「今天……」安樹遲疑了一下。

    「你有事?」蔓如的口氣充滿了失望。

    「呃……沒事。」石芳應該不會這麼早到家,他晚一點再打給她應該沒關係。

    「真的?那太好了!」蔓如高興的將頭靠在安樹的背上,雖然隔著安全帽,但這已經是她最露骨的表現了。

    照著蔓如的指示,安樹將車停在騎樓,然後跟著她經過櫃檯往後走。

    這裡離他家很近,只是他從沒注意過,下次該找石芳、小毛一塊來坐坐玩玩,想著想著,一抬頭,他看見一群蔓如班上的女同學,包括靜敏,而桌上有一個大型蛋糕。

    「生日快樂!」大家對著他齊喊,然後拉炮、開香檳。

    安樹一時目瞪口呆,因訝異而沒有任何表情。

    「這……太……」他說不出話來,現下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唉呀,是蔓如的男朋友,我們才捨命蹺課來的喔!」其中一個看來活潑大方的女孩說。

    男朋友?!

    蔓如滿臉通紅,羞澀的模樣更引來大夥兒的瞎起哄,「臉紅!」「戀愛!」

    安樹也嚇了一跳,他是蔓如的男朋友?!更訝異的是蔓如臉紅了,是害羞嗎?他不由自主的望向蔓如,那模樣真是他始料未及。

    「哇!含情脈脈。」

    「好甜蜜喔!」眾姊妹們再度喧嘩。

    「來──坐下,坐下。」

    安樹、蔓如一同被扯入主位,緊密的靠在一起,蔓如一逕紅著臉笑,安樹則是手足無措,只好任這群活潑開朗的女孩們消遣擺佈。

    這……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安樹突然感覺不安了。

    ☆          ☆          ☆  

    石芳和小毛走近「Pucci」蛋糕專賣店門口,突然一輛機車吸引了石芳的目光。

    「這是……安樹的車。」石芳愈說愈小聲,車的左右側各放一頂安全帽,而紅色的那一頂……

    石芳一時不敢踏入「Pucci」,怕看見自己不願見到的事實。

    「走啊。」小毛催促著石芳推門進去。

    沒有看見安樹,石芳噓了一口氣,走近櫃檯說明訂購的蛋糕大小、模式、年齡,付完帳之後,石芳才被櫃檯後的嘻笑聲吸引了。

    她稍微側身一看,一時傻了眼,而小毛也隨她的視線望去。

    安樹、蔓如親密的坐在一起,蔓如羞紅的倚著安樹,而眾人正起哄哼著《結婚進行曲》。

    石芳像是死了幾百次,整個人瀕臨崩潰。

    小毛見狀怒髮衝冠,想要往櫃檯後衝去,牙縫中不時吐出髒話,「這死白癡,我非揍死他不可。」

    「小毛──」石芳死命揪回小毛,「不要──」

    小毛就要破口大罵,無奈石芳已經拖著他往外奔去。

    「你這是幹嘛?」小乘甩掉石芳捂著他的嘴的手。

    石芳瞄了門外的機車一眼,心痛的伶著蛋糕住回家方向走,吭也不吭一聲。

    「喂!石芳,要走你自個兒走,這個狗屎慶生會我是打定主意不參加了。」石芳知道小毛怒氣未消。

    看著石芳哀怨懇求的雙眸,小毛火氣霎時消了一半,煩躁的搔搔亂髮,「反正那是你們的事啦!我也懶得理。」說完,他折回公車站,結果還是經過「Pucci」門口,一時氣憤難忍,他長腿使力一踹,往安樹停放在外面的機車踢去,這才稍微甘心的走開。

    紅色安全帽撞到地面,再加上機車壓下,整個外殼重創,擋風鏡碎裂一地,像在哀悼石芳再也不會戴上它。

    ☆          ☆          ☆  

    石芳拎著蛋糕佇立在安樹家的門口,固執的咬著牙關,她要等安樹回來給她一個安心的解釋。

    這是她盼了多少年的戀愛哪,她不會輕易放棄,雖然剛才那一幕不斷浮現腦海,但是不可以,她搖搖頭,不可以沒聽見安樹的解釋就亂想,說不定這只是誤會。

    等了好久,天色已昏暗,石芳將蛋糕置於腳旁,自已也找了一處石板坐下來,安樹忘了嗎?忘了她原本告訴他的──回家要打電話給她,之所以要他回家後再打電話就是希望他早些回家,她和小毛打算給他一個驚喜,結果小毛氣走了,而安樹沒回來。

    她低頭玩著腳邊的碎石,突然一雙高跟鞋映入眼簾。

    「你是……石芳?」戰媽看著眼前俏麗脫俗的女孩問。

    「戰媽媽?!」石芳訝異,趕緊站起身。

    「你在等安樹?」

    「嗯。」石芳眼中閃過一絲憂愁。

    「這是……」戰媽指著石芳腳邊的蛋糕。

    「哦,這是要為安樹慶生的蛋糕。」石芳趕緊彎腰拾起蛋糕。

    「這小子今天生日啊?」戰媽笑了笑,「進來等吧。」便打開了大門。

    「不……不了,有點晚……」石芳猶豫了一下,「麻煩戰媽媽幫我拿給安樹好了。」

    「真的不等了?」戰媽看看石芳仍穿著校服,想來這小女孩從下了課便等到現在。

    「嗯。」石芳將蛋糕交給戰媽,「戰媽媽,那……我先走了。」

    「好。」戰媽沒有再慰留,心想這女孩和上次看起來怎麼不一樣了?像有什麼心事似的,而安樹這小子,都八點多了還沒回來。

    犯著嘀咕,戰媽推門進去。

    ☆          ☆          ☆  

    總算將蔓如送回家,安樹匆匆進門便往房間衝去,都九點了,石芳一定也是想為他慶生,該死,已經這麼晚了。

    「喂,石芳嗎?」電話一接通,安樹便急著問。

    「嗯。」石芳輕聲的回答。

    「對不起,回家的路上遇到國中同學,被強拉去唱KTV,鬧到現在才回來……」安樹有點緊張,他幾乎不曾說謊,但他不想讓石芳擔心或胡思亂想。

    結果石芳沒有任何反應或回答。

    「石芳?」安樹確定石芳是否在線上。

    強忍著顫抖,石芳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他騙人!他說謊!她如此相信的安樹說謊!

    「石芳?!」安樹覺得心中一陣刺痛,他慌亂的叫喚著石芳。

    「生日快樂。」深吸一口氣,石芳強忍哽咽的說。

    安樹無法確定石芳怎麼了,「石芳……你,要不要出來一下?」

    「不要。」石芳搖頭無力的回答。

    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安樹只好說:「那……我收線了。」

    「嗯。」石芳緩緩的放下電話,才悲傷的放聲大哭起來。

    而電話另一頭的安樹皺著眉掛上電話,摸摸喉嚨覺得好渴,剛才吃太多蛋糕了。

    於是安樹走往餐廳,打開冰箱,一個大型蛋糕在裡面!安樹笑了起來,嘿,難得老媽記得兒子的生日,於是大吼:「媽,您良心發現啦!」然後愉快的往老媽的臥室大步而去。

    「媽,怎麼這麼巧,你也到Pucci買蛋糕,我剛才也是……」

    「那不是老媽買的。」戰媽懶懶的插話回答。

    「咦?」安樹緊急煞住。

    「那是石芳買來的。」戰媽斜眼睨著兒子,等著兒子說明。

    「什麼?!」安樹的心臟一陣緊縮,瞪大眼睛呆望著母親。

    「她在門口等你,直到八點多才走。」戰媽冷冷的衝著安樹說:「兒子,你上哪兒去啦?」戰媽再度看他,瞧得安樹背脊冷汗直冒。

    「媽……」安樹沮喪的靠牆坐下來,頭顱埋進躬起的膝蓋中間,「噢……」他蹙著眉呻吟。

    「你到底幹了什麼傻事?」戰媽怒氣未消,下床拍了兒子的頭一下。

    安樹猛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不該說的謊剛才都對石芳說了,這……

    「這麼嚴重?」戰媽看著安樹陷入迷亂,猜得出事情非常嚴重。

    「媽,我回房了。」安樹無力的爬起,腳步沉重的回到房間。

    要不要再播電話給石芳?他望著電話猶豫不決,提起話筒又放下,該死!他到底在幹嘛!

    披起薄外套,他往外衝,一路狂奔至石芳家。

    一會兒後,「對不起,我找石芳。」安樹朝對講機說明,「我叫戰安樹。」

    隔了幾分鐘,大門開啟,安樹望著雙眼紅腫的石芳心疼不已。

    她哭過了。

    「過來。」他攬住她,將她嬌小的身軀圈進他厚實的胸膛內。

    瞬間,石芳的眼眶又濕潤起來,埋進安樹的胸膛內低聲啜泣,抽動的肩膀讓自責的安樹說不出安慰的話。

    突然她抬起淚汪汪的眼,哽咽的說:「安樹……如果你有喜歡的人……沒關係……」不斷搖頭以肯定她說的「沒關係」。

    安樹再次摟緊她,撫著她的短髮,喃喃道:「不會了,不會了……」

    石芳認真的望著安樹,項頸間安樹送的項煉跳出T恤外,安樹溫柔的把它放入石芳的T恤內,「樹是你的。」他指指樹形的墜子,一語雙關的說。

    石芳這才點頭,從口袋掏出一個戒指,一個陽剛的石頭形狀白金戒揩。「生日快樂。」

    望著石芳溫柔的笑,安樹將戒揩套入無名指後,輕啄石芳的鼻尖。「謝謝。」

    「我要上去了,你也早些回去。」石芳揉揉酸澀的眼。

    安樹低下頭來,再次左右各吻上石芳的眸子,「晚安。」

    「晚安。」

    坐進電梯的石芳,雙手合十的低頭祈禱:上天啊,請讓我得到期盼多年的戀愛,讓我自私的希望幸福可以永續。

    ☆          ☆          ☆  

    然而膠著的情況,一點一滴損毀石芳的期盼。

    安樹生日過後的第二天,石芳懶懶的窩在文藝社,她有兩節空堂,安樹有一節,她突然下定決心,今天不讓安樹再載林蔓如回家了。

    她要和安樹出去玩!

    安樹進入文藝社後,石芳便嘟起嘴說:「安樹,下課後我想去淡水。」

    「芳……」安樹近來少見石芳任性,突然有些難以適應。

    反正問題丟給他了,石芳堅定的想:安樹會答應她。

    「好。」他揉著她的耳垂,寵溺的點點頭。

    「下課後我在「芳鄰」等你。」石芳揚起一朵笑容,心中輕哼起樂曲來,「你沒來,我一輩子不理你喔!」這是她的決定和賭注。

    「不會的。」他不會再讓石芳難過,於是篤定的回答。

    「嗯,我相信你。」石芳肯定的點頭。

    下課後石芳便到「芳鄰」等安樹,她想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於是用吸管玩弄著飲料,直到飲料快喝完了安樹才出現。

    「可以走了?」石芳張著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大眼。

    「嗯。」安樹篤定的點點頭。

    「走!」石芳高興的大叫,背上背包,蹦跳出座位,好久不曾下課出去玩耍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安樹回來了!

    結果,就在他們要步出「芳鄰」的時候,林蔓如的死黨吳靜敏氣喘吁吁的跑到安樹的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安樹,他們來了,他們在校門口,蔓如嚇得不敢出校門。」她拉扯著安樹的袖子,「快來呀!」

    不!石芳也驚慌的在心中慘叫。

    安樹神色緊張的回頭看了石芳一眼。

    石芳拉著安樹的包包不放,固執的搖著頭。

    「唉呀!你快來,我先去陪蔓如了。」靜敏慌張的大叫:「你一定要趕快過來。」說完就又奔回學校。

    「石芳,你等一會兒,等我。」他握著石芳緊抓住他背包的手。

    「不要,別去!」石芳近乎企求的不肯鬆手。

    「石芳──」

    她知道了,他希望她鬆開他的背包,他的腳訴說著他要去,他心底的聲音說著──讓他去!

    她知道了,於是她死心的鬆開手。

    「等我,芳!」

    「不要,我不會再等你了,不要!」石芳哀怨的瞪著他,瘋狂的搖頭。

    安樹深沉的望著石芳,然後提起腳步,往學校門口奔去。

    「我不等你了呀……」石芳蹲在櫃檯旁哭了起來,我已經說不等你了,你怎麼還是這樣丟下我。

    櫃檯內的老闆娘沒有上前安慰石芳,幸好學生寥寥無幾,而且幾乎沒人注意到剛才發生在櫃檯旁的這一幕。年輕的愛情哪!老闆娘知道此時任何安慰都是多餘,只能心疼的望著石芳脆弱的身子。

    石芳跌跌撞撞的走出芳鄰,從小路往捷運站走去,經過學校沒開啟的側門,從這裹可以望見體育館開啟的門,她無力的攀著欄杆往內望,眼淚再度決堤,直到看不清前方的景象,才手背一抹離開側門。

    沒想到突然從側門內傳來一聲叫喚:「石芳?」

    她遲疑了一會兒,往回走,用迷濛的淚眼望著出聲處。

    「真的是你──」李見傑丟下網球拍,三兩下躍牆出來,才發現石芳早成了淚人兒,「石芳,怎麼了?」

    石芳流著豆大的淚珠,肩頭抽搐著,低著頭強忍住不哭出聲。

    「乖──」李見傑將頸上的毛巾攤開蓋住石芳的頭。

    石芳這才蹲下身子埋在毛巾內大哭出聲。

    李見傑攬緊石芳的肩膀,一同蹲坐在石路上,兩旁的草叢遮住兩人的身影。

    許久,石芳才從毛巾下現出臉來,天色已經暗了,她竟然哭了整整一小時。

    她面對李見傑時仍帶著-腆,而李見傑則定眼瞅著她看。

    「我不放你走了。」他說得冷靜而確定。

    石芳沒有動靜。

    「來,我載你回家。」他拍拍屁股站起,伸出一隻手,等著石芳伸出手。

    石芳將自已的手放進李見傑的大手內,他猛力一拉,石芳彈跳起來。

    他握著不放,對著欄杆內的警衛室大叫:「伯伯,幫我開門。」

    怎麼可能?伯伯會輕易開門?石芳才思索不到三秒,鐵門緩緩往左移動,開出一個大縫讓他們進去。

    「伯伯,謝啦!」李見傑揚揚手,帶著石芳走入體育館,彷彿伯伯幫他開門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是,守側門的伯伯一向以難纏出名啊,李見傑哪來的魅力?

    「這伯伯……」石芳指指警衛室。

    「我一向人緣很好。」李見傑揚起一抹陽光般的笑容。

    石芳點點頭承認,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為何人緣好,像現在,他沉穩的給予她適度的依靠,也許傷口一時仍在抽痛,但也許可以縫合得美麗吧!

    ☆          ☆          ☆  

    安樹牽著機車陪蔓如走出校門,經過那兩個死纏爛打的外校生面前。

    事情該有個結果,於是安樹主動走上前去,冷冷的對他們說:「同學,追女孩子要能放能收,既然人家已經表明無法接受,就請有風度的放手,不要再為難了。」

    「你算哪根蔥,要你開口。」其中一個獐頭鼠目的臉湊近安樹,不屑的問。

    「他是我男朋友。」蔓如躲在安樹身後鼓起勇氣道。

    「嘖!小白臉嘛!」另一個矮個子朝安樹腳邊吐了一口痰。

    安樹怒目一瞪,將機車架好,大聲說:「你再說一次。」安樹挺直身子,他高出說話者兩顆頭。

    「哼!走著瞧,你小心一點,出了車禍別想到我。」矮個子歪嘴念著安樹的車號,然後手一揮,吆喝著另一夥伴離去。

    安樹將車繼續牽離校門口後才發動,「上車,我送你回去。」

    「安樹……他們威脅要……」蔓如被他們放下的狠話嚇住了。

    「放心,我機車都放校內,不會有事,來吧,上車!」

    「但是……」

    「上車!」安樹有點急躁,他的心仍掛念「芳鄰」內的石芳。

    「對不起。」蔓如小聲的說。

    「事情能解決就好。」說完,他加快油門,往蔓如的家飛馳而去。

    等到他再回到「芳鄰」,已是六點多。

    「老闆娘,石芳呢!」安樹沒找著石芳,跑到櫃檯前詢問老闆娘。

    「你有寄放在我這兒嗎?」老闆娘愛理不理的回答,這小子,笨!不知讓石芳哭過多少次,這一次恐怕……

    「她什麼時候走的?」安樹不太相信,石芳真的不等他了。

    「安樹,」老闆娘語重心長的說:「若無法好好善待石芳,就鬆手吧!」說完她又忙著手邊的工作,不再理安樹。

    安樹一時呆愣住,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放手?要他放手?他心裹住著石芳,腦子想的也是石芳啊,為何……

    「她變得沉靜、不快樂,你沒發現嗎?你沒想過是誰造成的嗎?你有沒有站在她的立場想過?!」老闆娘的話一句句敲入他混亂的心,如雷灌耳。

    是他!

    他對蔓如的心軟造成石芳難過。他第一次相信石芳的堅強,他……

    安樹的雙手插入亂髮撐著頭顱,他第一次擔心來不及,擔心不再有機會,昨天石芳不多問卻直掉眼淚時他就該覺醒,結果他竟一再的讓她難過。

    安樹失神的呆坐片刻走出「芳鄰」,發動機車時,心中亮起一個希望──淡水,石芳說她想去淡水。

    也許他可以找到她。於是加快油門,他飛快的趕往淡水。

    他看看左手無名指的石頭形戒指,看看黃昏的天色,希望黑夜不要太早來。

    結果,他遍尋淡水各處石芳可能去的地方,卻沒見到那個身影。

    吹著海風,他竟有股想哭的衝動,隱約中他知道太晚了。

    許久,他才背著一身濕鹼的海風味踏上回家的路途。

    回到家中,戰媽正看著電視,她環抱手臂,懶懶的用蹺在茶几上的腿指著茶几上的小盒子,「你的,沒有郵戳,可能是親自送來的。」

    聰明的戰媽其實早已猜出是誰,只是不曉得這兩個年輕人怎麼了。

    安樹一看,有糟透了的預感,彎下身拿起紙盒便往房裡走去。

    一打開,安樹便無力的往床上倒去。是那條樹形墜子的項煉,他送給石芳的生日禮物。

    伴著項煉附上一張紙條,石芳的筆跡──重重的「謝謝」兩字,其餘什麼都沒寫。

    安樹握著項煉,臉埋進枕頭內,淚水充滿了他迷濛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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