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寨的人大都知道,如果想在黑風寨做壞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大多數人都還宿醉未醒的時候。
只是,一向戒備森嚴的黑風寨,在什麼時候有這個機會?
答案就是最後一次借糧的隔天,豪飲一宿之後,除了幾名大老外,黑風寨簡直像座老弱婦孺城,只要避開當值的幾人,在黑風寨中燒殺擄掠簡直易如反掌。
還好,今天幹壞事的眾人並不是要滅亡黑風寨,否則,黑風寨多年的基業想來必定毀於一旦。
「推下去吧!該是屬於哪裡的冤魂,就讓他回到哪裡。」指著地上昏迷的人影,坐在石椅上的中年婦人,下達一項殘忍的命令。
衛小霜一聽,顯然受了不小的驚嚇。「娘,你沒說過讓崖大哥死。」
原以為她只要她迷倒崖奇,沒想到卻是要他的命。
「他知道太多秘密,當然得死,何況這樣一來,你大哥便能名正言順接掌整個黑風寨。」只要石虎娶了林兒,整個黑風寨就是石家作主了。
黑風崖上的風冷得刺骨,而婦人臉上的表情比風還冷。
「但是,娘……」衛小霜總覺得不忍,崖奇是那麼出色,卻要曝屍荒野……
石謹的老婆張氏瞪著親生女兒,滿臉怒氣。「幹什麼?沒出息的女孩,難道你還指望嫁他啊!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黑風寨裡那麼多男人,我會幫你再找一個比他好的。」
「沒人比他更好了,除非……黑風嗎?」女人原本失落的眼神,突然又綻放出光彩,縱然不是黑風,還有路行遠!
「有什麼不可。」
「那……就隨你處置吧!」既然崖奇那麼狠心負了她,她幹嘛還為他心疼,就讓他自食惡果,怨不得她無情。
張氏滿意的點點頭。「再多灌他兩杯酒,當他酒醉失足,滑落山溝中。」
「是,娘。」衛小霜依言拿起酒瓶,將剩餘的酒全數倒進崖奇的嘴巴,之後,舉起一雙纖手,來回撫摸那張性格英俊的臉龐幾回後,才不捨的離開。
「好了,別拖拖拉拉了,小容去毒那個女人,應該快來了,解決崖奇之後,還有那個女人要對付,沒有多少時間。」
「是,娘。」
衛小霜開始拖著崖奇高大的身體往山崖邊移去,只是,壯碩的他並不好搬動,好不容易,終於將他拖到崖邊,只要一腳,這個她曾經迷戀的男人,就將是荒野的死屍。
「對不起,崖大哥,雖然我很喜歡你,但娘的話我不能不聽,還有為了乾娘與風師伯的將來,也只好對不起你了。」她凝望最後一眼後,抬起了腳……
「住手,你們想幹什麼?」一顆小石子直接命中她的腳踝。
「楚清霧……小容!你怎麼沒……」張氏驚訝地看著飛奔而至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盯著,計劃中,小容應該毒死她了啊!怎麼她會像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裡?
「她根本沒機會下手,謹嬸。」楚清霧冷冷地望著她嘲諷著,小容的善良、遲疑,加上她的機警,老實說,要毒死她並不容易。
「她沒毒死你也沒關係,你一樣要死。」
「謹嬸,沒想到會是你,當年主導一切的人是你,還是衛芳紅?」
「是我!只可惜這個秘密將跟著你們兩個人一起沉到山崖中。」
「謹嬸,你應該知道,以你跟小霜的武功,要勝我可能不是那麼容易,而只要我們一有打鬥,相信必定會招來黑風寨許多觀眾,到時候……」
「誰說我要跟你打的。」張氏發出一聲冷笑。「我想你應該不希望小霜把腳往這個人身上踢吧?」她的意思是只要她輕舉妄動,崖奇就將粉身碎骨。
「你……」看一眼地上毫無意識的男人,楚清霧整個肩膀垮了下來,如今她確實是處於下風,無計可施。
「小容,把她捆起來。」
「是,娘!」
原本無計可施的楚清霧,卻被這聲呼喊驚醒了過來。
「小容是你的女兒?」她一直以為只有衛小霜才是石謹的親生女兒,沒想到……
「沒錯,沈碧瑩有一個女兒算什麼,芳紅小姐比她強,有兩個女兒,兩個可以終日陪在她身邊的女兒。」張氏笑得有些病態,似乎不准沈碧瑩有任何比芳紅小姐強的地方。
「對不起了,楚姑娘。」小容慢慢地走上前,拿起本來就該綁著她的繩索,往她身上套。驀然——
「小容,該是我說對不起。」就在石小容接近她的那一剎那,楚猜霧突然轉身,反客為主地架住她。
「楚清霧!你想幹什麼?」張氏和衛小霜對這個變化大叫一聲,她們清楚看見楚清霧手中的髮簪,正緊緊抵著小容的咽喉。
「很簡單的答案,一個換一個。」該感謝崖奇今早解了她的全身穴道,還給她武功。
「不行!」張氏鐵青著臉,不相信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
「那就隨你,不過你得記住,看你怎麼對待崖奇,我就怎麼對待你女兒。」
「楚清霧!」衛小霜氣壞了,這陰險的女人竟然會來這一手,不過都怪小容笨。
「別叫,衛小姐,我現在要過去喚醒崖奇,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我保證小容的命運將跟崖奇一模一樣。」
「娘……好痛!」令楚清霧驚訝的是,石小容竟很配合的裝出痛苦的模樣。
「別折磨她……」張氏突然想起楚清霧那身施毒的絕技。
人說虎毒不食子,看來這一招她賭對了。
「只要你們待在原地不動,她就不會有痛苦。」
她拖著小容,很快的來到崖奇的身邊,探探他的鼻息,還算正常。
「崖奇,醒醒……崖奇……」
「他中迷神丹!你放了小容,我就給他解藥。」張氏開始跟她談條件交換。
「我想,經過這麼多事之後,我是不可能相信你,跟你交易的。」楚清霧嘲諷地婉拒她的好意,露出一記自信的微笑,並從腰際拿出一顆丹藥,塞進崖奇的口中。那是剛才慕容青揚偷塞給她的丹藥。
「崖奇,你醒醒。」迷神丹的毒性來得快去得也快,吃了解藥後應該會馬上甦醒。果然……
「清霧?!」看著映入眼簾的那張擔憂的臉,讓崖奇又驚又喜。
「先別多說,我看我已經找到所有的答案了。」見到他甦醒,楚清霧雖高興,但卻沒空敘情,她放開了石小容,現在該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了。
「謹嬸,沒想到會是你!」如她所料,崖奇一見到謹嬸,先是一驚,隨即記起衛小霜下毒迷他的事情,許多疑點串成一線,他大概已經知道答案了。
只是,為什麼?
「怪不得我。」沒想到張氏的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的懊悔,反而露出得意的神色。
崖奇與楚清霧不解,事跡敗露她應該慌張無措,不該還如此得意啊?
就在崖奇兩人百思不解的同時,楚清霧突然感覺後背一陣刺痛。
「哎喲!」她知道自己又遭暗算。
「清霧!」聽到她的驚叫,崖奇嚇一跳,躍身而起,沒想到這時,楚清霧突然反身撲上他。
「崖奇,小心!」另一支飛鏢在同時間沒入她的左臂。
「哈哈,我正要告訴你們如果加上一個石謹,你們誰也別想逃了。」看見楚清霧連中兩鏢,張氏與衛小霜終於仰頭大笑。
「謹叔?!為什麼?」回頭看到行兇的人,崖奇整個人呆住了。
「護法,對不起,為了可憐的小姐,我不得不這樣做,你實在不該知道當年的往事。」
「我不懂。」崖奇露出不解的眼神,依他對謹叔的尊敬,他知道謹叔不是個會犯上弒主的人。
「我懂。」楚清霧突然接口。「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盡忠。為了懲罰那個忘恩負義的風冽。」咬著牙,她幫他們的動機說出原因。只不過一說完,她隨即嘔出一口鮮血。
「清霧!」崖奇將她抱得更緊些,臉上露著不曾有過的驚慌。
她千萬不能死,不能死!
「別擔心,我沒事。」崖奇的驚慌與擔憂,看得她好窩心,背部、臂上的傷似乎都不再那麼疼,看來,他對她是真心的。
「你很聰明,風騷娘子,但是如果你不找來黑風寨,那也就不會多拉一個人陪你死。」言下之意,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崖奇。
「崖奇什麼都不知道,要殺,殺我就行了。」迅速吞下一顆顧命丹丸,楚猜霧想辦法盡量拖延時間,或許,有人會來。
「清霧,你的傷很重,別多說話……讓她走吧!謹叔。」崖奇開始計算這場仗的勝負比率,來黑風崖五年,他鮮少看見石謹出手,只不過從他一手調教的石虎與一些黑風刀手看來,他的武功修為應該與他在伯仲之間,加上謹嬸、小霜,如果要護著清霧離開,老實說,他沒什麼把握。
張氏發出一陣冷諷。「好一個英雄救美啊!小霜看見沒?男人就是這樣,有了新人忘舊人,你眼巴巴暗戀的崖大哥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搞不好連林兒都沾不上邊。」
「謹嬸,當年是你逼碧瑩夫人離開隱憂谷的吧?」事情到這個地步,一切都很明顯了,謹嬸主導了一切。
張氏冷笑一聲。「沒錯,該怪她笨!只是看了一眼丈夫倒在別的女人床上,也不等人清醒問清楚真實狀況,就氣得離家出走,活該她孤老一生。」
她只不過要石謹將那夜喝醉了的風冽放在小姐床上,再不經意地讓丫環們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沒想到沈碧瑩當真拖著剛生產完後的身體跑來看,當場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氣跑了。
「那麼也是你買通產婆,要她告訴夫人說她產下一個死嬰的羅!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事情越來越明朗,崖奇的心情越低落,真有這麼深的仇恨需要她這樣狠心拆散一個家庭。
「廢話!當然是為了小姐。」張氏不屑地啐一口,「谷主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也一直認為風冽應該會娶芳紅小姐,沒想到,他卻被沈碧瑩那賤人給騙走了。你們哪裡知道,打從風冽來隱憂谷拜師的第一天開始,小姐就愛上他,愛了十幾年,到頭來卻輸給一個野地救回來的女人,這叫人怎麼甘心!」
「風先生不是被騙走,他們倆是彼此相愛。」聽完張氏的話,楚清霧一臉熱淚,沒想到害碧瑩師父一家的理由,竟是這麼簡單的一個不甘心。
「你懂什麼?谷主早就打算將小姐許配給風先生,是沈碧瑩硬來破壞的。」原先沉默的石謹打斷楚清霧的話。
「謹叔,我真沒想到你會參與這件事。」崖奇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個事實,對石謹,他一向視為尊長,對他的武功修為、人生閱歷深感佩服,怎知他會……
「崖奇……我想,反正你不會再有機會開口,我就告訴你實話好了。」石謹的表情雖矛盾,但卻又堅決。「其實,這件事當年谷主也贊成。」
「你的意思是說……」幕後最大一雙黑手是隱憂子!
「沒錯,我們都認為只要沈碧瑩一離開,風冽終究會回到小姐的身邊。」
「那為什麼會留下風林兒?」照理說,他們應該會斬草除根,以除後患才對。
石謹一笑,笑他們的無謀。「林兒是用來當作籌碼的,有個小嬰兒,風冽就不可能隨沈碧瑩而去,拋下自己的骨肉不管,芳紅小姐將林兒當作親生女兒一樣撫養,只要女兒不離開,風冽就永遠會待在小姐身邊。」
「你們好狠毒啊!哪有人這樣強求一段感情的!」楚清霧氣極了,沒想到一切的答案竟然是這麼的骯髒自私,為了強要一段感情,硬生生拆散一個原本應該美滿和樂的家庭,這些人——根本不算是人!
「隨你罵吧!對不起,護法,今天,我不能讓你們倆活著走出黑風寨,當你們知道了所有秘密之後,也該是受死的時候。」
「謹叔!」崖奇一驚,知道他將出手,懷裡的楚清霧傷勢嚴重,他根本無法放下她,與他對打。
沒讓他有遲疑的機會,一個起落,石謹已經向他攻來。「對不住了,護法……」
崖奇不得不將楚清霧放下,專心迎敵。
而在此時,衛小霜伺機而入,目標對準受傷的楚清霧。
「小霜,殺了那丫頭!」張氏冷酷地下著命令,跟著也加入戰場。
聽到張氏的話,崖奇一驚,連忙回頭擋開衛小霜對楚清霧的攻擊,再回首給張氏一拳,只不過這一拳卻被石謹給接下,並且擊中他的左胸……
戰場上一下子變成三個打一個。
「別管我,崖奇,你先顧全自己。」楚清霧擔憂的大叫著。
「我怎麼能不救你呢?」趁著空檔崖奇回頭低望她一眼,用眼神表達生死與共的決心。
他癡狂的心,楚清霧看到了。
「你又何苦呢?」她沒想到這個向來對她冷朝熱諷、惡言相向的男人,會對她下這麼深的情、這麼濃的愛,濃烈到願意捨命相救。
生死攸關之際,她終於明白不能再掩飾自己的感情,或許今天,他們倆就將共赴黃泉,一些話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崖奇,我……」
「別說,我懂。」忙著應敵的他,手雖忙,眼睛卻是雪亮的,他的心在雀躍,因為在剎那眼神交會之際,他完全懂了她的心。
這場兩人間的眉目傳情,看得衛小霜殺意大起。
「妖女,你去死吧!」沒想到風林兒說的全是真的,崖奇竟然愛上這個妖女。
「住手!別殺他們!」突然加入的一雙手,架開了衛小霜,也化解了崖奇、石謹等三人的戰況。
四個人全瞪向那個外來者。
「乾娘!」衛小霜不敢相信攻擊她的竟然是衛芳紅。
「小姐!」眼前出現這個人,連石謹、張氏也都嚇一跳。
崖奇沒作聲,迅速地回到楚清霧身旁,現在只有她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
崖奇的體貼,看在衛芳紅眼裡是一陣心痛。
「謹嫂,放了他們吧!」這才是真正的愛情不是嗎?兩情相悅,生死與共。
「小姐……」
「就像他所說的,感情是不能強求的,這麼多年,我看破了。」衛芳紅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那兩雙緊握的手,無法自己。
師哥永遠不可能這樣對她……
「你怎麼這麼說呢?小姐,風先生仍然留在你身邊。」張氏不解,小姐今天怎麼變得這樣洩氣。
「人在身邊,心卻不在,現在,甚至連人都不在了,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意思。」衛芳紅苦澀一笑,當年癡傻的以為只要留住風師兄的人,就能挽回他的心,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十多年來,他為了尋訪愛妻,一年裡頭,幾乎有半年的時間不在寨裡,這兩年來,甚至在寨中的時間連兩個月都不到,即使回寨,他的心也都只放著妻子跟女兒身上,她,衛芳紅,什麼也不是!
「小姐……」石謹夫婦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跟他們原本的計劃相去十萬八千里遠。
「別說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我不想讓自己的罪孽更深重。」
冷風中的黑風崖,因為這句話,多了一份悲情與無奈。
沒人料到,在嗚咽的風中,還隱藏著另一個傷痛。
「芳紅,如果你早知道這層道理,我跟碧瑩就不用受那麼多的折磨了。」淒涼的低喃,隨著風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風先生!」
「師兄!」
在場的人全被那既熟悉又敬畏的低沉嗓音所震驚,抬頭一看,不遠的岩石上,站立的不是風冽是誰?他身旁還伴著一身黑的黑風與一身白的路行遠。
「離開黑風寨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也不想再聽到這些往事!」風冽滄桑的容顏上看不出喜怒,只有孑然的落寞。
「師兄!原諒我……」
衛芳紅懊悔的哭喊中,終於還是喚不回那飽含創痛的身軀,風冽沒多說話,也不打算多停留,背滿孤寂的身影,一轉眼,又隱沒在蕭瑟景象中。
※ ※ ※ ※ ※
黑風寨創幫十多年來,第一次辦喜事。
新郎是黑風寨半面護法崖奇,而新娘則是重傷初癒的風騷娘子楚清霧。
婚禮當天,張燈結采熱鬧洋溢的氣氛,比過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這回又是風冽寨主在離寨許久後,回幫親自主持的一次盛事,大夥兒那股喜樂的心情更是不可言喻。
石謹夫婦以及衛芳紅都沒出席,在前幾天,芳姨突然決定回隱憂谷頤養天年,石謹夫婦及兩名女兒都希望跟著她走,風冽寨主沒強留,寨裡的人除了納悶外,也沒人多問,就連風林兒似乎也贊同這樣的結果。
就這樣,這幾個人像泡沫一樣,在黑風寨消失,沒人再提起。
「楚姊姊,你好美喔!」在崖奇與楚娘子的新房中,一個雀躍不已的人兒不停的打轉著,從一早轉到晚上,她那股興奮的勁兒,似乎比這對新人還要高興。
「謝謝你,林兒。」罩著紅中的楚清霧,微笑道謝著,雖看不見林兒的表情,但她卻能清楚的想見那張酡紅的小臉蛋,必定又是漾著羨慕的光彩。從早上陪她穿上鳳冠霞帔,這小妮子嘴裡的讚美詞就沒停過。
風林兒隨手幫她整整衣上的皺褶,並在她腳邊的矮凳坐下,用一種充滿憧憬的語氣繼續說著。「真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當個新娘子。」
「一定會的。」楚清霧忍住笑,給她堅定的答案,並且愛憐地拍拍她的手背。
這丫頭比她想像的還要堅強,知道母親謝世的消息雖曾大哭過幾天,但好像並沒在原本樂觀的個性上留下什麼陰影,這個結局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把玩著禮服上的流蘇,風林兒無法感覺到楚清霧的心事,只是悶悶地想著問題。
「這很難說,搞不好沒人喜歡我。」崖奇說過,黑風就是被她煩得不敢回黑風寨,既然她那麼煩人,怎麼會有人喜歡她呢?
「誰說的,大家都喜歡你……林兒,你真的對崖大哥一點情意都沒有?」
從崖奇執意要她嫁給他開始,她最無法釋懷的就是這一項!雖然風先生明白的祝福崖奇與她的結合,但,對於林兒的心思,她卻十分的擔憂。
風林兒用雙手撐著下巴,仰頭看著她。「什麼是情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跟他抬槓,喜歡惹他生氣,但卻不喜歡天天看到他,更不喜歡當他的老婆!他的脾氣太壞,臉太臭,沒人受得了。」
「我真有這麼糟嗎?」
才說著,男主角便進門了。
「崖大哥!你怎麼來了?」風林兒似乎不在乎被抓到背後論人是非的尷尬,只訝異他為何而來。
「小丫頭,這是我的新房,我怎麼不能來?」崖奇隨口應了聲,根本不在意那丫頭嘴裡嚷著什麼,所有的心思與目光,全放在床上的新娘。
「喔!對喔!」風林兒拍一記額頭,爹說過,今晚之後,楚姊姊就是崖大嫂了,崖奇的房間當然也是她的房間。
「小姐,我們該出去了。」看她既領悟這是人家的房間,身體卻連動的意思都沒有,跟在崖奇後頭進門的白子,只好無奈地提醒這個纏了人家新娘子一整天的黏皮糖該走了。
「出去?為什麼?我還沒跟楚姊姊聊夠耶!」風林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不懂幹嘛要這麼早走,外頭的喜宴都還沒結束,她才不要去看那些男人搶酒喝的醜態。
「明天再聊吧,走!」白子秀眉一挑,難得對主子露出不苟同的表情,同時間,一雙手也往她的臂膀抓去。
風林兒顯然被白子這異常的舉動給嚇著。「白子,你幹嘛?別抓我啊!放開我……白子……我是大王,放開我,不然我要崖大哥罰你關泥洞……」
叫歸叫,掙扎歸掙扎,她仍然像只小狗一樣,被白子拉著往外走。
白子這輩子還真沒見過像她這樣少根筋的女孩,人家的洞房花燭夜,她湊什麼熱鬧?
在她的拉扯下,風林兒的鬼叫聲終於越來越遠,越來越微弱,最後,終於聽不見。
好不容易去除那個作亂源頭,崖奇感覺一陣難得的輕鬆。
「終於清靜了!」接下來就完全屬於他們倆的天地,拿起桌上的秤頭,他微笑地走向他的新娘子。
「你好美,娘子!」拿掉那片阻礙視線的紅紗,崖奇清清楚楚看見妻子的容顏。
「你別這樣盯著人看嘛!」才迎上那道目光,楚清霧臉一陣臊紅,趕忙又低下頭,以往大都充滿怒意的眼神,這會兒竟是含著濃濃的情意看著她,惹得她心慌意亂。
「不盯著你看,我要盯著誰看?我差點就失去了你,我說過,這輩子再也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崖奇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顎,不讓她逃避。
「你……為什麼要娶我?」她一直不解,他是那麼的高傲,那麼出眾,而她,從沒給過他好臉色,也不曾對他溫柔體貼,他為什麼還會……
「很簡單的答案,因為莫名其妙愛上你。」他捏捏小巧的鼻頭,給她一個極為理所當然的答案。
「你……好不害臊哦!」哪有人這樣正大光明的說愛。
「對妻子示愛也叫不害臊?娘子,你臉皮太薄了。」崖奇哈哈大笑,沒想到盛名滿天下的風騷娘子,臉皮會這麼薄,看來果真如她所說,以往那些大膽、風騷的作風,全是為了找出風先生而做出的偽裝。
長笑後,崖奇突然收起玩笑,神情嚴肅的望著她。
「看著我,清霧,老實回答我,嫁給我,你後悔嗎?」
楚清霧抬起頭,忍住笑意地反問:「後悔?相公,你不覺得現在問這句話太遲了嗎?」
「我……」崖奇也發覺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怪異,尷尬地笑一笑,卻又馬上恢復嚴肅。「我是擔心你或許心裡還……還惦記那個慕容青揚。」
「你啊!」看偉大的右護法吞吞吐吐、一臉扭捏的神態,楚清霧嘴角終於露出大大一朵笑雲。「不管你相不相信,表哥他愛的是碧瑩夫人,你不知道,他深愛了碧瑩師父十六年!」
表哥的那份情,想必連月老都不忍心。
「你是說……原來他偽裝喬扮屈就酒樓帳房,不是為了你!」
「傻瓜,原來你一直這樣認為,難怪那天會氣呼呼地離開。」突然間明白他的氣憤,讓她的心窩更暖,笑得更滿足。
「不能怪我,嫉妒是劑很可怕的穿腸毒藥。」在她面前,他願意將愛情赤裸裸地呈現。
滿心幸福的楚清霧因他的坦白更感動。「別嫉妒了,表哥的心全給了碧瑩師父,只可惜,碧瑩師父心中自始至終只有風冽先生一個人。」
「看不出他是個癡情漢。」
「就像風冽先生一樣。」楚清霧輕歎一聲,風冽告訴她,婚禮過後,他將啟程到碧瑩師父墓旁守靈三年,算是陪她最後一段,這等癡情,聽了令人鼻酸。
妻子微蹙的秀眉,崖奇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別傷感了,比起他們的愛情路,我們要幸福多了,雖有坎坷挫折,但終究有情人成眷屬。」
話是這麼說沒錯,只是,讓楚清霧傷感的心事不只一件。「我總覺得對風先生有點愧疚。」
「為什麼?」
「他原先希望你能娶林兒,照顧林兒,沒想到……」
崖奇用手指輕輕按住她的唇,改由他發言。「娘子,你知道強迫一段愛情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
「悲劇!」她連想都沒想,直覺回答著。眼前就有最好的例子。
崖奇點點頭,很滿意她的答案。「既然知道,你還要強迫它嗎?難道碧瑩夫人和風先生他們所受的苦你也想嘗?還是說你對我不滿意?」
「不!我不是……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楚清霧心急地道歉著,如果崖奇心中真有林兒,他就不會硬要娶她,若強迫他去娶一個不愛的人,那她跟石謹夫婦有什麼兩樣。
「好了,別抱歉了,只要記住專心愛我就行了。」崖奇笑著將她圈進懷中,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真令人心疼。
「奇……」楚清霧主動的往他身上靠了些,舉起手勾下他的頸窩,用微顫的紅唇在他臉頰上印下一記輕吻,決定以溫柔代替道歉。
微醺的新郎倌,哪禁得起這份美女投懷的誘惑,手一緊,不僅將她整個人完全抱進懷裡,一個翻身迅速將她壓向床鋪,在她還來不及反抗,兩個人同時倒在大紅牙床上。
「娘子,我正等著驗收你道歉的誠意呢!」慾火焚身的新郎倌,話裡充滿挑逗。
新娘子被說得臉更紅、心更亂,只能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嬌嗔。
「你……好壞……」
在壞壞的新郎倌侵掠下,她任隨他褪去衣衫,佔有紅唇……
就算是道歉賠罪的謝禮吧!她大方的想著。
床門上的龍鳳帳輕輕被放下,窗外月色也被春光醺醉了。
※ ※ ※ ※ ※
三個月後——
黑風寨恢復平日的作息,新年度的借糧行動又開始展開。
同樣的山大王風林兒,同樣的半面護法,同樣的黑風勁旅,借糧隊伍一字排開在金陵山頭,唯一不一樣的是待宰的羔羊。
晨風中,一段新的賊窟風雲揭開序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