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寨主寨大廳裡,一股詭譎不安的氣氛蔓延著,正在召開緊急會議的幾名核心人物,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那個來當刺客的風騷娘子被暗算了!不僅身受重傷,而且性命垂危,右護法崖奇從一早的臉色就臭到極點,冷得嚇人,原因無他,因為人是在他面前被暗算的。
好不容易在一切混亂受到控制之下,他召開這次緊急會議。
「你想會是誰?」大廳中年紀最長的前任鎮寨總管謹叔,在大夥兒悶不吭聲半天後,首先打破沉默。
「許多人都有可能,在她大肆喧嘩要殺風寨主後,勁旅隊裡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暗算她。」最先接話的是石虎,那個女人遭暗算是她活該,任何與黑風寨為敵的人都該死,更何況她不只一次大言不慚要取寨主之命。
「不,不會,勁旅隊的弟兄或許會想殺她,但會在光明正大的情況下與她交手,不會做這種有欠磊落的事。」路行遠搖頭反駁這個假設。
「沒錯,那會是誰?」崖奇也對自己弟兄的俠義有信心,但除了勁旅隊的弟兄外,主寨裡還有誰會對她下手?能發出那些毒針的人身手不錯,印象中黑風寨中除了他與謹叔,路行遠之外,沒有其他人有此身手,更且還是在離他身後不到百尺行兇,這等輕功更不容小覷。
難道黑風寨還有一些隱藏暗處的高手?
「要不要我召來所有弟兄問一問?」石虎提議道。
「你想既然會放暗器,他還會說嗎?」崖奇看看他,不耐地說了聲,年輕氣盛的石虎,最大的弱點就是在急躁、少謀略。
崖奇的一句話讓大廳的人又沉默下來,雖然風騷娘子的死活並不會影響寨內會務進行,但卻是對寨內弟兄服從性一大考驗,如果真是寨裡的弟兄下的手,那就表示這個人在紀律下擅自行動,這在黑風團隊中絕不被允許。但如果不是,那表示黑風寨裡還有他們不知道的藏鏡人存在,那會是誰?
「你想,會不會是有外人侵入?」一向不愛多話的路行遠提出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在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自己弟兄會做這種事的情況下,只能提出這個假設,雖然潛入黑風寨比登天還難,但他寧願希望殺手是外來的人。
「外人?你的意思是楚清霧自己的仇家找上門?」嘴裡雖這樣問,但崖奇壓根不相信這個可能,只不過腦子裡卻因他這席話閃起一個念頭。
路行遠當然知道這個假設非常站不住腳,但還是想說服眾人,包括他自己。「有可能,如果她在外頭結了仇家,在幾天前跟著她後頭入山,那就很有可能。」
「行遠,你知不知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情況將比楚清霧被暗算更嚴重?」謹叔因為他的假設老眉深鎖。
石虎等人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對啊!這就表示有人能穿過黑風寨層層崗哨,如入無人之境的來去黑風林。」也意味著他們多年來最為自豪的警哨網出了問題。
眾人的情緒這會兒又因為路行遠的假設開始紛擾起來。
只有崖奇一直沉默不語,路行遠的話讓他腦子裡的畫面越來越鮮明。
如果不是尋仇,而是另一個目的呢?
有人要殺她滅口!崖奇心頭一震。
難道……那兇手是為了事情真相被發覺才暗算她?他記起楚清霧最後跟他說的那件事——風林兒不是碧瑩夫人的女兒,接生婆說那個嬰兒早產死了。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事?從她語氣聽來,應該是碧瑩夫人派來的人沒錯,但風先生明明說林兒是他與碧瑩夫人的親生女兒,為什麼碧瑩夫人卻說不是?
一個母親會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女兒?如果林兒真不是碧瑩夫人的女兒,那她又是誰的女兒?這其中到底隱藏著哪些玄機?
有人要殺楚清霧滅口,那不就意味著她的話很有可能是對的?
該不該解開她的穴道讓她有自衛能力呢?為什麼對她的安危他會有股莫名的擔心?
崖奇的臉色變得更深沉,一連串的事端不斷浮現,看來多年來平靜的黑風寨,即將掀起一陣波瀾,而那個女人絕對是風暴中心!
※ ※ ※ ※ ※
「楚姊姊……楚姊姊……楚姊姊,你醒一醒……」
好吵,什麼聲音這麼吵……
「楚姊姊,你別死啊!快醒醒……」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她耳邊鬼叫,走開,好吵喔!我好累,讓我再睡一下!
「大王,別哭了,楚姑娘不會死,她只是昏迷中。」拉開從早趴在床邊哭到現在的主人,白子無奈的安慰著,她越來越同情楚清霧了,被偉大的風林兒纏上,連受重傷都不得安寧。
抹掉臉上、鼻頭的淚水,風林兒根本聽不進去白子的話。「哪有人昏迷這麼多天,那天我中毒也才昏迷半天而已,為什麼她會昏迷得比我久?」說著說著,她不死心的繼續招魂。「楚姊姊,你醒醒啊……」
白子歎口氣,看著那個哭得如喪考妣的主人,無力的勸道:「那是因為你中的毒比較淺,而楚姑娘……」
風林兒「啪!」一聲,又打斷她的話。「我不管什麼淺不淺,你到底會不會救人啊?白子,她為什麼還不醒過來?楚姊姊,楚姊姊你不能死……」
「風……林兒?」楚清霧終於清楚吵她不得安寧的聲音來自何處。
「誰……誰在叫我?」哭得淒風慘雨的風林兒似乎聽到耳邊傳進某些聲響。
「求……你……別吵了。」頭痛欲裂的楚清霧真希望乾脆死了算了。
「哈,楚姊姊,你醒了!你醒了!白子,楚姊姊醒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風林兒的興奮並沒傳染給她,逐漸恢復意識的楚清霧態度還是一樣冷淡,只關心所在位置。看樣子,她還在黑風寨。
風林兒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冷淡。「你受傷了,已經昏迷了三天,要不是崖大哥搶救得當,你小命早掛了,對不對?白子!」
「嗯!」白子緩緩走向她,探探她的脈搏,小臉蛋維持一貫淡然的笑容,對於是誰救她不置可否。
「崖奇救了我?」她記起在林子裡發生的事,崖奇跟她正在爭執風林兒的身世
「有毒的梅花針?」她記得那些突然飛來的梅花針,還有最後他接住她時驚慌的表情……
「是啊!你中的那些暗器有毒,所以崖大哥幫你吸出胸前傷口的毒血,才救了你一命,你不知道那針離心窩好近,要不是……」
「小姐!」白子急喚了一聲,中斷風林兒的下文,這個越說越高興的林兒小姐,根本沒發現床上那顆臉蛋,因為她話裡噯昧的內容已是一陣青一陣綠。
「你說什麼?那個土匪他……」白子的制止顯然來不及,楚清霧早已聽進所有的重點。毒針離心窩好近……吸她傷口的血……那不就意味著……
風林兒不懂為什麼白子不讓她說話,小嘴一嘟。「我說錯什麼了嗎?白子,你自己說的,要不是崖大哥及時吸出楚姊姊胸前的毒血,她一定沒救了,不對嗎?幹嘛瞪我。」
風林兒第二次的轉述實況,終於讓躺在床上的楚清霧整個人「活」過來,跳了起來。「叫崖奇來,叫他過來,我要殺了他……咳……咳……」
她的名節……那個土匪頭子一定是故意藉機毀她名節……
她的激動惹得風林兒更加莫名其妙。「楚姊姊,你別叫,別叫了,瞧!你的傷口又流血了,為什麼要殺崖大哥呢?他救了你……」
「大王,你就別說了。」白子終於拉開越幫越忙的主子,再讓她這樣瞎搞下去,這個楚娘子絕不是毒發而亡,而是羞愧而死。
「我不要他救,我不要你們救……」楚清霧的情緒早被風林兒挑動得一發不可收拾,原先蒼白的臉蛋因為過度的憤怒變得近乎死白。
「楚姑娘……」眼明手快的白子在她昏厥之前迅速按下她的人中,將她救醒。
「楚姊姊……」風林兒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氣成這樣子,在白子之後,忙著幫她拍胸順氣。
「走……開……」半昏半醒中的楚清霧連趕人都無力。
三個女人就這樣陷入一片慌忙之中,這也是崖奇進入房中所見的混亂局面。
「這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怎麼又嘔血了?難道傷勢惡化?崖奇莫名的緊張起來。
「崖大哥,你來的正好,快來勸勸楚姊姊,她一聽到是你救她,就說要殺你,現在傷口又流血,人痛昏過去了。」敢情風林兒根本不知道人是被她氣昏的。
「淫賊,我要你的命……」一見靠近身邊的人,楚清霧不知哪來的力氣翻下床,直往崖奇撲去。
崖奇及時接住墜地的她,神情雖擔憂,語氣卻帶著不悅,道:「你當真不要命了嗎?躺好!」
「不……要你……管。」楚清霧無力的撥開他的攙扶,死都不願欠他人情。
「我是不想管你。」將她放回床上,崖奇的臉上已見不到剛才的憐憫,馬上轉向風林兒。「林兒,你身子也還沒完全復元,回房休息去。」
看來他已經瞭解為什麼楚清霧會傷勢加重了,有這個禍端在,誰都沒法清靜過日子。
「我已經好了,謝謝你,今天我是來探望楚姊姊的。」禍端的敏感度通常比常人低很多,風林兒根本不知道崖奇是要支開她,反而對他的體貼感到窩心。
崖奇覺得好累!他到底輔佐的是怎樣一個「才女」?
「好了,你看到了,她死不了了,回去!」
「我不要。」風林兒終於由他又變鐵青的臉色,明白那份體貼的另一個解釋。「不公平,我知道你天天都來看楚姊姊,而且都待好久,為什麼我就不行?」
白子說很難得見到崖奇護法這樣關心一個囚犯,尤其還是一個女人,為什麼他都可以關心她,她就不行?
崖奇神情露出些微彆扭。「她是刺客,我當然得盯緊她,別忘了她曾經傷害你。」
「但是她也救過我呀!」那天的事她最清楚,如果楚清霧真的要傷她,就不會又出聲喊救命,更不會給白子真正的解藥,這種簡單的道理,聰明的她當然懂。
「我沒救你,我還是要你的命。」沒想到床上的楚清霧卻在這時扯她的後腿。
「為什麼?」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楚清霧那麼討厭她。
崖奇沒漏掉楚清霧眼中矛盾的殺機。「回房去,林兒,再不聽話,我會將白子關進水洞。」
又來了!崖奇每次用來治她的只有這一招。
「為什麼要關白子?」而偏偏每次這一招都管用。
「因為她違背我的命令,放你進屋。」
「但是,是我偷偷進來的,她根本來不及阻止。」風林兒微嘟著嘴。
「你偷溜進來的?好,那連石虎也有罪,門禁不嚴,一起關!」
「不要……」這招果然奏效,風林兒認命服輸了。「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了,你可不能關石虎跟白子!楚姊姊,你安心療傷,我改天再來看你。」
「哼!」楚清霧一點都不領她的情。
兩名少女一走,房裡頓時陷入詭異的沉默。楚清霧睜著一雙怨恨的眼神看著床頭的男人,不懂為什麼每一次面對他,自己一點反抗能力也沒有,手是因為被點了穴,所以失去武功沒有反抗能力,這還說得過去,但為什麼連情感的反抗能力也都消失了?
這個男人到底在她身上下了什麼魔咒?
不!她是聞名天下的風騷娘子,不是嗎?怎麼可能會讓男人下魔咒!
只有她能迷惑男人,沒有男人能迷惑得了她!
崖奇看不出她心裡的澎湃掙扎,思索好久之後,終於還是開口。
「關於那天的事,你根本毋需生氣,事態緊急,我不得不那樣做。」
「你……我告訴你,我寧願死也不要你救。」天哪!相信現在全黑風寨的人都知道這個土匪頭子看過她的身子。
她的清白,她的名節……
上天為證!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心底咒罵的同時,突然,一個念頭閃進她腦中!
等等!如果她利用這次的「親密關係」賴上崖奇,要他負責,或許他會因為愧疚給她答案,縱然他不給,只要她身份改變,放出是右護法女人的風聲,搞不好全黑風寨的人對她就會有問必答!
對!就這麼辦。
點子一轉,她臉上的怒容馬上隱去不少,只不過怨毒的眼神來不及收回,還是被崖奇看見了。
崖奇根本不在乎她怨毒的眼光,當然也看不到她心底的主意,嘴角一揚,露出慣有的不屑。
「你放心,事情尚未明朗化,我不會讓你死的,而且,我相信一個艷名遠播的酒館女人,面對這種寬衣解帶的事情應該是稀鬆平常,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靠男人吃飯的你,會是冰清玉潔嗎?」
言下之意是將她視為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雖然,在他心裡持相反的意見。
「你……無恥、卑鄙,我希望你下地獄去!」
他的輕蔑讓氣得她差點咬舌自盡,她竟然還指望他會有愧疚,對她透露點消息,去死吧!如果手上有刀,她一定會一刀刺死他,然後也殺了自己,跟他死在一塊兒。
跟他死在一塊!她萬分驚訝,她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瞪著他那張少去面具遮掩,又因邪氣笑容將線條烘托得更性格的臉頰,楚清霧重重地歎了口氣,她好恨自己,在這麼傷人的嘲諷間,她竟然還是被他吸引。
天啊!她是不是病了?
對她噴火的怒氣,崖奇冷冷一笑,不以為然。「要我下地獄,等你傷好了再說吧!現在,我要知道你受傷前所說的那件事,先把始末說清楚。」
易怒與倔強是這個女人最大的致命傷,只是,在酒館觀察她三個月,她並不毛躁啊!為什麼這幾天她老露出這個弱點?
崖奇發覺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喜歡觀察眼前這個女人,尤其她起伏的情緒與百變的表情,每每令他迷惘,而這樣的心境卻也讓他自己感到不解。難道,他……
搖搖頭,崖奇將腦子裡突然閃過的想法迅速拋開。
楚清霧當然也知道自己一遇上他總會犯兵家大忌——急躁,這跟以往面對敵人時她的反應迥異,明明告誡自己要忍,但不知為何一看到他的嘴臉,就是無法順意,尤其當他故意的譏笑之後。
「要知道事情始末,叫風冽來問我。」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與情緒起伏太大,她說話變得輕聲細語。
崖奇瞇起眼,感興趣地看著她這微妙的變化,與林兒相比,這個女人要難對付多了,要不是想要弄清事實,他應該不會跟這種難纏的女人打交道,更不會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當然也不會衍生出這麼多不尋常的樂趣。
沒錯!跟她交手是一種樂事,非常吸引人的樂事!崖奇終於找到為什麼會喜歡跟她抬槓的理由了。
「我說過風先生已經死了!」
「那就別想我會告訴你我來黑風寨的理由。」其實縱然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楚姑娘,依你現在的情勢,似乎沒有本錢跟我談條件,在這次暗殺事件之後,你以為能安全的過日子嗎?告訴你,你現在的處境比螻蟻更危險,最好保護你的方法,就是讓我知道一切。」他不懂,一個明明聰明的女人,在這個節骨眼怎麼變得奇笨無比。
他的話讓楚清霧陷入沉思,沒錯,黑風寨裡有人想要她的命,會要她的命的理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教訓她出言不遜說要風冽的命,另一個就是有人不要她說出當年的真相。前者的可能性極微,如果真為了她的出言不遜殺人,不必背對著崖奇行事,大可正大光明要崖奇殺她,她相信,崖奇雖然常激怒她、嘲諷她,但她知道,他不會要她的命,有他的地方,反而讓她最安心。
剩下的就只有殺人滅口了。難道崖奇說的是實話,當年碧瑩夫人產下的女嬰就是風林兒?但為什麼碧瑩師父會說……
要殺她的人到底是誰?應該就是當年欺侮碧瑩夫人的人,所以才不想讓她將實情公諸於世,她一定得找出來。
「楚姑娘,你想通了嗎?不想送命就將事實說清楚,我可不想再救你一次。」
他不提救她命的事還好,一提,讓她又想起風林兒剛才所描述的情景,原本打定的主意又忘光了。
「就算是送了命,也總比落在你手中,任你凌辱來得好。」又羞又氣之下,她說出違心之論。
怎麼搞地?她又被激怒了!
「受我凌辱?哈!」像聽見天下最大的笑話一般,崖奇狂笑一聲。「那你是沒見過什麼叫真正的凌辱。聽好!女人聰明可以,但過度自作聰明就可能會惹禍上身。」對於這種死腦筋的女人,他懶得理會。
「哼!」他的威脅根本對老羞成怒的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她的沉默只是因為她告訴自己要控制情緒。
「看來今天你是不會說了,無妨,我會給你時間好好想想,明天我要答案,好好歇息吧!」
「姓崖的,別走……」她還沒得到答案!
只可惜,她的吼叫沒人理會,門又上鎖。
※ ※ ※ ※ ※
步出竹屋,崖奇並沒有回房,反而轉向後方山崖邊,在一顆大石上坐了下來。才坐定,暗色中的樹梢便傳來一聲揶揄:「跟一個過度剛烈的女人交手很辛苦吧!右護法。」
「一個老喜歡躲在暗處聽人講話的人更讓人討厭。」崖奇頭也不抬,對著上頭的黑影回一句嘲弄。
「唰!」一聲,一道黑影俐落地由樹上落了下來,披著一身黑色披風的男子,穩穩當當地立在他身前,似笑似謔地看著他。
黑風護法,黑風崖最神秘的男人,主掌黑風寨蝠風堂,提供寨外一切情報,以供借糧行動之用。
「我沒躲,是你的院落裡多了個佳人我不方便露面,不得已,只好縮在樹上打個盹。」神秘男人冷冷嘲諷了句,似乎對他的嬌客不以為然。
「好了,別挖苦了,黑風,我有事請你幫忙。」崖奇知道他對女人的不屑,不想跟他爭論什麼。
「我知道你要我來一定有事,只不過事情太複雜了,連我都一頭霧水。」
「你都知道了。」崖奇不驚訝,畢竟天下事,好像少能逃過黑風的眼睛。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不過這個風騷娘子是個謎,我都查不到她的底細。」江湖各大門派沒人聽過楚清霧這號人物,但是她的武功卻不弱,怪異!
「若我猜的不錯,或許她是夫人的傳人。」
「嗯,跟我猜測一樣,只是沒想到,崖護法一邊與美人過招,腦袋裡的正事也忘啊!」說著說著,原本一臉嚴肅的男人突然又冒出這一句。
崖奇竟然被說得有些彆扭。「今天隨你挖苦吧!反正要狗嘴吐出象牙是不可能的事,不過,先別管她是誰,請轉告風先生,我想他要找的人,可能已經自動找上門了。」
風冽確實沒死,只不過一直不在黑風寨,因為他長期不在寨中,所以黑風寨中大小的事務才會交由崖奇、路行遠及黑風分別主掌。
黑風點點頭,算是收到他的指示。「老哥,說真的,很少看見你有這種挫敗的神情。」除了公事之外,他也不在乎「順便」談些私事。
崖奇沉默不語,不否認他確實感覺挫敗,對那個女人他一直下不了狠手,否則應該很快就能找出到底是誰派她來的,以及她為何要殺風先生的原因。
沒錯!風先生曾交代過碧瑩夫人可能會派人找上黑風寨,但卻不確定來者是誰,而他,一開始就認定楚清霧可能是碧瑩夫人派來的人,對她不僅沒有為難,甚至以禮相待,這些年來,只要入山的仇家,有哪個人受過這樣的款待,惟獨對她。
這是怎樣一個心態,再笨的人都看得出端倪。
面對崖奇的懊惱,黑風一笑,瞭解他的感受。「聽我忠告,兄弟,這女人雖毒,倒是一個不錯的良伴,跟你又硬又臭的脾氣配極了,她比林兒那丫頭更適合你。」
「別自比月下老人點鴛鴦譜,難不成是你想為自己鋪路……」
提起林兒,崖奇泛起使壞的笑容,想起這傢伙有寨不敢回,而每次回來都得偷偷摸摸的原因。
一句話,果然打中一向玩世不恭的黑風的要害。「喂!兄弟,別陷害人,你知道我最受不了林兒那個黏人的跟屁蟲,你要娶就去娶吧!不關我的事。」那張原本就不太像好人的輪廓,被這麼一說,一下子變得更像綠林大盜。
「別動怒,老弟,開個玩笑罷了,何必說這樣的重話。」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若不想黑風寨永遠見不到黑風護法,這個玩笑就別再開。」
「是是是,你不喜歡的玩笑話,我記住了。廢話少說,記得幫我轉告風先生。」
「知道了。」他冷冷地答了句,果真不多廢話,轉身離去。
夜色中,屬於風的黑風護法再次消失無蹤。
※ ※ ※ ※ ※
隔天,一個溫暖的午後,當崖奇偕同風林兒進入楚清霧房間時,不知怎麼搞地,楚清霧的心情奇差無比。
嚴格來說,這應該是她第四次看到風林兒,一次與崖奇交手,一次在盛怒中,另一次受重傷,她並沒仔細地端詳這個女孩,今天,她第一次心平氣和地看著她。
老實說,她真的長得很美,活潑靈俏的她,雖與一身頎長傲骨的崖奇有些格格不入,但不可否認的,卻是非常引人注意,崖奇的成孰穩重正好補足她的生澀純真,難怪風冽會屬意崖奇為乘龍快婿。
想到此,她心底升起一種怪異的不舒服感。
又一個不公平!風林兒跟她娘得到一切幸福與呵護,而師父……
一股憤恨不平的感覺瞬間佈滿全身。
「楚姊姊,我來看你了,白子說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最先暖和氣氛的永遠是風林兒。
「哼!」楚清霧別開臉,不接受她的熱情。
這次,風林兒明顯受到傷害。「楚姊姊,為什麼你還是那麼討厭我?我是你妹妹啊!」
她還在相信那套鬼話!
「那告訴我,風冽真的死了嗎?」風林兒的無知讓她把臉轉回來。
「崖大哥……」風林兒沒料到她又問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眼神投向崖奇。
這個眉目傳情,又讓楚清霧嫉妒。
「真的死了。」崖奇來到她身邊,解開她被點的麻穴,攙著她坐起身,對於她的不死心微微動怒。
楚清霧杏眼一瞪,冷著嘴角道:「那好,風冽死了,照傳統,黑風寨應該由他的子嗣繼承,既然風林兒承認我這個大姊,那我就能繼承黑風寨。」
「你?!」崖奇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愣了愣,想不出反駁的句子。
不料,剛才被她的冷淡態度所傷害的風林兒,一聽卻變得興奮異常。「真的嗎?楚姊姊,你真的願意繼承黑風寨,當大王?!」就如同聽到天下最好的消息一般,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對啊!她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楚姊姊是爹的女兒,那接掌黑風寨練黑風劍法都該由她來才對,往後她的日子就好過了,想起不用再練黑風劍,要她把心肝寶貝送人都成。
「風林兒!」崖奇真想一手掐死這個笨丫頭,該死,他怎麼沒想到這個聰明的女人會耍這一招,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黑風寨勢必被這兩個女人搞得天翻地覆。
風林兒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崖大哥,這多好,你不喜歡繼承黑風寨,我又不會武功,沒法領導眾人,楚姊姊願意扛下來,多好!」
「林兒,你只要將今天的來意說清楚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說。」難怪黑風會怕她,連他都快招架不住。
「我的來意?對喔!」難得崖大哥會看重她,要她來幫忙辦事,她差點給忘了。「楚姊姊,崖大哥說你認得我娘。」
「你娘?」
「是啊!沈碧瑩。」
「不,我不認得她。」原來是要風林兒來演苦兒悲情劇的,她不會上當的。
「但是……」
崖奇將風林兒往她眼前一推。「你仔細看一看,林兒跟碧瑩夫人長得像不像?」
楚清霧故意移開視線。「別白費力氣了,崖護法,這一招不管用,她絕不是碧瑩夫人的女兒。」
「我不是我娘的女兒?為什麼?崖大哥……」
「林兒,你先出去,我等會兒再說給你聽。」該死!他又中道了,有些事根本不能當著林兒的面說。
「但是我現在想聽。」怎麼會有人說她不是娘的女兒呢?那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黑子,帶小姐出去。」崖奇示意跟在後頭的女孩聽命行事。
「不要。」想當然,林兒姑娘又是一番反抗。
還好被關怕的黑子,很盡責的執行工作。「小姐,走吧!」她實在沒力氣再去泡水了。
「為什麼要帶她走?讓她聽啊!她根本不是……」好不容易風林兒才走到門邊,楚清霧竟喊了起來。
這一叫,風林兒果然又有反應。「我要聽,放開我,我要聽……」
崖奇迅速點住楚清霧的啞穴,在她的耳邊低聲威脅道:「你最好別傷害她,否則我會要你好看。」
「哼!」楚清霧別開臉,不讓他的眼神直穿她的心思,更希望他沒聽到因為他的接近而響如鐘擺的心跳聲。
風林兒終於被架走了。她一走,崖奇馬上解開楚清霧的啞穴。
一能說話,楚清霧很不淑女的破口大罵。「哼!昂藏七尺之軀,卻只會嚇唬小孩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難道對一個純真的小女孩行詐騙之術,就是英雄好漢的行徑?」
「你是什麼意思?」
「姑娘該很清楚我的意思,我不管你到底是誰,別再拿風寨主女兒這套來唬騙一個純真少女。」
「風林兒相信就行了,你應該聽到她說的話了,她會將大王之位讓給我。」
「我相信你應該發現林兒像極了碧瑩夫人。」
「不,她一點都不像。」
「這麼說來,你確實見過碧瑩夫人。」崖奇嘴角一揚,逮到她的語病。
「不,我沒有。」發現失言的她,心虛的低下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他不懂,她到底在遲疑什麼?
「那為什麼你不告訴我風冽到底在哪裡?」
「如果我說實話,你也會對我說實話嗎?」他不答反問。
「我……我怎麼知道你對我說的都是實話。」
「依你的說法,我們倆誰也不可能相信誰。」
「叫風冽來,我會告訴他。」這是她唯一的堅持。
崖奇又被惹毛了。「我想,處在弱勢的人是你,只有我有資格談條件。」固執的女人,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怎樣?」對拐中的兩人各懷心機,只是,在那雙黑潭深邃的凝望下,楚清霧心頭突然莫名開始顫抖——
是恐懼!她竟然害怕他的凝視。
三個月來的諜對諜心戰,到今天她真正有種落敗的感覺,這個男人比她預期的難惹多了。光是眼神,就能擊敗她所有的一切偽裝,包括驕傲、冷靜。
難道,她這趟真的來錯了?
「如果你真是碧瑩夫人派來的人,我並不想與你為敵,相對地,我願意幫你找出你要的答案。」他突然變柔語氣,似乎想跟她和棋。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搞不好你跟那個要殺我的人是一夥的。」她好矛盾、好無助,這個男人真能讓她依靠嗎?
「是不是一夥的,你心裡應該最清楚,會冒著中毒危險救你的人,還可能殺你嗎?」
他不經意的提醒,讓楚清霧又羞紅了臉。
「誰知道你的心裡存著是什麼壞心?」每想到與他曾經的親密接觸,就讓她不知所措。萬一他是為了探知碧瑩夫人的下落,才接近她的,那該怎麼辦?
崖奇被那張含羞帶怯的臉龐給吸引,那對嬌艷欲滴的紅唇,似乎正等待著採擷,如果,她不是身份未明的刺客,或許,他會……
吻她!
他被腦子裡突然的渴望嚇一跳,連忙的吸回氣,不准突發的情緒讓他分心,他必須在兇手下一次出手之前問出答案,並且保護她。
「如果是心存使壞,你就不會安安穩穩的躺在這裡,更不會活到現在。」他意有所指的提出諷刺,關她在竹屋其實是在保護她,寨裡的人都當她是護法的女人,沒人敢動她,當然除了那個暗算她的兇手之外。
「你……什麼意思?」
「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黑風寨裡大部分是男人,而且是精力旺盛、血氣方剛的男人,多了你這樣一個嬌艷動人、甜嫩可口的美嬌娘,你說能怎麼樣?」
「你在威脅我?」楚清霧張大黑白分明的瞳眸,沒想到他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威脅她。
「不是威脅,是要你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露著薄薄地微笑,崖奇似乎很滿意嚇著了她,看來這個方法應該有效。
「崖奇,你真卑鄙!」楚清霧快被他氣瘋了,他的意思是說要拿她的清白換答案。
「我一點都不卑鄙,如果我卑鄙的話,你早就說了。」曖昧的語氣、邪惡的笑容,再笨的人都知道他話裡的意思。
「你……」為什麼她原先會認為他是個正氣凜然的俠士,是草莽中的英雄?
「別光乾瞪眼,說話啊!碧瑩夫人在哪裡?」
為了賭一口氣,她撂下狠話。「我不說,不說,就不相信你真會殺了我!」
「你……好,我是不會殺你,但,相信我,明天你一定會全盤說出,失陪了。」他已經想好對付那顆頑固腦袋的方法,今天就讓她再得意一天,明天!他發誓一定得到答案。
「崖奇……」望著迅速離去的背影,楚清霧突然莫名地起一陣疙瘩,他的堅定語氣不像在騙人……
明天?他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