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牆上的豬 第八章
    趙世曄正在開會,秘書送紙條進來小聲的說布裡斯班的安東留的。趙世曄看過留言後,馬上叫世勳接手會議,能幹的秘書已經上前說直升機在頂樓等著。

    「大哥,你回公司還不到兩天,是什麼重要的事非要你去不可,大哥——」

    趙世曄丟下嘮叨個不停的人,乘專用電梯上樓。

    趙世曄很快來到安東所說的醫院。安東站在醫院門口對揮汗跑上台階的老闆揮手,趙世曄一靠近他,他就辟哩啪啦地自責:

    「凌小姐過馬路時被一個騎機車沒長眼的年輕人撞到。老闆,醫生說凌小姐是孕婦。

    「我的天!你怎麼沒告訴我凌小姐有孕在身。我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趙世曄愣了一下,琳有身孕他一樣也不知情。他推開擋路的安東步伐很大的往前走。安東趕快跑到前面領路。

    「安東,他們母子要是出了差錯,你永遠不要來見我了!」趙世曄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恐嚇的張力比怒吼更強勁十足。

    「不會,不會。醫生查爾斯是我的老朋友,他說母子平安,平安,沒有外傷,但最好留在醫院裡觀察一晚。聖母瑪莉亞一定會保佑好人。」

    安東焦急的抹去額上成串的汗,然後站在一間病房門口,推開房門。

    「查爾斯,我朋友沒事吧?」安東跟一位頭髮花白的醫生說。

    老醫生看了安東旁邊嚴峻緊張的年輕人,這位應該就是他好朋友安東嘴裡的老闆,安東說他這輩子唯一信服的人。所以他看著趙世曄說:「凌小姐沒事,不過小心為上,我剛替她打了一針安胎針,現在睡著了。」

    「我的孩子幾個月了?」好笑,他問這個問題竟然會緊張。

    查爾斯看多了高興無措的父親,他笑著說,「約十一周大。」

    趙世曄看到凌琳睡的安詳,從來不曾輕易顯露的焦慮心緒漸漸緩和下來,但仍不放心的說:「需要轉送較大的醫院嗎?」

    「老闆,查爾斯原來是雪梨醫院的婦產部主任。」說完又靠近查爾斯耳朵又說又比,醫生被趙世曄不信任而氣得臭臭的臉上聽完現出笑容。

    會擔心是正常的,查爾斯不怪趙世曄。「孕婦和常人不同,看樣子你是第一次當父親?」趙世曄木訥的點頭。查爾斯瞭解他的急躁,樂觀的笑道:「第一次當父母的人都容易緊張,我會叫護士把孕婦手冊拿給安東。這裡留給你們,安東,和我出去吧。」

    醫生擁著安東的肩膀,兩個胖子同時擠出病房的小門。

    趙世曄輕手輕腳的拉過椅子,坐在凌琳的床邊看她的睡容。凌琳在睡夢中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滑下枕頭的臉頰磨蹭著毛毯,他將她的頭扶好,她翻身將手伸出外面,他又將滑落的毯子拉至她的脖子。凌琳身體忽然驚悸的抖了一下,雙手抓住他的手臂。

    以為凌琳突然醒來,結果是做夢。趙世曄維持著辛苦的姿勢不動,等她雙手漸漸鬆開,他才慢慢地縮回自己的手。凌琳忽然發出細微的囈語,他低下頭去聽,聽到「世曄」兩字。

    睡臉上有著笑容,她作的是好夢。趙世曄笑著將她臉上的頭髮撥開,忍不住彎下腰輕吻她因作好夢而上揚的紅唇,而凝視凌琳的眼神,溫柔的擠得出水來。

    他就要當父親了,這是他這幾年來最興奮的事,抵的上世勳的嘲弄,世 的嘮叨,還有他紐約、雪梨、布裡斯班之間來來回回的奔波。

    趙世曄癡癡地看著凌琳的睡容。安東小聲哼著歌進來被他瞪,嫌吵揮手叫他出去。當安東又再次進來,趙世曄食指放在嘴上搖頭。

    凌琳微微轉動,趙世曄馬上坐正,緊張的樣子害安東不敢呼吸,差點因閉氣而身亡。

    「拜託,你要把我嚇出心臟病來才高興嗎?」安東壓低嗓子。「你弟弟世勳打電話抗議你關掉手機,問你要不要回去?」

    「知道了。」趙世曄又再次揮手趕人。

    安東當作看不懂他的手勢。「老闆,我怎麼回答?」

    還好病床上的人沒有動靜,趙世曄蹙著眉壓低嗓子罵道:「不用理他。你沒聽到琳懷了我的孩子嗎?要是把她吵醒,你就給我拎著行李去流浪。」

    安東張開嘴,視線跳過老闆的肩膀停在凌琳臉上,最怕的事正在發生,凌小姐正張開瞳眸,靜靜的聽他們說話。

    「老闆——」看他老臉佈滿訝然和不安的神情,不用看,趙世曄就猜出凌琳醒了。安東露出尷尬不知恥的笑逃開。「我去叫醫生過來。」

    「琳,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凌琳的眼睛看著天花板,趙世曄等了很久,才聽到她天籟般的聲音:

    「我剛剛聽到我懷孕了?」凌琳將手擱在額頭上想著這個嚴重的問題。

    「嗯,兩個多月了。琳,你都沒發現身體有不同往常的地方嗎?」

    「我又沒經驗,頭昏噁心以為是感冒,而且這陣子事情接二連三,誰會去想那個。」

    趙世曄聽到琳堂皇的理由差點昏過去,琳照顧別人很行,照顧自己就很遜了。

    「很晚了,我要回去,只有乖狗在家。」凌琳忽然拉著世曄的手,看他手腕上的表幾點了,然後要下床。

    趙世曄按住她要掀被的手:「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一晚。」

    凌琳一聽手馬上放在肚子上,臉色煞白的問:「我的孩子……」

    趙世曄將手按在琳的手上安慰道:「放心,醫生說我們的孩子沒事。等你出院馬上搬到雪梨,我們還得在孩子出生前找時間結婚。」

    世曄又在安排她的生活了。雖然他的手很溫暖,凌琳卻用力地把她的手縮回去。「是我的孩子,和你無關。」

    琳在胡說什麼!趙世曄的臉霎時陰暗下來,厲聲的給她明白的說清楚:「是我們的孩子,你敢否認孩子和我無關嗎?」

    「孩子『住在』我的肚子裡,他隨我自由來自由去,你能怎樣?」

    凌琳刁蠻的考驗他的耐性。

    「醫生來了。」安東扯著嗓門不識趣的把醫生拉進來,卻被病房裡的低溫嚇得不敢再往前走。左看右看,老闆和凌小姐沒一個是好臉色的,他只好問平日好商量說話的人:「凌小姐,怎麼啦?」

    「生氣。」

    生氣!那——另外那張撲克臉就不必去問了。

    安東抱歉的告訴老朋友:「查爾斯,我看我們等一下再來。」說著就把好不容易找來的醫生又拖走。

    凌琳要下床,趙世曄大手一伸,將她摟進懷裡,閉著眼睛數到十才問:「你想怎樣?」

    趙世曄跟本不等回答,低頭就激烈的吻住她柔軟性感的小嘴。

    世曄總是輕易就能教她忘了矜持,讓她全身熱血衝往各個毛孔,最後落得無條件投降的下場,所以,這回她心裡立定要抵抗。

    抵抗,唔……剛才緊皺的眉漸漸舒平。

    趙世曄視征服凌琳為一種挑戰,他張口霸氣地吮吻她香甜的滋味,如久旱的草原貪婪的吸取每一滴甘霖滋潤,這一吻點燃兩股熊熊火焰,兩人又變成分不開的纏綿。

    完了,她又輸的徹底。凌琳攤軟在他懷裡,剛開始的抵抗早已化作柔情蜜意。凌琳忽然想起這是病房,萬一安東又突然帶著醫生闖進來……她側過臉,伸手隔開世曄跟過來的嘴。

    「世曄,這裡是病房。」說完還偷偷看向門口。

    「琳,看著我。」趙世曄忍下慾望放鬆雙手,但仍將她摟在胸前,伸手抬高她的下巴,嚴峻的臉龐上帶著令凌琳歎氣的得意笑容。

    她聽話認真的看著世曄,才發現他好像瘦了,霎時她那氤氳的眸子裡竟全是不捨。

    「我們找個時間把婚禮辦一辦吧。」

    聽起來好草率,如果這樣叫求婚,那她不準備嫁人了。她垂下眼皮將滿眼的柔情遮蓋住。好累,又想睡了。

    「琳——」

    「別吵,好睏。」凌琳縮在世曄安全溫暖的懷裡,在熟悉的氣味催眠下,舒適的歎了回氣,沉睡入夢。

    好快,眼皮才剛合上竟然就睡著了。趙世曄輕撫琳如天使般的臉,這張臉安詳靜謐,他幻想著和琳共組的家庭,再加上幾個容貌個性和琳相像的孩子,他將來的生活一定不會無聊。想著,他也有了睡意。如果再讓安東進來,琳又要被吵一次,趙世曄出去要安東先回家。

    早班的護士按時進來為病人量血壓,看到病床上同時睡著兩個人。幸好這裡是產科病房,她就算拿掉眼鏡也不會找錯病患搭錯脈。她像貓一樣的靈巧,輕輕按著病人的脈搏,過了片刻,才跎著腳尖小聲的離去。

    關上門後,向來不需要很長睡眠的世曄睜開雙眼,抱著琳靜靜躺在她的身邊。

    「你在想什麼?那麼入神。」凌琳醒了,對他搶她的病床有點意外。

    「想我們的孩子長得像誰。」趙世曄很感性的看著琳的眼睛。

    這時門又被推開,安東很殺風景的掩著臉進來,賊眼卻在五指之間流轉,看他們躺的比嬰兒室的寶寶還規矩,才笑著放下手。

    「老闆,沒想到護士說的是真的。」安東竟然還敢嘻皮笑臉。

    趙世曄下床拍平衣服,語氣很壞的說:「安東,你再學不會敲門,我就把你下放到南極去和企鵝作伴。」

    「安東,你有帶乖狗來嗎?」平日吃喝都受安東照顧,凌琳當然立刻替他解圍。

    不知安東是怕被流放到世界最大的冰庫,還是記起這裡是病房,所以小小聲回答凌小姐:「在車上。醫院不准大動物進來。」——

    「凌小姐,請到第一診療室。」護士進來叫病人去做檢查,安東跟著一起走。

    「安東,」趙世曄叫住安東,瞪他一眼。「我陪琳進去,你去看著乖狗。」

    「對喔,我秀逗了。」他又不是凌小姐的丈夫,湊什麼熱鬧。安東瞭然的往外走。

    查爾斯把聽診器傳給凌琳,聽肚子裡孩子的心跳。「聽聽看,強而有力的生命。」

    第一次聽到這種神秘的音律,凌琳臉上洋溢為人母的喜悅光輝,她很仁慈的讓世曄也聽幾秒。就這幾秒,讓趙世曄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從醫院回到家門口,他拉住琳又舊話重提!「琳,我們得盡快結婚,世 說小靜預產期是這個月底,我們就挑下個月底結婚,你看怎樣?」

    不提醒她還差點忘了。「對喔,我應該要回台北陪姐姐生產。」

    趙世曄一聽立刻反對:「這陣子公司很忙,等我有空再帶你去看小靜。」

    等他有空!她要回去看姐姐和外甥干他啥事?還說不許就是不許。為此,凌琳氣得不和趙世曄講話,還把他趕回他家,關上前後門和乖狗相依為命。

    過了大半天,乖狗就開始不耐煩的走來走去,她也不爭氣的開始想著世曄。

    「凌小姐。」安東站在門外呼喚。「乖狗不會坐馬桶,要帶它出去解放才行啊。」說完,他站在門外大笑。

    說的也是,再不讓乖狗出去,保護動物協會的就要來告她了。凌琳開門,門口不是站著安東而是趙世曄。凌琳瞪著他問:「你和安東是什麼關係,他雖然聽你的話,但有機會也不會忘了損你兩句。」

    「不聽我話的人多了,眼前就有一位最不聽話的。」趙世曄略有微詞的抱怨。而乖狗已經竄出門外找一個熟悉的角落解決它的需要。

    凌琳睨了世曄一眼,轉身去拿狗鏈。「我要去鎮上那家咖啡店吃杏仁餅。」

    趙世曄拉住琳的手。「我陪你去。」

    凌琳只輕點一下頭,趙世曄心底就有如春風掃過,笑著牽著琳的手走向車子。凌琳偷瞥世曄,見他專注的看著前面的路,也防著乖狗突然向她撲來,世曄似乎很樂意當父親。凌琳心裡浮上一陣溫暖和更多的感動,對世曄的依賴和眷戀,在她低頭掩住的幸福笑容中盡現。

    乖狗看到女主人手上拿著它的狗鏈,知道要去兜風,它飛快的奔過來,姿勢優美的跳到車上,然後把頭擱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風景。

    車子停在停車場,他們慢慢走進去。老位置沒有人坐,凌琳帶著乖狗過去,趙世曄向吧檯裡的老闆娘點了幾樣東西,坐到琳旁邊。

    老闆娘先拿琳想吃的餅乾過來,然後親切的笑問說:「小姐喝熱的還是冷的?」

    「咖啡熱的,萊姆汁冷的。」說完了,老闆娘還站在原地看著她笑。

    不對嗎?凌琳先對有著溫暖藍眼睛的老闆娘笑笑,然後側過臉小聲問世曄:「你替我點什麼?」

    「牛奶和餅乾。」

    牛奶和餅乾。天!又不是要喂乖狗,凌琳笑著請老闆娘再等一下。

    「我不喜歡喝牛奶。」她以前並不討厭牛奶,只是最近很奇怪,看到牛奶就想吐。

    「喔,那換一下。」趙世曄尊重要喝的人。「牛奶換成一杯巧克力,巧克力要加半杯牛奶。」

    老闆娘羨慕的笑了,張著她藍色大眼睛看著倍受寵愛的東方美女點了個頭,凌琳不好意思製造別人的麻煩,只好也隨便點個頭,反正等下送來的東西要是難以下口,點的人就要負責統統把它喝下去。

    趙世曄拉著琳的手放在他的膝上。「這裡雖然很安靜,但是雪梨也不錯。它是國際知名的大城市,平時就有各種文藝活動,聽說最近有百老匯的表演,美術館最近也更新展覽品。」世曄的企圖明顯的遊說。

    只是,凌琳正專注的在看一位臉上佈滿皺紋在抽煙斗的老人,她歎了一聲抬頭看著世曄:「世曄,你看,好滄桑的一張臉。」

    趙世曄長長的歎息一聲。「琳,你有沒有看到我好滄桑的一顆心?」

    「你要什麼有什麼,能呼風喚雨,身上只看到『意氣風發』四個宇,『滄桑』是絕對不敢大膽靠近你的。」凌琳飛快的斜睨不知滿足的世曄一眼,然後注意力又回到那個老人身上。「世曄,筆借我一下。」

    凌琳一時技癢,不知祥雲去漁港畫回來的人物和她眼前的這位誰搶眼。

    趙世曄將身上的筆拿給她,但他的目的還沒達成——就是他和琳的婚禮,所以他繼續當個 唆的男人:「琳——」

    「噓,別吵。」凌琳在紙巾上勾勒老者的五官。

    端飲料前來的老闆娘看到了,忍不住讚道!「小姐畫的真好,簡單的材料就把老米契的骨髓都畫進紙裡去了。」

    老闆娘說的沒錯,趙世曄驕傲的看著琳,等她停筆時,把他點的巧克力牛奶端給她。

    啜一小口,凌琳皺著眉放下她的杯子,眼裡看著世曄手上的咖啡,咖啡香味深深刺激她的味蕾,她腦筋轉著一定要偷喝一口。

    「世曄,我替你加糖。」凌琳體貼的在世曄的咖啡裡放進一茶匙的糖,然後又體貼的用小茶匙替他攪拌。

    趙世曄看出琳的心思,笑著把她的手抬起來,把咖啡先端到鼻子前聞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

    世曄的笑臉真的快讓她上火了,凌琳把拌過咖啡的小茶匙放在舌尖上嘗了一下,真香。「世曄,我們兩人混著喝。」她笑的好柔順。

    「不行,別忘了你現在是孕婦。」

    凌琳向後靠把餅乾分給乖狗吃。「唉,那是什麼?」她忽然詫異的指著窗外的天空。

    趙世曄隨著她的手指看了半天,天空一片澄藍,美的發亮。「什麼都沒有啊!」

    凌琳狡猾地笑著說:「可能是提早飛出來的貓頭鷹。」

    「是嗎?」以他的眼力會看不到像轟炸機的貓頭鷹?趙世曄半信半疑的看著琳,她美麗的眼睛還望著天空,似乎發誓要將那只不該不見的貓頭鷹找出來。

    趙世曄笑著伸手去拿咖啡,才舉到嘴邊,他停下來看著不一樣的杯子。剛才只喝一口的咖啡剩下半杯,就算放在鍋子上煮也不會蒸發的那麼快。趙世曄將拿到嘴邊的杯子放下,凌琳那笑的若無其事的樣子最可疑,他陡地飛快的偷襲她濕潤的嘴唇。

    「哇!」

    防備不及被他親個正著,凌琳低叫一聲。

    趙世曄的舌滑過嘴唇舔著偷來的味道,沒錯,有濃濃的咖啡香。「你偷喝我的咖啡。」

    「這一杯換你半杯。」凌琳耍賴的把巧克力推給世曄。

    「剛才半杯已經被你喝掉了。」趙世曄一口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掉。

    真不體貼,凌琳故意絕望的歎口大氣。「你真口渴。不要浪費,這杯也送你喝。」

    「有這麼難喝?」趙世曄濃眉微皺,拿了一塊餅乾放進琳的嘴裡。

    「不喜歡。」凌琳雙手托著下巴嚼著杏仁餅。

    世曄喝下牛乳巧克力,凌琳體貼的替他擦掉嘴角上的巧克力。世曄不放棄任何機會:

    「琳,答應嫁給我吧。」

    凌琳像和他玩笑的問道:「嫁給你有沒有咖啡喝?」

    「懷孕的時候不許喝。」

    「噢,那算了。」凌琳瀟灑的聳肩,為了咖啡拒絕世曄的求婚。

    「琳,我們談的不只是咖啡,是為了你和寶寶的健康。」

    這時,對面教堂傳來鐘聲,街道不知幾時比剛才熱鬧許多,來收盤子的老闆娘笑著說:「今天有人結婚。」

    嗯,聽說女孩子最容易被婚禮感動,趙世曄慫恿凌琳:「去看看?」

    「好。」

    兩人手牽手踩著石階沿路而上,找到了教堂的入口,安靜的帶著乖狗進去觀禮。簡單的婚禮結束之後,新人的親戚都快走光時,他們仍坐在長椅上。

    凌琳仰頭看著上百年的拱形天花板,還有從窗戶投射進來的夢幻光影。趙世曄和凌琳看著不同的目標,他看著聖母抱著聖子的畫像。

    這是個好機會,說不定凌琳剛才看到婚禮,也會興起結婚的念頭。他回望對窗戶著迷的女人:

    「琳——」

    「噓——」凌琳比給世曄看:「你看,光透過彩繪玻璃流動的顏色好美。」

    「琳,專心聽我說話。」趙世曄心思不在光線上,而是比流動光線更難捉摸的女人。他學她壓低聲音,好引起她的往意。

    世曄好嚴肅,凌琳果然趕緊坐正。「我在聽了。」

    「我——」

    厚重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幾位穿著禮服的小孩互相追逐、喧鬧的跑進來,後面還跟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大人,看到不熟悉的東方臉孔和他們的大狗,意外的不得了。

    趙世曄的話頭又被打斷,凌琳笑著拉起眉頭深蹙的他:「我們走吧,看來是另一場婚禮,這個教堂熱鬧得好像台北的公證處。」

    趙世曄相信琳是聰明的,聰明的故意不讓他講出來。所以他不再重複老話,直接跳到琳願意去聽的話題上:「琳,只要你點頭,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凌琳正要開口,趙世曄口袋裡的電話很不識趣的響了,他臉差點沒變黑,故意不聽讓它去響,堅持等待琳的回答。但是,電話聲雖小,也一樣會吵到教堂裡的其他人,有人開始皺著眉抬頭看他們。

    凌琳趕緊邊拉著世曄走出教堂,邊將手伸進他口袋裡拿出電話。因為這只電話只有幾個人會打來,就是世曄的父母,弟弟和她而已。

    「不想聽又何必把電話帶在身上。」凌琳把接通的電話湊到世曄耳邊。

    「大哥。」

    「又是你。世勳——」趙世曄發現他的好脾氣是因為世勳才變壞的和世勳心不甘情不願的吼過後,他用力關上手機。

    「琳。」

    世曄無奈的歎息震撼著和他心心相連的凌琳。凌琳伸手撥開覆在世曄額上的頭髮:「又是急事?」

    趙世曄點頭。「要是世 或世勳願意當京王總裁,我就輕鬆了。剛才——」

    「世曄,等我想到要你答應我什麼,我再對你點頭,好嗎?」凌琳凝視世曄失望的黑眸。「不要這樣,會讓我心疼的。」

    一句心疼讓世曄動容,才知道琳有多愛他。琳是少數能進入他的靈魂深處的人,他抱著琳和她互相凝視,就在上帝家門口,心里許的願比在教堂裡更堅定。

    趙世曄對待別人犀利如劍的眼神此時柔的能化鋼為水。凌琳被他深情款款的凝視,看得心都快跳出胸口,她露出明燦的笑容,嬌顏羞赧的偎向他結實的手臂上。

    「快去快回,我在家裡等你。」

    凌琳一隻手摸著乖狗,另一隻手被世曄抓在手裡,而她正舒服的坐在世曄家的沙發上,舒服的半靠在世曄身上。

    「祥雲說他這次很有收穫,而且這個周未要帶煥之媽媽回來看我們。」凌琳打個呵欠,眼皮有點沉重,接著跟世曄說要回家睡覺。

    趙世曄可沒答應讓她離開他身上,手一緊,抱著不放。「琳,難道這裡不是你的家?只要你點頭,明天我們就去結婚。」

    又來了,這個男人最近想結婚想昏了頭,凌琳笑著搖頭。

    「我不傻,你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工作,哪有時間做好丈夫和父親的角色。我現在能常看到你,和你散散步已很滿足了,有時候當情人比做夫妻還能長久。」

    凌琳不要形式,只要長久。但趙世曄可不願她受到一丁點委屈。「我是個思想舊派的男人,不結婚,我心裡不踏實。」趙世曄繼續活纏:「琳,你愛我嗎?」

    「你這個思想舊派的男人,工作才是你的生活重心。」凌琳伸手舒展世曄緊擰著的眉宇。「至於我愛不愛你,你自己想吧。」

    凌琳站起來,趙世曄一把抱住她的腰防她離去,凌琳抬起委屈的黑眸看他。

    「你就是會折磨人。」趙世曄摟著凌琳,將臉埋進她懷裡。「琳,我需要你。我也很想瀟灑的丟下一切責任,什麼都不去管它,但是數萬個員工等於有數萬個家庭,他們是我的責任。表面上我意氣風發,但是沒有你,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精心設托的家也不覺得高興,我也不會畫畫,不會畫個人或豬來紓解情緒。琳,我很需要你。」

    在她懷裡吐真情的不是叱吒商場數度登上時代雜誌封面的趙世曄,而是個疲累不堪的男人。凌琳撫摸他的頭髮,眼眶竟然不覺濕潤了起來,他的兄弟真不該,結婚的結婚,交女友的交女友,不管他們的大哥被所謂的責任磨的多不快樂。

    「世曄,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嗎?」

    趙世曄搖頭。

    「我在想,如果世曄能完全不管工作,放鬆心情陪我在這裡住兩個禮拜,我就答應嫁給他。」說完,凌琳就感到世曄的笑意震動她的心房。

    「聽起來對我有利。」趙世曄暖洋洋的說道,心裡開始盤算如何逼世勳答應當代理總裁。

    「我是很民主的人,給你三十秒鐘的時間考慮。」

    世曄馬上接口:「三十秒已過。現在怕你反悔,我們去找安東當見證人,明天我回公司向世勳交代些事情。琳,給我幾天的時間安排。」

    「嗯,那放我回去睡覺。」凌琳拍拍世曄的手。

    「琳,這裡才是你的家,以後那邊讓祥雲住。」

    「我習慣了,我的用品都在那邊。」

    「那我送你。」

    「世曄,我就住在隔壁而已,你也要送?難得有機會休息,學我去睡一下。」

    「祥雲不在,那麼大的房子裡只有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凌琳掩口打了一個呵欠。要命,懷個孕怪癖怎麼變這麼多!好睏,只想快點回家睡覺。

    她決定不跟他爭。「算了,隨你。」

    趙世曄送她回家,凌琳一看到她的床鋪立刻躺下,趙世曄不惜搖動快要進入彌留狀態的凌琳:。

    「琳,我要睡你旁邊。」

    凌琳勉強睜開惺忪的睡眼,恨恨的說:「我知道了,不要吵我嘛!」

    趙世曄說:「睡過去一點。」

    凌琳閉著眼身體動了一動。世曄躺在她的旁邊,不顧她的抗議又將她拉近自己些,橫過結實的手臂讓她的頭枕著。

    就是這樣,和心愛的女人快樂地睡在一起是身為男人最大的幸福,趙世曄滿足的閉上眼。

    趙世勳不斷搖頭令趙世曄看得很上火。

    「再搖你那顆腦袋會掉下來,要是掉不下來,我就替你把它摘下來。」

    「大哥,你叫我以後怎麼有臉混下去。人家叫你回來你就回來,人家說不嫁你你就準備當情夫,別忘了我們後面還有爺爺、奶奶、伯父、伯母、我爸爸媽媽都知道這事了。」

    「是誰多嘴回去說的。」

    「他們雖然隱居島上,可過去的部下對他們仍很死忠,自然有人隨時提供消息。」

    「那好。轉告他們,是我要娶老婆,我照我的方式進行。」趙世曄不耐的警告。

    他和琳的事要讓長輩們關心起來,尤其是有空就叨念著長孫還沒娶媳婦的奶奶,到時喜劇不曉得會變成什麼劇,那他就頭大了。

    「真的不需我們幫忙?」趙世勳還不死心。只不過一個女人,大哥竟然努力了好幾個月還沒搞定,真教他這做兄弟的人急的頓足。

    「少廢話,非要我回來才能決定的事還不快點拿來給我看。對了,先跟世 聯絡一下,明天下午留點時間給我,你也一樣。」

    「大哥,是不是要宣佈好事?」趙世勳高興的問。

    趙世曄笑一笑,對好奇的世勳賣關子:「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三兄弟透過視傳綱訊先把公事談完,趙世曄突然說要休息兩個禮拜,這兩個禮拜就算天塌下來也千萬不要找他,而且指定趙世勳當代理總裁。

    「為什麼?」趙世勳很委屈的大叫。他不是反對大哥休息,而是大哥說工作由他全權代理他才抗議。

    趙世曄瞪著他意屬的代理者:「這是凌琳要嫁我的條件。」

    「世勳,你不是很疼琳?這回就當是幫我。」趙世 樂觀其成,而且受影響最大的又不是遠在台北的他,所以他開心的在彼端鼓動。「靜快要生了,我要在家當奶爸,代理總裁你是最佳人選。世勳,你可別壞了大哥的終身大事,不然家裡的長輩們會殺到雪梨去砍了你的腦袋。」末了,趙世 又好心提醒愁眉苦臉的堂弟。

    趙世勳只能搖頭歎氣無奈地答應。「你們兩個都欠我。大哥,你發誓,只有兩個禮拜,絕不會多出一分鐘。」

    「兩個禮拜。你要是能答應做一輩子,算大哥欠你一輩子人情。」

    「嘿嘿——」趙世勳乾笑數聲。「我寧願欠大哥一輩子人情。世 ,你想琳當我們的大嫂以後會是個怎樣的情形?」

    「靜說大哥的人生會變成彩色的。」

    哈哈——這是趙世勳聽到要當總裁的壞消息之後,第一次大笑出聲。

    「琳學美術,我的人生一定是色彩繽紛,不勞兩位費神討論,你們還是專心工作,少學女人說八卦。」趙世曄擺出大哥的威嚴。

    「大哥,我是不情願之下答應你的。」

    「世勳,我會記住你這份情。」

    趙世勳看看氣色紅潤的大哥,再看螢幕裡春風滿面的世 ,他喃喃自語:「大哥為了陪老婆,就把管理京王王朝的重責大任隨便丟給我,這種事要是他一年來個幾回,那我的人生豈不從此由彩色變成黑白的?」

    樂天的他突然覺得害怕,心裡倍感空虛不安。

    趙世勳忽然有所覺悟:「大哥,說好我只幫這一次。唉!人呢?」

    人啊!

    趙世曄不想浪費時間和世勳 唆,琳好不容易鬆口了,休假前,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處理,安排。

    而趙世 早就關機。他是有家有老婆的人,誰會像世勳沒事時間多,一個人呆在電腦前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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