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進來。」
辦公室門被開啟,走進一名長相平凡卻氣質出眾的女性,她臉色雖然有點蒼白,但驅不散充滿期待的笑容。
「沒打擾你吧?」她說。
「沒有。」男人忙著手上的公文,頭也沒抬的回道。
「記得我們有約嗎?」她再問。
「還有五分鐘。」男人一本初態,一點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他一直是這樣一板一眼的,認識他的人都知道。
女人點點頭,自行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靜靜的等著他。
五分鐘後,男人準時動手收拾桌面,收好筆跟公文,站起身,拉平長褲上的皺折,態然自若的朝女人走去。
「正彥,如果你有什麼勉強的,千萬要告訴我。」她起身迎向他。
「雅均,我沒有什麼好勉強的,你別再猜疑了。」正彥道。
「謝謝你,正彥。」她充滿感性的看著他。
正彥瞭解的拍拍她的頭,不再對這個話題進行討論。
彭雅均從小便愛慕著他,喜歡他成熟又負責的個性,但他對她卻只有兄妹的感情,她只好黯然往外求發展,後來她交過幾個男朋友,始終沒有結果。如今她只剩下不到半年的生命了,能在死前的最後時光得到正彥的呵護,也算是小時候夢想的實現吧!雖然她的心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我們今天是要去挑禮服嗎?」正彥問。
「沒錯,」她打起精神,讓幸福的神采佔滿她的臉龐,興奮的說,「如果我挑了太多套禮服,花了你太多錢,你可要適時的阻止我,別害我鬧笑話。」
「結婚本來就要花錢,沒什麼好笑話的。」
「你這不就在取笑我。」彭雅均嬌羞的說。
「我哪有取笑你,如果我說你穿起禮服來像跳芭蕾舞的河馬,那才是取笑你。」他面無表情的調侃,顯然是個冷面笑匠。
「厚!拐個彎罵我肥。」她指著他的鼻子叫道。
她小時候的確有一陣子還滿豐腴的,但長大後就變苗條了,尤其現在病了,更是瘦弱得讓人心疼。
「還好,比我的喜兒重了點而已。」
可惡的正彥竟然拿她跟他的寵物小鳥相比。
「誰能比你的喜兒輕,它是只小鸚哥耶!」
「你這麼說就太傷喜兒的心了,它一直覺得自己的身材很標準。」他幫她拿起包包,轉過她的身於,催她上路。
「你別再搞笑了,跟你的身份很不相配耶!」彭雅均邊走邊笑,展現得知病情以來難得的笑容。
「千萬不要告訴喜兒,它一直以為我是白馬王子,其實我只是個搞笑演員。」正彥還在說。
彭雅均笑彎了腰,嬌弱無力的勾住他的臂膀,「受不了你了啦!」
今天是個好天氣,兩位准新人臉上帶著陽光前去準備婚事,只是迎接他們的,似乎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在婚紗公司,彭雅均興致勃勃的挑著她的訂婚禮服,而正彥則在一角喝著咖啡,耐心的聽著接待小姐解釋他們的收費方式。其實他並不在乎價錢,重要的是雅均能夠開心,只是當下沒什麼事可做,就殺殺價玩玩好了。
「我喜歡這個料子,可是不喜歡這個顏色,還有,袖子的樣式要再簡單一點。」彭雅均站在鏡子前挑剔的指著身上的晚禮眼。
「那試試這件好嗎?我們公司進口幾千套婚紗,一定會讓你挑到滿意為止。」接待小姐口沫橫飛的解說著。
「有我剛才指定的樣式嗎?」她刁難的問。
平常彭雅均並不是那麼難搞的,可是在潛意識裡,她似乎想搞砸這次婚約,拚命的表現出她最任性的一面。
「這些都可以改的,而且我們都送回原公司去改,絕對改到你看不出來。」
「是嗎?你說這件婚紗是法國進口的,那就是要送回法國去改嘍?這樣來回要花多少時間?萬一我還是不滿意呢?萬一誤了婚期呢?你要負責嗎?」
「呃,如果時間上來不及,我們可以挑一些只需要改尺寸的禮服,我們公司在台灣有最專業的人士幫你修改衣服。」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就是要第一手的,不要改來改去,好像撿人家挑剩的一樣。」彭雅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位小姐,」坐在一旁的正彥終於開口提議道,「可不可以請個設計師來幫她?這樣她就可以直接做新禮服,不用嫌這個、嫌那個了。」
「當然可以,我正想這麼建議呢!」接待小姐如獲大赦的回道。
等她趕著去安排設計師,彭雅均才有些無聊的坐到正彥身邊,撒潑的覷著他問:「你幹麼替她解圍?」
「你幹麼故意跟自己過不去?」他將問題丟回給她。
「哼。」彭雅均來個相應不理。
也許她只是任性,也許她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反正她在給彼此最後逃亡的機會,過了這個關卡,兩人都很難回頭了。
半個小時後,一名比雜誌上模特兒還漂亮的女人趕到現場,穿著一身波西米亞風格的服裝,異國風情的迷人丰姿,搶攻所有人的視線。
彭雅均一眼就看出她是她的設計師,並且決定討厭她,因為她看起來是那樣開朗、健康、能幹、有自我主張,擁有一切她夢想擁有的特質。
但是……她落寞的想,下次投胎,她會希望自己成為這樣的女人……
另一方面,正彥沒想到這麼巧,婚紗公司請來的設計師,競然就是那個讓他差點自毀承諾的女人曲惟雙,真是無風吹皺一湖春水,餘波蕩漾啊!
她還是那樣活力十足,那樣美得不可方物,相信就算現在婚紗店發生大爆炸,也無法搶走眾人對她的注意力。
她是生來讓男人膜拜的。
惟雙跟接待小姐打過招呼後,大方的與兩人同桌坐下,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來回看著兩位准新人,自我介紹道——
「我是曲惟雙,新郎、新娘有什麼要求都可以跟我說,我有自己的品牌門市,相信有能力達成你們的要求。」原來這位就是他打算娶的女人啊!看起來長命百歲的樣子。
「自己的品牌?可以告訴我什麼牌子嗎?是不是很有名?」無關好惡,彭雅均只是想瞭解一下。
「我的品牌叫做丹丹,名氣不是很大,目前在台北只有一間門市而已。」惟雙看向正彥,邪氣的笑道:「新郎倌去過一次呢!」
「正彥?」彭雅均訝異的看向被點名的男主角,「我以為你只穿亞曼尼的衣服,原來你也會買別的衣服。」
「呃,說到這件事就得說到喜兒了。」正彥試圖將眼光從惟雙美麗的眼眸移開,正經八百的解釋「喜兒那天出門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神經質,突然飛到曲小姐的店門口不肯離開,造成人家出入不便,所以我就買了兩件襯衫當成賠罪。」
「喜兒會飛?」彭雅均臉上出現怪異的線條。又是一個驚奇啊!打從正彥開始養那隻鳥,少說也有十幾年了吧,從來沒聽說它有像只正常鳥兒該有的行為,更別說是展翅飛翔了。
「這話千萬別在喜兒面前說,它會氣得把你啄成癩痢頭。」正彥寵愛的撥著她前額的頭髮,好像在表演給惟雙看似的。
「我真的沒見過它飛嘛!真是一隻怪鳥。」彭雅均嗔道。
「告訴你一個秘訣,下次你如果想看它飛,只要在它耳邊說:「你好臭!它就會飛給你看。」
「怎麼可能?」惟雙忍不住插入兩人的對話。
「喜兒愛乾淨,說它臭,它會氣得飛起來。不過這時候你得躲得快點,因為它會把人啄成癩痢頭。」
正彥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的說話,讓人分不清是真是假,兩名女子面面相覷了幾秒鐘,由惟雙首先發問——
「你到底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就是啊!鳥兒懂什麼叫惱羞成怒。」彭雅均不由得跟惟雙站在同一陣線。
「被發現了,我開玩笑的啦!喜兒是鳥,當然會飛,只要用力將它往空中一丟,它自然會張開雙臂飛翔。」正彥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不覺淡淡勾起唇角。
「原來你是尋我開心的!」彭雅均大叫一聲,笑得很嬌媚。
「逗女士開心是男人的天職。」正彥果然是冷面笑匠,向來處事一板一眼的他,就是靠這種姜氏幽默調劑太過貧乏的生活。
「呼!當你的朋友真辛苦,不時要忍受你的冷笑話。」惟雙搓搓雙臂擋寒,但說的其實是反話,她覺得他真是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從第一眼看見他時她就這麼覺得了。
好想把他搶過來哦!好想把他的名字寫在她的名單上。
沒錯!有何不可?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造橋鋪路的大善人,而且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大家都這麼說的,不是嗎?
惟雙那廂想使壞,正彥這邊也陷入天人交戰。
他吐口氣,按捺住那股悸動,平穩的將視線自艷麗四射的人兒身上移向未婚妻,問道:「言歸正傳,雅均,你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樣式,趁現在告訴曲小姐。」
「可是我還沒決定要不要讓曲小姐設計我的禮服耶,我哪知道她設計的東西上不上得了檯面啊!」彭雅均仍在使小性子。
「我帶了幾張設計圖過來,新娘子可以參考一下。」惟雙將設計稿拿給她過目,瞟向正彥的目光帶著一股戲譫,仿-在告訴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而且,我原諒你愛上我。
正彥不安的輕咳一聲,讓目光集中在她的設計圖上。
惟雙真的是個很有才氣的人,就像她說的,她只是欠一個機運,欠一個貴人而已,只要給她找到契機,她很容易就可以成就大業。可惜礙於資金以及人面的關係,想擴展業績還只是個夢想,畢竟想開發一個品牌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背後的推手力量必須多龐大,很難估算。
彭雅均翻著設計圖,一頁接著一頁,不一會兒,只聽見她意猶未盡的道:「沒了?就這幾張?」
「這幾張是最近的完稿圖,有些初稿我沒有帶過來,其他的就是成品了,我想這裡應該有兩件新品。」
「這裡有?哪兩件?」彭雅均急著追問。
看來她很滿意惟雙的作品,就算有心刁難,也要先看完成品再說。
接待小姐很快帶彭雅均去試禮服,正彥正襟危坐的待在原地,看著一臉竊笑的惟雙,好像只要他不小心動了一根手指頭,就會失去應有的自制力一樣。
「姜正彥先生,你好像沒有考慮過我的話哦,害我一直在期待說。」惟雙用一隻皓腕支著頭,嬌美的模樣,相信沒幾個男人能逃得過她的電波放送。
「我已經向雅均求婚,承諾就是承諾,除非雅均親口說她不想結了,否則我必定娶她,照顧她所剩不多的日於。」他仍然堅持,即便他察覺自己對惟雙的魅力完全無法招架。
「你是說,要不是礙於承諾,否則一定考慮我嘍?」惟雙欣喜的眼睛一亮。聰明的她不只對自己有信心,更善於察言觀色。
「……是。」正彥有種感覺,就算他給了不的答案,她仍然能解釋成是,所以乾脆就認了。
「嗯,我知道了。」惟雙點點頭,心中有了算計,但就像她掛在臉上的笑容一樣,令人難以解讀。
他看著她,有種失之交臂的遺憾在擴大,突然忍不住問她,「你說過自己是大富大貴之命?請問富貴之命的定義何在?」雖然做不成男女朋友,但他仍然想多瞭解她一些。
「基本上就是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生活在金字塔的頂端吧!」人生不就是離不開感情與事業這兩種因素?
「事業有成的定義又是什麼?」
「首先,我要在百貨公司設櫃,達到北中南串聯的成效,然後,我要到時尚的巴黎拜訪世界名師,向他們學習,最後當然是打進國際市場嘍!」
「野心不小。」以她的聰明與才情,也許真的有機會實現。
「但是資金太少。唉!我怎麼沒有銀行經理或是設計大師那種朋友呢?」惟雙又在感歎貴人遲遲不出現了。
「我可以介紹你認識那種人。」
「你有那種朋友?」她懷疑的看著他。
「有幾個。」
瞧他今天穿的是亞曼尼西裝,的確是有錢人才穿得起的行頭,不過還有幾個疑點待釐清。
「好吧!先不說銀行經理,如果你有設計大師的朋友,幹麼要找我這種沒沒無聞的小設計師幫未婚妻設計結婚禮服?找你朋友不是比較合理?」
「在這裡我要澄清,我只請你設計禮服而已,沒有設計婚紗。還有,我國內的朋友出國了,國外的朋友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才臨時找婚紗店撿現成的。因為訂婚宴就設在三個禮拜後,婚紗的事,我已經請朋友抽空幫忙了。」
「你們還真急,像奉子成婚似的。」她微諷道。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
「是啊!雅均得了血癌嘛!請問她還有多久可活,你們要趕成這樣?」惟雙漫不經心的問,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基本上她根本就懷疑彭雅均答應他求婚的動機,得絕症的機率哪有那麼高?說不定她串通醫生和家人來騙婚呢!這種情節又不是她第一個發明的。
「那不是主要原因。」正彥一本正經的回答她的問題。
「不是主要原因?呵呵,先生,我以為你一直在強調她快死了。」惟雙乾笑兩聲,賞他一記衛生眼。
「詳細情形我無權告訴你,你也無權過問。」他露出一絲冷淡的神情。
「瞭解。」不問你可以吧!她自己找機會問雅均去。
一會兒後,兩人被叫進去看彭雅均試穿的情形,可是很意外的,準新娘仍然對她的作品百般挑剔,一會兒嫌衣服的腰身設計得太高,一會兒嫌裙擺上的花不夠明顯。總之,由惟雙親自出面接洽客戶還不能定案的,這是第一次。難不成是彭雅均有預感她想搶她的男人,才如此刁難的推掉她?惟雙只能這麼想,免得傲氣被她磨光了,難以創作驚世的好作品。
只是,此路不通,想再見正彥,她得另外想辦法了。
辦法不用她想,過兩天,龜毛女竟然自動找上門了。
最近比較忙些,這天打佯後,惟雙繼續留在店裡修改設計圖並縫製衣服,突然聽到一陣緊急的拍門聲,不由得怔了一下。
已經是子夜了,什麼人會在這時候拍打她的門?管區?鄰居?找碴的?
如果是歹徒的話,應該會直接撬門闖進來,而不是把自己的手拍得像快碎裂了一樣吧?
惟雙回神後趕忙走出工作室,打開外面的燈,赫然發現玻璃門外站了個纖細的人影,原來是那個對她作品挑剔到讓人抓狂的彭雅均,於是上前將店門打開。
「雅均,發生什麼事了?」為了表示親切,直呼客人的名字一向是她的習慣。
而彭雅均一等她將門打開,立刻側著身子鑽進來,好像外面有鬼魅在追她一樣。
惟雙向外望了一下,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立刻將門帶上並反鎖住。
「有人在追你嗎?」她回身問道。
彭雅均雙肩一抖,似乎被她的問題嚇到,然後她咬著下唇,什麼話都回答不出來,只是扯著她隨身的包包,一臉懊悔的樣子。
惟雙是聰明人,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而這名受到驚嚇的小白兔顯然失去應對能力,只能躲在自我的世界裡往外偷看。
「壞人大概被我打開的燈光嚇走了,你要不要喝杯咖啡?」她腳尖一踮,故做輕鬆的走向雜物問,倒了杯咖啡給她,自己也如法炮製的泡了一杯。
彭雅均喝咖啡的方式是加奶精不加糖,像一個備受保護的女孩,明知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但又因為害怕窺探險惡的世界而裹足不前。
惟雙領著她來到上回跟正彥同坐的沙發上,笑問:「你是知道我的店在這裡,還是碰巧敲錯門?」
「我記得在附近看過你的店名,剛好你的燈又亮著,所以才冒險來敲門。」彭雅均靦腆的表示。
「對於一個不喜歡的設計師,你好像放了太多注意力了哦?」惟雙笑著挪揄道。記得她的店名,還知道就在這附近,太明顯了吧!
「……」小秘密被發現,彭雅均登時羞紅了臉。
「雖然台北夜生活豐富,但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遊蕩也太不智了。不是我愛八卦,但是你一定是有什麼煩惱吧!」為了減輕她受窘的程度,惟雙趕忙換了個話題。
「呃,可能是婚前恐懼症吧!」彭雅均迴避的道。
惟雙心想,之前用來調侃正彥的話,現下竟被他的未婚妻拿來當借口,真巧。
「你臉色好蒼白,沒事吧?」
這時,她第一次覺得眼前女人的病情可能真的不輕,正彥不是為了騙女孩子隨便說說,彭雅均也不是為了騙老公故意設計。
「我……其實……」痛腳被踩中,彭雅均突然眉頭一皺,整個人崩潰了。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她不久於人世、她被心愛的男人拋棄、她半夜在外飽受驚嚇,她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女人了!
將咖啡隨意往桌上一放,不小心弄灑了,但彭雅均沒去在意,只是抱住惟雙,恣意的痛哭了起來。
惟雙雖然感覺有些突兀,但仍然鎮定的放下自己手中的咖啡,輕輕拍她的背,靜靜的等待她打開心結。
片刻後,彭雅均開口不平的哭訴著,「其實我有病,正彥不過是同情我而向我求婚,我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二十八歲了,仍然一事無成,連男人的心都抓不住。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好嫉妒你,你既健康又漂亮,有見地又有才華,為什麼我的人生不像你這樣呢?為什麼讓我在這時候遇見你這種人?你只會讓我自慚形穢、讓我的人生更顯得黯淡、讓我不斷自怨自艾而已!」
「也許我的出現是適時的告訴你,你可以有不同的選擇。」惟雙隨口道。二十八,跟自己同樣年紀,可是她仍然嫩得像個小娃兒一樣。
彭雅均抬頭看著她,惱火的道:「什麼選擇?我的生命只剩下半年不到而已,你認為我還能有什麼選擇?」
什麼選擇?這,剛才自己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還沒想到該提供她什麼選擇。現下,總不能直接叫她選擇不要嫁給正彥吧!
不行!她是人見人愛、八面玲瓏的曲惟雙,沒人可以讓她露出邪惡的本性。
「比如說,你可以……跟我學設計?」惟雙脫口而出,隨即發現這不失一個好辦法。她不但可以就近瞭解正彥與彭雅均的關係,還可以讓彭雅均好過一點,不再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何樂而不為呢?
「我的生命已經剩下下到半年了,你沒聽到嗎?學設計、學煮飯、學插花,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我就快死了!聽見沒有?我快死了!」彭雅均含淚嘶吼著。
「就因為時間下多了,所以更沒時間自暴自棄。」相對於她的激動,惟雙顯得冷靜得多,「雅均,你說你嫉妒我,那更應該向我學習,對我來說,人生是一種挑戰,我是不會讓現實打敗的,即使生命只剩下最後三天,也要活出屬於自己的光彩。」
「我不想學什麼,只想報復那個男人,他親手毀掉我最後的希望!」彭雅均背過惟雙,語調中充滿愛恨交加的味道。
「他?你男朋友做了什麼令人髮指的事了?」正彥看起來很正直的樣子,想不到也有使壞的時候。
「他丟下我跑去相親,就要娶別的女人了!」
惟雙攏攏眉心,不解的道:「呃,你說的人好像不是正彥。」什麼狀況?劇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沒錯,是我交往了一年的男朋友。」彭雅均轉身重新面對她,倔強的眼中有股讓人憐惜的脆弱,「當他發現我得了血癌,便漸漸疏遠我,不管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後來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家,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決定娶別的女人,所以要跟我劃清界線,不再往來。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我又沒叫他娶我這個將死之人,只想在最後的日子裡和他相守在一起而已,這點要求很過分嗎?為什麼他要這樣對
我?」
「我覺得你一點都不過分,過分的是他。不過,一個變心變得這麼快的男人不需要你再為他傷心了,你可以活得更好。」男人的心向來比較硬,碰到現實的事,態度也變得現實起來了,她可以想像那種畫面。
「可是以前他對我真的好好,好體貼,為什麼自從我病了,一夕之間什麼都變了呢?」
女人的通病,對於深愛過的男人,不管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仍然在回憶中不斷找尋他的好。
「人心就是這麼難測,否則就不好玩了。我有一個朋友,她前一刻還跟男朋友在你儂我儂,可是下一刻卻奇怪自己怎麼會喜歡這種人,於是借口去7—ELEVEN買飲料,然後打電話告訴男朋友兩人做朋友就好。」
哪一號朋友?嘿嘿,這件事指的就是惟雙自己!當時她正開心的抱著她的第二任男友狂吻,可是當她發現這個男友把手放在她的大腿內側,她就產生了極度的陌生感,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人,於是馬上來招快刀斬亂麻。
後來雖然兩人真的變成朋友,不過也隨著時光流轉、交際圈的不同而疏遠了。
「我覺得自己好傻,剛才不過看見一個背影很像他的人走進夜店,忍不住就跟著進去。可笑的是那個人真的是他,而他竟然背著未婚妻在夜店裡泡美眉!不知道他跟我交往的時候還背著我做過什麼事。哈!我懷疑自己從來沒有瞭解過他。」彭雅均試著平靜的說。
「正彥知道這些事嗎?」惟雙心想,以他成熟幹練的態度,不可能不知道吧!
「正彥提議我們結婚,而且日子選在跟那個負心漢同一天。」彭雅均回道。
「原來如此。」嘴裡這麼說,其實惟雙根本就搞不懂。這種報復方式有什麼痛癢的?難道負心漢會因為兩人同一天舉行婚禮而反悔嗎?這樣的結果究竟是懲罰負心漢還是懲罰自己?
不等她想通,彭雅均已經先行告知了,「聽過洋信金控嗎?正彥正是洋信金控的總裁,他打算以他的名義發帖給那個負心漢,讓他知道錯失我將錯失多少機會。因為那個負心漢是洋信金控放款部的經理,好笑吧?他將永遠沒有機會陞遷了!」她邊說邊苦笑,顯然還在意著那個男人,畢竟事情才經過兩個月而已,太短了。
「永遠沒機會陞遷,這對男人來說的確滿慘的。」惟雙同意的點個頭。
原來這就是正彥不肯告訴她的複雜原因啊!他這個人不只重信諾,而且還是個護短的爛好人,他為了替彭雅均出口氣,連婚姻都肯犧牲。
「這麼晚了,要打電話叫正彥來接你回去嗎?」她問。彭雅均剛才被嚇著,想必不敢搭計程車吧!
「嗯,又得麻煩你,我的手機沒電了。」彭雅均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多希望能像惟雙那麼獨立自主啊!雖然她已經沒什麼機會了。
之後,接到電話的正彥急匆匆趕來,可是惟雙沒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說彭雅均看見她的店,進來聊了會兒,又試了好幾套衣服,決定央請她設計禮服,所以才會弄得這麼晚。
另外,正彥的禮服也被心服的彭雅均一併推給她,然而這一推,將推出什麼樣的暗潮洶湧,卻是彭雅均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