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子棋煩躁的翻閱著那一大張的業務報表。
唉!他有多久沒休假了?老大也真是沒人性,自己有老婆抱當然不知道他的痛苦,他為了工作已經焦頭爛額一個多月,跟樂芬也分手兩個多月,禁慾太久的他,現在就像隨時可能會引爆的炸藥。
真想放棄算了。
對了,也許他可以向每個兄弟伸手借點錢買股票,然後再請弟媳趙紫蓮幫他操作,賺點不勞而獲的投機錢。
趙紫蓮是個高手中的高手,又是個投機的幸運客,請她幫忙,說不定很快就能賺回屬於他的錢了。
自己人應該不會私吞他的錢吧!
要真能這樣就海闊天空了,他就又可以回復過去的放浪人生,無拘無束的玩樂下去了。
不過,想歸想,要是老大看他不順眼,一定會聯合所有兄弟來抵制他,那一切還不是空想?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自怨自艾。
老大的秘書沒有通知有人來訪啊!那會是誰?
「進來。」他頭也沒抬的說。
意外的,來人不是他的兄弟,而是允悠。
「嗨。」她有些靦腆的開口。
她看起來氣色不錯,沒有那晚的憔悴,也沒有第一次見面的自傲。
「嗨,你沒事了吧?」他丟下報表,將雙手枕在腦後向椅背靠去,她的來訪,讓他剛好有個偷閒的借口。
「嗯,我想我該謝謝你。」她舉高手中的盒子,輕輕放在他的面前。
做了三天的縮頭烏龜,今天終於鼓起勇氣來見他了。
她不該在他面前失控,更不該抱著他哭得像個小孩,經過那一夜,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她?
萬子棋看著眼前的小方盒,眉頭不禁深鎖了起來。
眼前的瑞士連薄片純巧克力,一直是他最喜愛的,但她是怎麼知道的?
算了,又在疑神疑鬼了,她一定是去向老二探聽來的,要送禮當然會去探聽他喜歡什麼嘍!
明明是個漂亮女孩,動作舉止也不鬼祟,為什麼他們全家老覺得她可疑呢?
「你……」
「我……」
兩人有默契的同時開口。
「你先說。」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想問你——」她突然別開頭打了個噴嚏,一句話沒說個完整。
他見狀立刻到處找面紙,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櫥櫃裡有一盒。
待他從楊櫃中拿到面紙轉過身時,她早已用自己帶來的面紙擦好了,正怔忡的看著他。
「果然感冒了,誰叫你要在雨中站那麼久。」他將自己手中的面紙盒往旁邊一丟,不滿的嘀咕。
「嗯?」允悠疑惑的睜大眼睛。他怎麼知道她在雨中站了許久?
「算了,你有什麼事快說吧?」他選擇逃避的說。
見他不打算追問,她也樂得輕鬆,吸了口長氣,連忙切人正題。
「我想問你什麼時候有空,請你喝一杯。」她直接把來意挑明。
「你喝醉了會哭,我才不要和你喝酒。」一點都不好玩。
「抱歉。」她不好意思的將頭髮掠到耳後。記那麼清楚幹嘛?她還巴不得他忘了呢!「那讓我請你吃頓飯好嗎?」她再接再厲。
「不用了,你又不欠我。」還是不要和她獨處比較安全,他現在可是有點飢不擇食,要是擦槍走火可不得了。
「不要把我當成凶神惡煞嘛!我那天又不是故意喝醉的。」為了那麼點小事生氣,他也太小氣了吧!「不然你請我吃飯?」
「為什麼是我?你和老二不是好好的嗎?」搞不懂她為什麼非要招惹他不可。
「為什麼不是你?我想多認識一些萬家的人,尤其對你感到很好奇。」她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有什麼好好奇的?不就同樣眉毛長在眼睛上面,嘴巴長在鼻子下面。」她的眼睛是不是會變色啊?怎麼現在看起來有點像蜂蜜的顏色?
「好奇是因為聽說你從來沒工作過,卻在這個辦公室裡拼了一個多月,奇怪你怎麼還待得下去?」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聽說他還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說來說去還不是被老大逼的,如果可以,他也想玩樂一輩子啊!
「你還有別的事嗎?」他拿起報表在桌上敲了敲,送客的意圖明顯。
就這麼被送出門,她的復仇大計不就前功盡棄了嗎?她可不服。
「你真的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嗎?」她突然雙手撐在桌上,靠近他的臉說話,近到他都可以聞到她的髮香了。」」我和我二哥是親兄弟,可不想變成表兄弟。」她的髮香中還帶點淡淡的香水味,這就是老二喜歡的味道嗎?
竟敢漠視她的邀請!一不做、二不休的繞過桌子,爬上他的大腿。
萬子棋沒有馬上推開她,只覺得一陣火熱迅速的燃遍全身,而他很享受這種感覺。
他自嘲的想,男人就是這樣,總認為只要還沒走到最後一步,就不算是鑄成大錯,所以等到沉陷其中時,往往已經來不及了。
「你實在很……哈嗽!」她別開頭打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再回頭道:「可愛。」而她的舉止實在很可笑,但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怎能輕易放棄,她只好硬著頭皮再上,「大家都是朋友而已,不用想得太複雜。」
「能避就避,你也不差我這個朋友吧?」
「我覺得你很帥,」糟糕,又想打噴嚏……來了!「哈嗽!呃,有沒有女朋友?」
火熱的感覺瞬間被擔心取代,萬子棋不禁擰起眉心瞅著她,「你沒事吧?」
「我……哈嗽!哈瞅!」這次來了個連環噴嚏,不要說鼻水,連眼淚都飆出來了。「對不起!」她急忙跳下他的大腿,蹲在地上喘口氣。
天啊!糗死了!世界上有幾個女人像她這樣用鼻水及噴嚏誘惑男人的?
喔!該死的!她開始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病情一定是加重了。
「要我通知老二嗎?」他有點不知所措的問。
允悠搖頭,「你放心,我一會兒就沒事了。」她都病了,哪還有心情應酬萬子夫?可惡的萬子棋!他就只會想到她是他二哥的女人嗎?
她將臉埋進雙掌裡,用力呼吸到肺葉發痛。
沒事才怪!病毒正人侵她的關節,她覺得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情緒又逐漸崩潰.脆弱得只想抱住他撒嬌。
為什麼她會遇到這種事?
她是不是永遠復不了仇了?
「你在哭嗎?」他小心的靠近她問。
「沒有。」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鼻水和淚水都是水,它們現在在她掌心糊成一片,頭在暈、心在痛,她根本就分不清楚了。
「媽——的!」他低咒一聲,彎身抱起她,隨即奪門而出。
安慰哭泣的她好像變成他的工作了,總覺得,如果現在將她推給老二,她只會哭得更傷心。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這麼在乎她的感受?
為什麼他的心,正一陣陣抽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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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向老大請示,不想驚動老二,萬子棋蹺了班,把不舒服的允悠送去醫院,然後又負責將她送到家。
除了掛號看醫生的時候她不要他陪外,其餘獨處時間,她總是將他抱得死緊,生怕他會消失不見似的。
她噴嚏打個不停,鼻涕眼淚有時也來不及擦,弄得他西裝外套都濕了一片,天曉得他幹嘛任她擺佈?
她的租屋處是位於十七樓高的小公寓,一房一衛一廳,沒什麼裝演,有點小亂,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光鮮亮麗。
進了屋,輕輕的將她放在沙發上,她仍然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
「Amanda,你家裡有吃的嗎?」
「有泡麵。」她的頭仍埋在他的胸前,聲音有些悶悶的。
「那我出去買,你乖,先放開我。」他試著推開她。生病得吃些營養的東西,否則哪有抵抗力打敗那些病菌。
「不要,我不餓。」她任性得像個孩子。
「你得吃點東西,然後吃藥,別孩子氣了。」他耐心的安撫。
「你保證不會跑掉?」她抬起紅腫的小臉可憐兮兮的問。
「我像那麼沒義氣的人嗎?」他不開心的斜睨她一眼。
「我和你去好嗎?」他真的跑開過啊!
他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交到她手中。
「我把手機放在你這兒,現在開始計時,如果我十分鐘內沒有回來,你就開機,打電話給我大哥,說我蹺班到你這裡來鬼混。」其後果可想而知,老大一定會馬上派老三來把他拎回去,然後老大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逼他聽他的商業演講,直到他下跪求饒為止。
「你大哥……哈嗽!不喜歡我。」這是句陳述,而非問句。
「老大和老二都認為你身份可疑,連我都這麼覺得。」他覺得他似乎認識她,而且還喜歡和她有一腿的那種感覺……真是見鬼了!「天知道你哪裡有問題了!」
她透過迷濛的雙眼看著他,失落的心情一路騎到一萬英尺以下。
「原來你們全都懷疑我。」難道她真那麼不討喜嗎?「我又不是什麼商業間諜,也沒竊取任何商業文件,可是你們卻懷疑我、不信任我?」
她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自己那麼失敗。
萬家人防她像防賊一樣,他們不會真心待她的,子棋更不可能愛上她,她可笑的復仇大計毫無用武之地,永遠也無法實現。
哈!好個愚蠢又無知的梁允悠啊!
「你別想那麼多了,休息一下,我去買你的晚餐。」現在才不到五點,把她安置好了,還有時間回公司向老大請罪,希望老大網開一面,別讓他耳根不得清靜。
她低下頭,用力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
清醒點!聽聽他剛剛說了什麼。
你的!只有你的份而已,他根本不想留下來陪你,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
你真是失敗!徹徹底底的失敗!
她將他的手機輕輕放回他的口袋,推開他——
「你走吧。」她的語氣近乎絕望。
「你有特別想吃什麼嗎?」感情不夠細膩的萬子棋並未發覺她的絕望,只是奇怪的看了眼口袋,不知道她又怎麼了,不用他的保證了嗎?
她冷冷的抬眼看向他,不知道他問這幹嘛。隨即明白,哦,原來是她語意不詳,忘了補充,這只冷血動物是不會自己想通的。
「你不用回來了,我自己能照顧自己的。」她的聲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慄,就連感冒的病毒都像被她凍僵了似的,一時半刻發作不了。
「你真的……」他實在越來越不懂了。
「出去!」她提高了聲調,不願在他面前崩潰。
「要記得吃……」他雞婆的重提。
「滾!」她大吼一聲。
萬子棋有氣也無處發,且莫名的感到一陣失望。
女人心,海底針,一下子要他分秒不離,一下子又要他滾得遠遠的,此時他還真慶幸自己目前沒有女朋友,否則煩都煩死了。
吐了口長氣,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留下無助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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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感冒,就混身都不對勁.加上心情又跌落谷底,允悠可以說是身心皆受了傷。
感冒藥還擺在她的包包裹,她一顆也沒吃,一個人躲在她的小公寓裡,終日以淚洗面,餓了吃泡麵裹腹,困了就隨地打盹。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到了第二天,她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有加重的情形,連咳嗽的症狀都出現了。
有一度,她希望自己就這麼死去,不再怨恨、不再癡傻,就這樣結束一切,結束所有的愛恨情仇,遠離貪嗔癡、遠離塵世。
可惜她的身體卻不這麼想,鼻塞讓她得用嘴巴呼吸,咳嗽讓她喉嚨腫脹發炎,酸痛讓她無法舒服的沉睡——要死也要找個舒服點的死法吧!
於是她認命的去翻找她的包包拿出感冒藥,希望吃了藥,抗體大軍為她打敗所有敵手,治癒她的病痛,包括心裡的疼痛。
看著藥包,允悠突然發起怔來。
如果把這些藥全部一次吞下去,可以結束生命嗎?
有一刻,尋死的意念糾纏住她。然後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的打消念頭,拿了包藥,和著開水吞下去。
畢竟也沒聽誰說吃感冒藥可以自殺的,到時死不成又要活受罪,難道她吃的苦還不夠多嗎?
她上床睡了長長的一覺,長到所有人打電話都找不到她,連她的助理來敲門也沒有喚醒她。
後來聽說.有人看見她去了醫院,於是開始有傳言說她為萬子夫墮胎,甚至成為八卦新聞的頭條。
第三天,她被門鈴聲吵醒,感覺喉嚨像喝了沙子一樣乾燥。
磨磨踏踏的走到門口,她連考慮都沒有就開了門,只見萬家老三萬子峰在門口站崗。
她還能期待什麼呢?期待子棋回頭看她死了沒嗎?
突然,一陣鎂光燈狂閃,這時她才發現外頭還有一堆記者在等候。
看她一臉病容,還有萬家人來訪,這下不知又要被傳成什麼樣了。
演藝圈的是非總是比常人多出好幾倍。
「你先進來吧!」她無力的開口。
萬子峰聞言走了進來,隨後又跟進來一個人,允悠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是她的助理小真,看來她的注意力潰散得可以,連熟悉的人影都能視而不見。
「唉!你們不能進來!」小真很盡責的幫她阻擋記者。
允悠任她獨自去忙,逕自一言不發的走到沙發坐下,收起雙腿,窩得像顆小球。
「你應該知道我到這來的目的吧?」不等主人邀請,萬子峰已經大方的在她對面坐定了下來。
「我正等你告訴我。」她懶得去猜,也懶得去看他。
「你現在方便嗎?」他是指小真及外面的記者群。
「你要是覺得不妥,可以等一下。」她閉上仍有些沉重的眼皮。
這時小真處理完記者,關上門也靠了過來,一副小母雞發牢騷的模樣。
「Amanda,你生病了怎麼不打電話請假?導演好生氣哦!製作人說要把你的戲份刪減掉。」
「無所謂。」現在的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怎麼可以無所謂!這齣戲你是女主角,難道要編劇把你寫死了嗎?」
「無所謂。」她還是老話一句。
小真皺眉不悅的看看她,又轉頭看向萬子峰。
「先生,你到底有什麼事,非得在這邊妨礙我們說話嗎?麻煩你把來意趕快說一說,趕快出去。」看他穿著痞痞的,小真以為他是來要債的,或者是允悠成名前的朋友。
她不知道萬子峰的身份,但眼尖的記者們可精得很。
「很抱歉,我要說的話關乎個人隱私,無法速戰速決,也無法說給你聽。」萬子峰不疾不徐的蹺起二郎腿,有久耗的準備。
小真偷偷的哼了一聲,心裡的不滿再添一分。這麼說好像她變成多餘的一樣,她可是Amanda的貼身助理,她也有權利趕走客人的——只要Amanda給她一個暗示。
「小真,幫我倒杯水。」允悠頭也不抬的吩咐。
要喝水,請字都不會說一聲,就知道使喚人,也沒見她多給一個子兒。
「這位先生需要什麼嗎?」小真一臉假笑的順便問問萬子峰,免得等一下還要多跑一趟。
「有冰咖啡嗎?」萬子峰也回她一個假笑。
「給萬先生一罐冰的礦泉水。」允悠替她回答了,因為家裡什麼都沒有,連泡麵的存貨都沒了,下次小真來要叫她記得去買。
「萬先生?」小真收起假笑,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正是在下。」萬子峰繼續保持假笑。
聽到他的回答,小真立刻換上奉承的嘴臉,很積極的問:「要不要我去幫你買罐冰咖啡?我很快就回來。」
姓萬呢!聽說萬家有五個兄弟,看他的相貌不凡,肯定是其中一位,說不定就是還沒娶妻的其中一位。
「我喝礦泉水就好了。」
看他都笑僵了還繼續在假笑,可見是故意在敷衍她的。這時小真只好識趣的去廚房倒水、拿飲料。
等小真回到客聽時,允悠的姿勢已經變成仰躺在沙發上了,放肆得像家裡沒有男人在場一樣。
她哪知道允悠已經哭到無淚,墮落到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了。
「你如果沒什麼事就走吧!我還需要休息兩天。」允悠說話時仍閉著眼。
「怎麼會沒事?翻開報紙都是你的頭條,有人拍到你去醫院的照片,身旁還有個高個子的男生,大家都說是萬子夫陪你去墮胎的,你怎麼可以躲起來不解釋?」
「無所謂。」
「你無所謂我有所謂,你再不去錄影就要沒工作了,還有崔導也頻頻在找你,他說你的合約已經擬好了,就等你簽名,你不能就這樣丟下一切不管啊!」
「有何不可?」
「總之,我把最後兩集的劇本送來給你了,無論如何,你明天一定要去拍戲現場,否則製作單位說要告你違約。」
「我會拍完它的,問題是我現在生病,根本無法出門,你只要先幫我請病假就可以了,OK?」允悠有些無奈的揉揉眉心,坐了起來。
「可以,那我走了。」她不過是個小助理也不能多說什麼,處理完事情也只能退場了。
聽到關門聲,允悠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瞧了眼萬子峰,聳聳肩,問:「你有什麼事,現在說吧!」
明白她現在有空理他了,萬子峰遂從他帶來的資料袋中抽出幾張調查報告,眼睛盯著允悠,念道:「梁允悠,南投人,二十五歲,對外宣稱二十歲。C大肄業,從事演藝工作,藝名惜樺,不過大家都叫你Amanda……」
他一直觀察著她的反應,看著她臉色越來越蒼白,卻依舊強自鎮定、不發一語,她在等他主動出擊,就像只受了傷的野獸,仍高傲的維持自己的尊嚴。
萬子峰突然覺得她的表現令人激賞。
他繼續又道:「我記得梁允悠,她是我家老四萬子棋四年前的女朋友,還來過我家兩次,不過……」他將報告轉了個面,指著上頭的照片挑明講,「她的長相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