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水藍色系布置而成的韻律有氧舞蹈練習室裡,鋪陳著練習用的軟木地板,整牆落地鏡面,天花板上鑲嵌著方格狀的日光燈設備,CD音響安放在牆角,正源源不絕地播送著節奏分明的樂曲。
這些樂曲的曲目都經過專人仔細的挑選,相當適合表演或狂歡的氣氛,愉快得讓人會不由自主隨著音樂亢奮起來。
只是,男人根本無心於聆聽--別說是亢奮了,他在橫眉豎目之余,火氣正在急速上升中。看那模樣,隨時都可能會爆噴出濃濃的熔漿,燒毀他周身方圓百裡的一切。
本來呢,章朗健想得很輕松,秀衣服嘛,簡單,不就是把衣服穿在身上讓別人看看嗎--這種事不必別人教他也會呀,不是嗎?
「錯了!」一記尖聲怪調的叫嚷,及時喝住他歪斜了些許的走秀步伐。「章朗健,我剛剛是怎麼教你的?步伐要定成一直線,右腳步子放在左腳大拇指前方,這樣定起台步,背部和臀部的動作才會漂亮性感。回來回來,再來一遍。」
「哇咧……你嘛幫幫忙,這已經是第五遍了耶!」章朗健也吼叫了回去。「什麼走路腳前腳後的,走路都嘛是用兩只腳在走,又沒有四只,屁股看起來漂亮干嘛?還性感咧,好惡!」
「噢噢噢,你講話怎麼這麼粗魯?」又是一記叫嚷,負責指導美儀美姿的大衛誇張地用手-住耳朵。「噢--不行了,你一點基本的美感都沒有。身為一個模特兒,必須要有那種優雅的、性感的、完美的feeling!可你卻一點都沒有,繆思女神又怎麼會眷顧你呢?」
「啥米思春女神?我又不是要做仙了說,你少來詛咒我!」章朗健撲通一聲,大字形地在軟木地板上攤平躺著,開始扭動起酸痛的筋骨,再加上誇張的表情,姿勢說有多不雅觀就有多不雅觀。
「快起來啊!」大衛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款「不受教」的學生,傻眼之余只能這樣催促著,但章朗健反而把眼睛給閉了起來,一派「老子不爽」的大牌模樣。
走進練習室,石品湄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章先生,你怎麼躺在地上?」
「噢噢噢!石小姐,他欺負我……」大衛一見能斷公道的人來了,趕緊上前哭訴,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不可憐淒慘樣,一一細數章朗健的惡行惡狀。
「喂喂喂!娘娘腔,你干嘛對我的經紀人動手動腳?」方才還攤在地板上的家伙,這會兒馬上一躍而起,及時揪住大衛要往石品湄撲過去的身形。「你給我站在這裡,別『肖想』碰到她一根手指頭,懂了沒有?」因為只有他能碰!
「你……」看著章朗健那氣勢蓬勃的模樣,大衛總算有些明白,為何Stone企業和設計師羅曼爾會全力栽培這個半途出家的模特兒,送他到這裡來接受密集特訓了。
是了,這個看似乎凡粗魯的莽漢確實有些東西,而且只要好好挖掘出來,肯定是閃閃發亮!
「章先生,很抱歉打擾你和大衛老師的交談。」石品湄聲音不冷不熱,卻恰到時機響起。「但是我必須提醒你,現在已經中午十二點零二分--最佳用餐時間。我買來的便當保溫時效估計只有三十分鍾時間,理論上,是不能夠符合『敬請慢用』的標准。」
「夠了!」章朗健往上翻個白眼。「你就說句『趁熱快吃』不就好了咩。」他也很有效率地「短縮」了她的「長話」,並在石品湄率先走出練習室時把原本拎在手上的大衛給扔下,咚咚咚地跟在石品湄身後。
如果不是只顧著痛得咬牙切齒,大衛還真想對眼前的這一幕好好噱笑一番:一個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的健美先生,眼巴巴地跟在一個矮上半個頭的古板小姐後頭,一張原是凶悍威凜的老虎臉譜,頓時變成溫馴討好的哈巴狗嘴臉--嘿,這可不也是一種變相的馴悍記嗎?那句「一物克一物」的老話,果然有它的道理在啊。
休息室裡,趁著他努力扒用餐飯時,石品湄做著行程演示文稿。
「章先生,你下午的行程是將在這裡繼續做台步練習,一直到四點才將前往『特蘭克斯俱樂部』做按摩與三溫暖等保養--」
「保養?」章朗健嗆了一聲,差點把嚼在嘴裡的飯菜噴了出來。「保養什麼?」
「肌膚光滑度保養。」石品湄回答。「如果時間充足的話,最好也把肌膚毛細孔收縮觀察處理一並完成。」
「別想!」章朗健嗤了一聲,抬起沾了飯粒的臉孔,嚴正聲明拒絕:「小湄湄,我記得我們簽的契約裡,可沒有要我學女人化妝這條規矩的。」
「請叫我石小姐。」小湄湄?奇怪,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稱呼自己的?「請看契約內容第三條:甲方--章健朗先生,應當無異議配合乙方--Stone企業,進行有關上台走秀的准備。美容美姿是最基本的項目,如果甲方無故不加以配合,乙方得以請求賠償。」心平氣和琅琅上口。她已經將章朗健的合約熟記在腦海深處,講理的氣勢陡然昂藏,平凡的臉容在流露出燦光的瞬間,美得不可思議。
章朗健看得著迷了。他偷偷地把石品湄這瞬間的絕美收入眼底,放在心底當成一抹絕美的秘密,並喜悅地猜想別人都是有眼無珠,不像他獨家feeling到她的美好。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章先生?」等了兩分五十九秒後,石品湄才發現眼前的男人--在發呆?「章先生,請合上嘴巴,飯要掉出來了。」而且他似乎是定點在看著某一處發呆?
順著她的眼光左顧右盼,章朗健也就又跟著她的動作東張西望……淡淡的不悅,她不喜歡這種不明的狀況。
但是當務之急卻是--她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下巴往上一合。
嚇--章朗健發現自己竟然在石品湄面前表現出如此笨蛋的一面。嗚嗚嗚,他不要活了他!
但是--「章先生?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他活還不活,只是專注於重復問著她的問題,那副表態讓他無端端地有些發怒與領悟。
「小湄湄!」他板起臉,一本正經表明:「別叫我章先生,我們現在已經認識了,我叫你小湄湄,你就可以叫我小強。」他很大方提供自己「風神」的綽號,雖然有點難聽……不過他高興就好。
小強?聽起來真像小學課本中會出現的名字。
「叫嘛叫嘛,叫一次就好。」章朗健努力地說服她。「只要叫一次,我就……我就會乖乖去學女人化妝,我發誓哦!」童軍禮舉起,帶了一點點的稚氣,卻很認真。
「小強。」好吧,兩個字,簡單。這是石品湄生平第一次喚他人的綽號,在這種……威脅利誘的情況下。
章朗健的瞳孔先是一片的呆滯--不敢相信的興奮激昂!成功了,啊啊啊--好感動,他真的成功了!
「呀呼!」拳頭揮起,高亢地在空中揮舞了兩下。「好!我是大男人,說到就做到!化妝和扭屁股走路算什麼?就算是穿高跟鞋和戴胸罩都沒問題的!」
是不用穿高跟鞋和戴胸罩,不過,也相去不遠了。
「你是說,我要把這本書放在頭頂,再穿這雙木頭鞋子走路?」章朗健瞪著大衛。「嗯!聽起來有夠變態的,我干嘛弄這些累贅來著?」這個要求有點過份哦!
「這就是儀態訓練哪!頭頂著一本書算什麼?你知道在一些落後國家裡,女人都是頭頂著滿滿的大水甕或菜籃走路的?而且這種男用的芭蕾舞鞋,還是我自行掏腰包去訂作的,才能夠增加底部堅固性。」大衛抗議著,蓮花指還抖呀抖的。
「我才不要!我可是個大男人耶,沒那麼變態學女人走路啦。」忘記了在石品湄面前誇下的海口,章朗健現在可拒絕得一乾二淨。
那就只能用這一招了!大衛跑到門口找石品湄。「石小姐,你看他欺負我……」
「小強。」
在特蘭克斯俱樂部裡,章朗健對幫他除腿毛的小姐大吼著:「喂喂喂,這是男人的驕傲耶!你敢動上一根看看!」聲音大得連隔音設備都擋不住。
「小強。」
為了第一次試驗性質的舞台走秀,羅爾曼安排章朗健上台,看了看,嫌他營養有點過剩,小腹得減去一分贅肉。
「早上只能喝水和吃水煮蛋?老子又不是女人,干嘛在乎胖不胖?」拿到計畫好的減肥白皮書,章朗健還是這麼喳呼著。
然後--
「小強!」這回可不必任何人跑去跟石品湄哭訴,她已經自動過來喊人了。
現在每個人都知道他那個「閃亮」的綽號了,到最後,石品湄也明白了「小強」之意,小強小強小強,成天小強長小強短,到喊了第一百零三次時,石品湄錯愕地發現,「小強」已經極不禮貌莊重地取代了「章先生」,還很順口又自然,就好象被他喊了自己第三百二十一次的「小湄湄」後,她不但不再抗議這個稱呼,心中更是默許了他這種親如家人朋友式的叫喚,是一樣的道理。
看看練習台步的章朗健,再看看手中的行事歷。石品湄知道,方凱,G,羅爾曼相當看好他,言明要他再過十五天後,就首度登台做他生平第一次的走秀表演。
娛樂好望角新聞:著名的義籍設計師方凱?G?羅爾曼將於這個月底在Stone飯店總店綠廳,舉行一場全新的「THE MAN」服裝走秀!
據了解,這位男模是個純新人,以前從未接觸過時尚流行界,義籍設計師方凱?G,羅爾曼不僅讓這位不知名的男模擔任主角,還將獨挑大梁,全場走秀只有他一人表演!
星星周刊:著名的義籍設計師方凱?G?羅爾曼此項大膽之舉,雖是得到Stone企業的全力支持,但亦引起模特兒業界其它人士的抗議,批評這是一種輕妄之舉,走秀的成功可能性極小。
乙日報:「THE MAN」--一場一個新人的獨秀?這是多麼大的噱頭,亦是前所未聞的殊榮,不論好壞與否,將會讓所有的人都拭目以待。
是啊,不論好壞與否,所有的人都在拭目以待。
也因此,訓練及准備的腳步加緊了,也變得更嚴格了。
「重來!」第N遍,章朗健的台步還走不到一半,就又被喊「卡」。
「重來!你在走到這裡時該做的動作是用手指耙梳過頭發,而不是抓頭皮屑。」
「停,就站在那裡不要動……不是那樣子的,重來!」
「這樣完全下行,重來!」
「重來!重來!重來!」
「重--」
「……」
「夠了!」重來了大半天,章朗健的脾氣發作了。「老子不干了!」一骨碌跳下舞台,奪門而出,「碰」地摔門聲非常刺耳。
石品湄往同樣求好心切而氣惱得不輕的意大利男人看了一眼,負責即席翻譯的石晶溪已經在安撫他。
而她得負責安撫另外一個。「小強?」出了房間,石品湄在走廊盡頭的窗前看見那碩長高大的身影。
只是,那平時活潑開朗的身影此刻看來頹廢得緊。
聽見她的喚聲,章朗健沒有回頭,只是動了動,不吭聲。
唉,她還真不習慣看見他這種……可憐兮兮的模樣呢!她該怎麼做呢?
思考了一秒鍾後,她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就這麼陪著他。
他有點意外石品湄的不發一語。
他還以為她會念他一篇「落落長」的數落,但她沒有,沒有指責的言詞、也沒有安慰的話語,害他好緊張,不敢回頭,只能瞠著眼睛干瞪著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會叢林--鋼筋水泥的大廈幢幢矗立在面前,灰灰冷冷的,和自己的心境倒有幾分詭譎的貼切感。
「小湄湄……」石品湄一直都沒開口說些什麼,章朗健只好自行沮喪地開口了:「我不想做了,真的。原先我還以為,當『媽斗兒』是輕松到不行的行業,只不過是穿著衣服在台上走走路,秀給別人看看--以前我看電視上在演時,還很不屑這種賺錢方法,總覺得像是在騙錢,可是等到自己來做這一行,才發現苦頭在哪裡。真是……那句古早人的話是怎麼講啊?隔、隔--」
「隔行如隔山。」
「對啦,就是這句話。」
「我同意。」石品湄點頭。真的,自從接下章朗健的經紀人一職後,一開始,她根本不能接受這種強迫性安排,但現在回頭想想,這確實是種歷練。原來,一個人的經紀人該做該注意的事,足以媲美一個公關部的經理,她一點都沒被大材小用。
「我要回夜市去賣衣服……」章朗健嘀咕。「不管了!賣衣服來賺違約金好了,小湄湄,你覺得怎麼樣?」
「這是你的決定,我會尊重。」石品湄淡淡回答。
唉……沒想到只是問問看而已,居然會換來這麼一句讓他涼到心底的回答。章朗健更嘔了。
真是……難道他還看不出來,這份情愫,從頭到尾都只是自己在一頭熱而已嗎?她對他其實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只是……」章朗健還在難過他的,石品湄又緩緩開口:「我會為你感到可惜難過。」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濃眉一糾,他反問。
「因為……」石品湄花了兩秒鍾稍稍理頭緒。「這種半途而廢的結果完全不符合投資報酬率。姑且不論Stone企業到目前為止對你投資的訓練課程費用、人員薪水給付、場地布置、人事安排等全數泡湯之外,你個人在人生中也有了不戰而逃的不良紀錄,不管怎麼說,將來都會對你日後人生觀、思考方式、生活態度發生影響。影響可大可小,然而不管大小,這影響總是負面成份居多。姑且不論影響你未來人生與否,你現在所做的決定我是會尊重,但不會予以--你怎麼了?」怎麼在抽搐呢?眨著眼,她歪著頭研究他軟骨頭地往外趴在窗台上的身姿。
姑且不論……他干脆被這句話給敲昏算了!
「你……你非講得這麼『落落長』不可嗎?」真是會讓人聽到被打敗。「直接就說『不贊成』不就可以了嗎?你知道你這樣講話會讓人聽得很累嗎?拜托,又不是每個人會無聊到有時間聽你在『演講』!」尤其是在這種心情超不爽的時候。
不見石品湄有任何反應。
「啊--無聊!」他發洩地大叫。趴在窗台上的身體重新直立站好,甫一回頭,就被嚇到了:「喂喂喂,你在哭嗎?」
不會吧?章朗健想到自己剛剛有點給它惡劣的言行,全身冷汗直直流。
「你沒事吧?是我講錯什麼話?厚,那你就罵我好啦,對啦,你可以罵我凶我打我踢我踹我捶我殺--」呃,有點超過了。「反正就是你如果不爽,要怎麼樣欺負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哭啦!」
「……我沒哭。」但是透明滾熱的水珠卻不聽話地流落下一滴。
石品湄閉上眼睛,反手重重一抹,孩子氣的小動作與刻板嚴肅的外表極度不協調,但章朗健卻是看在眼裡,可愛在心底。
「哭不能解決事情,石品湄是不哭的。」她自言自語,張開雙睫,果然又恢復平常的冷淡平靜。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章朗健嘴角繃得緊緊的,返身就往走秀會場走回去,臨走時不忘伸手拉著石品湄一起。
「對不起!」他一踏人大門就喊著:「久等了,我回來了。」
所有的工作人員精神一振,方凱?G?羅爾曼帶頭,雙手環胸走過來,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回。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瞄了一眼兩人交握的大手小手。「還是石大小姐比較有辦法……」
意味頗為深長的說法,讓聽得懂英文的石品湄表情緊了一下。
「夠了沒,不要浪費時間跟我講那些ABC的。」章朗健也不懂。不過是聽而不懂啦!沒關系,改天他就去學英文。
章朗健咕咕噥噥上了舞台,一轉頭,發現大家都在對他「自動自發」的行為目瞪口呆。
「不是要練習嗎?還不趕快開始。」
養兵千日,用於一時。
「THE MAN」的邀請卡已經散發出去,沒有回頭路,管它好與壞,只能齊心協力來打拼。
燈光、場景,音效、座位,會場工作人員一項一項點名驗收著,一旦發現少了些什麼,又馬上動手補齊,就連平日談笑風生的方凱,G,羅爾曼,也在石晶溪的同步翻譯協助下,繃著一張臉做最後的坐陣指揮。
突然--
「喂,小強把自己反鎖在廁所裡了啦!」都要上最後一道彩妝了,化妝師卻只能站在洗手間外等著男主角的「出閥」,急得跳腳又大叫。
「不會吧?!」此語一出,每個人都嘩然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來看看。」石品湄分開眾人走到洗手間門口:「小強?」
「有!」裡頭的男人果然乖乖地應聲。「等一下……人家在緊張啦!」
箭在弦上了才來懼場?石品湄覺得頭有點痛了。「你開門。」
「不要!」章朗健理不直,但氣倒很壯地響應。「人家在緊張,讓我先在裡頭緊張一下好不好?」
「不好!」石品湄拒絕了。「現在距離開場時間只剩下二十一分七秒,請別制造別人不必要的困擾,盡量配合大家的行動。」
「人家就是在緊張嘛!」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麼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你緊張的問題?」
石品湄才問完這句話,門就突然一開,只見章朗健伸手把石品湄抓著拉進去,眾人還沒意識到是怎麼回事,門就又重重關了起來。
「唔!」被拉進去的石品湄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前高大的軀體就把她往牆面壓去,頭一低,灼熱的鼻息噴在她的眼眉間,手臂一摟,他將臉孔埋在她變得僵直的肩窩處。
「再讓我緊張一下下……」說真的,緊張是有,不過想想他在菜市場叫賣就是在做即興式表演,所以再緊張也不會到太過的程度,倒不如說是他靈機一動,想……咳!趁機會好歹意思意思地拉近他與她之間的距離。
這招很有效不是嗎?她現在不就是「近」在自己的懷中了?
石品湄被抱得緊緊的,也被抱得熱熱的,不過很奇怪,她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舒服,反而還舉起手臂主動環住他的腰背,拍了拍,像是母親在安慰一個孩子。
可惜的是她口頭上還是不怎麼會安慰人。「你可以再……」用眼角余光看看表:「緊張個三分十秒,一定要預留個十分鍾准備出去上場。」多麼實際的安慰。
「小湄湄……」被「安慰」得哭笑不得,章朗健只能大歎佳人的不解風情。「我就知道……」再狠狠地揉抱她一會兒才甘心放手,卻又趁她微仰螓首時迅速地往下一吻--嗚哇,沒吻中她的嘴巴!不過沒關系,她的臉頰嘗起來也很嫩,又啾了一下,他這才滿意地放開她。
「嗯?」石品湄還是一副回不了神的樣子,從小到大,「安全」的她從來都沒想過會有這種「危險」的時候……她被人給吃豆腐了?!
糟了,現在換成她在緊張了!
哇哈哈哈!她那副搞不清楚狀況,卻又緊張兮兮的模樣讓他看得真是開心。
「走嘍走嘍!」現在他可是一點都不緊張了,反而還吹著口哨,輕輕松松就開門走人。
好戲要上場嘍!
「THE MAN」走秀的音樂開始,五彩閃爍的霓光燈球,忽地滅了光芒。
原本鬧哄哄的現場靜了下來,大家都忍不住豎起耳朵聆聽開始播放的古典樂「清晨之歌」。
在舒緩人心的旋律中,舞台上的一盞照明燈一分分點出亮度,讓圍繞在這個設於中央舞台旁的每個人看見了一張精致考究的大床--而且是一張上頭睡了個人的大床。
耶?這不是一場服裝秀嗎?「搞什麼,我可不是來看人睡覺的!」某個記者嘀咕著。「這在要人啊?」
「啾啾啾啾……」一陣清脆的鳥鳴鈴鐺響起,大床上蒙頭趴臥的男人被吵醒了,瞇眼耙耙發,挺起赤裸厚實的胸膛,床單滑下--連穿著內褲的結實臀部和剛強有力的大腿全數曝光。
「啊啊……」好幾聲的女人歎息聲此起彼落。
男人漫不經心似搔搔下巴的青色胡渣。
「嗚噢!」又有好幾個女人口水流淌了老大一攤。
音樂持續著,男人打完最後一個呵欠,伸手拿起掛在床頭的睡袍,淡藍色的布料柔軟地貼上身軀,袍布下擺及膝,簡單流線的款式,充份展露出他舉手投足間的不自覺魅力。
他做了一個返身欲舉步的動作,照明燈就突然一暗,全場陷入一片鴉雀無聲的黑暗中。
「天啊!」驚呼聲如炮放起,人人皆連鎖反應地激動不已。
「那個模特兒是誰?」
「好好看喔!人本來就長那麼性格有魅力,再穿上那件睡袍--」
「啊,糟糕!我剛剛看得太入迷,忘記按快門了!」
「對耶!」
「完了,我也是啊!」
「這下好了,沒照片要怎麼回去交差?」
先是著迷的討論、興奮的竊竊私語,接下來才有人驚覺到大事不妙!這些靠鏡頭吃飯的無冕天王心虛地紅了耳根,不管男的女的個個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被剛才演出的「美色」給迷得頭暈目眩,而將正事忘一旁。
「咦,等一下,表演好象又開始了!」
「噓……」每個人急忙噤聲。
音樂變調為電子合音,充滿超現實意味,照明燈又一枝獨秀亮起,男人再度佇立在舞台中央一張辦公桌前。
同一個男模特兒,不同的是他青色胡渣已經刮得干淨,頭發也梳得光亮整齊,西革筆挺,深青色的外套搭著藍白條紋的襯衫。他將一只小公文包往桌上一扔,姿態粗魯卻性格,外套一脫,放著椅子下坐,卻一屁股靠上辦公桌邊緣,然後從桌面上抄起一只來電顯示的手機,一手狀似透不過氣地拉扯著奶油白的領帶拙結,讓它松垮地綁在頸上。
切掉手機的同時,燈光二度暗下。
接下來,在音樂巧妙的交替、燈光開開關關的切換下,每一雙視線須臾都不肯放過舞台上一幕幕的演出。
這些演出都很生活化,男人起床時的演出、認真工作時的演出、休閒時叼著煙的演出、臥在沙發上翻閱財經雜志的演出……每一幕的演出,男人都搭配各種場合穿著的服裝,完美無瑕,時而性格、時而歡快、時而性感……
「THE MAN」的最後一幕,優雅的「藍色多瑙河」揚起,男人穿上整齊的禮服,朝身邊的空氣平伸手臂微笑著,邀請一名假想中的舞伴共舞。
他摟著這名假想舞伴的腰肢,舞步翩然地由這端滑行到另一端,一張粗獷的臉上則是盈滿方才都沒有的溫柔。
「噢……」那種醉人的神情,再度引發一陣女性的歎息,心有所感,在這金錢利益現實主義掛帥的年頭,這種異性的真誠溫柔上哪去找啊?尤其是這支舞結束,男人行的吻手禮--就那麼輕輕地一吻,簡直是吻上每個女人的心頭了!
一吻結束時,燈光再一暗,一句低磁的嗓音由擴音設備傳遍整個會場:
「THE MAN!」
「啪帕啪啪啪啪啪……」
不待燈光再度大亮,如雷掌聲已經瘋狂地響遍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