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喜宴非常熱鬧,宇飛和若雲的同學、好朋友紛紛趕來向他們祝賀。
若雲今天特別漂亮,她穿著一襲粉色絲質曳地長裙,面施淡妝,美若桃李。
她輕盈地穿梭在賓客之間,猶如一隻快樂的小鳥,臉上漾著幸福的笑容。
宇飛也是一套粉色西裝,更顯得挺拔英俊。
兩人並肩而立,一對金童玉女,沒有人不嘖嘖稱讚的。
宇飛當著眾人的面,給若雲戴上訂婚戒指,滿含柔情蜜意。
眾人起哄著要他們接吻,若雲害羞地連耳根都紅了,把臉埋進宇飛胸膛。
宇飛俯在她耳邊輕輕地說:「看著我。」
若雲抬起長長的睫毛,深情地注視著宇飛,眼波裡流淌著無限的蜜意。
宇飛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個深深的吻,若雲渾然忘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一幕換來一陣叫好聲。
舞會開始了,男伴搶著要和若雲跳舞,女孩子則嚷著要向若雲借「未來的新郎」。
好不容易兩人偷著空閒能共舞一曲。宇飛環抱著若雲的纖纖細腰,滿場飛轉。
若雲輕盈地像一隻蝴蝶,衣袂飄飄。
「別轉了,我快暈了。」若雲嬌喘吁吁。
宇飛放慢速度,帶著若雲轉進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若雲撲倒在宇飛懷裡,雙目微閉,此刻的空間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宇飛托起若雲的臉頰,宛若捧起一朵帶露的荷花。
「若雲,你今天美極了。」宇飛的眼光熱烈欲焚,一刻也不願離開若雲。
「我願意永遠停留在這個時刻。若雲,我愛你,永遠永遠地愛你。」
宇飛捉住她兩片紅潤如櫻桃的唇,深深地吸吮著。
他吻她的唇,吻她的臉,她的眉,吻她雪白如凝脂的頸項。
若雲享受著他的愛撫,覺得有股電流通過她全身,不由自主地倒在沙發上。
宇飛吻得更猛烈了,他要她,他現在就要她,他的血液快要沸騰了。
宇飛摸到她背後的拉鏈,一下子拉開,露出光滑白哲的肌膚。
若雲沒有半點反抗,她是屬於宇飛的。
宇飛的手一觸到若雲溫軟的軀體,就劇烈地顫抖起來。
畢竟若雲還沒有正式成為他的妻子,他不能這樣做,他要讓他們的結合毫無缺憾。
最美麗的時刻應該留到那一晚,那時候她才真正屬於他,永遠。
宇飛費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已是一身冷汗。他重新幫她把拉鏈拉好,在若雲臉頰上吻了一下:「我愛你。」
若雲沒有察覺到宇飛瞬間的變化,依舊仰著小臉,「我也愛你,我們永遠不分開,好嗎?答應我。」
宇飛點點頭,「誰也不會讓我們分開。」
若雲無言地依偎在宇飛懷中,他是活動的依靠,是她的港灣。
這片小小的雲,輕柔地飄啊飄,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宇飛幫她整了整衣裙,攏了攏頭髮,「我們出去吧!別人肯定以為我們失蹤了。」
兩人手挽著手來到大廳,一對對起舞的賓客,玩得非常盡興。
這時有人來通報宇飛,說有位葉先生來了。宇飛知這是葉志南,便匆匆地走出去。
他有點不高興,他早就和葉志南有協議,他的訂婚宴、結婚典禮葉志南都不參加,避免在公眾場合兩人一起露面。
葉志南知道兒子的脾氣,答應了他,只是私下見面,絕不公開亮相,這也算是對他當年拋棄他們母子的一點懲罰吧!
誰知道,葉志南竟不守約,前來參加宇飛的訂婚宴。要宇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突然宣佈從沒提起過的爸爸來了,別人會怎麼想。
葉志南在外面的房間裡等著宇飛。
宇飛一進去,臉就沉了一半,「你怎麼來了?我們不是有協議嗎?」
「宇飛,爸爸不會讓你為難的,我只是路過順便來送點東西,馬上就走。」
宇飛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我們不要什麼東西。」
「我是送給若雲的,我很喜歡這個女孩子,祝你們永遠幸福。」
說完,葉志南拿出一隻盒子,他打開,裡面放著一串珍珠項鏈,顆粒非常大,個個圓潤光滑,襯著黑絲絨的底子,更加光彩奪目,實屬罕見的珍品。
葉志南把它遞給宇飛,「這是我費了很多心血,幾經周折才弄到手的,我一直珍藏著,連雅倫也不知道。若雲是個好女孩,送給她作個見面禮。」
宇飛並沒有接過項鏈,「這麼貴重的禮品,怕若雲承受不起,你還是好好收藏著,再送給雅倫阿姨吧!」
「她怎麼能和這串珍珠相配,只有若雲才有資格戴它。」
宇飛淡淡地說:「爸,我說過我不會接受你的東西,若雲也是。」
「宇飛,為什麼你一直拒我於千里之外呢?」
「爸,你別忘了,多年前是你先『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我曾經發過誓,我不會做個像你一樣的父親,我不會為了事業棄子,我不會為錢出賣一切。」
葉志南氣得臉色發青,原本成熟英俊的臉一下子痛苦地變了形。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是,我沒有養育過你,這是我的錯,但是你從不給我彌補的機會,總是公式化地叫我一聲爸。我已經非常遷就你了,你不要我公開承認你,我答應了;你對我冷言冷語,我也接受了。你還要我怎麼樣,難道要親生父親像陌生人一樣地來往嗎?」
「犯過的錯誤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一點機會沒有?」
「我給你機會,你會怎麼做?還不是用『錢』來做!爸,我說過我不靠你,我也不希罕你的錢,錢買不到親情啊!」
宇飛越說越激動,憤怒地把首飾盒子摔到了地上,珍珠落了滿地。
葉志南呆望著滾了一地的珍珠,頹唐地倒在沙發上。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氣氛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大廳裡,若雲四處找宇飛,急得團團轉。
大廳一角,林菲和江若帆狀似親蔫地低聲交談著。
若雲走過來,「哥哥,菲姊,你們有沒有看見宇飛?」
江若帆搖搖頭。
林菲遲疑了片刻說:「剛才好像看見他出去了,可能有點事。」
「會有什麼事呢?他也不告訴我一聲。」若雲蹙著眉頭。
林菲叫她先坐下來,「不要心急嘛,宇飛不會不來的。」
若雲還是坐立不安,手裡拿著酒杯不停地走。
若雲頓時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拉著林菲往外走。
「若雲!」林菲在後面叫。
宴客廳外面都是一間間休息室,兩人一間一間地找。
推開最後一扇門,宇飛和葉志南同時抬起頭來看門口。
門口林菲如被釘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臉色慘白,白得像一張紙。
若雲跑過去拉著宇飛的手,這才發現林菲表情非常奇怪。
「菲姊,你怎麼啦?哪兒不舒服?」兩人問道。他們沒有注意到葉志南的臉色比林菲還要難看。
林菲盯著葉志南,這是一張她今生令世再也不要看見的臉,現在卻一下子出現在她面前,那麼突然、毫無預警地碰見,她連心理準備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麼巧?他怎麼會跟宇飛在一起,宇飛是他什麼人?
一串串的疑問在她腦中飛快地亂閃過,她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幸虧若雲一把扶住她,否則她一定暈倒。
「我頭暈,若雲,扶我去休息一下,好嗎?」林菲說起話來也有氣無力。
葉志南的心情壞透了,他作夢也不會想到十幾年後在這裡,在他兒子的訂婚宴上會發生這樣的事。
宇飛等她走後,對葉志南說:「好了,我要去招呼客人,你如果想休息一會兒也可以,我看你的氣色也不太好。,
宇飛轉身就要走,葉志南叫道:「等等,剛才的那位小姐是誰?」
宇飛覺有點奇怪,「她?她是若雲大哥的女朋友,他們快結婚了。」
「她叫什麼名字?」葉志南問得很急切。
「林菲。怎麼,你認識她?」
葉志南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覺得有點面熟。」
葉志南還想問點什麼,宇飛已經走出去了。
林菲從若雲的口中得知葉志南是宇飛的爸爸,「為什麼宇飛以前從來沒有提起過?」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有個富翁爸爸,他要靠自己掙得一片天空。」
林菲不語了,她又突然抓起若雲的手:「若雲,你老實告訴我,宇飛這個人怎麼樣?」
若雲奇怪地看著宇飛:「宇飛?當然很好了。菲姊,你不也一直這樣覺得嗎?」
「嗯,我是說,他有沒有騙過你?」
「怎麼會呢?宇飛是我遇到過最好的人,他正直、善良,從來不會欺騙我。」
「那麼他有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是指那方面的事。」
若雲明白她的意思,滿臉通紅,「菲姊,你把宇飛想成什麼樣的人了?他一直很尊重我的。」林菲鬆了口氣。
若雲問道:「菲姊,你怎麼突然會問起這些來了?好奇怪。」
林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結婚是女孩子一輩子的大事,我怕你吃虧上當,所以——」
若雲不等她說完:「你太不瞭解宇飛了,我跟他相處這麼長的日子,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我非常清楚,我完全信得過他,菲姊,你放心吧!」
林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不能對若雲說明她和葉志南的事情,她只是有點不相信宇飛,雖然他的為人品德都是一流的,但那只是現在,以後會怎麼樣呢?有其父必有其子,她不能讓若雲也走她的路,她必須跟宇飛好好談談。
訂婚後的宇飛和若雲更加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林菲覺得舊日的噩夢又回來了,自從她愛上了江若帆,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想起過去。誰知道命運還要捉弄她,跟她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江若帆察覺到林菲心神不寧,臉色蒼白:「林菲,你沒事吧!那天訂婚宴回來,你的臉色就不太好。」
林菲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心裡很矛盾。「沒什麼,身體有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會好。」
江若帆還是不放心,「是不是對我沒有信心?」
「怎麼會呢?我已經把我的心交給你了,哪怕為你守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江若帆聽了這番話,感動不已,「讓我多陪陪你,好嗎?」
「不用了,你很忙,我知道。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我,讓我一個人靜靜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
江若帆凝視了她片刻,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便關上房門出去了。
林菲的心情很亂,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做。
躺在床上更煩,傭人端上來的湯她也不喝,放在一邊任它涼掉。
床頭堆著一些書,拿起來看幾頁就沒有了耐心。電視節目換來換去,找不到想看的。
已經好久沒畫畫了,拿起畫筆,竟然不知從哪兒下筆。
林菲拾起筆在紙上亂畫,寫著一個個人名,然後又塗掉,又寫,「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林菲雙手攏發,抬頭正好看見鏡中的自己,眼神裡滿是憂鬱,漸漸地自己的臉又模糊了,變成了另外一張臉。她不要看,她憎惡那張臉,一會兒又變成張更年輕更英俊的臉,難怪林菲第一次見到宇飛時,覺得有點像,特別是那曾牽動心弦的笑容。
不會和他一樣吧?他對若雲是真心的嗎?他會不會秉承他父親的性格?林菲不再胡思亂想,她得見見宇飛才行。
※ ※ ※
宇飛如約來到咖啡屋,他奇怪林菲為什麼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跟他會面,家中有什麼不便?這裡環境很優雅,人又少,淡黃色的燈光非常柔和,宇飛一進門,就看見林菲坐在角落裡悠悠地喝著檸檬汁,眉頭緊鎖,似有萬般心事。
林菲也看見他了,招呼他過來。宇飛要了一杯咖啡,坐在林菲面前。
「菲姊,你約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有些事我想問問你。」林菲並不正眼看宇飛,慢慢地用吸管攪著玻璃杯裡的檸檬片,她不敢看是因為怕聯想起那張臉。
「什麼事這麼重要,一定要到外面說。」
林菲略略瞟了宇飛一下:「你有個爸爸,是不是?」
服務生把咖啡端了上來,宇飛攪動著咖啡,心想原來是問這件事,自己的擔心恐怕多餘了。
「是啊!」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
宇飛不知道「我們」究竟代表誰,但他一向隱瞞他有個父親卻是事實。
「我曾告訴過若雲。但是他是他,我是我,難道他的存在很重要嗎?」
林菲不便將自己的過去告訴宇飛,所以很難說明葉志南跟自己的關係。
她想了片刻,問宇飛,「你跟你爸爸的關係很好嗎?」
宇飛不加思索,「不太好,你也許不知道,我出生後沒幾年媽媽就去世了,他把我送到美國的外婆家撫養,然後一走了之,一去就是十幾年,毫無音訊,連一封信一張照片都沒有寄來過。」
「那麼,這就是說你很小的時候,他就拋棄了你。」
「可以這麼說,我只知道媽媽長什麼樣子,那也是從照片上看來的;至於爸爸,連名字也不知道,更不用說長相。」
「他為什麼要拋棄你?」
宇飛冷笑了一聲,「哼!還不是為了錢,媽媽的遺產都被他繼承了,他可以開公司、做生意,重新娶妻生子,建立家庭。」
林菲心頭一緊,「他後來又結婚了?」
「那當然,還是馬來西亞富翁的女兒,也就是他現在的太太雅倫,他看中的是什麼?錢,只有錢。」宇飛有點憤怒。
林菲迷茫地望向窗外,這個雅倫,葉志南的第二個妻子,她是見過的。在一次酒會上,出席的大多是本地富商名流的太太女眷們,有人向她介紹,「那是葉太太。」因為商界名人中就只有一個姓葉的,林菲毫不猶豫地認定她就是葉志南的太太。
那個女人站在她不遠處,渾身上下披掛著名貴的珠寶,面帶著矜持的笑容,儀態很優雅,但缺乏高貴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暴發戶出身的女人。
林菲當時心情懨懨的,她不想再看到那個女人的樣子,很早就離開了酒會。
宇飛見林菲不說話,只是望著窗外發愣:「菲姊,你怎麼啦?」他小心翼翼地問。
林菲頓時回過神,抱歉地笑笑:「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你認識我爸爸嗎?」宇飛問得很直接。
「不不,不是我認識,我的一個朋友告訴過我一些你爸爸的事情。」
林菲不能說出當年的事,只能假托別人。她明白宇飛一直不在葉志南身邊,所以對他的事並不知道多少。
「什麼事情?很重要嗎?」
「我聽說他在年輕的時候很荒唐。」
宇飛搖搖頭,「這我不太清楚,不過有一次,他告訴我,他過去曾經做了一些無法彌補的事。」
「他真的這樣說過?他有沒有說過什麼事?」
「沒有,他從來沒提過,我猜他可能指的就是沒有撫養我。」
林菲顯得很急切,「其他的呢?其他的他一點都沒有說過?」
宇飛喝了一口咖啡,搖搖頭。
林菲有點失望,又有點慶幸,他至少沒有向別人提起過他倆的事,也許他心虛,也許他很本忘了。
宇飛還是不明白林菲的用意,「菲姊,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談我的爸爸?」
林菲不置可否,她不是真的想知道葉志南的情況?她不是早把他忘了嗎?她恨他,恨他毀了她的童貞,恨他欺騙了她,為什麼現在還要千方百計地打聽他的情況呢?
「不,我不是為了談你的爸爸,我只聽說他是個不念情份的人,也許這就是他事業如此成功的原因吧!」
宇飛覺得這話有部分的道理,但葉志南畢竟是他父親,別人在他面前議論他,聽上去有點刺耳,他不知道林菲為什麼這樣說。
林菲話鋒一轉,「我其實是為了若雲著想。」
宇飛一怔,「若雲,怎麼會牽涉到若雲?若雲跟我爸爸是兩回事,有什麼關係?」
林菲低頭喝著檸檬汁,不語。
宇飛轉念一想,剛才林菲的話難道是影射?「菲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懷疑我,你以為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會成為我爸爸那樣的人,是不是?」
林菲見他已經把話挑明,也不否認什麼。
宇飛顯然很生氣,「菲姊,你的思想太偏激了,我夏宇飛絕對不是那種忘恩負義、朝三暮四的人,我對若雲是始終如一的,如果給我金錢和權勢而要我放棄若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愛若雲,我要給她幸福、快樂。你看錯我了!沒錯,我是葉志南的兒子,我不知道你或者你的朋友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我也不想知道,但是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們無關,你以為我會走他的那條路嗎?」
「有時候不是人選擇命運,而是命運選擇了你。」林菲淡淡說著。
「我是他的兒子,固然是命中注定的,但這並不能說明一切。我討厭他用金錢買賣一切的方式,我恨他從小把我拋棄,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姓葉,我為什麼盡量不讓人知道他是我的父親、我為什麼不接受他的恩惠的原因。菲姊,你說你要我怎麼做?」
林菲望著激動的宇飛,她要說什麼好呢?她除了相信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宇飛,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愛若雲,我的愛並不比你少,我也想保護她,所以我總為她擔心。」
「菲姊,我們現在已經訂婚了,難道我做的一切還不能令你滿意?」
宇飛所做的確實已經夠多了,一個女人如果能得到男人全心全意的愛,她應該很滿足了。
林菲對宇飛無法再挑剔什麼。
「菲姊,我向你發誓,我如果有半點對不起若雲,就讓我……」
林菲制止他:「好了,好了,我們都是為了若雲幸福,是不是?我相信你,你要永遠記住今天你說過的話。」
宇飛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一定能做到。」
林菲的一顆心懸在空中已落下一半,但隱隱約約總有些浮蕩。
※ ※ ※
一切風平浪靜,林菲把這段小插曲藏在深處,當作過眼雲煙,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包括江若帆。
葉志南這個傢伙,她料定他不敢再次出現在她面前。他目前的家庭、地位、名譽使他害怕,害怕她會揭開那個不可告人的傷口。
若雲浸在蜜糖裡一般,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甜味。
宇飛怕她寂寞,送給她一隻小狗,法國種,渾身長著白毛,兩隻長耳朵晃來晃去,可愛極了。
若雲一看到這個禮物,開心不已,整天抱著它亂轉,因為這隻小貴族實在太白,白得不夾一絲雜毛,若雲給它取名「SNOW」。
若雲把大部分時間都放在SNOW身上,宇飛怨她移情別戀,若雲就笑他和狗吃醋。
早晨,若雲會帶著SNOW一起晨跑,它脖子上掛著一個小項圈,有兩顆紅心,是若雲設計的,一顆代表宇飛,一顆代表她自己,兩顆永遠地連在一起。
SNOW跑起步來非常有趣,小腳被長毛遮住了,若隱若現,遠遠看去,以為一團白絨球在滾動。小腦袋一晃一晃,一會兒到若雲腳背上蹭蹭聞聞,一會兒又跑得遠遠的,和若雲捉藏。
一次若雲做完晨跑,準備和SNOW一起用早餐,轉眼它就不見了,若雲急得團團轉,這小傢伙平時總是寸步不離,像影子一樣跟著若雲,今天不知跑哪兒去了。
若雲把傭人全叫來,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地檢查,幾乎把屋頂掀翻了還是沒找到。
若雲眼圈紅紅的,早飯也沒胃口吃,跑到臥室裡趴在床上,傷心不已。
忽然發現被子裡有什麼東西在動,把被子掀開,SNOW正躺在裡面甜甜地作夢,若雲又好氣又好笑,晚上把這事告訴大家,宇飛笑得直叫肚子疼。
SNOW吃得好極了。若雲親自給它調配食譜,牛奶、麵包、香腸、薯片,營養實在太豐富,一個月下來,小SNOW就變成了肥SNOW,軟軟胖胖的,越來越好玩,害得宇飛直叫教誨,引「狗」入室,把自己的位置給擠掉了。
「若雲,你真殘酷,對一隻小狗比對我好。」
若雲正在給SNOW洗溫水浴,「沒有啊!我一向對你最好的,可是你太忙,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只好跟SNOW玩啦!我一看到SNOW,就想起你來了,是不是,SNOW?」
宇飛氣得哇哇大叫,「什麼?見到狗,你就想起我,你不是存心侮辱我嗎?」
宇飛站起來,一把拉過若雲。
若雲滿手的泡沫,還沒站穩,就倒在宇飛身上,被他呵支得癢極了,又不能用手回擊,只好又是笑又是大呼小叫。
SNOW也渾身淌著泡沫,晶晶發亮,睜著小眼睛,望著宇飛和若雲汪汪直叫,它以為宇飛在欺負若雲。
「SNOW,快來幫我呀!」
「SNOW,不要聽她的話。」
SNOW似很通靈性,在浴盆裡亂蹦亂跳,濺了宇飛一身肥皂水,宇飛不得不罷休。
若雲拍手直跳,「哇,你看,SNOW對我多忠實,你還敢欺負我嗎?我叫SNOW幫我。」
宇飛拿乾毛巾擦著水珠,哭笑不得。
下午的時候,若雲通常帶SNOW出去散步,看看街景,或買些零食坐在長椅上休息,SNOW總是很乖。
那天下午,若雲慢悠悠地牽著SNOW在街上走,行人很少,一輛紅色轎車擦身而過,在前面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先伸出來的是一雙穿著黑鞋黑絲襪的修長玉腿,然後鑽出一個人來,高高瘦瘦,紅黑相間的衣裙配著一頂小紅帽。
若雲凝神許久,才認出她是周美妮,她頭髮變直了,又換了一種造型。
這樣的女人,就是要一天換一個新花樣,讓所有的人都感到新鮮和不同。
周美妮轉過身向她打招呼,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哈羅,白雪公主,好久不見。」
若雲不喜歡她戲謔的口吻,淡淡地問好。
周美妮注意到若雲腳邊的SNOW了,哇地一下叫起來:「好可愛哦!讓我抱抱。」
說完蹲下身去抱SNOW,SNOW機靈地一轉,轉到若雲身後去了。
若雲抱歉的說:「它怕生,不好意思!」
周美妮並不介意,「沒關係,在法國的時候,我也養過一隻小狗。跟它不同,全身黑毛,黑得發亮,好漂亮!現在寄養在朋友家,我沒時間再養狗了,忙都忙死了。」
周美妮攤攤手,笑了笑又說:「不過你的這隻小寶貝實在可愛,全身雪白,我的叫『鮑比』,它叫什麼名字?」
若雲把SNOW輕輕抱在懷裡:「它叫SNOW。」
「SNOW?好別緻的名字,真是名副其實。它真是漂亮。」
若雲帶著疼愛的笑容說:「它其實很嬌的,又挑食。」
「養狗就是這點麻煩啦!又要給它餵食,又要看著它不讓它亂跑。哦!對了,發起瘋來也很可怕,我就被我的鮑比咬過一口,你看,疤痕到現在還沒有消失,已經兩年了。」
周美妮拉掉手套,露出她塗滿指甲油的纖纖十指。
若雲撫摸著SNOW,「我們的SNOW很溫柔的,它從不咬人。」
「那不一定,你對它越好,它咬起來越凶,就像人一樣。」
若雲一怔,不知周美妮的話什麼意思。
周美妮意識到話說過了頭,忙岔開去。
「宇飛最近看起來氣色不錯,不過好像很忙啊!」
周美妮怎麼會知道宇飛氣色不錯呢?若雲疑惑:「你見到宇飛了嗎?」
「當然,我們幾乎天天見面,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嗎?」周美妮一臉的驚訝。
若雲含含糊糊地應答,「他說過,可能我忘了。」
「你要小心哦!若雲,像宇飛這樣的男孩子,可不容易找!他在外面做生意,接觸的人形形色色,你不要讓他跑羅!」
若雲呆呆地站在那兒,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一些書上教女人怎樣牢牢抓住男人的心,她總是一笑了之。她不擔心宇飛,但是周美妮的幾句話卻猶如一盆冷水。
周美妮看到若雲這副模樣,有些尷尬,「若雲,你別胡思亂想,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宇飛每次都跟我說你對他怎麼怎麼好。」
她飛快地看了一下手錶:「不早了,我要趕回公司,改天再聊,拜拜,SNOW,拜拜。」
說完轉身向汽車走去,一邊走心裡一邊冷笑。江若雲,還是個未出閨的小女孩嘛!幾句話就受不了,以後的好戲還沒開場呢,她心中不免得意洋洋,腳步也輕快了。
塵埃飛過,留下若雲悵然無味,一天的好興致全被周美妮莫名其妙的話給掃光了。
她回想著宇飛近日的活動,並未發現異常,晚歸是常事,他總說公司加班或是應酬,若雲從未懷疑過,他依然是愛她的。她堅信。
晚飯過後,若雲等著宇飛回來,江若帆和林菲勸她早點休息,她卻固執地要等,誰都拗不過她。若雲坐在沙發上看電視,SNOW靜靜地躺在若雲懷中,睡得好安穩。
節目很無聊,總是男主角愛上了女主角,拚命追求,歷盡坎坷,終成眷屬,又不料天有不測風雲,昔日舊情人找上門來,大唱三角戀愛。
若雲越看越心煩,換一個頻道,劇情大同小異,再換一個,還是三角四角戀愛,只是時間背景換到古代去了。
「啪」地一下,若雲索性關了電視,放了一張唱片,劉德華的最新專輯,又是一首首失戀傷感的情歌。
難道是巧合,今天遇到的都是讓人心煩的事。若雲愁眉緊鎖,望著天花板發呆。
宇飛進來,若雲也沒有察覺到。
「發什麼呆呢?我的小公主。」宇飛走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若雲回過神,聞到一股酒氣。「你喝酒了?」
「老闆請客,我只喝了一點點,真的一點點。」
「不要騙我,酒氣那麼重。」
宇飛從提手包裹拿出一隻盒子。「特意買了給你,所以才會弄到這麼晚,我轉了好幾家商店才發現的。」
若雲撕開包裝紙,裡面是一隻玩具小狗,和SNOW一模一樣,大小也差不多。
「好玩嗎?你按它的鼻子,它還會說話。」
若雲依言按了一下它的鼻子,果然小狗的嘴動了起來:「ILOVEYOU」
若雲開心地笑起來,「你怎麼會想到買這個給我?」
「我想逗你開心啊!就算你要星星,我也要去摘給你,只要你開心。」
若雲連續地按著狗鼻子,小狗不停地說著:「ILOVEYOU」
「唉!」若雲長長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
「可惜它只會說這麼一句。」
「它是玩具嘛,什麼時候你教SNOW學說話,它就可以跟你對話了。」
若雲明知宇飛開玩笑,「狗怎麼會說話,我從來沒聽說過。」
「所以啊!狗不能代替人的。」
若雲忽然想起周美妮的話,「有人說,你對狗越好,它咬起你來就越凶。」
「我也同意。」宇飛表示贊成。
「你知道誰告訴我的嗎?」
「誰?」
「周美妮。」若雲故意一宇一頓地說。
宇飛眼神裡掠過一絲不屑和驚訝,「她?她怎麼會跟你說這些?你什麼時候遇到過她?」
若雲頭抬的高高的,「只許你遇見她,不許我遇見她嗎?」
「不是,我只是隨便問問。」
「今天下午,我和SNOW去散步的時候遇見她。」
宇飛點點頭,一邊用玩具小狗逗著SNOW玩。
若雲見宇飛不說話:「怎麼了?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想知道她和我說了什麼?」
「女人之間有什麼好談的,一定說了很多關於SNOW的事情。」
「還有你呢!」若雲調皮,故意這樣說。
「不要老是讓我和SNOW平起平坐,好不好,至少我是你的未婚夫,要比它高一等!」
若雲暗笑,立刻又板起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天天和她見面?」
「和誰?」
「還要裝?還有誰?當然是周美妮啦!」
「她是我們合作公司的大老闆,自然要碰見的了,有什麼奇怪,反正都是公事。」
「真的都是公事嗎?辦完公事,就要吃飯,今天晚上一定有她在內,是不是?」
宇飛不加思索的回答,「當然有了,她和我們老闆關係不錯。」
「那麼你呢?」
宇飛被若雲問得有點煩了,「我的小公主,你審問完了沒有?是不是我發誓,我和周美妮是最最普通的關係,你才肯放了我?」
若雲拉住他的手,「電視裡都說男人發的誓是最不可靠的。」
宇飛哭笑不得,「若雲,一個女孩子若是犯了疑心病,懷疑她的未婚夫不愛她了,而其實他是非常非常非常愛她的,你說這個女孩子還可愛嗎?」
若雲覺得不好意思,「我只是隨便問問嘛!我擔心你啊!天天那麼晚回來,我真的好擔心。」
宇飛在她臉上吻了一下,「以後我每天寫份報告書,報告我幾時吃飯,幾時簽合同,幾時會見客戶,幾時到家,幾時想你了,好不好?」
「哼!我才沒有那麼小心眼呢!」
「這就對了!安安心心地去睡覺吧!什麼周美妮、周丑妮,不要管那麼多!」
若雲聽他亂叫名字,心裡不由得好笑,剛才的諸多煩惱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快快樂樂地跑上樓,SNOW緊跟其後。
「別忘了這個。」宇飛拿起那隻小狗。
「丟過來吧!」
宇飛按了一下狗鼻子,隨著一聲「ILOVEYOU」,小狗飛到了若雲懷裡。
「抱著它,甜甜地作個美夢。」宇飛做了個睡覺的姿勢。
若雲回他一個OK的手勢,親一下玩具小狗,一邊按著狗鼻子,一邊回臥室。
第二天,宇飛晚飯時還沒有回來。
江若帆點了一支煙,「宇飛怎麼回事,不回來吃飯,也不打個電話。」
林菲靠著若云:「他有沒有說今晚有事?」
若雲搖搖頭,她因為等宇飛晚飯還沒有吃。
「肚子餓了吧?我叫英姊去燉碗燕窩粥。」林菲起身叫英姊。
「我不餓。」
江若帆望著她有氣無力的樣子,「不吃飯怎麼行?餓壞了,以後怎麼當新娘?」
林菲白了江若帆一眼,小聲地說:「你還逗她。」又看看若雲,若雲似沒在聽,只顧逗SNOW玩。
英姊燉好了燕窩粥端上來,「小姐,你就吃一口吧!不看在少爺和林小姐的份上,也總得給我一個面子。」
若雲在三人的逼迫與央求下,無奈將就著吃起來。
「鈴鈴鈴……」電話鈴響了。
「一定是宇飛。」若雲一下子跳起來,她放下碗勺,奔到電話機旁:「喂,是宇飛嗎?」
話筒那端一點聲音也沒有。
「喂?喂?你是誰?」若雲焦急地喊道。
一點迴響都沒有。
「一定是打錯了,快掛了吧!」江若帆叫回若雲。
若雲一臉沮喪,「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打錯。」
英姊在一旁勸慰:「小姐,夏少爺一定有應酬,脫不開身,你不如早點休息,一覺睡醒,他就在你身邊了。」
「英姊說得對,若雲,你不要等了,過會兒叫若帆再打電話到公司問問,如果還沒回來,你先去睡,我們在這兒等。他一個大男人難道是會出什麼事嗎?」
若雲不安的說:「會不會路上出車禍?」
「不要胡思亂想,安安靜靜地睡一會兒,你最近天天等到半夜,身體會吃不消,你本來體質就弱,小心生病啊!」林菲盡量勸解若雲。
正說時,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我去開門,一定是夏少爺回來了。」英姊搶著跑下樓梯。
果然是宇飛,他滿臉疲憊。
「夏少爺,你可回來了啦!小姐等你等到現在,晚飯剛剛才吃了半碗我燉的燕窩粥。您晚飯吃過沒有?還有點燕窩粥,要不要我給您盛來?」
宇飛脫下外套交給英姊,向她揮揮手,「你下去吧!我累了。」
英姊覺得他神態奇奇怪怪的,不便多問,順從地回她自己房間。
若雲早就跑出來接他,宇飛輕輕地擁了她一下就放開了,沒有像平時那樣親密地吻她,或者親暱地叫她,而是很疲倦地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江若帆和林菲聞聲也出來了,江若帆見此情景便問宇飛,「怎麼啦?宇飛,是不是公司裡出什麼事了?」
宇飛仍然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若雲本來滿肚子委屈想傾洩出來,見宇飛公司有事,早忘了自己的情緒,關心地問。
「宇飛,快告訴我們,出什麼事了?」
「本來我們公司跟盛達等三家公司都有生意往來,我們向他們買進原料,大家都是合作好多年了,說好按照低於市價三分之一的價格買進,誰知他們臨時變卦,以盛達為首提出按市價買賣,其餘兩家公司也受盛達控制,不敢低價賣出。我們的貨下個月就要提交。現在沒有原料,怎麼向對方交代?」
「合約上怎麼說的?是按市價還是低於市價三分之一的價格?」江若帆問。
「合約是老闆簽的,誰知道他那天被灌了迷魂湯,簽了市場價,事前明明說好是低價嘛!」
「你們的資金呢?」
「就是因為資金不夠,不然早解決問題了。」
「銀行肯不肯貸款?」
「我們跑了好幾家,都說現在沒有現金,而那三家公司說了一定要現金。」
「這是為什麼?完全沒有道理嘛?」
「誰知道倒了什麼楣,老闆又一口咬定這件事是我負責的,要我一周之內想出解決辦法,不然就解雇我。」
「豈有此理。」江若帆氣得猛拍桌子,「一定有人搞鬼。」
林菲也很關心,「你們公司有沒有得罪了同行,故意跟你們作對?」
宇飛稍加思索,「我都想過好幾遍,應該沒有。」
「你能保證那三家公司不會聯合起來,設下圈套?」
「沒有理由啊!大家是合作多年的夥伴了。除了盛達,它和我們剛剛合作,但也合作得很愉快,沒有理由陷害我們。」
「盛達是什麼樣的公司?」
「它的總公司在美國,本是我爸爸一個老朋友的資產,他現在死了,由他女兒繼承,我們也是舊識。」
宇飛又轉向若雲,「若雲,你也知道,就是周美妮的那家公司。」
若雲心裡驀地一跳,又是她!怪不得剛才聽見盛達這個名詞,覺得耳熟。那天在海灘,周美妮曾提過。
若雲有點心慌,她忙拉住宇飛的手,「會不會是她故意這樣做的?」
宇飛皺皺眉:「為什麼呢?我覺得不大可能。」
也許女人比男人更敏感,若雲一直隱隱約約覺得周美妮的存在是對她和宇飛的一個威脅,現在果然出事了。
「怎麼不會呢?周美妮是怎樣一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她一心想得到你,你卻對她不理不睬,她老羞成怒,故意利用生意關係卡住你,讓你知道她的厲害。」
「你太多心了吧!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再說她做的生意要比我們大得多,不會因為這麼一點點私怨費神。」
「你是男人,當然不瞭解女人的心思,我猜一定是這樣。」
江若帆和林菲在一旁聽得糊里糊塗,面面相覷,不知周美妮是何人物。
於是宇飛把認識周美妮以及後來相遇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林菲聽完沉思片刻,「照你說來,我倒相信若雲的話。我不知道周美妮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年紀輕輕,就在商場上混得這麼老練,手段一定不簡單。宇飛,你要小心。」
江若帆點點頭表示贊同:「天下最難測的就是女人心。」
林菲斜睨了他一眼,江若帆暗笑了一下,又馬上嚴肅起來,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三人都看著宇飛,等待他做出決定。
「好吧!我去找周美妮談談,她是公司的董事長,她的一句話抵上別人一百句,只要她說行,另外兩家公司也是沒問題的,他們都受盛達控制。」
「你一個人去嗎?」
宇飛寬慰若雲,「你還怕她吃了我?」
「如果她不答應呢?」
「如果她不答應,我們只能另外想辦法,交貨日期不知能拖延幾天,然後再去想辦法貸款,天無絕人之路,我夏宇飛絕不會因為這點事栽跟斗的。」
若雲緊緊地握住宇飛的手,她感覺自己在不住地顫抖,彷彿面臨困難的不是宇飛,而是她自己。
她看到的是疲憊不堪卻仍堅強而面帶微笑的宇飛,這才是她真正的宇飛。他給了她信心,給了她力量,她相信他會成功的。
她知道那個女人陰險毒辣,為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但宇飛不會上她的當、中她的圈套,宇飛永遠是勝利者。
※ ※ ※
宇飛以朋友的身份約周美妮吃飯。
周美妮很狡猾,在電話裡頭就先問:「是公事,還是私事?如果是私事,我非常願意奉陪,如果是公事,我最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談公事了,你可以到我辦公室來。」
宇飛有點猶豫,心想這個女人果然不好對付,正欲開口時,周美妮呵呵的做作笑聲從聽筒裡傳出來,非常刺耳。
「宇飛,我跟你開玩笑的啦!你當真了?夏少爺的真情邀約,我哪敢拒絕!這是給我周美妮天大的面子,是不是?好吧!你定個時間地點,我一定來。」
宇飛告訴了她時間地點,掛掉電話,長長地吁了口氣,和女人打交道就是特別麻煩,更何況這樣的女人。
宇飛早就預定好了桌位,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候周美妮的到來。
這是一家最豪華的餐廳,所有的裝飾材料都用水晶做成,晶瑩透明,巨大的吊燈長長地垂在雕工精細的天花板上,四周有玉石雕像,都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樂隊演奏著舒曼的「夢幻曲」,優雅和諧,走進這金碧輝煌的餐廳,還以為進了十八世紀的歐洲宮殿。
周美妮姍姍來遲,她今天是刻意打扮過的,銀藍色的曳地長裙,有點仿古,但後背的V字形開口一直開到腰部,幾乎露出了整個背部。同質銀藍色的綢緞寬邊帽垂下一層白色的薄紗,直到肩膀,薄紗綴著幾顆顏色各異的寶石,一閃一閃,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哈羅!宇飛,你來得真早。」周美妮一邊摘掉她帽子,一邊向宇飛打招呼。
「我沒有周董事長那麼忙啊!」宇飛故意調侃。
「哈哈哈,你真會開玩笑,宇飛。」周美妮一笑,一張嘴咧得好大,露出白白的牙齒,和鮮紅的嘴唇一對照,竟白得有幾分恐怖。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嘛!」
「如果你願意,也可以當老闆嘛,何必把白己委屈在一家小公司裡呢?」
周美妮搖搖頭,不等宇飛開口,馬上又接著說:「唉!說好了不談公事的,怎麼我自己先說起來了,真該罰。」說完收斂了虛偽笑容,只保持一個親切的微笑在嘴角。
「你要喝點什麼?」
「白蘭地吧!」
宇飛要了兩杯白蘭地,讓周美妮點菜。
周美妮並不推遲,不看菜譜就順口點了幾樣。
「你對這兒很熟?」宇飛喝了一口白蘭地。
「來過幾次,這裡環境很好,但是廚師的手藝還不太高明,不過它的法國菜還算做得最好,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隨便。」
「你如果真要品嚐正宗的法國菜,我可以向你推薦幾家飯店,我是這方面的行家,信不信?」周美妮說得眉飛色舞。
宇飛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在想怎樣把話轉到正題上。
周美妮似乎對吃很在行,「美國就不行,美國人太隨便了,到處都是快餐店,要找一家正宗的飯店還不容易。法國人對吃是最講究的。」
「中國人也很講究啊!」
「中國人?中國人的菜雖然多,但是營養不全,調料太濃。我不喜歡吃中國菜。」
宇飛不想浪費時間,「你知道我為什麼約你出來嗎?」
周美妮一手支著下巴,故意亂猜,「是不是遇上不順心的事了?跟你的未婚妻吵架了?還是別的原因?」
宇飛心中歎了一大口氣,看來這頓飯有得吃了。
「不是,我來是為了——」
話還沒說完,周美妮打斷他:「菜上來了,我們邊吃邊談。」
果然侍應生端著盤子向他們走來。
宇飛見周美妮若無其事,心中就有一股無名之火,公司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卻在這裡陪她吃喝。
面對一隻隻烤得紅殼香酥的大龍蝦,周美妮興致勃勃地吃起來,宇飛卻沒有一點胃口。
「吃呀!宇飛,不要光喝酒。」
宇飛盯住周美妮足足看了一分鐘,她臉不紅、氣不喘,仔仔細細地剝著龍蝦吃,一會兒便聚了一大堆蝦殼。
「你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龍蝦,你請我吃飯,就是為了看我的吃相嗎?」周美妮又是呵呵地笑起來。
宇飛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或許這件事根本和周美妮無關。
「美妮,我問你,我們公司目前的情況,你知道嗎?」
周美妮沉默了好半天,「噹!」地一下放下刀叉,擦了擦手和嘴,剛才的笑容全不見了,儼然是位女董事長。「我早就知道你的我出來吃飯不會敘什麼舊,一定是公司遇上了麻煩要我出面。」
宇飛想既然也已經挑明了,話就好說了:「美妮,我是說正事。公司如果不馬上進那批材料,預定的日期就無法交貨,不能準時交貨,對方如果不講情面就會控告我們,我們公司的名聲一向很好,不能因為這件事而信譽掃地。」
周美妮冷笑了一聲,「哼,這就要問你們老闆了,是他簽的字嘛,合同上明明寫著按原價出售,誰教他不看清楚?你又不是老闆,你操什麼心?」
「我雖然不是老闆,但這件事從頭到尾是我負責的,我要為公司承擔責任。我們當初不是講好低於三分之一的價格嗎?你為什麼臨時改變主意呢?」
「盛達剛剛起步,需要資金,我回去算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能給你們打折。」
宇飛知道周美妮在撒謊,盛達的規模並不十分宏大,需要資金也許是事實,但她在美國、法國都有雄厚的資產,幾十萬、幾百萬不用說,就是幾千萬她也能立刻拿得出來。
「美妮,看在我們相識的份上,你難道不肯幫一下忙?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話,就可以改變局面。」
周美妮燃了一支煙,輕輕地吐一個煙圈,「哈哈,宇飛,你把我看得太重要了,就算我答應你,另外兩家公司也未必肯答應。」
「如果盛達都讓步了,他們沒有理由不讓步,你的面子,他們總是要給的。」
周美妮不免有些得意洋洋。昔日在江家,宇飛是多麼冷漠高傲。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只不過是個學生,就擺出一副傲不可視的樣子,美妮雖然心高氣傲,但仍被他的英俊冷漠迷得一塌糊塗,誰知他夏宇飛竟然看中了一個又小又弱的江若雲,並且訂了婚,把她周美妮不放在眼裡。
現在她已不同往昔,有的是錢,而且更加迷人更加有魅力了,夏宇飛不過是公司的一個高級職員,怎麼可以同她這個擁有幾億資產的女富翁相比?
她現在對他早已沒有興趣,但當年受冷落的羞恥至今還在心頭隱隱作痛,這個仇她一定要報。她要讓夏宇飛見識一下真正的周美妮,她要讓他永遠記住她。
她是個不擇手段的女人,為了她要達到的目標,她可以做出一切。美國的幾個商業鉅子,不管是年輕的還是頭髮花白的,只要對她有利,她可以馬上跟他們上床,她知道女人最有力的武器是什麼。
現在對夏宇飛也是如此,表面最正經的男人實際上是最不正經的,她早有經驗,一個夏宇飛她很本不會放在眼裡。
想到這兒,周美妮臉上又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勝券在握。她可以想像江若雲掩面哭泣的可憐樣,又似看到夏宇飛跪在她腳下向她乞求憐憫。
宇飛不知她出神想些什麼,以為事情有了轉機,「怎麼樣?美妮,這個忙肯幫嗎?」
周美妮滅了煙蒂,「我們是老朋友了,是不是?你提出的要求我能夠不答應嗎?」
宇飛欣喜萬分,正要舉杯,周美妮擋住他,「慢著,我並沒有說答應你。」
宇飛陡然變色,「你——你什麼意思?」
周美妮慢慢地說:「你不要急,這事我再考慮考慮。」
「還有什麼要考慮呢?」
「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考量。」
「好!我相信你,但你三天之內一定要給我答覆。」
「OK。」周美妮眼神裡透著狡猾的光芒,「我們吃飯吧!不然辜負了這頓美食。」
宇飛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下了一半,他只要再等三天,事情就有轉機了。
※ ※ ※
若雲在家中坐立不安,她不知道宇飛見了周美妮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SNOW舔著主人的手,它已經被關在屋子裡一整天了,但是它不吵不鬧,溫順地伏在若雲身邊,它瞭解主人的心事。
林菲找來阿玲陪若雲,阿玲是最會解悶的快樂女孩。
「若雲,別愁眉苦臉的嘛,好像我欠了你一屁股債似的。」她一來就翻遍冰箱找東西吃。阿玲拿了一包餅乾,一罐飲料,坐下來邊吃邊看著若雲。
「你吃就吃吧!看我幹什麼?」
「我吃給你看啊!誰教你不吃東西,菲姊要我監督你多吃東西呢!你看我吃不饞嗎?」
若雲笑又笑不出,「誰有心情吃東西?」
「唉!我好痛苦啊。」阿玲仰躺而下。
「你痛苦什麼?整天快快樂樂,一點也不用發愁。」
阿玲一下子把若雲拖到鏡子跟前,「你看你,頭髮亂七八糟,眼睛腫腫的,嘴唇一點顏色也沒有,衣服也皺巴巴的。」
若雲定睛一看,的確如此,阿玲站在一邊,臉色鮮潤,青春煥發,而自己像一個紙人一樣,面色蒼白,愁雲滿目,一副憔悴的模樣,兩顆淚珠不知不覺地滾落下來。
阿玲嚇了一跳,「唉唉唉,別哭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
「不關你的事。」
「有心事就慢慢說出來,兩個人一起承擔,總比一個人獨自受苦好吧!」
若雲眼淚朦朧地望著阿玲,阿玲睜著大眼睛,鼓勵她說出自己的心事。
「是不是因為宇飛?菲姊全告訴我了,宇飛那麼能幹,他不會有事的,上帝一定會保佑他。」
「但是周美妮是個很陰險的女人,她一定會向宇飛提出什麼要求!」若雲脫口而出。
「既然你信得過宇飛,還有什麼不放心呢?」
「你不知道,周美妮是個什麼都做得出的女人,我怕宇飛不肯向她屈就,他脾氣很硬,連他爸爸都讓著他。」
「你就擔心這件事?擔心宇飛把局面搞僵?」
「嗯,我還怕他為了我——」若雲說不下去了。
「若雲,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這幾天我心裡總是惶惶不安,晚上作夢都夢到周美妮,她一直對我和宇飛冷笑,那笑聲好可怕。」若雲現在想起來,渾身就不寒而慄。
「真有那麼嚴重嗎?」
若雲搖搖頭:「我不知道。」
阿玲也給弄糊塗了,坐在一旁木訥地嚼著餅乾,不知道怎麼來安慰若雲。
「若雲,我回來了。」樓下傳來宇飛的聲音。
「宇飛回來了。」阿玲先叫起來,「你聽,他聲音滿高興的,一定有希望。」
若雲精神也為之一振,連忙抱起SNOW和阿玲一起奔下樓去。
「怎麼樣?怎麼樣?事情有轉機嗎?」若雲急切地問。
「她答應三天之內做出答覆。」
「她還是沒有答應?」若雲頗感失望。
宇飛很自信地說:「我看沒什麼問題,今天談得滿順利,她應該會言而有信。」
「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阿玲聽見若雲問得這麼急,掩嘴笑道:「宇飛,你快老實說吧!若雲就怕周美妮把你吃了,連骨頭都不吐一根。」
宇飛也哈哈大笑,「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會輕易敗在一個她手裡?就算周美妮是條大鯨魚,我也要把她的大嘴縫上,讓她吃不了我。」若雲見宇飛那麼自信,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