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其欽醒了,林敏偉反而睡了。輕輕松開了他,潘其欽下床整理自己的服裝儀容。
早上,竟覺得全身暢快不堪,一股長期壓在心靈深處的窒悶亦消失無蹤,他深吸口氣,氧,還直灌入胸,好舒服啊!心,怎麼可能覺得如此寧靜?
走到梳妝台整理自己,鏡子不多時就倒映了林敏偉突然驚慌坐起的神情。
就見他一頭亂發,蓬松松,雙目癡呆,神思模糊的東張西望,隨及又趴到床緣看地板,再坐起看看前後左右,軟軟被窩…當場皺起眉頭,一臉茫然的撓撓頭。
潘其欽邊系領帶,忍不住笑在心裡,昨兒夜裡,下床上洗手間,竟看到他睡在地毯,真是被他打敗了!只好動手將他抱上床。因此,他猜的出來林敏偉一定還在遲疑自己怎麼會從地板跑上了床。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回籠覺一補完,林敏偉就覺得那潘其欽主動抱住自己的印象根本就是一場夢,所以連帶的,對於自己會「滾」上床,都有點難以置信!
「喂!你昨天和飯店要幾天的房?」潘其欽轉回身,刻意視若無睹的笑道。
「一天…」林敏偉乾咳一聲,睡眼迷蒙道。
「你…這兩天有事嗎?」
「啊??」林敏偉似乎可以猜到他的下一句,忍不住醒了大半,興奮的眨眨眼。
潘其欽轉轉腰身,自在道:「我跟TOM要了兩天假,我想在這裡多待一天,你要留下來還是先回新竹?」
每次都要多此一問…反正…有事也會變沒事嘛…林敏偉心裡犯嘀咕,卻還是不慌不忙道:「嗯…我…沒事…我想待著…」可話才剛說完,就聽他「啊」的叫了聲,又道:「後天我姐要回家來…」
「後天?我們明天就回去了!」潘其欽笑了笑道:「那你快刷牙洗臉,現在快12點了,要去續房,不然要來趕人了!」不等林敏偉應聲,潘其欽已邊打開房裡的電視邊道:「還有…以後有參展,你回程時就排一天特休,公司允許我們好好休息一天再上班,不用排那麼緊…」
「哦…」林敏偉邊洗臉邊應聲,不知為什麼,竟有一種十分踏實的感覺。
潘其欽望著NOOTBOOK已經整個下午了。林敏偉坐在他對面,剛開始還端坐著看雜志,最後就拿著紙筆算東西,直算的頭昏眼花了,才放下筆,整個趴在桌上。
他,正專注的盯著瑩幕,抿緊的嘴勾著一抹幾乎分辦不出的淺笑,有時皺皺眉,有時支著額,深思、吐氣、疲累。
林敏偉支起下巴,順著他那微微跳動的喉節,憶起新加坡時,兩人在情欲上相互安撫的種種畫面,一顆心瞬時跳的有些亂了節拍…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而那些天,他對我又是什麼心思?他為何要邀我與宴,又為何要開口邀我多待一天…
好多好多的問號交錯著滿腔澎湃的情欲,讓林敏偉的思緒一片混亂─最後,為免自己陷入無邊的死胡同,他晃晃頭,趕忙拿起PDA,開始點擊著,想把心思轉於公事。
─DENNIS參予喜宴 (邱豐玉&沈靜心)─
幾個大字浮於PDA上,林敏偉隨手跳躍了訊息,卻又莫名的將它轉了回來,一種怪異的情緒突然燃灼心口,雖不劇痛,卻讓他有點害怕─
「邱豐玉…沈…靜…心…」林敏偉喃喃念了句,只覺,原本溺於茫茫迷霧的思慮漸漸的受暖淡薄,忍不住呻吟一聲。
「干麻?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那麼難看…」潘其欽用著眼角餘光,望到林敏偉蒼白如紙的臉色,驚愕的掩下電腦,關心道。
林敏偉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神情恍惚的點擊著PDA,仍目空茫茫的自語著。
潘其欽覺得他實在不太對勁,忙站起身,屈起手,用力敲了敲桌面道:「阿偉!你干麻!」
林敏偉被他「敲」醒了神,緩緩抬眼和他四目相對。
過去,他的眼神雖然澄澈,但視線總是閃避,這會兒,他的目光混濁了,可,視線卻筆直的讓人心驚肉跳。這是潘其欽第一次看到林敏偉自眼神深處透出痛苦的意念。
林敏偉朝他搖搖頭,露出一抹涼慘慘的笑意道:「…他…叫…沈靜羽…所以,他應該是…新娘的哥哥…吧?」
潘其欽一怔,似乎沒想到他是提這件事,直呆望了他好半晌,才坐倒椅上道:「嗯…」
「你說要帶我來見他,可我…一直沒見到…」
潘其欽忽覺腦門像被重重劈了一下,好不容易調好氣息,乾笑道:「我以為…你…早就猜到了…」
我早猜到?猜到什麼?關於他的存在,你從也不想跟我提的,不是嗎?
對視著他質疑的眼光,潘其欽的神情終於一轉平靜,淡淡道:「他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死了?!這個答案,讓林敏偉深受震驚─不,你不止沒說過,你還讓我覺得,他一直緊挨在你身旁,深埋在你心口,且如影隨行的牽拌你的生活啊─怎麼,他竟是死了呢?!
「怎麼…會這樣…」
「阿偉…我們去走走…」潘其欽收回強顏的笑,輕輕收拾起NOOTBOOK,似乎並不想和他談這件事。
林敏偉怔怔瞧著他,接不下話。
是…我太久沒有用頭腦思考了,所以,才會瞧不清某些蛛絲馬跡嗎?
好,就算沒猜到好了─如今,這個原本存在的情敵,突然憑空消失了,應該要高興吧!?可是林敏偉卻覺得,自己不旦一點也不開心,竟還想嚎啕大哭…因為,他深深明白,這段日子,自己竟然跟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競爭,而且,還失敗!
這一天,不管潘其欽帶他到什麼熱鬧非凡的夜街,市集,林敏偉都沒有展現出過去那興奮的微笑,只恍恍惚惚的跟著他晃逛著。
潘其欽明知他的神思亂作一團,卻沒想要攤開這樣的尷尬。反而裝作不知的彼此作戲。因為昨夜,在見了劉邦奇後,心裡其實已經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原本還想在這兩天,選個適當時機和林敏偉說的,可是,萬萬沒想到,一想起那個身影,所有的想法又亂了套。
夜晚七點多,兩人自外頭回了飯店,一進房間,潘其欽就拿起換洗衣物道:「你先去洗澡…我帶著NOOTBOOK到三樓咖啡廳,我想先把會報弄完…你累了就先睡……」
「哦…」林敏偉瞧著他,困頓的笑了笑。
看他這表情,潘其欽不由得又補了句:「還是你要跟我下去?」
「嗯…不了…」
這倒是個令潘其欽意外的答案。讓他眼睜睜看著林敏偉若有所思的進了浴室。
意外的是,當林敏偉熱騰騰步出浴室時,潘其欽並沒有像他說的,到了咖啡廳。反而換穿了輕松的休-服坐在床緣,看著電視。
「呃…DENNIS…你不是要去做新加坡參展的會報…」
「突然不想去了…明天回家再做…」潘其欽溫和的瞧他一眼,隨及將眼光置於電視上,手拍了拍身畔道:「坐。」
對於潘其欽這個指示,林敏偉突然有些緊張,原本有點昏昏沈沈的意識登時清晰無比,只是他仍然抗拒不了,乖乖的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
剛洗完澡的他,穿的單薄松軟,一旦緊鄰而坐,彼此的體溫瞬時傳達到對方的皮膚。林敏偉不知道潘其欽有什麼感覺,但,自己已有點心猿意馬!
坐了大半時侯,林敏偉有點受不了這樣無形的壓力,終於軟聲道:「呃…DENNIS…我…想睡了…」說罷,也不等潘其欽回答,轉身就想爬上床。
誰料,潘其欽卻忽然伸手圈住他的腰,一下就將他拉回原位…同時手一緊,讓他整個兒貼到自己身上,嘴也鑽進了他的耳際,狠狠吸吮,同時用著幾乎聽不清的分貝喃喃的念了句話。
「啊…」林敏偉沒聽清,卻因為他的熱情受了驚,整個人忍不住縮了縮。
潘其欽沒理會他的緊張,一手抱著他,一手自他衣服下擺鑽入後背,劃弧般游走。同時輕啄著他頸項,時深時淺,極具挑逗,擾得林敏偉一顆心麻癢不堪,虛弱的發出毫無力道的-拒音量。
「DENNIS…別…這樣…」
潘其欽卻哪裡聽的入耳,反而將他壓倒床上,嘴唇舔吻著他頸子、鎖骨、肩上,手則不急不徐的脫起他衣服扣子,待大張全開,馬上又順喉而下,囁咬起他胸前寸寸肌膚─手也拽下了褲子,緊覆著他的下身,溫柔的愛撫起來。
天光亮的房間,林敏偉心帶羞慚,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任由潘其欽擺布。
他,一定很有經驗,光用手,用嘴,這麼輕擦肌膚,已讓人神思模糊,欲火滿盈!不一時,林敏偉已忍不住,腰一弓,喘聲道:「DENNIS…我…不行了…」
「啊…等等…」潘其欽放開了他下身,似乎想拿什麼東西遮掩,林敏偉卻已宣洩出來,瞬時弄了自己滿肚。
「哇…你別動…我去拿衛生紙…」潘其欽苦笑一聲,想起身,卻見林敏偉早面紅耳斥的抱住肚子,沖到浴室去了!
林敏偉實在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經不起挑逗,總隨隨便便在他眼前赤身露體,丑態畢獻。
難道,這一次,我又不小心曝露了貪圖的情欲嗎?關了沖洗身體的水源,望著鏡中的自己,從臉到胸還透著紅潤,林敏偉不禁感到一陣煩燥!
唉…林敏偉大力的吸著氣,有些氣急敗壞的穿起衣服,直冷靜好些時刻,才朝著鏡子整飾起來。撇眼,他看到鏡中照映著自己的耳垂,透著一抹暗紅。他想起,那是潘其欽一開始就狠狠吸吮的印記…
「我…想…干…你…」
咦!!林敏偉心一驚,好像憶起了他在耳邊,近乎無聲的細語呢喃…
一旦剝除了那模糊不清的外衣,答案就越容易回-腦海,林敏偉只覺整個人由頭熱到腳…那心,更是一跳一跳,幾乎要塞住喉管。
雖然很不願意這麼想,但是林敏偉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賤的可以。竟然一點想說「不」的念頭都沒有。只是,那纏綿互動時光被自己生生打了斷,難道現在要出去跟他說「我願意」?!
林敏偉呆坐在浴缸邊,現在,他實在不知拿什麼臉面去面對潘其欽。
時間一秒秒過,他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好辦法,便深吸口氣,提著發軟的雙腿,吃力的走出浴室。
一出門,就看到潘其欽坐在床尾,露著一抹溫柔的笑容,抬眼和自己對視著,血液瞬時又沸騰起來。
「呃…DENNIS…」
「嗯?」他沒接口,若有意謂的瞧了林敏偉一眼。
林敏偉無可克制的臉一紅,囁嚅道:「我也…幫你吧…」說著,不管潘其欽說話,人一沖就到他身前,雙手齊下就想往他身下摸去。
潘其欽動作卻比他更快,手一掐,將他雙腕扣住,淡淡道:「我現在可沒喝醉!」
「啊!」林敏偉本就羞的臉紅,現在的臉卻更紅,但是,卻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難堪。在他聽來,潘其欽的話,像是冷冷的拒絕。
「對…不起…」他強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卻撇不開這突如其來的羞辱感,直轉了轉雙手想掙脫,偏偏潘其欽又沒有放開的意思。只靜靜看了他一眼,才垂下眼,深吸口氣道:「正因為沒喝醉,所以很清楚…我現在要的不止這些…我要你的全部…可以嗎?」
林敏偉覺得耳朵嗡嗡作響,沒答腔,可是潘其欽卻看的出來,他願意。
因此,便將他順手拉近了自已,雙手掛在肩上…緩緩解開衣扣,吻起他的肚子…胸口…肩頭…漸漸站起,吸吮著他的頸、耳垂。手則伸往他後腰,順滑而下,林敏偉直覺一股暖流溫熱臀也火燒了心,忍不住緊緊環住他的脖子,怎麼也不想放開。
然而身後的手並不規矩,由輕撫轉深陷,再滑入股溝,冒冒然似的一戳,讓林敏偉差點呼吸不過來,只能胸口悶悶哼了聲,整個人僵直了。但最難忍受的是,潘其欽並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來越不安份,撐持的力道也越來越用力─這會兒,林敏偉真是又驚又痛更有些說不出的難堪,一句「不要」差點就沖口而出。因為,他似乎是到現在才意識到,潘其欽那「我要你的全部」已不是「隨便摸摸」就能了事了!
「別緊張…放松…」潘其欽壓低聲音,刻意的在他耳畔輕聲說著。
然而從未想過的阻塞感和疼痛,終於讓林敏偉再也忍受不了,抱著他肩膀,輕輕哭了起來。
「啊─」突然,潘其欽把手抽開了。那怪異的阻塞感瞬然消失,讓他倒抽口氣。
「別哭了…我不做了…」潘其欽抱住他,拍了拍他背,帶著浮躁說著。
潘其欽的半途而廢讓他心著慌,只得將他抱的更緊,哽咽道:「DENNIS…沒關…系…我…只是…」
「算了…別勉強自己…」潘其欽這次的口氣更冷靜,將他輕輕撐了開,坐倒床上,同時避開他眼光,收拾起被子。
林敏偉偷看潘其欽,他的臉和脖子都很泛著紅暈,顯然那情欲還流竄血液─
「DENNIS…我們再來…」他抹抹眼角的淚,忽然豪情萬壯般的又說了一次。
潘其欽停下收拾的手,背著他,坐回床尾,好半晌才道:「你別把我當聖人,我只能控制一次,再來,停不住的…」
「我…知道…」
如果讓他重新選擇,林敏偉或許不會回答「我知道」吧?
因為一整個夜裡,林敏偉覺得自己幾乎去了半條命。
他真是料不到,前戲的手指侵略根本是微不足道的痛,再來他進入自己身體時的狂猛撞擊,才叫小巫見大巫。不管他試圖讓動作顯的多溫柔,和緩,過程中,仍是讓人痛到叫不出聲,到最後已變得有點神智模糊─
一世紀了吧!?林敏偉趴在床上,一雙手緊緊捏住被單,整個人隨著潘其欽律動著,他知道,再不順應著他的動作,自己一定會痛到精神分裂…
股股悶哼聲,壓抑在喉嚨,他覺得自己實在快撐不住淚了,後腰下,真的除了痛還是痛,什麼快感也沒有。
「阿偉…你…很難受嗎…」潘其欽停下動作,伏在他後背,似乎被他的反應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林敏偉很想說”不會”,但是現在這個表情,根本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只好咬牙道:「…沒關系…的…」然而話才一出口,那徜徉在眼眶的淚卻滑了下來。
潘其欽看他這樣,心裡真是又疼又憐,他很明白,林敏偉確然是第一次,而且只因為喜歡自己才會答應這完全陌生又痛苦的性愛,然而,現在實在騎虎難下,只好輕輕抱住他,喃喃道:「快了!快了!」說罷又開始抽動起來…
「啊…」
他極限的呻吟和自己高潮在同一時間碰撞,他飆出了淚,自己則宣洩了情欲。最後,倒在他身後。就見他咬著牙,松開緊抓的被單,顫著大喘氣。
看來,除了死魚,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處境吧?!
林敏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讓七魂跑掉了一魂,再來潘其欽甜膩的後續安撫竟一點印象也沒有,好像全部的精神只允他記住後頭的劇烈痛楚。其它則完全不干關系。不多時,一陣冷涼突然鑽入後股,才讓他回了神,暗驚:「不會吧!又來啊!」
「你放心…我不碰你…我在幫你抹藥…」潘其欽瞧他臉色發白,知道他在想什麼,忙解釋道:「好像還是受了傷…有…血絲…」
聽罷,林敏偉臉色由白轉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拿起被,將頭蓋了起來,乖乖的讓潘其欽幫自己上藥。
「明天可以休息到下午…」潘其欽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關上了燈,鑽到他後,輕輕抱住了他。
房間黯暗了,林敏偉的腦海卻清晰起來。
明天可以休息到下午…怎麼這句聽起來,好像剛剛的一切是早有預謀似的!難不成,他早就打算今天跟我上床,也知道我第一次會如此痛楚和不適,所以多要了一天假?
一直以來,潘其欽的心思就讓他猜不透,總是又溫柔又推拒,翻來覆去沒一個准,可是此刻,林敏偉卻覺得他每個反應其實都有跡可循,件件連系,卻無非都只轉著一個主題,心系舊愛,放不開胸懷。
如果真是這樣,那,決定帶我來與宴就是要我明白,他的情人早就死了…那麼…難道他…想…跟我在一起嗎?
想到這兒,林敏偉就克制不住的雙頰發燙…
只是,雖然整夜都被這個聯想擾的無法安寧,他卻沒有勇氣求證。因為,他實在不想要潘其欽覺得,和自己上了床,就非得負什麼責任。這,並不是自己要的關系。他要潘其欽用嘴巴自己說出來。
為什麼自己會相信,他會從嘴巴說出對自己的感情呢?
隔天一早,當潘其欽把他送到門口時,他頓然覺得好悲傷。雖然,一如往常的溫柔,但是,卻僅止於溫柔,沒有少些什麼,卻也沒有多些什麼─
「現在才下午兩點,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整天!」潘其欽將他的行李置於地上,隨即揮揮手道:「快進去吧!我得回去趕會報了!」說著,便回過身,頭也不回的進長廊,入電梯。
看著他消逝眼前,林敏偉才慢慢關門,拖著灌鉛似的步伐臥倒沙發,感覺得出來,後頭,經過一夜的休息,疼痛已不甚明顯,他縮起了身子,昏昏沈沈,覺得自己不太對勁,他萬萬沒想到,不過一天功夫,那心甘情願的意念頓然就變得貪圖回饋,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虛感,教他忍不住哭了起來。也不知哭了多久,才疲累的睡著。
叮叮─電鈴聲吵醒了他。
睜開眼,喏大的客廳從光亮變得烏七抹黑,他忙載上眼鏡,搔搔頭,耳邊的電鈴聲依然清脆,他不由得深吸口氣,拖著松泛的骨頭,疲軟的去開門。
然而,門一開,精神卻突然飽滿了,因為眼前正是潘其欽。就見他已換下齊整的西裝,穿著輕便的提著一袋熱呼呼的東西,溫聲笑道:「你吃了沒?」
「啊…沒…」
「你睡一個下午嗎?」潘其欽不請自入,瞧見客廳暗無天日,不禁問著:「電燈呢?」
林敏偉整個人還浸淫在他的主動造訪,直被他喊了好些聲,才醒過神來,興奮異常的跑去開燈。
當水晶燈全開,客廳登時光芒萬丈,不禁刺痛了他雙眼。
潘其欽坐在沙發上,表面專注的盛弄著面條,卻仍感覺得出,身畔的他,滿懷期待的神情。
「好吃嗎?」
「嗯嗯!」林敏偉給足面子大口一吞,隨即才抬頭相望,心滿意足的大點其頭。
「你小心燙啦!」
「…很餓…」
瞧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一張俊雅的臉,因為喝了熱湯,顯得吹彈可破、紅潤光滑,潘其欽就忍不住伸出了手,朝他臉旦輕輕摸了摸。
「你看起來,很好吃耶!」
「呃?」潘其欽這個親膩的動作本就讓林敏偉心思混亂,聽他這一說,臉更是漲的血紅。
「好啦,你快吃,晚些我就要走了!」
「走?」但見林敏偉突然回神似道:「你…馬上要走啦?」
「…不然呢?難不成,我還能對你干麻嗎?」看他怔愣的可愛,潘其欽挑挑眉,曖昧的笑道:「你昨天吃的苦不夠多嗎?」
「啊!」林敏偉眨眨眼,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臊道:「…我…」
「你什麼?」這會兒,潘其欽越覺得他有趣,登時頑心一起,緩緩欺近他道:「昨天不是才教你,人非聖賢嗎?難道你真想再試試?不怕明天上不了班?」
就見林敏偉臉一白,瞪大眼,直縮退了身,把潘其欽瞧了好半天,才粗喘著氣,困窘道:「如果…你…真想…那…」
他話未說完,潘其欽卻明白他的意思,不知怎麼,突覺心一涼,隨即抬手制止他出口,同時轉回正身道:「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快吃吧!」
「…DENNIS…」林敏偉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竟使得原本眉開眼笑的潘其欽變了臉,忙放下筷子,討好道:「我真的…沒關系的…今天我休息很久了!」
「…我也真的是開玩笑的,你快吃吧!」潘其欽粗喘口氣,這下子連看也不看他,冷著臉重覆著。
林敏偉還想再說什麼,潘其欽卻已完全背對了自己,只好神思難安的拿起筷子,默默的吃起來,然而整個氣氛卻已沒有剛剛的輕松。
是,沒錯,昨天,真是要人命,但是,不知為什麼,回憶起來卻是心蕩神馳的。
長那麼大,從沒如此渴望過被一個人關注,也從不曾想過自己會甘於委身求全,只知道,心頭,是那麼著迷他的溫柔,更愛他火熱的需索。想被他吻著,被他吸吮著,跟他緊緊交纏著,即使自己並不是習慣那激狂的性愛,卻貪戀著兩人摩擦的溫度。更何況一切是他主動?
好不容易吃完了面,林敏偉放下筷子,瞅眼看著潘其欽氣色有些焦躁,他直覺,或許,他真的有點上火了吧?
側頭想了想,不由得鼓起勇氣,舉起一指輕輕戳戳他手臂道:「DENNIS…我想…我真的…沒關系的…咳…只要…」
「你有完沒完!」潘其欽忽然鐵青著臉吼了聲。
「!」
不等他回過神,潘其欽已猛然站起,像變個人似的,露出滿臉鄙夷,咬牙道:「你別那麼下賤好不好!動不動就想送上門!」
這下子林敏偉更是震呆了。他撫著嘴,不可置信望著潘其欽,腦海咀嚼著他的話,不由得更覺萬箭鑽心,難堪萬端,因此,眼眶一下子就泛紅了!
「我…不是…」
「你他媽真以為我看到你就想上啊!我也沒那麼隨便好嗎?」潘其欽翻臉像翻書,同時一拿起桌上隨手可及的玻璃煙灰缸惡狠狠的扔向大門。
「匡啷!」但聽大門被這一撞,煙灰缸重重摔落地面分做兩半,終於也將那窩在林敏偉眼眶中的淚震掉了!
「我是什麼東西啊!值得你這樣啊!明明就那麼痛苦,為什麼要說沒關系?!」潘其欽瞪著血紅大眼吼著:「你不是很痛嗎?不是很難過嗎?你可以說不啊!說不啊!!!」
「可…是…」
「為什麼要順著我?為什麼要迎合我?難道,你就非等到受不了了,再話也沒留的一走了之?你到底在想什麼?可以用一句話就拒絕的事,為什麼就得要用如此絕裂的方式讓我痛苦?也不過就是不想讓我碰嘛!我是人啊,我不是禽獸!我想要你,是因為愛你嘛,並不會下賤到見人就上!」
剛開始,林敏偉還很慌亂的想把他發火的詞句聽清楚,然而,到了這一長串,忽然怔住了。因為,他覺得,潘其欽好像不是在跟自己發火,問題是,整間屋子就兩個人,他…怎麼…
但見潘其欽整個人在客廳中狂亂的踱著,眼圈早隨著串串辱罵紅了起來,嘴上卻還是一句接著一句,只是已漸漸有點哭音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在乎你身上有什麼病,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你感染,我想用行動告訴你,我真的不在乎啊!」最後還瞪視著林敏偉,暴吼著:「你又何必要離得那麼遠,逃得那麼久,做得那麼絕─」
這下子,林敏偉慌了。他現在可以肯定,潘其欽的精神似乎崩潰了。
「DENNIS…我…是阿偉啊!」林敏偉突地喃喃說著,隨即跟他在身邊兜兜轉,最後,已顧不得自己的委屈,用力的抱住了他,急道:「你看看我啊!我…是阿偉!」
被他用力一抱,潘其欽像驚弓之鳥般,心頭一震,待晃晃頭,深深吸氣,才覺得那全身骨骼,胸口似被什麼重物擊中,壓迫的可以,頭也暈眩極了,然而,神思卻漸漸清楚了。
「DENNIS…」
潘其欽呆滯的站立一會兒,才掙開那緊抱自己的雙手,坐倒沙發,神情恍惚的抹抹臉,同時大大吐出一口氣─抬起頭,雙眼焦距漸漸集中,看到眼前分明的輪廓─
「…阿偉…」他胸口劇烈的起伏著,不住的喘氣,似乎對剛剛突然的失控有些閃神。
「DENNIS,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喝杯水?」
「喝水?」
「你…剛…是不是想到什麼…」林敏偉趕忙弄了杯水給他,直推著他的手吞了下去,才蹲到他身前,關切道:「有沒有好點?」
潘其欽將臉埋入雙掌,直過好半天才淚眼模糊的抬起頭,和林敏偉對視。
不知是不是情緒瞬然顛狂,腦中、眼前,那一直緊隨的身影竟變化萬千,時而長的像教他心碎的人,時而又長的像那膽怯的面容,兩人層層疊疊,教他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可是,那眸光是一樣的,一樣的癡迷,一樣的膽怯,一樣的不顧一切─
「阿偉…抱我一下…」潘其欽終於開了口,林敏偉忙站起身,抱住他,讓他將臉埋入自己肚子,蹭摩著。好半晌才乾啞道:「給…我一杯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