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近郊的一間小客棧裡,人滿為患、喧鬧不已。
店小二被各桌客人呼來喚去,絲毫沒有片刻的休息時間。
這家客棧生意極好的原因有二:一是天津郊外只有這一家店。二則是上個月掌櫃的特別從京城聘了有名的大廚,城內城外多的是趕來嘗鮮之人,卻也招睞不少惡霸前來滋事。
比如前方那位由十多名僕役簇擁而來的胖男,他是箕王爺的獨子,仗著父親的勢力四處胡作非為,尚未成親就已強搶十數名民女為妾。他的事,縣官也不敢管,百姓們叫苦連天,卻也沒有法子。
遠遠見其浩浩蕩蕩的隊伍,知情的人,立即搶著買單;以避開一場將至的風波。而不知內情的人,見大夥兒一哄而散;也機靈地知道將有惡事發生,連忙跟著人潮走避。不一會兒,整間客棧的客人變得寥寥可數。
掌櫃和小二見那胖男大搖大擺地晃入客棧,暗暗叫苦,卻也不敢得罪,還是連忙卑躬地向前迎去,心中暗禱這小惡霸千萬別拆了自己的店。
「你不是說這間客棧是這裡最好的嗎?」胖男大聲斥責身邊一名乾瘦的男子,掌櫃認出那是前幾天來向他要保護費不果的男子。顯然是因為拿不到錢,而將麻煩引上門來洩恨。「怎麼沒幾個客人,你該不會是隨便找間破店來詆我吧!」
「我怎麼敢騙您呢?您嘗過味道就知道了。」瘦男別有心機地道。
「諒你也沒那個膽!」胖男神氣巴拉地一甩頭,瞄回掌櫃。
「您要吃什麼、喝什麼儘管叫,小店請客。」反正這種惡霸來也是吃霸王餐,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你以為我沒錢吃飯是不是?」惡霸果然不負惡霸之名,人家都說要請他了,他仍有理由大吵大鬧。
「不是!不是!,」掌櫃連忙搖頭,暗罵自己說錯話。
「你們這種鄉野小店,有什麼能入得了我們小王爺的口啊!」那名乾瘦的男子,狐假虎威地嚷了起來。
「當然!當然!」掌櫃圓滑地順著他的話說。「小店的東西當然比不上王府裡的佳餚精緻。」他這麼說,莫非希望惡霸就此對他的店失去興趣。
可惜他失望了,胖男只是驕傲地用鼻子哼了聲,向他要了間廂房,十斤竹葉青和數十樣名菜,就頭也不回地往二樓走去。
「二樓的客人倒楣了。」見一群人往二樓移動,店小二不禁為二樓來不及躲避的客人歎息。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有事你也管不了。」掌櫃怕觸楣頭地罵道。「快去做事我請你來不是讓你來閒嗑牙的。」言罷,即轉身向廚房交代那惡霸要的菜。
店小二望著掌櫃離去的背影,一面唸唸有詞地罵掌櫃沒良心,一面暗暗為沒來得及逃跑的客人祈禱。胖男一上樓,立刻展現他目中無人的作風。一會兒翻動這桌的菜,一會兒摸摸那桌小丫頭的臉。眾人皆因畏懼他的身份,只敢怒在心,不敢言於外。
正當二樓因著惡客來臨而喧嘩時,窗角的座位猶自靜謐著。
※ ※ ※ ※ ※
艾飛雪慢慢地吃著手中的餡餅,表情空洞冰冷。
三日前,她被齊漠昀安置於此,他只丟下「等我」二字,便和一干手下消失無蹤。可笑的是,原本一直想逃離他身畔的自己,卻癡傻地等了他三日,硬生生地放過這可能是逃離他唯一的機會。
艾飛雪也覺得自己很傻,可在猶豫之間,便已在這間客棧掙扎了三日。或許,那日被他迷昏後,她便失去逃脫的能力了,或許,真如他所說,落在他手上是插翅也難飛,可是,她清楚的知道,令自己難以飛翔的,是那顆陷落的心。
她明白齊漠昀是不會愛她、疼她的,他的野心遠比她的性命重要,任何能成功的機會亦比她重要,他若要娶妻,也只會娶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
而她,沒有任何他會疼惜的理由。
那麼,為什麼她仍留在這裡?
「你、是、我、的。」這四個字,如鎖鏈般禁錮她的心。
當她決心要走,那四個字便如魔咒般浮現心海,腦中亦出現齊漠昀宣告這四字時的神情。就是那神情令自己莫名地感動,令自己不想離他而去。
百般無奈地,艾飛雪為這般猶豫的自己輕歎了口氣。一抬頭,才發現原本熱鬧的客棧,竟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客人。
望了望窗外,她又低下了頭,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默默吃著眼前的食物,全然不知已有雙貪婪的眼睛盯上了她。
就在艾飛雪發呆時,那胖男已領著大批僕役來到她桌旁。他的一雙小眼流露出色迷迷的眼神……
「小美人,你叫什麼名字?」胖男的豬手無禮地伸向飛雪粉白的臉蛋,意圖輕薄她。
艾飛雪僅是微偏蟯首,避過胖男的豬手,繼續吃著自己的飯菜,對他無禮的舉動,沒有絲毫的反應。
胖男一舉未果,只當是自己手滑了,不料數度出手,都在飛雪微細的動作中連連落空,他才發覺有些不對,一晃頭,他以眼示意手下抓住飛雪。
「小美人,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名油頭滑腦的男子,率先動手想抓住艾飛雪。「我們小王爺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小王爺?」乍聞這三個字,艾飛雪瞇起雙眸,眸中微微透出寒光。
胖男見她對「小王爺」這三字特別有反應,心中十分欣喜。是啊!他就不信有哪個人不愛財愛勢的。
「我們小王爺可是堂堂二等候箕王爺的獨生愛子。」一邊的僕役忙著幫腔。果然,小王爺的威名遠播,眼前女子的美麗容顏已嚇得無一滴血色了。
「怎麼嚇得說不出話來啦。」胖男手一伸又想輕薄艾飛雪。「別怕!別怕!小王爺我會好好疼你的。」
艾飛雪對人,一向沒什麼特殊之感。若有人冒犯到她,她也只求全身而退,不會為難他人。可是,有一種人她卻是非常厭惡,這種人便是「王公貴族」,不犯她則已,若犯上了她——死罪可免,活罪絕難逃。
「你們是小王爺身邊的紅人?」艾飛雪綻出笑顏,詢問胖男身畔的一干人。
「是!是!,」眾人從來沒有這麼感謝他們主子,胖男平日對他們不是打,就是罵,但今日能因著他,而受到美人的垂顧,從前的打罵算什麼!
「那好!」飛雪細聲吐出二字,瞬間收斂起笑容。纖手一拂,最靠近她的胖男,登時呼天搶地大哭出聲,原來,飛雪已用上乘武功卸掉他雙手的關節。
「妖女!」眾人大驚失色地喊。「你……你……你對我們小王爺做了什麼?」
「我最討厭那些仗勢欺人、自以為是的紈挎子弟。」艾飛雪冷冷的話,一字一字地敲在眾人心上。「更討厭他們身邊的走狗!」
此言一出,眾奴僕們嚇得大退五步,深怕她下一個目標便是自己。
「你們在幹麼!還不趕快幫我報仇。」胖男在手下的照料下,接回了傷處,再度喝令手下。「她才一個人,我們有十幾個,還怕打不過她嗎?捉到她者,不管死的活的,回去賞二十兩金子。」
二十兩金子!
眾人一聽,馬上露出豺狼本性,亮出兵器,向艾飛雪撲了過去。飛雪躲也不躲,冷冷的眼中有幾許嘲弄,似在笑他們不自量力。
「住手!」一聲大喝,令所有人停止了動作。
須臾間,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各位能否看在下薄面,放過這位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一群大男人欺負一名弱女子,總是有失公允。」他欠了欠身,清朗地開口。
「你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胖男惡刺刺地大吼。
「在下風允崇。」男子輕握摺扇,躬身拜會眾人。
「風允崇」三字一出,胖男登時嚇傻了。風允崇是當今聖上的親信,綬封為鎮南將軍。在戰場上威風凜凜,平日,卻是個溫文爾雅看似軟弱的書生,所以又有「書生將軍」之稱號。
「你……是風允崇?」見眼前男子點頭,胖男趕緊說道:「是……是……是這個妖女先動手的。」他惡人先告狀地將矛頭指向艾飛雪。傳聞風允崇嫉惡如仇,要是讓他知道他今日所為,那他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姑娘?」他轉向飛雪求證,風允崇不大相信眼前這美麗的女子會出手傷人。
他向來鎮守江南,日前不知為何聖上急令他回京,因其舊友極力推薦此間客棧,否則他也不會路經此處,更不可能現身於此。
艾飛雪漠然地睇了他一眼,緩緩開口。「無論你怎麼說,我今天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敢間姑娘如何稱呼?為何這麼說?」俊逸爾雅的臉上滿是不解,這麼美的女子,為何如此之冷,又為何出此狂言。
艾飛雪尚未回答,一名壯漢便衝了過來。
「小姑娘!,風將軍幫你解圍,你還拿翹!」
他尚未近得飛雪之身,艾飛雪已盈盈飄向後方,雲袖一甩,胖男等人周圍,忽然出現千萬片雪花,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風允崇卻面色凜然。
他認得出這是漠北雙俠排行第三的弟子,六月霜艾飛雪的成名絕技——夏月飄霜。
那片片美麗的雪花,乃是純銀所製的薄瓣,撒出時內蘊至寒的內力,不知內情者,多會為其飄逸之姿所吸引,而不知逃命。
「你若還不知道我是誰,那便是孤陋寡聞了。」艾飛雪淡淡地道。
他聽聞漠北雙俠行事皆在正邪之間,他們的弟子也不例外,其中艾飛雪性格孤冷,若惹她不悅,只怕連他都不放過。
他並非怕和飛雪動手,只希望這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可是,看著艾飛雪冷然臉上隱隱透著堅決,看來,這些人的性命今日可能不保。
「小心!」風允崇大喝一聲。「那些雪碰不得。」
「什麼?」胖男猶為飄雪所惑,不知風允崇所言何事時,一片雪已落在他油脂過多的臉上,他登時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地抽搐著。
須臾間,一干人皆倒地,只剩風允崇一人獨立,那些薄片似有生命,獨獨避開他一人。他不禁對艾飛雪的武功感到驚愕,卻仍為了自己不喜人亡的原則,擋在她和眾人之間。
「風將軍請讓步。」艾飛雪冷然的容顏,不帶一分人情。「這些人渣我是不會放過的。」
「得饒人處且饒人,艾姑娘又何必……」話未說完,艾飛雪纖手一揚,銀片便向風允崇攻去。
風允崇只好以扇當劍抵擋,一個側身,閃過艾飛雪凌厲的攻勢。正當艾飛雪欲再次出手時——
「且慢。」
風允崇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身前就出現了一名神情傲然的少年,昂然頂立的氣勢,在他稚氣未脫的臉上,卻顯現出超乎年齡的成熟。甚至連當今聖上,也比不上他的一半。
「大師兄。」飛雪恭謹地欠了欠身,慎重地輕喚。
什麼?漠北雙俠的大弟子,人稱「荒漠飛鷹」的段蒼嵐,竟只是個孩子!風允崇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風允崇猶在困惑間,段蒼嵐已至艾飛雪跟前。莫非……
「果然是你。」段蒼嵐的口吻冰冷一如飛雪。「我方才在桃花林中聽見你的聲音,覺得疑惑,所以才來看看。」
聽聞此言,風允崇大感驚愕,離此最近的桃花林,足足有半里以上的路程,此人的武功竟出神入化能在須臾間飛縱半里之遙,此人的武功看來獨步天下,再過數年,只怕千軍萬馬也擋他不住。
「若在戰場上,以你的武功怎是鎮南將軍的對手,還不快向風將軍道歉。」段蒼嵐喝令道。
依從段蒼嵐的話,艾飛雪向風允崇微微欠身,唯眸中輕蔑猶存。
段蒼嵐若有所思地看了艾飛雪一眼後,轉頭對風允崇道:「敝師妹不懂事,若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
「哪裡,不過……」風允崇指著倒在地上的眾人道。
段蒼嵐沉默地看了看倒在地上哀嚎的眾人,冷冷地凝視飛雪。「紈挎子弟?」為了確認,他再度開了口,見飛雪微微點頭,段蒼嵐便不再多言,逕自檢視眾人的傷勢,幸好性命無慮,只是,他們這生只要天氣略寒,身上所中的寒毒便會復發。不過,既然傷不致死,他便不再多表意見。
「我不是吩咐過,要你先回漠北,你怎麼會在這裡?」滿是關心的語句,他卻以最冰冷的口吻說出。
飛雪不發一語地轉頭看著天空。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臉上,有著悲傷無助。她無法向蒼嵐說出齊漠昀的事,雖然她明白,只要說出此事,她便可以脫離禁錮重獲自由,可是,一旦說出口,師兄一定會叫她離開他。離開那個十多年來,唯一讓她感覺到溫柔的男人,離開可能是她今生唯一會愛上的人。
她微微歎了口氣。倏地,衣袂飄動,她已在千丈外,而段蒼嵐似是知道她的行動般如影隨至,看得風允崇驚歎:漠北雙俠的徒兒果真厲害!
※ ※ ※ ※ ※
「大師兄。」一口氣行至三里外無人之地,艾飛雪才停下腳勢,背著蒼嵐站立,沒了方才駭人的聲勢。
在眾師兄妹中,他們感情最好,卻因著兩人皆是冰然的人,故交流的方式比陌生人還冷淡。
「如果有一件事,你不做,會後悔一輩子,做了卻會痛苦一輩子。你會怎麼辦?」艾飛雪緩緩地開口,聲音竟有些顫抖。
「我不是你,我的決定並不代表你。」段蒼嵐仍如往常一般冰冷。
「那麼……」半晌,從空氣中傳來艾飛雪的聲音,卻一反常態的滿是情感。
她不是不想離開齊漠昀,但一想到「離開」這個念頭,心,在她也不知曉的地方傳來劇痛,疼得她幾欲落淚。相形之下留在他身邊的苦澀,已算不得什麼。決定留在他身邊,就算滿身是傷,也絕不後悔。
「我……」閉上雙眸,她輕輕地向段蒼嵐撒謊。兩位師父業已仙逝,我想我也該獨立了。以我的武功,行走江湖不是難事,你大可放心。」
「飛雪?」段蒼嵐疑惑了,短短的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不曾想過獨立的飛雪竟對他說要獨立。「我們先到淇悠家落腳,再做打算。」
邵淇悠,是北方第一首富邵家唯一傳人,亦是漠北雙俠門下排行第四的「鬼手室曰生」。
此時飛雪慢慢轉身,看著段蒼嵐的眸子滿是堅定。
「我既然做了決定,就不反悔,若是輸給了命運,我也只好認了。」
見她如此堅決,段蒼嵐只得點點頭。「這些解毒之藥你留著,一切小心。在將身邊一些解毒愈傷之藥拿給艾飛雪,便轉身走出林中。
漠北雙俠門下一向自由,且今師父已死,更沒有留下飛雪的理由,他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見飛雪說得堅決,也只得由她了。
看著段蒼嵐離去的背影,艾飛雪動也不動的立於原地,這就麼任孤獨包裹著自己……因這段情,帶給她的沒有快樂,只有苦痛。
※ ※ ※ ※ ※
傍晚——
遠處的小徑,傳來一陣達達的馬蹄聲,一名白衣男子騎著馬疾行而來,眼看將要撞上客棧大門,卻在千鈞一髮之際停了下來。男子若無其事地下馬,仍是神色從容,大氣也不喘一聲。
齊漠昀拍拍身上的塵埃,看著客棧緊閉的大門,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惑。
三日前,若不是天射莊在江南的分部出了點狀況,他不會、亦不敢將好不容易到手的艾飛雪置於此地。
天知道這三日來他夜不成眠,就怕飛雪……
他正想敲門,門卻開了,店小二探頭,百般無奈地說:今早有人鬧事,今天不營業了,明日請早。
鬧事?
飛雪!
聽聞出了事,首先出現在腦中的是,他三日來放心不下的飛雪。無論他如何否認,在他心中,飛雪還是有某種程度以上的份量,難道,他也愛……
店小二的關門聲,驚醒了齊漠昀,他伸手阻住店小二的動作。
「你有沒有看見一名神情冰冷但美似天仙的女子捲入戰局?」齊漠昀亮出一枚大得令人咋舌的金子。
店小二一見金元寶,登時眉開眼笑,原先的不耐煩,一掃而空。
「何止捲入,根本就是她先開打的。」
「那她現在在哪裡?」齊漠昀又拿出一錠金子。
「不知道。」
「她還在客棧中嗎?」飛雪仍在等他嗎?
「不知道。」店小二雙眼直瞪著那枚金子卻仍是搖搖頭。那個姑娘美是美,卻相當不近人情,間她話又不回,平常也不見她出廂房,這時究竟在不在客棧中,他實在拿不準。
「你帶我去她房間,這錠金子就是你的了。」
店小二登時眉開眼笑,他妄想了很久的金錠子終於還是落在他手上了。
在店小二的帶領之下,他上了二褸。
走入房中,店小二燃起了一盞微弱的油燈,燈火微弱得照不亮整間廂房。
「有事大爺您儘管吩咐,如果沒事,小的先下去了。」見齊漠昀不發一語地擺了擺手,店小二心滿意足地抱著他的金子步出房中,只留下齊漠昀和一室的孤冷黑寂。
※ ※ ※ ※ ※
不知過了多久,艾飛雪才從失神中清醒,遠方的天空微微泛著魚肚白,風中略帶幾分寒意,天啊!她在這站了多久?怎麼已近黎明。
猶疑了一陣子,艾飛雪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走回客棧,繼續等待,等待那個不愛她的男人。
她面無表情地走回房中。推門而入的瞬息,她又猶豫了。
難道,就這樣等下去?等待自己又再度地陷入他無情的冰岳。她苦澀地牽引出一朵不似微笑的笑。可是,自己逃得掉嗎?她自問道。
她低著頭走入房中,竟直直地望進一雙陰險的眸中,心,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被撕裂。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了。」齊漠昀眼中佈滿了危險的訊息。「我要你在這裡等我,一步不離地等。」他加重語氣強調「一步不離」四字,似在宣告艾飛雪擅自離開的罪名。
驀然間,艾飛雪有想哭的衝動,她剛剛才欺騙親如家人的師兄,這一刻,她雖知齊漠昀帶給她的只會是傷害,她仍希望齊漠昀能給她一點安慰,哪怕只是一句話、一個擁抱。
「我以為我有離開的自由。」再抬頭,她又是冰冷的飛雪,眸中沒有愛戀。「你甚至沒有派人監視我,真不知你是信任我,或是無知?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是一輩子賴在你身邊的女人。」
她看見他眼中的光芒轉熾,彈指間,她被抓入一個溫暖的懷中,尚不及看清他的動作表情,雙眸已被大手掩住,唇瓣上感受到一種熟悉卻又陌生的軟綿,似是他的……唇。
而她所依戀的溫暖又流入她的心底,在她尚未學會如何武裝自己時,又被他突破了心防。她要的慰藉不是這樣,不是狠狠的掠奪,而是溫柔。
「你在想什麼?」他將頭埋入她的肩窩,嗅著她身上冷冷的香氣。
其實,他並不是完全不愛她的,只是他的野心、他的抱負才是他所重視的。他要的是權勢,而和那些比起來,任何事物都顯得微不足道。
「我愛你,而你卻不愛我。」她開口的剎那,淚,幾要落下,口吻卻是從未有過的冷冰。「對我而言,你是唯一,而我,卻只是你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你融化了我心中的冰,我卻……我卻不是能融化你的女人。」
聽到這話的瞬間,齊漠昀有些僵硬,呆愣地看著她以冰冷的表情說出令人心痛的話語,顫顫地從指尖傳來一種未曾有過的痛楚。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半晌,他才以戲弄的口吻說道:「在天射莊,等著為我暖床的女人不知幾多,對我存有幻想本來就是你的錯。如果你能乖乖順從我,不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我會疼你的。不過,你本來就和她們不同,我說過在天射莊,我給你僅次於我的地位
「我知道。」艾飛雪柔順地點頭,不再說話。
不知為了什麼,對於艾飛雪的順從,他本該是欣喜的。但心,卻無端地窒悶。
飛雪低著頭,心,仍是空洞。她已下定決心愛他,縱使得不到他的心、他的愛,她亦無悔。只是,面對他的冷血,她能承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