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蘋姑娘……」
「叫我蘋兒。」
馭火清清喉,又喊了一聲,「蘋兒姑娘。」
叫她蘋兒?他可不想被馭山一掌打扁。這麼親暱的稱呼,還是留給馭山用就好了,他可承受不起。
「我是天生大嗓門。」馭火聳聳肩,對她的嘲諷不以為意。「蘋兒姑娘,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為了啥事不高興啊?」
李蘋凝睇了他一眼,舉起雙子撐著下顎,「還說我呢!你還不是一樣!你又是為了什麼不高興?『,早上在目睹馭山與睬映那一幕親熱的畫面後,她傷心的奔出庭院,卻正巧撞上了迎面而來的馭火。他著實被她嚇了一跳!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整個趴在馭火堅實寬闊的胸膛上放聲痛哭。
馭火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靜靜地聽著她含糊的說著彩肪、遊湖什麼的……然後他便帶著她來了。
默默的看著身旁與自己一同倚在船緣上的馭火,李蘋輕聲咽歎,「馭火,你對人好溫柔。」不像某塊木頭。
「是嗎?」他俊逸的臉龐上竟露出一抹不相稱的苦澀,「我倒覺得自己的脾氣暴躁得不得了,動不動就會傷到了人……」而且還傷了那個他最想疼惜的人。
李蘋睇視馭火英俊的側臉,默然無言。
她見過這若有所思的神情,也懂得——馭火他正愛著一個人、戀著一個人。
因為鏡子中的自己也總是露出這般的表情。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馭山不愛她?她喜歡他呀!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呵!
可他為什麼就是不愛她?
那塊臭木頭寧願抱著睬映姑娘,寧願眼睜睜的看著她哭、看著她跑開……也不願意放開他環抱著睬映姑娘的手。
馭火收起自己的失落,轉頭望向李蘋,「蘋兒姑娘,你是不是和馭山起爭執了?」
李蘋瞳眸一黯,小臉埋進藕臂中。過了好半晌,衣裳裡傳來她的哽咽聲,「馭山他不要我。」
馭火一聽,眼珠子差點兒沒掉出來。「怎麼可能?」
「是真的!」李蘋猛一抬頭,「馭山他喜歡睬映姑娘。」她舉起衣袖飛快的拭淚。除了在馭山面前,她不習慣在任何人面前落淚。
「誰告訴你的?」
「整個鏢局上下的奴婢們都這麼說,而且我也親眼看到了。」
「看到什麼?」
「看到馭山和睬映姑娘親親熱熱的槌背說笑!看見他們兩個甜甜蜜蜜的摟在一起!」李蘋一邊大喊、一邊落淚。
馭火詫異地揚高了眉,不知不覺的提高嘴角,「你說馭山和睬映?」真是見鬼了!從沒想到這些形容詞有一天會用在馭山身上,而且對像還是睬映?
「馭火,你說我該怎麼辦,」李蘋傷心的哭倒在他壯闊的懷中。馭山如今已不屬於她了,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乖蘋兒、好蘋兒……不哭了,不哭了!」馭火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蹙著眉,試探性地伸手輕攬著懷裡的李蘋,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多了個妹妹……
驀地,一種情感油然而生。他想呵護她、想保護她、想為她盡一點兒兄長的責任!
這日,聚在一起談論後天押鏢事宜的五虎在商討正事過後,紛紛換下嚴肅的神情閒聊起來。
「馭火,怎麼你最近和李蘋公主兩人似乎很親近?老見你們湊在一起說說笑笑的。」馭河狐疑的開口,未了還不忘瞟瞟站在窗邊的馭山一眼。
馭山驀地收緊下顎,原本陰暗的臉色更晦暗了。
馭河及鳳、火。海將他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底。他們老早發現這陣子馭山和公主之間的僵局。更何況,現在兩人幾乎都避不見面。
馭山本來就已經不苟言笑的救人不敢恭維,如今這麼一鬧,更是深沉的讓人直喊救命!
馭海眼珠一轉,玩性大起,也想加入攪局,「我看啊,公主似乎很喜歡馭火呢!瞧她每天悶悶不樂的,可跟你在一起時,就常常聽見公主笑得跟銀鈴般清脆。讓人聽著聽著,也忍不住跟著笑出來。不是我誇你,馭火,你還真有本事!」
馭海這番話成功地讓馭山的怒焰更加熾烈。
「謝了!」馭火澀澀地苦笑。馭海這傢伙,根本就是想將他打人十八層地獄嘛!
馭風呷口茶之後,也跟著攪和,「我看你最近一有空就去找公主,你大前天帶她去哪兒了?」
馭火臉色一苦。「我帶蘋兒姑娘去遊湖。」
「又去遊湖?前幾天不是才去過?」馭河詫異的問。
「嗯,蘋兒姑娘似乎很喜歡乘船。」別再提這個話題了罷?
「前天呢?」馭風又問。
「去看戲。」
「昨天呢?」馭海深怕自己沒機會開口,急切的問。
「去聽曲兒。」
馭火眼神一轉望向始終站在外頭的馭山,再轄頭望向四周圍繞著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看戲笑容的馭河、馭風及馭海。馭火吸口氣,索性決定大玩一場!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死得轟轟烈烈!
「蘋兒和我一向有話聊。」
「蘋兒?!」馭河、馭風、馭海著實吃驚!
媽呀!馭火真的不要命了嗎?他們三人的眼神不約而同的直往窗邊的高大身形瞟去。
馭火聳聳肩,「是啊!是蘋兒要我這麼喚她的。她說這樣聽起來才親切。」
冷凜著臉的馭山,驀地轉身直視馭火,不發一語的他,看來氣勢驚人!
「蘋兒說我風趣極了,和她很投緣。」馭火狀似輕鬆的抬眼,對上馭山的眼神,他咧開一抹邪惡的笑容,「蘋兒還說我愛玩、愛鬧,跟無趣沉悶的老木頭完全不同。」
馭山心頭猛然一震,威凜的臉色倏地發青。
馭河及馭風、馭海彼此相視,默契十足的歸納出一個結論——馭火這回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果然,只見神色晦暗、氣勢駭人的馭山大步一跨,筆直來到馭火面前……
看戲的三個人,在一旁正想哀悼兄弟的犧牲,然而馭山的反應卻出乎他們預料。
只見馭山背著手,神情嚴肅的道:「蘋兒不屬於我們。「
「什麼?」原以為會挨揍的馭火沒料到這一著,差點兒自椅子上滑落。
「蘋兒身為公主,不是我們高攀得起的。」馭山眼底閃過一抹痛楚,「代我保護蘋兒,別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但是你記住,她總有一天得回去她所屬於的地方!」
蘋兒應該是穿著華麗衣裳、錦織繡緞的尊貴公主,在養尊處優、鎮日享用山珍海味,用最昂貴的布料包裹她,拿最稀有的寶物取悅她……
但他卻沒有一樣辦得到!
馭山咬著牙,陰鬱的想著。
「大哥?」馭河及鳳、火、海隱約明白了。
馭山不再說話。他凌厲的眼眸因心頭的劇痛而微微瞇起,他握緊了雙拳,將自己的激動與心痛小心的掩在冷漠之後,然後他驀地轉身開門離去!
「原來是這樣啊!」馭鳳頷首。
「唉!沒想到咱們大哥到現在還拘泥在這種小事上。」馭海嘖嘖作聲。
「馭火,幹的好!」馭河拍了他的肩膀一記,「要不是你,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出手幫大哥和李蘋公主呢!」
「是啊、是啊!這可是大功一件呢!」馭風、馭海也趕忙拍手稱讚。
「得了吧!」馭火不屑的輕哼,「這筆帳我記著了!虧咱們兄弟一場,你們方纔還拚命的推我人火坑!」
這幫兄弟啊……唉,盡在不吉中!
坐在後院的涼亭角落,李蘋雙手托顎,忍不住的歎息。
看來,是她該離開的時候了!馭山已經好幾天沒來看她。
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不對,這麼說也奇怪。自始至終,馭山這木頭都沒開口,「要」過她,也沒給過她任何的承諾……唉,果然是她自作多情吧?果然如鏢局裡其他婢女們的暗示一般。是她一廂情願的喜歡他吧?
李蘋將哭泣的小臉埋在膝間的裙擺裡。她咬緊了唇瓣,倔強地阻止啜泣聲不小心逸出。馭山為什麼不能愛她?地為什麼不繼續疼愛她?他以前明明對她很溫柔的啊!
馭火說,除了她之外,他們從沒有見馭山如此溫柔、如此寵溺的憐惜任何一個女子,只除了她。
可是馭山還是不愛她,至少在他心目中,這不是愛。
他把她當成妹妹嗎?他對她的溫柔、寵溺,難道只是因為她是「妹妹」嗎?
她漸漸的明白,馭山對采映姑娘並沒有時別的情意,這是幾個比較願意和她交談的奴婢們偷偷告訴她的。既然馭山心底沒有別的女子,那他為什麼就不能愛她呢?
是不是因為她不夠好?馭山覺得她不夠資格和他在一起?他一定也和其他人一樣都看不起她,認為她一無是處!
沉溺於傷心中的李蘋沒有注意到黑暗草叢中傳來的一聲歎息。
馭山心疼的睇望著不遠處的李蘋,她壓抑的哭泣聲和微微顫抖的纖細嬌軀著實揪痛他的心!
但是,他沒有資格上前安慰她。
所以,他只能一如往常的躲在角落處偷偷凝望她。
馭山重重的歎一聲。他抬起頭,卻見準備站起身的李蘋無意間踩到自己的裙擺,纖細的身形一個跟蹈,眼看就要跌進泥濘地裡……
「小心!」他高大的身形瞬間敏捷的躍出,大掌輕輕一扶,撐住李蘋傾倒的嬌軀。
「哇!」李蘋急忙攀住馭山的手臂;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裡,雙手下意識的環住他的腰際。
「蘋兒……」
感覺到抱住自己腰間的小手,馭山心頭一動,忍不住收緊了雙臂擁她人懷。
「木頭,你……」李蘋自他壯闊的懷裡探出頭來,旋即抿起一抹淺笑,甜蜜地再次埋首於他的胸膛裡。
李蘋緩緩的閉上眼,吸了一口氣,將馭山沉穩的氣息深深的吸入;企圖留住每一絲屬於他的氣息。這溫暖的懷抱、炙熱的胸膛,這一雙緊擁著她的手臂……馭山是真的愛她呀!真的不是她的錯覺啊!
孰料,馭山驀地推開她!
「木頭?」李蘋詫異地仰臉凝望他,「你怎麼了?」
「蘋兒,」馭山收回撐扶著她的手,退了一步,「晚膳時間到了,你快去飯廳用膳吧!」
看著他迴避的神態,李蘋強壓下湧現心頭的受傷。「好,但是你不一起去……」
「我還有事!」馭山身子一轉,足尖一蹬,高大的身形在轉瞬間躍離李蘋身邊。
「木頭,你……」她的淚在下一秒滴出眼眶。
李蘋獨自站在涼亭前,任由秋涼的晚風吹起她的髮絲。她的淚是熱的,心卻是涼的。
李蘋驀地揚起頭,倔強地拂開頰邊的淚水。她咬著唇,作下了生平第一個屬於她的決定!
趁著天色未亮,劉晉羽偷偷的潛進天武鏢局的後院,希望能搜索出一點關於李蘋公主的消息。
他悄然的自屋簷上躍下,機警的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生怕一個不察,被人發現了行蹤。
聽說,至今仍無人知曉「天武鏢局」的主事者究竟是誰。幾個和鏢局做過多筆大買賣的老顧客,也僅能說出鏢局乃是由五個人共同統御,而他們又服膺於一個神秘的主事者。
天武鏢局儘管行李神秘,但據聞他們做的買賣全是正當交易,不太可能遠赴京城劫走公主。
至於,之所以取名為「天武」鏢局,和李蘋公主之前所賜婚的「天武將軍」李月見有著相同的名號應屬巧合,否則,就是為了緬懷天武將軍而取名的?應無直接關聯才是!
劉晉羽做下結論,正準備悄然離去時,卻被身後傳來的交談聲所吸引,他立刻掩身至一旁樹叢中……
「-,你看過蘋兒姑娘房裡的那個碧玉鶴鳥了嗎?」一個奴僕推了推同伴的肩。
「沒有啊!怎麼可能進得去?那裡可是姑娘家的閨房,豈能說進就進?不被大人一掌劈了才怪!」
「對了,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大人跟蘋兒姑娘之間的氣氛怪怪的?好像在冷戰……」
奴僕的聲音漸行漸遠,劉晉羽迅速閃身而出。
蘋兒姑娘?!碧玉鶴鳥?!劉晉羽的眼神倏地瞇起。閃爍著一種詭譎的光芒。
「什麼人?!」一個低沉的嗓音驀地斥喝,轉眼間,一道身影自廊道閃出。
劉晉羽心頭一驚,連忙縱身躍上屋簷,急奔而去!
直到奔至人群聚集的市街後,他才敢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氣。戒備這麼森嚴的鏢局還是第一次看見!尤其是方纔那人矯健的身手,以及那一聲低吼所隱含的深厚內力看來,只怕皇宮裡的大內高手也有所不及!
這天武鏢局……絕對有細查的必要!
大廳裡,馭山、河、鳳、火、海五虎集聚,個個神色嚴肅威凜。
「你再說一次。」馭山凜著臉,那威儀的神態格外教人瑟縮。
「今早,咱們內院的廊道外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看樣子,是私自潛入咱們鏢局的!」馭火眉心攢蹙。
「有人潛入?」馭河一陣沉吟,「我以為咱們已經防備得夠嚴密了。」,「顯然還不夠!」馭山蹙眉低喝,「現下老大和憐音嫂子不在鏢局裡,咱們可不能在這時出了岔子!馭鳳,你去給我查個仔細,看是哪個弟兄守備失了本分,我肯定要嚴加查辦!」
「是。」馭風冷曹臉,立即轉頭低聲吩咐侍衛。
這時,一個奴婢神色慌張的來到大廳,卻讓馭海攔了下來。
「奴婢有急事要跟馭山大人稟報。」她的神色倉皇。
馭海伸手一擋,「有啥事跟我說,大哥有事正忙著。」
「奴婢今早發現蘋兒姑娘不見了!」
「什麼?!」他忍不住瞪大了眼。
這下可憐了,一堆事全擠在一起,馭山這回肯定會冒火冒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