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是民間祭拜的日子,然而,對於天武鏢局而言,卻是五大鏢頭齊聚用膳的時刻。這是老大哥李月見訂下的規矩,但負責遵守規矩的卻是馭山、河、風、火、海這五個苦命的嘍囉。
「我警告你,你可別胡鬧喔!」柳碧悠端著手中的托盤,對馭火低語著。
馭火揚起眉,滿臉興味的斜睨她微慍的俏臉。
為了驗證柳碧悠口中的威脅到底有多嚴重,他的一雙手又纏上她的腰際,大掌順著她纖細的腰肢徐緩而上,繞過她的手肘,爬上她的頸背,緩慢地摩挲著。
柳碧悠竭力抑制將手中的托盤往馭火臉上砸去的衝動。因為她怕其他四位正在用膳的馭山、河、風、海瞧見他倆的舉動,只得咬緊牙關強忍著。
但這時馭山、河、風、海四個人正為了一件芝麻小事而唇槍舌戰,鬥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注意到他們。
「咳!」馭火假裝嚴肅地咳了咳,「碧悠,幫我斟酒。」
馭河忽然自爭論中轉過頭,「馭火,你今晚似乎喝了不少。」
「呃,我的喉嚨有點兒不舒服,喝酒潤喉嘛!」馭火睜眼說瞎話。事實上,他是要用斟酒這個借口將柳碧悠喚過來,好乘機偷捏她幾把。
「你除了用這個方法耍我之外,沒別的把戲了?」柳碧悠咬牙切齒的道。
「這方法很好用嘛!」馭火舉高酒杯向她致意,嘴裡賊笑著。
柳碧悠越想越氣惱。突然間,她的靈光一閃,流轉的眼眸一瞟,立即巧笑倩兮的說:「馭火,咱們等一會兒到後花園去,好嗎?」
馭火瞅望著眼前的她,怔怔地張開嘴,被她的眼波所魅惑。
收拾好一旁的空酒瓶,柳碧悠欠了欠身便準備退下。離去前,她俯身湊近馭火的耳畔低喃著:「別忘了,等會兒後花園兒。」
望著馭火怔仲失神的俊逸臉龐,柳碧悠微笑著緩步離去,心裡升起了一股得意的快感。
他老愛逗她,現在該是她反擊的時候了。
「馭火,回魂!」馭風睨了他一眼,邊扒著碗裡的飯菜邊嘀咕著。
「呃,什麼?」馭火自恍惚中驚醒。
「碧悠都走了,你還不快追去?」馭海沒好氣的臉了馭火一眼。
「嗯,是呀……我吃飽了,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了。」馭火急忙扔下手中的碗筷,也不等馭山同意,便逕自邁開腳步往門口奔去。
☆☆☆
柳碧悠端坐在後花園的椅凳上,心裡暗自慶幸今晚的月色晦暗,能夠適時的掩住她羞澀配紅的雙頰。
她會不會太大膽了些?雖說自己是想借由這種方式來逗弄馭火那個壞傢伙,但其實……她心底明白,這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事實上,她好想再次體會馭火的懷抱,感受他獨特的剛毅氣息與熾熱的體溫。貼近他會讓她莫名地感到心安,彷彿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她是不是太放浪了?
身後的腳步聲打斷了柳碧悠的胡思亂想,她輕笑著轉身,卻在看清了來人之後,陽光般明燦的笑容瞬間在臉上消失。
「游大哥?」
「碧悠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馭河手底下的第一鏢師游明,朝她漫步走來,臉上的笑容寫滿友善。「在這兒等人!」他來到柳碧悠身邊,望了她一眼,便坐在椅凳上。
柳碧悠輕咬著唇瓣,恭敬而疏遠地站了起來。
「坐下吧!別怕我,我不會咬人的。」游明的臉上始終掛著笑意,稱不上俊逸的臉龐上散發出中心厚淳樸的氣質,教人不由得對他產生信任感。
她微微頷首,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凳的另一角。除了馭火之外,在任何人的面前,她就是柔順的、不會說太多話的柳碧悠。
游明望著她的側臉,然後轉頭仰望天上的彎月,發出一聲歎息。
「游大哥有心事?」柳碧悠忍不住問道。
游明交握著雙手,望著柳碧悠的眼眸。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熾烈的情感。「你和她長得真像,讓我無法忽視你的存在。」游明凝視著柳碧悠,眼眸因回憶而顯得迷離,「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她。」
他語氣中的痛苦,莫名地牽動了柳碧悠的心,「她……是誰?」
「我已死去的未婚妻。」
柳碧悠的喉頭頓時像是被梗住了,她朱唇輕啟,卻無法言語。凝視著游明的側臉,她囁嚅著,「死了?」
「當時,我的家鄉流行一種莫名的怪病,她不幸也染上了,沒過多久就……去了。我太痛苦,無法待在那個到處都有她的身影的地方……」
「所以你就離開家鄉,來到天武鏢局?」柳碧悠緩緩地接口說著。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別人一評論起游大哥,第一印象總是淡漠與不喜和人親近……原來是因為失去未婚妻的緣故。
游明轉頭望著她,輕扯嘴角露出淡笑,卻讓柳碧悠感到無比的淒涼。「我是個懦弱的男人。」他繼續說道。
「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柳碧悠低問。
「也許是因為你長得很像她,挑起了我對她的思念吧!」
「也或許是你孤單太久了,想找人說說話?」
游明笑了,揚起的嘴角少了一抹孤寂,「也許吧!」
他站起身,瞅望著依舊坐在椅凳上的柳碧悠,「希望日後還有和你交談的機會。」留下一抹笑容後,他便踩著一地落葉,緩緩地離去。
柳碧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伸手揉了揉眼。是她的錯覺嗎?在暈暗月光下的游大哥,那雄壯威武的身影,竟透著蕭瑟與淒涼……
她明白,那是一種孤寂的顏色。
以前的她,也曾滿身透著這種蕭條的色彩,所以她很瞭解,游大哥有著和她相同的悲傷。
突然間,身後冒出一雙鐵臂將她緊緊地摟住,讓她嚇了一跳。
「馭火!?」柳碧悠詫異的低喊。
「你幹嘛這麼驚訝?」馭火摟著她,躺倒在草皮地上,「你早知道我會過來的,不是嗎?」他忽然警戒的凝視著她,「或者……你等的人不是我?」
「你在說什麼啊!」柳碧悠掙開馭火的鉗制。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的眼神倏地變得冷硬,「你剛剛和誰見過面?」他摟著柳碧悠的鐵臂更加用力地箍緊。
「我在等你呀!」柳碧悠刻意略過這個話題。
她知道,這件事要是被馭火知道了,任她怎麼解釋也會說不清,因為他一定會誤會的。
「真的?」馭火狐疑的揚起眉。
「真的啦!」被他緊摟住的柳碧悠,輕輕推著他,主動貼向他寬闊的胸膛。
一定是因為夜色太美的關係,讓她情不自禁的忘了羞怯。她俯首溫柔地吻上馭火的額際,「你不相信我?」
「沒……沒有啊!」馭火被她一挑逗,舌頭變得不太靈光。
柳碧悠順著馭火俊逸的臉龐一路吻下,細吻著他的眉、他的眼、他英挺的鼻尖……
「可是我覺得你在懷疑我。」她偏偏略過馭火微喻起的嘴唇不吻,卻又故意湊近他的唇吹氣。
「你不吻我嗎?」馭火蹙起眉頭問道。
柳碧悠忍不住輕笑起來,吻了吻馭火氣的嘟著抗議的唇,然後向下吻上他的下顎,「這裡能吻嗎?」嫣紅的唇瓣輕抵著馭火的下顎摩挲,感受他的短髭扎痛自己的快感。
「請便。」馭火合著眼享受著。
她漾著淡淡的笑容,吻上他的頸子,「這裡呢?」
「請……享用。」馭火閉上眼,握緊拳頭,抗拒著逸出淺吟的衝動。
她的一雙柔莢撫觸著馭火的衣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如此地大膽放浪!她倏地酡紅了雙頰,望著身下的馭火,和他熾熱狂野的眼眸對視著。
「你害羞了!」馭火臉上隱隱透出一絲笑意。
「我哪有!」柳碧悠嬌噶地捶著他,將臉埋進他的衣襟裡。
「哈!你有,你就是有!」馭火看著她害羞的臉龐,真是樂不可支。他一把抱住柳碧悠的嬌軀,轉身將她壓在身下,額頭輕抵著她,低沉的嗓音濃醇似酒,「你可威風了,居然讓我老老實實的躺著任你玩弄呢!」
「我才沒有玩弄你呢!」
「沒有嗎?」馭火一口含住柳碧悠的耳垂吸吮,「我最近老覺得自己像只路邊的狗。」
她猛地睜開眼。
「你把我當狗耍,對不對?」馭火凝視著身下的柳碧悠,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表情,但那雙粗糙的大手卻溫柔無比的撫摸著她的頸側。
柳碧悠靜默了半晌,忽然漾開一抹嫵媚的笑。
她環住他的頸子,吐氣如蘭,「你不喜歡當狗嗎?」
「不怎麼喜歡。」他可是威名鼎鼎的火大爺耶!怎麼能當狗呢?
「那太可惜了。」柳碧悠鬆開藕臂,撇開小臉,一雙柔莢輕推著他,「我喜歡狗。」
感覺到自己被推開,馭火沒來由的驚慌,「那我就當狗嘛!」放下身段的他,像個委曲求全的小孩。
「真的?」她一雙玉臂又攀上馭火的頸項,「堂堂的人大爺願意當狗,任我逗弄嗎?」
「有什麼辦法,你喜歡啊!」馭火嘟著嘴,委屈的嘀咕著,有點不甘心被她治得死死的。
柔情瞬間盈滿柳碧悠的心湖,她拉下馭火的頸子,獻上一記香甜的吻。
「但是有一個條件。」馭火在她的唇畔低語,「我要你百分之百的忠心。」
柳碧悠凝望著他,著迷於他的強霸氣勢中。
☆☆☆
一個輕風徐徐的黃昏,柳碧悠在後院的空地上收著幫馭火洗滌的衣物。
突然間,她感覺到身後有一道注視的眼神,她轉過身來,「游大哥?」
「嚇到你了?真抱歉!」游明微笑著,緩步走來,「我剛結束工作,想來這兒透透氣,沒想到會遇見你,可見我們很有緣。」他站在柳碧悠面前,一雙眼直勾勾的望著她。
柳碧悠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只得藉故逃開,「廚房那兒還有些事要忙,我先走了。」
「陪我說說話吧!」游明扣住她的手,「正如你所說的,一個人孤單久了,怪寂寞的,陪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好嗎?」
他眼神中的懇求與語調中的求助意味,留住了柳碧悠的腳步,她輕輕掙開游明的手,站在離他五步遠的距離,「游大哥想聊些什麼?!」
說來奇怪,她真的能夠瞭解他想要有人陪、有人可以說說話的心態,那表示自己並不是孤單一人。就和她當初來到天武鏢局一樣,四周都是陌生人,沒有另一個人能夠讓她依靠、說話,那種孤寂感就像是周圍的人一直都自顧自的忙碌著,而自己卻只能靜靜地、被排除在外的觀望著他們。
「我喜歡看你。」游明語出驚人地道,「看著你,會讓我有種芝兒還活在世上的錯覺。」
「芝兒是你的未婚妻?」
「嗯!」
「游大哥,我知道自己說的是陳腔濫調,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你往後還有日子要過,不能因為芝兒姑娘的事就一直緬懷著……」
「如果是芝兒一個人離開我,或許我心底的傷痛會輕一些。但若是連我未出世的孩子也一起走了,那就另當別論了。」
柳碧悠震驚得張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游明轉頭望向她,那愁苦的臉顯現著他隱藏在心裡最深沉的痛楚,「沒有人知道,死去的並不只是芝兒,還有她肚子裡那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游明將臉埋進掌心中,微微震動的胸膛顯示出他的悲慟,「我都還來不及知道,那孩子是個男娃兒,還是女娃兒!」他哽咽著,繼續說道,「不過他應該不會寂寞吧?黃泉路上有芝兒陪著他,而我卻是孤單的一個人活了下來。」
柳碧悠的盈盈美眸中泛著淚光,哽咽著無法言語。
「我不想壞了芝兒的名節,既然她已經走了,就沒必要讓人知道她懷著我的孩子……只是,可憐了我那末出世的娃兒,沒用的爹沒辦法為他盡點心意,只能在暗地裡燒一些衣裳和小玩意兒給他。」
游明仰頭凝視柳碧悠,熱淚禁不住滑落。他在視柳碧悠的眼神中有些恍惚「芝兒,你說,孩子會恨我這個爹嗎?」「不會的。」柳碧悠柔聲安慰著。
她知道游大哥將她誤認為他的未婚妻,但是她不介意,此刻她只想安慰眼前這個傷心的人,「孩子不會怨你的。他收到了你為他買的漂亮衣裳和可愛的小玩意兒,肯定會很喜歡的。因為孩子知道,爹爹是愛他的,芝兒一定會告訴他的。」
「你說的是真的?」游明的淚眼中閃著晶亮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柳碧悠溫柔的遞上手絹。
游明顫著雙手接下手絹,緊握在掌心中,低頭痛哭著,宣洩出多年來悲痛的情緒。
☆☆☆
「巧媚,你杵在那兒做什麼?快走啊!」琳真攢起眉心,不耐煩的催促著。
巧媚依舊站立在原地不動,身體緩緩地發著抖。琳真好奇的走了過來,「你在看什麼?……咦,那不是游明大哥和柳碧悠那個丫頭嗎?他們在做什麼啊?」
「那賤丫頭勾引了火大哥還不夠,現在又想勾搭游明大哥!」巧媚咬牙切齒的道。一手擰下一旁的花朵,用力地捏碎。
「這可有趣了!」琳真雙手環胸,竊笑著說道:「你說,要是脾氣暴躁的火爺知道這件事,那柳碧悠這賤丫頭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你是說……」
琳真甩甩頭,往前走了幾步,「火爺肯定不能容忍這種事,他最討厭人家背著他做些下三濫的勾當了。巧媚,今天或許是你開始走運了,只要你無意間向火爺透露這事,那……」
「火大哥肯定不會放過柳碧悠的。」巧媚掩起嘴角輕笑。
她又望了一眼游明及柳碧悠,看著他們兩人親密的身影,不禁笑顏逐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