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柳碧悠?」
一雙繡工精緻的繡花鞋出現在柳碧悠眼前,於是她停下了洗衣服的動作,仰起頭,並抬手抹了抹汗。「你是誰?」一個嬌俏的姑娘站在她面前,眼中儘是對她的不肩與敵意。
「我是巧媚,梅嬸是我娘。」巧媚斜睨著柳碧悠,見她兩頰酡紅,水汪汪的美眸蘊涵無限風情,胸口的怒氣霎時升起。
「沒規矩的東西!見著我不曉得要起身請安嗎?」
柳碧悠依言起身,「碧悠給巧媚姑娘請安。」
「哼!」巧媚神態才效。「聽說你是火哥哥帶回來的人?」
「是。」柳碧悠坐下來,繼續洗著衣服,「前些日子,我跟著火大爺回來這兒。」
她握著木板,輕打著濕衣,忍不住暗暗皺眉。這幾天已有不下八、九個姑娘跑到她跟前,詢問她和馭火的關係了。
看樣子,馭火在鏢局裡還挺吃香的嘛!柳碧悠在心中暗忖,一股醋意忍不住油然而生。
巧媚望著柳碧悠的清麗容顏,眉頭越蹙越緊。「你不要以為你是火哥哥帶回來的人,就覺得他對你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碧悠不敢。」這句話她聽了不下十遍了。
「老實告訴你,」巧媚越說越大聲,「火哥哥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事實上他心腸好得不得了。他肯定是見你可憐,才會讓你跟著,你可別自作多情!」
柳碧悠心頭一震。原來不只是她看出了馭火的本性,其他人也看出來了呀!哈!她真以為自己特別瞭解他嗎?巧媚見柳碧悠不吭聲,態度越發囂張,「瞧你這一身窮酸樣,肯定是沒別的衣服穿吧?一張臉白得嚇人,頭髮也不梳整齊些,唉!你家人都不給你銀雨花用的嗎?」
這一字一句像把刀刺在柳碧悠的心上,掀起了她亟欲掩藏的痛楚與自卑。但她仍緊咬著下唇,不吭一聲。
「喂,我在問你話呢!你的家人呢?」
「只剩……哥哥和嫂嫂。」柳碧悠壓下落淚的衝動,使勁的掛揉著濕衣服。
「原來是沒爹沒娘的孤兒啊!難怪會跟著火哥哥來咱們這兒,因為家裡待不住嘛!」巧媚眨著大眼嘲諷。
碧悠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她朱唇輕啟,微微喘息,搓揉衣服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不跟你閒扯了,浪費時間!」巧媚啐了一句,扔下手中的床單,「這個給我洗乾淨點!動作勤快些,別想偷懶!還有,剛才跟你說的話,你可別忘了!火哥哥是不可能看上你的,你別自作多情了!」
聽到巧媚的步履聲漸漸遠去,她才停下動作,望著自己因長時間浸在水中而泡腫的雙手,靜靜的怔愣著。
為什麼要來掀她的傷口?
強忍的淚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她氣惱的頻頻拭淚,卻又害怕被其他人發現。
「喂!碧悠,你快來看!」
柳碧悠聽見馭火高喊的聲音,趕緊伸手抹乾淚,匆忙地抓起一旁的木板,在髒衣服上敲打著,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
「你瞧,我給你拿什麼來了。」
馭火興高采烈的拿著手中的新衣裳在柳碧悠面前晃了晃,挑起了朗朗俊眉,臉上寫滿得意,「我昨兒個到鄰鎮去了,湊巧看見這套衣裳……喏,給你!」馭火將衣服送到她眼前。
「這套衣裳很貴吧?」柳碧悠沒有伸手去接,看這質料及衣裳上的繡工,就曉得價格不便宜,她這個下人怎配穿它呢?
「嗯……不知道。」馭火大手一推,催促她收下。
「不曉得價錢?這不是你買的嗎?」
「是我買的呀!不過價錢已經忘了。」馭火俊眉微斂,「你不喜歡?」
看見他臉上失望的表情,柳碧悠連忙伸手接過衣裳,「怎麼會呢?很漂亮呢!」
得意洋洋的神采又浮現在馭火的臉龐,「可不是嗎?火大爺我挑的呢!」
柳碧悠將小臉湊近衣服上摩挲,感受那細緻的觸感拂過自己的臉龐,腦海中突然浮現不久前巧媚才說過的話……她驀地全直僵直,擰眉瞅著馭火,「你是不是嫌我身上的衣裳破舊寒酸?」
「沒有啊!」馭火詫異的挑眉,伸手拉了拉柳碧悠的衣角,「你的衣裳乾乾淨淨的,很好啊!」望兒她眸底的自卑,馭火開口問道,「誰這麼說你了?」
「沒有!」怕他再繼續追問,柳碧悠連忙轉移話題,「怎麼會突然想到買衣裳送我?」
「湊巧在路上看到的嘛!」馭火聳聳肩,「我想你也沒什麼替換的衣服,順手就買了。」
「哦!」他那不以為意的模樣,淡釋了柳碧悠心中暗藏的喜悅。
她的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不禁在心裡暗笑起自己。難道真被她們說中了,是她自作多情嗎?
「你還買了什麼?」柳碧悠強打起精神,裝出一副快樂的模樣。
「沒有了。」馭火搖搖頭。
這時,一陣清風拂過,揚起了柳碧悠散落在胸前的一繼髮絲,她索性解開髮帶,讓漆黑亮麗的秀髮如絲緞般垂了下來,她順手將長髮整個撩撥到左肩,隱約露出白皙纖長的頸子。這模樣讓馭火看得傻眼了。
「你怎麼了?」
這一聲低語,喚回了馭火脫韁的思緒,他猛地轉開了視線。
柳碧悠聳肩輕笑,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馭火馬上坐近她身邊,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她面前似乎異常的溫馴。
她難得找到一個想和她說話的人,於是她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叨叨絮絮的和馭火說著話。
驀地,他傾身湊近她,指尖輕輕摩挲著柳碧悠白皙的頸項,「好軟喔!」馭火衝著她咧嘴直笑。
「你的肌膚摸起來的感覺,和迎春樓裡的那些姑娘不一樣耶!」
柳碧悠不悅的揚起眉,「聽你的口氣,好像常上妓院?」
「還好啦!有空就去那裡坐坐啊!」
通常只要有人開口吆喝一聲,馭山、河、風、火、海和眾鏢師們就會去那兒晃一晃。
「有空?我看你好像常常有空嘛!」馭火臉上那副「上妓院就像上餐館一般普通」的神情惹火了柳碧悠,於是她皺起柳眉、斂起嬌容,忿忿的瞪著他。
但後知後覺的馭火仍著迷的摩挲著她的頸項,心裡直想咬上一口。
柳碧悠一把推開他的手,「別把我當成妓女!」她又怒又惱的瞪了馭火一眼,便轉身跑開。
留下跌坐在地上的馭火,一頭霧水的愣在原地。
☆☆☆
或許是因為在生柳碧悠的氣,所以半個月前,馭火連同十幾名鏢師一同護鏢北上時,並沒有向柳碧悠提起。
柳碧悠儘管嘴裡不說,黯然的臉龐上卻難掩心中的失望。
而最讓她最感到困擾的,是梅嬸和巧媚對她的強烈敵意。在知道馭火送了一套價值昂貴的衣服給她之後,梅嬸在工作上更是極盡所能的百般刁難她,而且巧媚也不時地對她冷嘲熱諷,甚至還聯合一些丫環孤立她。
日子真的好難過啊!柳碧悠仰首輕聲歎息,望著一片湛藍的天空,她多麼希望自己是一片雲朵……幽幽一歎,柳碧悠收回了思緒,繼續她未完成的工作。
兩個丫環相偕走過長廊,瞧見在花園裡低頭灑掃的柳碧悠,其中一個丫環說道:「要不要過去跟她說火爺已經回來了?」
「我看不用了吧!」另一個丫環低眸一聲,「咱們跟她又不熟識,你這麼多事做什麼?」
「可是……我看她可憐嘛!你瞧,巧媚唆使大家孤立她,不准我們和她說話,這其實沒道理呀!碧悠又沒做錯什麼事。而且她做事挺認真,又勤快得緊呢!」
「認真勤快有什麼用?誰教火爺將她交給梅嬸呢!落在梅嬸手上,是碧悠自個兒的運氣不好。要換作是我,早就轉頭溜了!」
自廊角處閃身而出的馭火聽了這番話,怒火頓時升起,「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火爺!?」兩個丫環驚愕的低呼。
「回答我!你們方才說的可是真的?」馭火威赫的氣勢冷凜嚴峻,教人看了不禁心驚膽戰。
「是真的,咱們不敢胡謅……」懾於馭火威峻的氣勢,兩名丫環害怕得發抖。
「可惡!」馭火咬牙低吼一聲,足尖一蹬,高大頎長的身形頓時自長廊內一躍而出,而後穩穩的落在柳碧悠的面前。
「火大爺,你回來了?」柳碧悠揚起眉睫,難掩臉上驚喜的表情——
「你過來!」馭火沉著俊臉,一把攫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拖。
「什麼事啊?」柳碧悠掙扎著,「火大爺,你放手……你弄痛我了。」
一聽見柳碧悠的哀叫聲,馭火只得忿忿的放開她,「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攢著眉心怒吼。
「告訴你什麼呀?」柳碧悠蹙著眉,搓揉著被他捏疼的手臂。
「你受人欺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好大的膽子!」
柳碧悠退了一步,「你知道了?」
「我若是不知道,你就想繼續瞞我嗎?」馭火斂眉低吼著。
「我……」柳碧悠閃避他逼人的眼神。
「好極了!」馭火驀地降下語調,「你不想說也無妨。我去將梅嬸和巧媚帶過來,咱們當面對質,看你說不說!」他倏地轉身,飛快地跨步離去。
柳碧悠聞言,連忙奔上前,顧不得什麼禮教規矩,便一把環抱住馭火的腰,「你別去,火大爺……求求你!這麼做只會讓事情更僵,對我沒有一點兒好處。」她低語著。
馭火的大手緊扣住她圈繞在自己腰際上的柔美,她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芳香安撫了他的怒氣,「可是你被人欺負……」
「你無憑無據的去找她們,只會加深我和她們之間的誤解罷了。」柳碧悠輕聲說著,心底卻泛起了一陣甜蜜的感覺。
馭火見她這麼嬌悄可人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把將她摟在懷中。
「快放開我啦!」她揚起眉看了他一眼,旋而嬌羞的垂下頭,一顆心「怦、怦」的跳著。
柳碧悠含羞帶怯的嬌媚樣,讓馭火瞧得方寸大亂,他緊摟著她的嬌軀,自懷裡掏出一支雕工精緻的髮簪,舉止輕柔的為她插上。在精緻髮簪的襯托下,柳碧悠烏黑秀麗的雲鬢更顯美麗動人。他忍不住俯首吻上她的髮梢,雙唇順著她烏亮的秀髮來回摩挲著。
「好看嗎?」柳碧悠羞澀的問。
「本來就很好看,戴上了髮簪更美。」馭火的嘴唇根本離不開她。
「少貧嘴!」她輕捶著馭火的肩頭。「好了,還不快放開我?萬一教人看見了怎麼辦?」
「那就讓他們看吧!」馭火絲毫不以為意。
他撥開柳碧悠頸間的髮絲,眷戀的撫上那片細緻光滑的肌膚,熾熱的雙唇細細舔吻著她的頸項。「幾天沒見了,想我嗎?」
「不想!」柳碧悠被馭火溫熱的氣息吹拂的啥啥輕笑。
「我可沒時間想你,一堆工作做不完,忙得根本無暇休息。」
「碧悠,梅嬸和巧媚的這筆帳我依你,暫時先不找她們算。往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伺候我,絕對不讓你再受氣了。」一提起這件事,馭火的怒火不禁又起。
「那你下次也不准再這樣不告而別,離開這麼多天,事先連句話也沒通知。」
「是,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馭火承諾著。
他輕輕捧起柳碧悠的臉龐,溫柔地吻上她甜美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