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吉賽兒 第五章 冰釋
    蘇荷區的高級住宅區和曼哈頓近紅燈區的危樓,實在是有天壤之別。  

    維愷回到他的住處後,看著他擁有的名畫和名牌傢俱,經過室內設計師特別的裝潢  ;再想到紫恩棲身在剝落的牆和污穢的地毯間,一種強烈的內疚及不捨令他覺得坐立難  安。  

    都是他害她的,還說要照顧她;在紐約,他在奢華安逸的天一方,她卻處在髒亂危  險的地一角,這樣的天差地遠,每多一分一秒,就愈教人難以忍受。  

    如果她出了什麼差錯,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維愷由窗戶這頭踱到那頭,滿心都是紫恩。他原是要保護她,給她好的生  活,她應該住在像蘇荷區這種地方,而他不就現成有一棟公寓嗎?若她不願回長島  ,可以住在他這裡,上學和練舞都方便,也不必讓他每天提心吊膽的惱得無法成眠。  

    維愷終於不再像困獸般的來回走動了,而是立在窗口,緊盯著對街那依然閃亮的畫  廊招牌。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他伸手去接,是喬安妮,語調不是很愉快說:「我剛才打手機  ,卻一直在通話中,你為什麼沒有回藍星呢?」  

    「我送紫恩回家。」他有些疲倦地說。  

    「紫恩是安迪的date,應該是安迪送她吧!」她說。  

    「就替我向安迪說聲抱歉吧!我媽要我照顧紫恩,所以,我必須看看她住的地方。  」他說。  

    喬安妮遲疑了一會兒,「她似乎對你非常特別……」  

    「有什麼特別的?她父親和我父親是同事,兩家從小是鄰居而已。」他以不變的口  吻回答。  

    「我看不只吧?」喬安妮是受美式教育的,一向都是直話直說:「你對她的態度就是  不一樣,不像普通交情,是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真的表現得那麼明顯嗎?維愷不禁有些懊惱,於是不太客氣說:「我不想談這些  ,如果沒事,我就道晚安了。」  

    聽他一點安撫的意思都沒有,喬安妮也有女人的傲氣,搶先一步掛斷他的電話。  

    這「卡嚓!」一聲,讓他霎時清醒過來,彷彿發著高熱的人,在昏昏沉沉後,又流  汗降溫,四周變得清清楚楚起來。  

    他到底是中了什麼迷咒呢?就在十分鐘前,他又打算卯盡全力去照顧紫恩,一步步  踏進六年前的泥淖,當他所痛恨的「免費保母」。  

    紫恩在街頭遇劫,令他喪失了一切理智,軟化他設法築起的決心。但問題是,這麼  多年來,紫恩在另一個世界成長,他完全不瞭解她,她究竟是純真善良,還是世故狡詐  ?而就憑這份等於陌生的似曾相識,他有可能奉獻出六年的努力,他的房子和金錢、他  的全心和全意,然後再被她踩在腳下,無情無義地笑著……若是他再被她「利用」,那  他就真是枉費為人,更何況,華爾街的金童,歷經了多少的金融風暴,竟鬥不過一個身  高只及他肩膀的女人?!  

    不可能!他簡維愷不是笨蛋,更不會如此的不堪一擊!  

    儘管心思反覆,第二天,他在公司開完會後,仍又把車開到曼哈頓去,在紫恩住處  的附近繞了又繞。  

    白天看來,這服裝店或許不是那麼恐怖,但破落的景像仍教人洩氣,若稍微停久一  點,可以看到出入的份子,一臉吸毒的屍白,還有那牆角的流浪漢,紫恩居然當他是救  命恩人,想和他交朋友?  

    這生活,是他逼的……最後,他將車子停下,走進了杜弗劇院。  

    今天,是第一女主角試演的決戰,包括露芭娃、紫恩在內的幾個女孩,要跳吉賽兒  舞至死的這一段。  

    這差不多是最難跳的一部分,全場的重心全在吉賽兒,她一人獨舞,感情強烈至極  ,由快樂的活,到悲痛的死亡。  

    紫恩從懂事起,就對「吉賽兒」倒背如流,文學的、童話的、芭蕾的或戲劇的,許  多淒美的敘述及詞句早已存入心底。  

    吉賽兒本是無憂無慮的姑娘,她的活潑美麗受眾人寵愛,吸引了無數男人的眼光,  但她的心仍是靜止的,直到她看到阿爾伯特,她生命中的最愛,才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最後甚至波濤洶湧到淹沒了他們兩個。  

    阿爾伯特,一個微服出巡的王子,來到這個小村莊,見了如玫瑰花般嬌麗的吉賽兒  ,他忘了他的王國、職責和等著他的未婚妻,只願自己生而為農夫,娶吉寮兒為妻,和  她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我愛你,以我無法分割的心與靈魂。」阿爾伯特告訴吉賽兒。  

    吉賽兒因愛情而陶醉了,但她如夢似幻的笑容,卻引來另一個愛她的男人的嫉妒。  

    希拉瑞懷疑這年輕的外邦人,所以私下探查出他的其貴身份,甚至帶來象徵王子的  黃金劍及訂親的貝西蒂公主,想揭開這位假農夫的面具。  

    歡樂的時光並沒有太長,希拉瑞當街說出其相。  

    「他說的是真的嗎?」吉賽兒的臉頰慘白似雪。  

    阿爾伯特無法否認,貝西蒂公主理所當然地挽住他。  

    天!我的阿爾伯特、我的未婚夫、我的愛,吉賽兒對著蒼穹狂喊。  

    不!不是!那是兩個未婚妻、兩份愛、兩段謊言,吉賽兒對著大地哀嚎。  

    「於是,我失去了理智,走向回不了頭的瘋狂……」當了幽靈的吉賽兒如此說著。  

    我開始跳舞,就在村子的街道中央,母親求我停下、阿爾伯特求我停下、希拉瑞求  我停下,但我卻一直停不下來。  

    儘管我已不能呼吸,我的心已承受不住跳動,但我的雙腳仍無休無止地舞著……條  地,一陣劇痛在我的胸膛,再接不了下一口氣、再踏不出另一個步伐……然後,我看到  許多白影子向我包圍而來,我想我是死了紫恩以自己的方式來詮釋著吉賽兒,她記起俄  國的愛神,手拿著頭朝下的火炬,乃是死亡的象徵。  

    而有人說過,愛與死是不可分的主題,因為這是人類所具有最強的本能,我們擁有  它們,卻無法控制他們。  

    無法控制、無法控制……紫恩在漸弱的音樂中,體會著痛苦與不甘的長眠。  

    維愷站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欣賞著紫恩的吉賽兒,忍住想鼓掌的衝動。照理說,  試演是不允許人參觀的,他偷偷進來沒有人發現,最好也保持沉默。  

    她的舞技實在是增進太多,不再像從前那種半玩票性質,而是完全的專業。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這六年是如何度過的?為何放棄許多少女夢寐以求的歌手夢?  

    怎麼會選擇倫敦?這一大片的空白是他所不瞭解的紫恩,也是他任性放棄的歲月,  在彌補不來的損失裡,他還計較什麼呢?  

    雖然仍覺得在跳舞中的紫恩太過遙遠,但那種唯美及靈氣卻無法否認,那是維愷眾  裡尋他千百度,在別的女孩子身上所感受不到的。  

    等紫恩一離開舞台,他就到休息室找她。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紫恩正靠著牆,將腳伸直在橫桿上按摩,保羅面帶笑容,十  分熱切地和她聊天。  

    維愷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說!「紫恩,我來接你去吃晚飯了。」  

    「老兄,你晚一步了,我已經約好紫恩了。」保羅抗議地說。  

    「是嗎?我和紫恩的約會是昨天就訂好的。」他的臉轉向她說:「對不對?  

    紫恩。」  

    紫恩太驚訝於維愷出現在這種場合,一時語塞,沒有否認,便是肯定,保羅聳聳肩  ,走到另一邊和別人說話。  

    「有嗎?我不記得我們有任何約定呀?」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  

    「我們有些話還沒談完。」他遞過她的外套說。  

    「不會又要喝咖啡吧?」在試演完後,心情整個輕鬆,見到他是意外的驚喜,所以  ,她的笑中帶著些許頑皮。  

    「不!今天吃大餐,好慶祝你的試演成功。你真的跳得很棒,我想,第一女主角是  非你莫屬了。」他真心的說。  

    「你有看我跳嗎?」她雙眸發亮的問。  

    「偷偷看的。」維愷說!「你的舞步和舞姿都完美無瑕,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吉賽  兒求愛不成的痛苦,還有求生不能的無奈。這些年你還頁努力,舞都化入你的靈魂了。  」  

    他的一句讚賞,勝過千千萬萬的掌聲,即使沒有演成吉賽兒這角色,也不再有遺憾  了。  

    她低頭換上靴子,一方面也是隱藏自己濕濡的眼角,盡量平靜地說:「謝謝你的贊  美,事實上,我可能只演幽靈之後馬莎一角,吉賽兒會由杜弗的台柱露芭娃來擔任。」  

    「為什麼?我不相信有人會比你更適合吉賽兒。」他不解,也不服地說。  

    紫恩披上外套,隨著他走出來說:「我的舞蹈中老少了一些什麼,也無法具體的形  容,而我自己也覺得,感情總沒辦法完全放開,或許那就是所謂的「天分」吧!」  

    「「天分」一點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決心與努力。」維愷說。  

    「在工商業界,也許那是鐵律,但在藝術界就行不太通了。在我學舞的過程中,最  怕哪一天有人告訴我,說我再怎麼跳,也無法成為頂尖的舞者。那感覺就像世界崩塌了  一半,你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下去。」紫恩很自然的就對他吐露出內心的事。  

    瞧她認真的表情,維愷心想,不能跳舞又如何?舞蹈這種東西,不關民生,也無損  人類存亡,吃不飽也餓不死,可有可無,大不了不跳,還有他來養她呀!  

    當然,他現在已不會如此口無遮攔的批評了,他尊重紫恩的舞蹈,欣賞紫恩的每一  場表演,但那都是因為紫恩的緣故。在他眼裡,沒有一個舞者跳得比她好,絕對就是一  種袒護的私心了。  

    他們才要到停車場,安迪卻迎面而來,彼此都嚇了一跳。  

    安迪問維愷!「你怎麼會往這裡呢?」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呢?」維愷回他一句,表情嚴肅。  

    「我……我來請紫恩吃飯。」安迪支吾的說,有點摸不著狀況。  

    「太慢了,她已經是我的。」維愷一語雙關地說。  

    這說法聽起來很曖昧,紫恩開口想打圓場,但安迪卻先接口了。  

    「你不是應該到藍星去嗎?喬安妮正在生你的氣,我建議你快買束玫瑰花去向她求和  比較重要。」  

    提到喬安妮,紫恩便不好插嘴,目光轉向黃昏裡匆忙的人群,心中有一種歡樂不長久  的惆悵感。  

    「什麼事重要,我自己知道。」維愷說!「你回藍星幫忙喬安妮吧!我和紫恩要走了  。」  

    紫恩看安迪一臉的無措,有些不忍,便說:「我們一塊兒用餐吧!」  

    「不!安迪忙得很。」維愷的口氣不甚好,說完,又加了一句,「如果他要追女朋  友,最好能趕快把大學念完,免得分身乏術,對不對?」  

    也不等安迪回應,他說了一句「待會兒見」,就催著紫思過馬路,留下尷尬的安迪  。  

    紫恩頗不平地說:「你不該這樣說他的!」  

    「那你更不該莫名其妙的又給他機會。」他說。  

    「我」」」紫恩百口莫辯,連吃個飯都不行嗎?  

    「你有打算當他的女朋友嗎?」他開了車門說:「如果沒有,就少招惹他,大家的  麻煩已經夠多了。」  

    紫恩的好心情頓時被他毀了大半,「我就是討厭你這樣,專橫跋扈,什麼事都必須  在你的控制之下。我看,今天的晚飯也不必吃了,免得又弄得不歡而散。」  

    維愷這才察覺自己的妒火中燒,不禁笑出來說:「對不起,真的,我發誓,今晚我  真的是準備讓你覺得愉快的,卻沒想到,請你吃頓飯,也要過五關、斬六將,先是保羅  ,後是安迪,不善用劍的我,就難免氣短了。」  

    見他存心要逗她笑,紫恩也不願破壞氣氛,便搖搖頭露出笑臉,坐進他的車子裡。  

    ***  

    「這就是紐約港口著名的音樂舫。」維愷介紹說。  

    餐廳就像一條豪華的船,停在哈德遜河上,隨著莫扎特及舒伯特的音樂,輕輕擺盪  ;而隔著河相望的,就是華爾街一帶的摩天大樓和一座閃著碎鑽光芒的大橋。此時此刻  ,風景明信片上的一幕出現在眼前,而維愷坐在她的對面,以迷人的風采介紹紐約的一  切,這是她兩個月前作夢都想不到的情景。  

    「哪天我帶你去曼哈頓北部的修院聽音樂,真的是彈古琴清唱,很有『羅蜜歐與茱  麗葉』時代的味道,非常的不食人問煙火。」維愷看著她一臉嚮往的表情,忍不住說: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羅蜜歐與朱麗葉」電影的情形嗎?你有一陣子連動作和說話  都學奧莉薇.荷西。」  

    那是一部挺老的片子,他們在父母的書架上翻出來的,一直到今天。她仍認為奧莉  薇.荷西是最美的朱麗葉。  

    紫恩微笑地說:「為了學奧莉薇甜美,沙啞的嗓音,我還故意吞下不少辣椒,想喊  出一聲纏綿動人的「羅密歐」。」  

    「結果我這倒霉的羅密歐就得一遍遍的爬樹、自殺和裝死,讓你試出最好的效果。  」說著說著,他也笑了。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表演的。.」她說。  

    然後,他們之間的爭執及矛盾也開始,隨著成長,愈來愈分歧。他感歎地說:「我  們雖然沒有像「羅蜜歐與朱麗葉」那樣慘烈,但也各分兩地,不知哪一種結局比較好呢  !」  

    「當然是我們,至少我們都還活著。」這話題太過敏感,紫恩吃一口色拉,望著窗  外問:「美國這麼大,你為什麼要選擇紐約呢?」  

    「紐約是世界第一大城,人文薈萃,最適合我這種優秀聰明的人了。」他半開玩笑  的說。  

    他等著她損他,和他爭辯,就像少年時期一樣,但她卻只是說:「你當時來是預備  住洛杉磯,但兩個月就移到東岸,大家都很驚訝。」  

    「怎麼說呢?當時的心境不佳,看洛杉磯也不順眼,總覺得失望,所以就乾脆到東  岸來了。」他聳聳肩回答。  

    「我媽說,你是為了艾莉才換學校的。」她故作不在乎的說。  

    「艾莉?」他的表情是意外,彷彿還花了半天才聯想起這個人名,「你這個講法好  奇怪,我換學校,與其說是為艾莉,不如說是為你,你該瞭解我心境不佳的理由。」  

    又觸到地雷了!她說:「氣我,所以愈跑愈遠了?」  

    「你不也是嗎?都跑到倫敦去了。」他把手中的酒晃了晃說:「我一直很好奇,你  進了演藝圈,後來又為什麼退出呢?」  

    「我進演藝圈也是因為任性吧!不想為名、為利,所以,不到一年,就受不了其中  的現實和壓力,解約時還差點打官司,弄得烏煙瘴氣的。」紫恩避開他凝視的目光,想  輕鬆一下氣氛說道:「對了!你還記得我的死黨陳佳佳吧?當年老怪星探有眼無珠不找  她,人家現在是影視雙棲的明星,又演又唱的,紅得很呢!」  

    她順便說出藝名,維愷聽了搖搖頭說:「我已經離開台灣太久,誰是誰都沒有概念  了,她不再跳舞了嗎?」  

    「我們班繼績深造跳舞的人並不多。」她說。  

    「所以,你是真心喜愛舞蹈的。」他用肯定句說。  

    不然要如何呢?就像吉賽兒,愛情之路已千瘡百孔,只有一直跳,跳到死為止,而  她呢?  

    是跳到雙腳不能再動為止。想到未來的手術,眼前的良辰美景更彷彿是海市蜃樓般  映在水中,沒有真實感。  

    往事,是永遠剪不斷,理還亂,但就算理清楚了,又有何用呢?各分東西的命運一  樣無法改變。  

    紫恩仔細地將弄亂的刀又再排整齊說:「你今天說要和我談,又是為了什麼?我以  為我們已經「西線無戰事」了。」  

    有此美人佳餚,維愷好久沒覺得那麼愉快了,差點誤了真正的目的。  

    「真幽默!有時你好靜,讓我都忘了其實你有多伶牙俐齒。」他清清喉嚨說:「是  這樣的,我爸媽和我一致認為,你住的地方很不安全,所以建議你搬到我在蘇荷區的公  寓。」  

    中午,他打電話到長島的家中,把紫恩住的大樓形容成罪惡的淵藪,是罪犯及吸毒  者的大本營,只要腳踏入一步,就會被毀滅跡,嚇得老媽險些心臟病復發。  

    等效果達到,他再以誘發的方式,把紫恩住到他那兒,說成是老媽的主意,那他就  可以撇清一切關係,不必再煩惱細胞和心眼裡那些複雜的情緒了。  

    「搬到你的公寓去?那你呢?」紫恩張大眼睛說。  

    「我當然還住在原處啦!」維愷發現她還是滿臉的迷惑,突然有逗弄她的興致,展  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說:「怎麼?你怕我會「侵犯」你嗎?」  

    紫恩的臉一下紅了起來,「不是啦!我們這樣孤男寡女的,不太妥當吧?」  

    「搞了半天,原來你是怕自己「侵犯」我呀?」他的笑變得更邪惡了。  

    「簡維愷,你是準備要洗個葡萄酒浴嗎?」紫恩蹙起秀眉,手伸向她的酒杯。  

    「嗯!我就喜歡你連名帶姓地叫我,好像又回到從前的紫恩,潑辣又不肯吃一丁點  兒虧。」他一面穩住酒杯,一面笑嘻嘻的說:「沒錯,我是正在研究葡萄酒浴,你會讀  我的心嗎?現在葡萄籽是最流行的美容聖品,有返老還童的功效呢!哪天我就帶你到法  國去洗個著名的葡萄酒溫泉……」  

    什麼和什麼嘛!他竟然把主題扯到十萬八千里遠!當紫恩正要打岔時,他又接口道  :「明天中午我們就來幫你搬家,今晚你要先把東西都打點好。」  

    「我又沒說我要搬。」她固執地說。  

    「不搬也不行了,我爸媽明天都會在場,架也會把你架走。」他霸道的說。  

    「你講點道理好嗎?我在曼哈頓住得好好的,何必要勞師動眾、小題大作呢?」她  說。  

    「你好,我們卻每天生活在罪惡和恐懼中,怕你若有個什麼閃失,就難以向你父母  交代了。」維愷說:「其實,也沒你想像的不妥,我的公寓很大,四個房間各在東西南  北,我又早出晚歸的,你可能還不常看到我,更不必去愁「孤男寡女」的忌諱了。」  

    「可是」」」她仍是滿心的不願。  

    「紫恩,你不可能比我老媽還保守吧?她都不認為我們的相處會有問題,還覺得這  是大家都放心的辦法,你還猶豫什麼呢?」他又笑著說:「何況,這又不是我們第一次  「同居」,對不對?」  

    紫恩慢慢地攪動著手中的咖啡,一顆心就是輕快不起來。她有許多反對的理由,但  總歸就只有一項,她能如此靠近他,而不讓自己掩藏的感情氾濫成災嗎?  

    在她這生命最特殊的秋天裡,能夠再遇見維愷,像是上帝聽見她禱告的眷顧,因為  太美好,她反而不敢接受,怕這次的失去,會是一種無法承受的重。  

    「乾脆待會兒你先到我的公寓去看看,就能明白我的意思。」維愷叫來侍者結帳。  

    他們離開音樂舫,晚風由海灣吹來,帶著霜氣。  

    「冷嗎?」維愷體貼的間。  

    「還好。」她扣好外套說。  

    兩人呈並行線走著,他的手放在口袋,她的手也放在口袋,突然,紫恩有種想偎在  他懷中的衝動,手指扣住他的,牢牢緊握!可惜她再不是十六歲,他也不是十九歲了。  

    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在這段相聚裡,夜!尚未結束。  

    ***  

    角色名單第二天公佈,露芭娃如眾人所望演出吉賽兒,紫恩排第二,是吉賽兒候補  ,正角為幽靈之後。  

    因為是在意料之中,紫恩並沒有感到難過,反而是一向驕傲的露芭娃走過來「你真  的跳得很好,給我很大的壓力呢!」  

    從更衣室出來,李奧已等在那兒,他抱緊紫恩說:「為了你和露芭娃,我們開會開  到半夜呢!你知道你很棒,詮釋很細膩,但卻」」空靈,我們需要更有血、有肉,更狂  野的吉賽兒。呃……或許該是說我有處女恐懼症吧!」  

    藝術顧問肯來親自解釋,紫恩已經很感動了,於是說:「真的,李奧,我一點都不  在乎,只要能進入杜弗舞團,我就很滿足了。」  

    「那就好。」李奧眨眨眼又說!「對了,女孩,你有愛的男人了嗎?」  

    紫恩立刻想起維愷,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有,但帶了一些些的哀傷。」  

    「去爭取他吧!你的舞蹈及生命都需要他。」李奧鼓勵著。  

    是嗎?她的舞蹈大限將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內結束,而生命也要來個大轉彎,像道  黑色無底的漩渦,她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爬出來,又何苦拖累維愷呢?  

    況且,他在她人生的過程中,曾一度拋棄她,再回頭,不過是故交舊識,一個鄰家  的小妹妹,太多的憐憫和牽扯,都只會成為破壞往日和扼殺未來的負擔而已。  

    到了門口,碰到保羅,他立刻給她兩個吻說!「日安,我親愛的馬莎皇后,我希望  我是那個讓你愛恨都入骨的男人。」  

    「希拉瑞,你的確是死在我手裡呀!」紫恩也喊他劇中的名字。  

    「怎麼樣?在我死前陪我吃頓飯吧?」他笑著說。  

    「抱歉,我必須要趕回去搬家。」她走到馬路邊。  

    「又要搬?搬去哪兒?」他在街上跟著她問。  

    「蘇荷區。」她回答。  

    保羅吹聲口哨說:「八成是維愷那個怪小子,是不是?他那個人居心不良,我一眼  就看穿了。」  

    「奇怪,他也這樣說你呢!」紫恩笑著說。  

    「女孩,我一向遊戲人問,是最無害的,他那種不動聲色的才危險,一出手,就死  傷無數,你千萬要小心喔!」他半開玩笑的說。  

    「嘿!你說得好像是非洲草原的動物呢!」她好笑地道。  

    過了一條街,他們分手,保羅說要去另尋獵物,紫恩嘴上帶著笑,轉了兩條小路,  紫色的「LOVe」出現,遠遠的就看到維愷的車子停在路旁。  

    她朝他跑去,臉上紅撲撲的有如蘋果,「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維愷就靠在車旁,給她一個神秘難解的笑容,彷彿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的秘密般,  令她的心跳加快一拍。  

    吳菲麗由車內走出來說:「紫恩,我早曉得你住在這種最差的地區,說什麼我也不  會讓你搬離開長島的。」  

    「咦!簡伯伯呢?」紫恩向後看說。  

    「他臨時有個會議不能來。」吳菲麗回答。  

    這時,安迪從服裝店走出來,見到紫恩時表情怪怪的,不像以前的興高采烈,那種  裝瀟灑的熱勁兒都沒有了。  

    「你也來啦?」紫恩意外地說。  

    「我老爸不能來,就改招安迪來幫忙。」維愷走近紫恩,第一次開口說話。  

    「安迪不是讀書、打工忙,分身乏術嗎?」紫恩故意責問維愷,「你幹嘛又浪費他  的時間呢?」  

    「他今天下午沒有課。」維愷有些不自在地說。  

    這樣把安迪找來,大概也是有示威的心態吧!他是要明告安迪,紫恩已在他的羽翼  之下,要安迪別再動歪腦筋。但在某方面也是很不智的,因為安迪知道,喬安妮必定也會  很快就得到消息,他們週日晚上在電話裡爭執的事都尚未解決,又添上這一樁,不等於  是雪上加霜嗎?  

    維愷不甚明白自己真正的動機,彷彿有一股暗流,不斷的想弄混眼前的清朗;或者  說是想突破某種蒙蔽性的存在。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一切都是起因於紫恩的出現。  

    「他是老闆呀!實施的是專制暴政。」安迪擺出十分無奈的表情說:「紫恩,你真  的要搬去和這個「魔頭」同住嗎?」  

    「魔頭?太誇張了吧!」維愷拍一下他的肩抗議。  

    「我是覺得不好呀!」紫恩邊領大家上樓,邊抱怨說:「以後我就不能走路去練舞  了,還得坐地鐵,好麻煩。」  

    「沒錯,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紐約地鐵的最後一站是地獄,不僅是麻煩,還有恐怖  。」  

    安迪唯恐天下不亂的說:「我看你就別搬了,我情願天天來給你當保鏢。」  

    「安迪,你要我炒你魷魚嗎?」維愷低吼道。  

    「這樓梯好像隨時要塌了似的,哪能住人?」吳菲麗掩著鼻子說:「紫恩當然要搬  囉!」  

    「簡媽媽,這男女同居,像話嗎?」安迪怪聲怪氣的說。  

    「什麼男女同居?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就像兄妹一樣,維愷是照應慣紫恩的。」  吳菲麗想都不想的就說。  

    既然年紀最大的長輩都一意堅持,其它人也不好再辯駁。紫恩裝著舞衣和舞鞋的皮  箱,就由兩個男生開著兩輛車,載到了蘇荷區。當然啦!和斐洛太太提前解約,地做了  一些賠償,維愷以她是「金童」的理由,硬是搶付了這筆錢。  

    維愷的公寓她昨晚就來參觀過了,那是一整層倉庫改裝的,大是很大,也如維愷所  言,四個房間分別在東西南北,自成套房,各有各的衛浴設備,中問的區域則是廚房、  客廳、餐廳和計算機室,由專家設計得恰到好處。  

    紫恩進門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冷清,屋內的空氣靜悄悄地在昂貴的傢俱間流蕩,屋外  則是死寂的街道,只有樹影幢幢,映著孤獨。她習慣於台北的擁擠、倫敦的古雅,甚至  是長島中產階級的溫馨,但一直不太喜歡這種流線型的現代模式,以維愷熱情的本質看  來,似乎不太搭調。  

    「評語不太好,對不對?」他看出她的心事說。  

    「卻是華爾街人士的最愛。」紫恩回答,並望著牆上的擺設說:「那些畫不錯,帶  點溫暖的色彩。」  

    「你還猜對了!那些畫是少數由我親手挑的東西。」他站在她身後說:「我們真不  愧是「青梅竹馬」。」  

    維愷故意強調後面的四個字,表情令人覺得好笑。和維愷在公共地方享受他迷人的  魅力是一回事,但走進他的地盤,就令她不自覺的感受到一股壓力,讓她懷疑搬過來是  否是個明智的決定?  

    為掩飾內心的不安,紫恩花了很多的時間參觀房間,東南西北,各是以淺紫、灰藍  、棕白和青綠為色調,都很整齊劃一,有如外面的高級旅館。  

    「你猜我住在哪問?」他又考她。  

    「灰藍吧!」見他的樣子應該又是正確的答案,她忍不住再調侃道:「因為比較看  不出髒,好清潔整理,對不對?」  

    維愷笑著說:「而你當然是住淺紫屋囉!我好像有先知先覺,在裝潢時就預感你會  來住,果然不出所料。」  

    「胡說!我敢斷言那全是設計師的主意。」紫恩不相信的說。  

    後來,她才逐漸知道,這間公寓常會有維愷的客戶和朋友來住,所以,她的到來也  不算太突兀;另外,維愷的私人物品大都堆在計算機室,那兒甚至有一張床,作為他隨時  休息之用。  

    這就是六年前說要娶她,給她幸福的維愷嗎?似乎他已把全部的生活都濃縮在科技  的世界中,難怪簡媽媽要常常感慨,說他愈來愈不會過日子了。  

    兩個男人把皮箱和雜物放到淺紫屋,吳菲麗東看西看了一會兒,猶不滿意地說:「  這窗簾和床單不夠漂亮,不合紫恩的氣質,要統統換掉。」  

    「簡媽媽,不必麻煩了,我不過再住一個多月而已嘛!」紫恩趕緊說。  

    「怎麼會才一個多用?維愷說你還要留在紐約唸書呢!」吳菲麗說。  

    紫恩瞪著維愷,不懂他為何要造這種「謠言」?  

    見她臉色不善,維愷忙說:「你沒看出來嗎?我老媽只是要找逛街的理由,她太久  沒到百貨公司去「捐輸」,心又癢了。」  

    吳菲麗白了兒子一眼說:「你扯老娘的後腿,就不怕我拆你的台嗎?」  

    「我有什麼台可拆的?」維愷說。  

    「好,要不要我說出你昨天早上是怎麼求我的?還設計我」」」吳菲麗的逗趣、幽  默也不輸給年輕人。  

    「媽,你就留點精神待會兒去逛街吧!」維愷又說:「盡量買,所有的帳都說由我  來付。」  

    「他在賄賂我。」吳菲麗笑著對仍是一頭霧水的紫恩說。  

    天黑了,紫恩提議請大家吃飯,在旁邊已經吞了幾塊披薩的安迪說:「呃!  

    不行,我必須回藍星上班。」  

    「你總算開始勤奮工作了。」維愷讚許地說。  

    「你也非來不可,老闆!今晚藍星有股東大會。」安迫不懷好意地嘿嘿笑兩聲,「  而且,你最好買束玫瑰花送喬安妮,她已經氣你氣得昨晚都拒絕上班了,你再不積極點,  可就要丟掉這個女朋友了。」  

    「怎麼?你又和喬安妮吵架了?八成是為了工作,又忘了約會,對不對?」吳菲麗忍  不住問。  

    「比那個嚴重多囉」」」安迪邊說,眼睛邊瞟向一旁的紫恩,意思很明顯。  

    維愷不喜歡在紫恩面前提起喬安妮,忙打一下安迪的頭說:「你知道個屁呀!」  

    紫恩則走到餐廳,藉喝水的姿態來遠離是非。  

    十分鐘後,一行人走出公寓。維愷先將她們載到梅西百貨公司門口,並交代道,待  會兒只要打個手機,簡定邦會再來接她們。  

    「喜歡什麼就買什麼。」維愷留下一句話。  

    吳菲麗也真的是身體力行,由傢俱、寢具到服飾,難得有個女兒,她又可以回到青  春色彩的世界,而且,還有人當冤大頭,怎麼能不過過瞎拚的癮呢?  

    「簡媽媽,這不必,不需要,太多了」」」這是紫恩僅有的話。  

    阻止是阻止,但沒一會兒,她們的手上就拾著大包小包,再也走不動了,只好到附  近的咖啡店休息,等著人來接。  

    「我看哪!周未還要再來一趟,那套有紫羅蘭花的毛巾沒買,真是可惜。」  

    吳菲麗捶捶手臂說。  

    「簡媽媽,你毛巾都買了二套了,我哪用得完啊?」紫恩立刻搖頭。  

    「放著呀!今年不用,明年用。」吳菲麗說。  

    「我在紐約只住到十二月,明年就不在了……」紫恩提醒她。  

    「胡說、胡說!維愷告訴我你會留下來,要跳芭蕾讀藝術,哪裡比紐約更好呢?」  吳菲麗仍處在瞎拚的興奮中。  

    「他大概誤會我的意思了。十二月等吉賽兒公演一結束,我就非回倫敦不可了。」  紫恩肯定地說。  

    吳菲麗停下吃蘋果派的動作,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說:「紫恩,你知道嗎?當年  你拒絕維愷的求婚,他非常傷心。」  

    紫恩點點頭,她知道他不但傷心,還有憤怒。  

    「我真的很高興你們能和好,看到維愷像以前一樣的照顧你,真不知該如何形容…  …就像是一種安慰吧!彷彿一部分封閉的他又回來了……噯!講那麼多,你懂簡媽媽的  意思嗎?」  

    吳菲麗覺得先用言詞表達不夠,還比手畫腳。  

    「維愷不過當我是妹妹,他一向是個好兄長。」紫恩不願聽她的弦外之音。  

    「他呀!從來沒有妹妹,又哪曉得妹妹是怎麼回事呢?」吳菲麗擺擺手說:「他這  種照顧法,掏心掏肺的,分明就是喜歡,女朋友式的喜歡。紫恩,如果維愷再向你求婚  ,你會答應他吧?」  

    紫恩的胃部痙攣一下,急急地說:「簡媽媽,你弄錯了吧?維愷已經有「自己」的  女朋友了。」  

    「你說喬安妮嗎?」吳菲麗輕輕的搖頭說!「那女孩是不錯,但和維愷老是不搭調,  他們能來往那麼久,我還很訝異咧!」  

    不搭調,但至少健康,再怎麼也比即將拄枴杖或坐輪椅的她好吧?  

    「維愷還是愛你的,我是他媽,我瞭解。」吳菲麗說。  

    在這當口,幸好簡定邦出現了,否則,吳菲麗的每一句話,都要成為紫恩椎心的酷  刑了。  

    ***  

    「女王發飆了,我看八成是經前症候群!」一個藍星的股東整理一下東西,逕自去  吧檯領他的免費酒。  

    「看!叫你買玫瑰花,你偏偏不買,害我們大家都遭殃。」安迪在維愷耳邊嘀咕著  。  

    維愷皺著眉頭,兩隻手一按,發出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  

    今天討論的葡萄酒溫泉,是順應全球美容SPA的風潮,沒想到一向愛美嘗新的喬安妮  會反對,他每講一句,她就駁一句,擺明了就是要來吵架的樣子。  

    最近因為紫恩的出現,他已太久沒有顧慮到喬安妮的情緒了,兩頭都像纏結,都有牽  扯不清的問題。喬安妮是女朋友,正等待他的愛和承諾;那麼,紫恩呢?像失去的靈魂,  他一直想把她收回到自己的皮肉下,她卻頑皮地東跳西躲,令他捉拿不住。  

    女朋友和靈魂?真是莫名其妙的怪對比!  

    他走到酒吧後的辦公室,喬安妮已經在那裡了,見到他,一臉沮喪的說:「我今天表  現得很糟嗎?」  

    「還好,有點衝動,但條理尚清晰。」維愷坐下說。  

    「你們一定又來「女人難以共事」的那套理論了。」喬安妮說:「但我真的控制不了  ,尤其心裡很氣很氣你,又看你說話那一派冷靜沒事的樣子,我更是火冒三丈。」  

    「整過我,氣有沒有消一些了?」他翻了翻桌上的紙張問。  

    「你真的讓於紫恩搬進你的公寓了?」喬安妮瞪著眼問。  

    「嗯!」維愷應了一聲。  

    「她和你有過一段,對不對?」喬安妮追問:「如果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請你要誠  實的告訴我!」  

    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維愷輕描淡寫地說:「紫恩的確是我從前的女  朋友,但因理念不同,早就分手了。」  

    「我就說嘛!還說是鄰居朋友的孩子,沒什麼重要。」喬安妮的火氣又上來了,「維  愷,你不覺得自己很不光明正大嗎?我一直希望我們的交往很坦蕩,你卻常常耍陰招,  讓人忍無可忍。」  

    「什麼叫耍陰招?難道人都不能有一些不想說的秘密嗎?很不幸的,紫恩恰巧就屬  於那一部分!」他也生氣了。  

    「對我就不行,我要你連秘密都交給我!」她大聲地說。  

    維愷從未發現喬安妮的佔有慾是如此的強,於是,冷著臉說:「對不起,我就是我,  這一點愛莫能助。」  

    好絕決的態度,他根本是變了心嘛!喬安妮乾脆攤牌說:「你和於紫恩舊情復燃就明  明白自的說,何必假惺惺得教人噁心呢?」  

    「喬安妮,我再也受不了你的無理取鬧了!」他忍著氣說。  

    「無理的是你,好端端地叫舊情人去住你的公寓,卻不曾和我商量一聲,你置我於  何地呢?」喬安妮也吼回去。  

    「是我母親叫我照顧紫恩的」」」維愷站起身。  

    「你母親?」喬安妮氣急敗壞的打斷他的話,「哼!那我現在叫你別理於紫恩,讓她  搬出你的公寓,你做得到嗎?」喬安妮又狠狠的放話,「若你當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就該  有這種被尊重的權利吧?」  

    一個女人最笨的,就是把天平放在男人面前,逼他去衡量心中的東西,喬安妮和紫恩  ,一下子就在他的感情世界裡分出了高下。  

    維愷面無表情的說:「對不起,我不能趕走紫恩,除非她自己離開。」  

    「如果她要住一輩子,你也讓她住嗎?」她咬牙切齒的說。  

    「沒錯!」維愷簡短的回答。  

    原本只是氣話,卻沒想到他真的肯定回答!喬安妮紅著眼,忿忿不平的說:「你今天  是存心來談分手的,是不是?」  

    「說分手的人是你。」維愷玩著桌上的鼠標。  

    「因為沒有女人能忍受這種事,也沒有必要忍受。」喬安妮不看他說:「除非你和於  紫思不再有瓜葛,否則,我們沒有未來。」  

    維愷沉默許久,只要紫恩在紐約的一天,他就無法坐視不管,但這麼做,確實會傷  害到喬安妮,可問題是,他真的願意因為由過去來的紫恩,而放棄新的生活,成為一個舉  棋不定的男人嗎?  

    ,或許他真的該速戰速決,他說:「紫恩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只好尊  重你分手的決定。」  

    他就如此的爽快,沒有半點留戀嗎?喬安妮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維愷見她沒反應,想緩和氣氛地說:「我們酒館和釀酒的生意還合作得下去吧?若  你想把我踢出股東大會,我絕無怨言。」  

    他們都是生長在美國這開放式的社會,戀愛和分手都不是第一次,喬安妮當然不會那  麼沒風度。她只是諷刺地說:「別說笑了,股東大會沒有你,我們還有得混嗎?」  

    維愷笑笑,拍拍屁股便要走人。自從十九歲那年和紫恩痛苦地決裂後,他便學乖了  ,戀愛高高興興,分手也心平氣和,所以,對後來的幾任女朋友,他都沒有太多投注,  大家好聚好散,像風去了無痕,對喬安妮也是如此。  

    而製造過最大麻煩的紫恩,現在不也和他和平相處了嗎?他霎時覺得他金童的稱號  並沒有浪得虛名,IQ高,EQ也頗高咧!  

    他正要走出辨公室門,喬安妮叫住他說:「我才不相信你和於紫恩是朋友的那一套,  那女人並不簡單,住進你公寓的動機也很可疑,小心別被騙上了鉤還不知死活。這是我  女人的直覺,聽不聽隨你!」  

    「謝謝你的忠告。」維愷還是很有禮地說。  

    紫恩的單純與複雜,他最清楚不過了,那個小女人一心只在舞蹈,有如風中的柳絮  ,能飛回原地算是幸運了。  

    無論如何,她是在他的屋簷下了,想到此,維愷就有一種迫不及待的興奮感,希望  一回到家,就能看到她的微笑、聽見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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