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你癡狂 第八章
    子英雖然一再被心澄欺騙,可是他就是無法讓自己恨她,甚至比以前還要愛她,這種深刻的感覺在每次爭吵之後更顯得強烈。

    一個月來,他最想要做的事就是把她緊緊擁在懷裡,愛她一生一世,但唯恐失去她的恐懼讓他只能將渴望壓下,至少在明王府的任務解決之前,他不能放縱自己去愛她,否則他極有可能再次失去她。因此,他不斷傷害她、折磨她,以抗拒心中對她的強烈愛意。

    然而,傷得愈深,愛得也愈深,幾次驚天動地的怒罵之後,他不禁懷疑自己的想法是否太過偏執,畢竟心澄已不再像從前那樣需要他的保護。如果他不想失去她,或許他該試著公平對待她,坦然接受她的改變,而不是一味打擊她,到頭來不但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望著桌上即將燃盡的燭火,子英的心不再迷惘。等今晚過後,他會親自去找她,向她道歉,必要時他將不惜下跪以求她的原諒。

    二更聲響起,提醒子英還有未了的責任。

    更聲結束,他已換上夜行衣,直奔京城。

    ※      ※      ※

    以子英的身手,從梁家堡到明王府只需要一個時辰,所以當他到達目的地,正好是盤龍陣破解之際。

    此時的明王府和往常一樣,內外明燈高懸,槍幹成陣,到處都是崗哨和衛士。他機伶地左右掃視一番,趁著空隙,縱身躍上牆頭。

    站在高牆上,他仗地勢之便,凌空點燃兩枚迷香,呼呼一吹,幽幽香氣在頃刻間便將王府內外的衛士全部迷昏。他沉著地又等了半刻,確定沒有意外之後,才自高牆跳下來到機關房前。

    當他凝神靜氣,試圖破解機關之時,忽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他回過身,眼前除了詭異的風聲之外,沒有任何動靜,但就在他要轉回身的一剎那,機關房內突然「嘎」地一聲,接著一股勁風迎面撲來。

    子英知道是暗器,迅速閃身接住,長箭驚險地在他咽喉前方一寸處停住,他隨手一擲,射向緊接而來的另一支長箭,機關瞬間全部開啟。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連忙拔劍擋住如星雨般射向他的長箭。

    一炷香過去,子英漸感招架不住,兵器相交的聲音更是驚動了遠處的衛士,一支龐大的隊伍疾速朝他包抄過來。如果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條,但密函尚未得手,他哪裡甘心就此離去。就在他躊躇之際,突然一絲極輕微的破風聲響,伴隨著奇快如電的長箭朝他射來,射穿他的右肩,頓時鮮血直流,疼痛感直竄心窩。

    「糟!箭上有毒。」他暗驚,轉身便想離開,忽然眼前一黑,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小心!」心澄驚呼,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對不起,我來晚了。」她滿含歉意地說,為自己的輕忽自責不已。

    如果她不急著先取密函,再來救他,他就不會中箭。這一切全要怪她,是她太過貪心,也太過自信,才害他白白受苦。

    「心澄!」子英甩甩頭,睜大眼睛看她。雖然她臉上蒙著黑布,他仍然聽得出她的聲音。

    「別說話,你受傷了。」她一面回答,一面拿出解藥給他服下,並為他包紮好傷口,不再讓他血流不停。

    子英試著集中精神,但毒性讓他頭昏眼花、手腳發軟。他無力的將頭斜靠在心澄身上,卻又因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熏得有些昏昏欲睡。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喘著氣,艱難地問道。

    「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先帶你離開。」心澄避而不答,扶著他舉步便要離開。

    子英淒然一笑,吃力地拉住她。「你自己走吧!別讓我拖累了你。」

    心澄聽了不但不感動,心頭反而湧起一股莫名的怒氣。「如果不想拖累我,就給我活著離開這裡,等你安全後,我會滾得遠遠的,不再礙你的眼,這樣你滿意了吧!」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自以為是的為她著想,要不是他有傷在身,她才懶得管他。

    子英輕歎。「你還在生我的氣?」也難怪她會生氣,那天他的確太過分了。

    「我才沒有!」心澄大叫,隨即又放低聲音。「我只是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而已。」

    子英沒有反駁,也沒有力氣多做解釋,只能虛弱地將目光移回肩上。「你認得這毒?似乎不像中教學的東西,搞得我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勁也使不上。」

    「是鬼毒散,苗人用來獵殺猛獸的,毒性奇猛,幾乎沒有活命的機會。你能撐那麼久,完全是仗著深厚的內力,才暫時將毒性壓下。不過剛才我已及時讓你服下解藥,除了全身無力之外,應該不會有其他問題。」她有所保留的說,故意不提鬼毒散長達一個月的強勁效力,省得他牛脾氣一來,又固執得不肯離開。

    「你聽聽,好像有腳步聲。」子英忽然面露驚疑,附耳對心澄道。

    心澄凝神細聽,果然有人正朝此處而來。

    「我們得趕緊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說著,她對空吹了聲口哨。

    隨著哨聲,高牆上的黑影一閃而下,朝心澄俯衝而來,落在她的身邊。

    「不行,我還不能走。」子英急道,回頭看了機關房一眼。

    「你放心,早在你觸動機關之前,我就將密函拿到手了。」她輕聲回道,暗示地拍了下腰際。

    這時,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急,心澄不敢再多停留,立刻從懷中取出煙火彈朝皇宮方向丟去,煙火彈瞬間在空中爆開,將整個夜空照得通明。

    「你在做什麼?」子英有氣無力地問道。

    「通知子雄哥開始行動。」她邊回答他的問題,邊扶他騰身坐上傲兒的背。

    傲兒低鳴一聲,在衛士殺來之前,迅速飛離明王府。

    緊跟而來的衛士們哪裡肯放人,吆喝一聲,追了上去。傲兒載著他們飛了約五里路,開始漸漸感覺吃力,速度也跟著慢下來。心澄眼見追兵就要來到,立刻指示傲兒改變方向。傲兒輕輕點了下頭,依照她的吩咐掉頭往巷子飛去,繞過幾條小巷在一空屋前停了下來。

    此時東方已泛白,一陣排山倒海的馬蹄聲夾雜著廝殺聲,緊跟著他們朝此處飛奔而來,大有趕盡殺絕之勢。

    「心澄,別管我,讓傲兒先載你離開!」子英著急的想要離開傲兒的背,但無論他如何使力也動彈不得,只能徒勞無功的催促著心澄。

    「子英哥!」心澄突然喚了聲。

    子英回頭,正好迎上她深情的目光。

    「子英哥,我愛你,因為愛你,所以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就像你曾經為我做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心澄伸手往他頸後一點,微笑著看他昏迷在傲兒背上。

    傲兒擔心的叫了聲。心澄知道它不贊成她的作法,但生死關頭,她別無選擇。

    安撫地摸了下傲兒的頭,心澄解下腰帶上的密函,連同子英全緊密地綁在傲兒身上,果斷命令道:「你先載他回將軍府,我去引開他們,隨後就到。」她一說完,便翻身上了屋頂,朝郊外疾奔而去。

    ※      ※      ※

    心澄跑了約兩里路,終於順利擺脫追兵。

    「好險!」她拍拍胸脯,吁了口氣,抬眼望了下遠方,沒想到她這一跑竟跑回了鄭州。

    既然如此,她乾脆直接回雲霞山莊,反正密函已經到手,剩下的子雄哥自會處理,她實在沒有餘力再管了。

    可惜事與願違,她才舉步要走,忽然一道黑影一閃而出,攔住她的去路。

    「兄台來我明王府取走東西,怎麼連聲招呼也沒打?」男子笑著問道,但語氣和凝視著心澄的目光,卻冷得令人發寒。

    心澄沉住氣,不動聲色地和他對望。

    「你不回答,莫非是啞巴?好,今天我倒要會會你這黃口小子,看你到底是何能耐破我的盤龍陣。」說著,他一個飛身,一掌朝心澄劈去,手段毒辣,令人心驚。

    原來是趙昱!心澄不敢遲疑,猛地一閃,接著凌空而起,躍上樹頭。

    「好身手!」趙昱讚道,隨即跟了上來,掌隨身走,招招凌厲。

    見他來勢兇猛,料難硬擋,心澄便擺出陣式,步步為營。

    但趙昱見陣拆陣,咄咄逼人。

    心澄邊戰邊退,知道今天是遇到了高手,如果硬拚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她分神觀察了下四周環境,此處林木叢生,枝葉茂盛,也許能闖出一條生路。思及此,她忽然縱身一躍,往樹林裡竄去。

    趙昱鷹眼微瞇,哈哈大笑,緊接著一個飛身奪位,擋住了她的去路。

    「只要你把東西留下,我可以饒你一命,否則……」他話還沒說完,心澄回身一轉,踏著五行八卦方位,溜出了他的勢力範圍。

    但不到片刻工夫,趙昱又緊跟而至,心澄自知在劫難逃,便把心一橫,悄悄摸出兩支銀針,手一揚飛出,銀針隨著她的手勢,射向趙昱的雙眼。

    她這一招著實讓趙昱措手不及,將身子往右一偏,讓銀針射入手臂內。

    見目的達成,心澄心頭一鬆,大笑著跌跪在地上。她這一笑,終於讓趙昱發現了身份。

    「你是女的!」趙昱驚愕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尤其在心澄扯下蒙面的黑布時,他更是因她絕美的容貌而震驚不已。「趙昱,你可知那銀針已讓你內力盡失,再也無法害人了。」心澄緩緩抬頭,得意地看著趙昱。「你一定想到當年跌下斷崖的孟心澄非但沒死,還親手破了你的盤龍陣,取走了你們父子兩人通敵叛亂的密函證據。」

    趙昱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提氣運功,卻發現一切正如心澄所言,內力正消失中。

    「說,這銀針到底是何來歷?為何能在頃刻間吸盡我的內力?」他右手虛晃一晃,一把短匕冷森森地指向心澄雪白的頸子。

    「那是兩支沒有毒性,卻帶著強大吸引力量的銀針,只要你不運功便罷,可惜……」心澄搖頭,極盡嘲諷地回道。「孟心澄!」趙昱咬牙切齒,刀子用力往前一抵,心澄的脖子立刻流出了鮮血。「我本要放你一條生路,是你逼我不得不痛下殺手,現在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不饒你!」

    「哼,你出掌招招想致我於死地,還敢大言不慚,說是饒我一命,如果你敢一刀刺穿我的頸子,那就算你狠,像這種小口子就是劃上千百道,我也不在乎。」是她技不如人,才會落得這般下場,但能親眼看到趙昱得到報應,她雖死無憾。

    「好!」趙昱突然一聲大笑。「既然你不怕死,我就在你身上劃上一千道刀口,看你在不在乎!」他伸手一抓,將心澄從地上揪起來,閃著青光的小刀,威脅地在她眼前晃動著。

    心澄冷笑一聲,瞪大眼睛看著刀子落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子豪忽然凌空而至,長劍一掃,在趙昱和心澄之間亮出一道光弧,逼退了趙昱對心澄的攻擊。

    趙昱此時早已內力全失,自然不是子豪的對手,既然明著不行,只好來暗的。趁子豪不注意,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出刀子,直取子豪後心。

    子豪聽到刀風,一個躍步旋身一踢,將刀子踢回給趙昱,正式結束他作惡多端的一生。

    此時,天色已經全白,大地一片光明,完全不見昨晚的一場廝殺。

    ※      ※      ※

    「下去,全都給我下去,我不要你們伺候!」子英怒吼,用力朝下人們揮了下手,臉上充滿挫折和無奈。

    半個月了,從傲兒送他回子雄的將軍府後,已經過了整整半個月,心澄卻不曾來看過他一回。

    當他自昏迷中醒來,鬼毒散的效力讓他的肩膀依然疼痛難當,全身無力得下不了床,可是這些痛苦怎麼也比不過醒來時沒有看到心澄的那種痛。

    子雄告訴他,任務結束後,心澄在子豪的保護下回到了雲霞下莊,之後便不再出現。

    在這期間,趙璜以通敵叛國等多項罪名判斬立決,其餘同黨也在朝廷的全力追緝下一一伏法。而趙香蘭因占卜預知明王府氣數已盡,在趙璜被抓當晚,就一把火將明王府給燒了,可悲的是,她到死都不知道心澄還活著。至於趙紫翎,從事發到現在,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她就像煙霧般消失在這世上。

    其實趙紫翎不見了,對子英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他不用擔心心澄吃醋,只是以她和趙香蘭如出一轍的個性,不可能會這麼輕易放過他。然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三天前皇上竟親自下旨將樂寧公主許配給他,聽說這位公主是和普陽公主當殿義結金蘭,受皇上冊封的民間公主。

    當他接到聖旨,所受的驚嚇自然不在話下,尤其在他和心澄還存有誤會之際,他怎麼能夠答應另娶她人,況且除了心澄,這輩子他誰也不要,管她是公主還是天女,他只要心澄一人做他的新娘。

    可是心澄卻不明白他的心意,半個月來不管他派人找過她幾回,寫了多少書信,她就是不肯來見他,最後還乾脆叫紫兒轉告他,要他別再對她白費心了,她不可能原諒他,也不在乎他即將娶樂寧公主為妻,他們之間的一切就此結束。該死的!如果她以為他會放棄她,乖乖照著聖旨行事,他就不是梁子英了。既然她不肯來,他就親自出馬,就算用爬的,他也要爬到雲霞山莊把她揪出來!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子英才作下決定便立刻想要下床,但事實證明,他除了乖乖躺在床上,什麼也別想做。

    該死的鬼毒散!子英一拳打在床上,肩膀的傷隨之牽動,一股灼熱般的疼痛頓時刺穿胸口,痛得他直冒冷汗。

    當子傑告訴他,鬼毒散的藥性至少持續一個月時,他以為子傑在誇大其詞,沒想到它真的這麼厲害,不但讓他動彈不得,連肩膀上的傷口也遲遲無法癒合,疼痛的程度只能用撕心裂肺形容。

    然而更令他心痛的是心澄的刻意隱瞞,她明明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卻絕口不提,還狠心點他的穴道,完全不給他選擇的機會。現在,他總算明白自己愛上一個什麼樣的女子了,但該死的是,他就是愛她,就算她是惡魔轉世,他還是愛她,無可救藥的愛她。

    「如果你不好好休養,憑你現在這個樣子,一輩子也別想再見到心澄。」子雄優閒地靠在門邊,冷眼看著他飽受身心的折磨。

    其實也不是子雄狠心,不肯幫自家兄弟,而是他對心澄有過承諾,答應一切聽她安排,再說後頭還有一場好戲可看,他沒道理為了這麼一點手足之情而得罪心澄。

    「她為什麼不來?為什麼!為什麼……」子英知道心澄恨他傷害了她,可她也欺騙了他、利用了他,而且他已經向她道歉了,她為什麼就是不肯原諒他?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子英悲痛地呻吟一聲,整個人又倒回床上。

    子雄見他面色慘白,忍不住擔心地上前扶住他。「你還是把傷養好再說吧!想要她重新接受你,沒有足夠的體力是不行的。」子雄嘟囔,有些無奈地替他重新包紮傷口。「如果你再讓傷口裂開,手臂很可能會殘廢,到時別說心澄不要你,只怕連樂寧公主也不會想嫁給你了。」

    「要我躺在這床上整整一個月不能動,不如一刀殺了我。」子英再次詛咒道。「子雄,我知道你對我很不耐煩,我也不想讓傷口裂開,可我就是無法忍受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兄弟二十多年,我第一次聽到你罵人,是你風度變差了?還是你本性如此,我沒發現罷了?」子雄故意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道。

    「這一點也不好笑!」子英忍住疼痛,齜牙咧嘴地瞪他一眼。「跟你做兄弟,要是沒有一張跟你一樣毒的嘴,早讓你啃得屍骨無存。」

    子雄看著他,嘲弄地搖搖頭。

    「是不是所有陷入情網的人都跟你一樣,既無趣還讓人覺得有些討厭呢?」他忍住笑意說。

    子英怒目回視。「我祝福你早日得到報應。」他相信一定有這麼一天,而且不會太久。

    子雄眉頭微微一揚,回了個不置可否的笑容給子英。

    「我還有事,沒空在這兒聽你發牢騷。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儘管吩咐下人,千萬別客氣。」說完,子雄神情愉悅地大步走出房間,留下子英一人恨恨地躺在床上,獨自品嚐遭人遺棄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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