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知道我在附近?」
衛離於霜霜眼前落定,不免輕聲歎惋。他不想出現在這個混亂的場合,卻不由衷地讓她給呼引下來。
「你說過,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無須害怕。因此,我曉得你一定躲在暗處保護我的安危。」她靠近他身旁,輕輕牽住他的手,「我還知道,兩個體息兩個男人。」
他目不交睫凝視著她,伸手揭下她臉上的面紗,「美麗的臉兒無須怕人看,霜霜,我們這就走吧!」
霜影抬眼回望著他隱含著憂戚的神容,「不好。」她想拉著他走向王妃。
「你想做什麼?」衛離半步也不移。
「為什麼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呢?為什麼你會變成衛離呢?我們把事情弄清楚好嗎?」她對他柔柔一笑。
「我不想知道。」
「那麼,我想知道。」她捏捏他的厚掌,像是在傳達一種安撫的語言。
「霜霜,別強我所難。」
衛離不肯轉圜,霜影只好一個人來到正低頭哭泣的王妃身邊,蹲了下來。
「王妃,我叫霜霜,我帶一個人來看你了。」
丹芙兒睜開滿溢淚水的眼眸,瞪著從未謀面的女子,戒心高築了。
「你究竟是誰?你為什麼突然出現在皇宮裡面?然後……我的兒子就被殺了?莫非,你根本是攝政王的同夥?」
「不不,我不是。」真頭疼,王妃到底是嚇慌了,連這麼離譜的推測都跑出來。「我只是很偶然被捲入這一場風波。」
「你想取得我的信任,再來套出我是否知道玉璽的下落,這就是攝政王的連環計是不是?」丹芙兒已然將霜影歸於仇敵那一方了。
「不是啦!」霜影急忙否認。
「不是?你一個陌生女子怎能深入皇宮內院?」
「這個說來話長……」
「不必再編故事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攝政王背叛伊家,還殺了俊兒。他要王位拿去呀!別斷了我伊家的命脈行不行啊?」
霜影很想安慰王妃,可是一想到人面獸心的伊騰俊,正義感忍不住滾沸騰騰,「想靠伊騰俊傳宗接代?嗤!他根本不能人道,他為了掩飾隱疾,只會虛張聲勢,以凌虐女人為樂。」
「我不准你詆毀我死去的兒子。」丹芙兒憤怒嘶叫著。
「王宮說大也不算太大,其實王妃應該早就有耳聞了吧?真不知你怎能容忍他做出喪盡天良的事。」
「惡毒的女人,你害死我兒子,你還想讓他死不安寧。」王妃拚命否認。
「我本來就不願見到有人被殺害,是攝政王那個老匹夫冷血冷到家了啊!王妃,請你忍住悲痛好嗎?請你關心一下活著的人好嗎?」
霜影望向衛離,希望他為自己說些什麼。
「霜霜,別說了。」衛離衝過來,冷峻的容顏都結霜了。
霜影指著衛離,將臆測說出:「王妃,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兒子吧?」
丹芙兒眼珠子瞪得老大,發不出一點聲音。
「失去伊騰俊,你還有他啊!你仔細看看他的藍眼瞳,他下顎中心的小凹痕,他長得和伊騰俊沒有兩樣啊!」霜影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丹芙兒兩隻眼睛緊盯著挺立在她眼前的高大男子……他的身形就如她愛戀了三十年的夫君,那果敢的下顎線條,她以前每日總要撫上多少次……
她爬滿淚水的臉龐有著短短的空白表情,眉心慢慢蹙起,嘴唇開始顫抖,最後,她尖叫得宛如見到了魔鬼一般,「啊——不!」
怎會是這樣驚恐的反應?霜影只好趕緊拍拍王妃的背心。「你別怕啊!他是你的兒子啊!」
「霜霜,你什麼都弄不清楚,快隨我走。」衛離聲調嚴酷得駭人,伸手欲拉起攪和大王。
一隻大手展延而來,丹芙兒幾乎嚇破膽了。她躲到霜影背後,口中不停呼喊著:「撒旦之子,你別靠近我啊!」
「你說些什麼呀?」霜影小腦袋偏向前,覷著魂飛魄散的王妃。
丹芙兒驚慌失神,突然拔起長髮釵抵住霜影的右頸處,她長髮飄散歇嘶底裡喊著,「只有鮮紅血液才可以趨魔。撒旦之子,你不消失我就會出手。」
「你要殺我?」霜影全都糊塗了。
「放開她,否則別怪我出手。」衛離整顆心臟已提到喉嚨間。一把五-長的尖銳利簪,如果碰巧刺入頸脈匯聚中心,霜霜小命休矣。
「衛離沒有惡意的,他不會害傷害親生母親。」霜影強做鎮定勸說著。
「世上卻有母親會殺死親生子。」衛離憤然吶喊。他同時不落痕跡地自懷中摸出一顆小小丹丸,捏在食指尖。
天,他還來火上加油嗎?「衛離,俗話不都說了,虎毒不食子。」
衛離的聲音冷如寒冰,「以天父之名?信仰的原罪?她產下雙生子,卻隱瞞住她的夫婿。她以火燙的匕首在初生幼兒臉上刺下一刀,以誓割血斷脈離棄之意,她還叫接生穩婆把次子丟進溪流中,這些都是她做的。」
霜影對這個驚悚的內情還是半信半疑。「衛離,你真的弄清楚了嗎?」
「惡魔之子,我哪能容你留存人世間危害蒼靈。但你終究還是打地獄裡重生。」王妃的手抖啊抖的,銀簪的尖端劃過霜影細嫩的肌膚。
「會痛耶!」脖子處一陣鑽刺,霜影就見幾滴血珠子-落染上紫紗衣。
她還瞄見衛離臉色陰鷙,目露凶光肌頰抽搐,額上青筋跳躍,拳頭收收放放,指關節都泛白了……
她見過他這個樣子,以前大巨人想欺負她時,他就是這個殺無赦的狠絕樣兒。
天哪!衛離要殺人了喔!
「不要,衛離。一點點小傷,我不是很痛的,你別想得太偏激,我們慢慢跟她說……」
她這是什麼鬼善心?衛離會吃這一套婦人之仁才怪,「霜霜,誰都不能傷你。你往右邊靠。」
沒搞錯?簪子抵在她的脖子右邊,他還讓她往右靠?霜影瞪大眼睛。
「往右邊靠聽見沒?」衛離眨了兩下眼皮,給她打暗號。
冰心聰慧的霜影懂了。這是兩人玩過的通關密語,他在告訴她不能往右偏。
「你想做什麼?別亂動。」丹芙兒感覺詫異,出聲威脅。
「我數到三,你快將霜霜放了。」衛離向隱藏在霜霜背後的人喊話。
「魔鬼在試煉我,我不聽。」丹芙兒駭得渾身發抖。
「衛離?不一定要這樣的嘛!」不到最後關頭,霜影仍不放棄說服衛離。
「霜霜你照我的話做。」衛離咬著牙不妥協。
他會怎麼出手呢?青龍劍佩掛在他腰上,他沒有取下舞劍的跡象。那麼,衛離的拳頭打人不會太痛吧?希望她的心臟強韌度夠,承受得了衝擊。
她總不能讓伊騰俊旁邊再躺一具女屍吧?啊,無法多想了,別無選擇了,霜影拼了命將眼睛一閉,不敢看了。
「一、二、三。」數聲一落,衛離手中的丹丸彈出。
一聽暗號來了,霜影身子堅決地往右一靠,頸子上貼緊利簪子,一道血痕深深切入。重點接著來了,「咚」地,她的左胸膛中了很結實一擊。
小小的丹丸威力驚人,霜影心臟那兒痛麻了、痛昏了。
身子一陣痙攣,她軟軟地往地面趴下。
「這是怎麼回事?」丹芙兒驚愕大叫,手中銀簪滾落地。「魔鬼之子殺了他的同羽?」
「霜霜——」衛離淒厲長嚎。原來,心裂膽碎的恐懼就是這樣啊!
他傷了她!
他想救她,卻親手傷了她。
不該這樣的,她明明該往左邊移動啊!
衛離冷情的臉孔四崩五裂,他像一隻失去理性的狂獅衝向前,一把搶下昏厥不省人事的人兒,心疼不捨將她兜進懷裡。
他痛澈心扉狂吼著搗碎他心魂的名字,「霜霜呀——」
* * *
霜影昏迷地躺在床榻上,衛離憤怒的聲音持續在室內震盪。
「我故意眨了兩次眼示意你要往左偏,你竟給我往右移。難道你聽不懂暗號?一直以為你聰明伶俐,沒想到你竟然笨透了。」
第一時間,他已為她頸子上血淋淋的傷口上了止血布條,然後又解開她的衣扣,掌心對著她左胸上那一塊銅錢般大小的青黑淤血一直揉化。
她一直不醒,難道他一彈指之力已震憾了她心脈,傷及五臟六腑了?
「霜霜,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之間一直上演著分分合合的故事,難道人生只是一連串不停的重複嗎?這一次,你將永遠離開我?
霜霜,你就像我的心,我的呼吸,少了你,我別想活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愛你,都不知怎麼讓你明白我有多愛你了,但我居然傷了你。我……」
說不下去了,他埋在她的肩窩裡哽咽著。
一團濕意漫延在她肌膚上,他流淚了。
霜影飄遊的神魂早些時侯已讓他的呼喚給拉回來了,可是一聽到他在罵人,她只好憋著氣,動也不敢動等他狂飆結束。
等啊等地,竟等到了讓她揪心的深情告白,更有那傷心欲絕的男兒情淚。
這個不懼天地鬼神、狂恣如風、豪性如雲的男子為了她流淚了。而她的心,更為了他陣陣抽疼了。
霜影輕喘一口氣,聲音微如蟲鳴:「衛離,你別這樣。」
「霜霜?」宛如隔世相見,他驚喜得將她摟得更緊了。
她柔弱無力的雙手環住他的腰桿。
「抱緊一點。」他說。
她做了。
「再緊一點。」
「嗯!」
「還要更緊。」他需要她有力的擁抱來證明她仍活在他身邊。
她輕歎一聲,「沒力氣了。」
「你太可惡了。」語氣很凶,可捧住她蒼白小臉的手勁溫柔無比。
「我承認好了。」冰冰的唇瓣貼向他的臉頰,想化解他的怒意。
憤怒的狂獅脾氣發不出來,只淪入一聲喟息。
「唉!你知道怎麼拿捏我的喜怒,你卻好忍心,讓我生不如死。你到底是蠢,還是故意和我唱反調?我差點將你打死了,你知不知道?讓你留在天山上喝蜜梅酒,你給我跑來維吾爾城。」
「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喝那個酒容易醉,我醉了沒有你的懷抱來靠躺,沒有你對在我耳邊嘀咕一些情話,我留在天山做什麼?」情淚細細淌,語聲幽幽喃。
「你都聽到了?」
「那一聲對不起?我聽到了。」她輾轉親上他隱隱抽搐的下顎,「你以後不能再讓我傷心了……」
「不會,永遠都不會。傷你亦傷己,這層道理我太懂了。你心中的苦我都懂,我只是無能為力,我不知如何將之早早化開。」
「你的悲我也都懂啊!我很抱歉我錯待了你了。你也說了,我們之間一直在重複著分分合合的事,如果我沒有擋下你那一掌,我們只有注定分開的命運了。」
「你故意的?」他太震愕了,火氣又來,太陽穴的血管沙沙作響了。
「我深知你愛恨分明的性格,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走向悲劇。丹芙兒王妃是你的親生母親絕對是不爭的事實。你若為了救我傷害她,我一定無法原諒你。」
他搖著她如柳條般脆弱的嬌軀,眼眶又熱了,「傷了你,我就活得了嗎?」
「所以我一直在心中祈求上蒼,你沒有真的想殺掉王妃,你出手不會太重,我能承受下那一掌活著與你相見。」
她身子撐得累了,細細喘幾口氣,輕輕偎入他的懷抱,眸中的凝淚溶入他一襲黑衫。
「不管我們兩人的結局會如何,我總得為你盡到最後一點心力啊!衛離即使以面具示人,他絕對是一個坦蕩蕩的人物。他不會背上弒母之罪。」
她撐起虛弱的手膀,拭去他頰上殘淚。
「坦蕩蕩?哈!我才不會循規蹈矩,事實上我覺得當壞人比較痛快!」
「衛離,別這麼偏激嘛!你根本就不是壞人,偏偏老是愛亂說話。」
「我不在乎被全天下人唾棄。我只要你陪著我,我的愛情從來都只要這一個結果。」誰叫當日她年紀小,施予他一滴情露,讓他只能追著她死不放手了。
霜影躲進他懷中,一點也不保留剖出自己磐石不移的感情,「我愛你,即使氣你、怨你、恨你也沒停止過愛你,愛你的狂烈、溫存、偏執、戲謔,我甚至連你的殘忍都愛了。」
他的唇片狂烈欺下,揉進彼此淚水的暖暖溫度,揉入兩人生死相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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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還很疼嗎?」衛離摟著霜霜,並躺在床榻上。
「疼的。」可是他也不用一直揉著吧?
那個地方很敏感,那個位置很不尋常耶!他的手勁不太像在揉瘀化腫,反而很像在愛撫,害得她臉兒潮紅心兒亂跳了。
她嬌嗔著,輕輕拍掉他的手,把衣裳拉攏了些。
他唇邊端著壞壞笑紋,「誰叫你不聽話,自找的。」
「壞東西。」她輕罵他一聲。
他寵膩地刮刮她的臉頰,「剛剛還誇我坦蕩蕩,馬上就變臉。」
「好嘛好嘛!你是壞蛋堆裡頭最好的那一個啦!」她給硬轉回來,又指指她的胸口。「這個小黑點讓我麻疼得緊,你到底拿什麼打我?」
「七蟲七草丹。」
「你還隨身帶著那個整人的東西?」她瞪住他,煞是氣惱。
「誰讓我看不順眼,我就餵他吃一顆。」他又恢復那個邪狂的跋扈樣了。
「那個丹丸吃下去不會要人命,打人會不會死呀?」霜影問得很有「深度」。
他拾過她的小手,放在蒲掌中心摩挲著。「不論誰都不可以傷你。」
「衛離,那人不是別人啊!」
「天底下只有兩種人,你,以及其他不相干的。你,我不辜負;不相干的,我不屑一顧」
「唉!真拿你沒辦法喔!」霜影搖頭歎氣了。
「好啦!透露一點內情給你知道好了。當時的情況還沒壞到非取人性命的地步,我算得精準,你聽我的話往左移,我的丹丸正好襲上她的右胸膛的麻穴位。可是你偏偏轉錯方位,膻中穴白白捱了這一記。」
「真的?是我給你壞事了?」霜影眨巴著大眼睛,很無辜地吐吐粉舌。
「知道就好。你呀!瞎攪和。」
「可是,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究竟是怎樣呢?你快說給我聽嘛!」小妮子的好奇心又高竄了。
拗不過她,他替她從頭到尾說分明了……
他接受天山五絕的請托,偷渡進維吾爾皇宮,一探天聖所說皇星隱晦,皇宮恐有變的虛實。結果,無意之間,他見到了伊騰俊。
「完全相同的一張臉。」霜影替他說了,「我差一點也以為他是你。」
「他不是我,他只是早我出生半刻鐘的另一個人。
丹芙兒來自黑海邊,她篤信基督教。我找著她的貼身女僕,問出有關這個宗教的信徒們的一些普遍信念。
其中有幾樣很有趣……基督徒會以火燒死據說擁有法力的女子。他們還認為邪靈撒旦之子會藉由第二個孿生子而復活,化成魔影危害人間。」
「不,這些一點都不有趣。」霜影一臉嫌惡氣憤低嚷著,「王妃丟棄你,然後你才給天山童姥拾走?這到底算什麼嘛!」她都要分不出誰才是把衛離害得很淒慘的始作俑者了。
「信仰的力量吧!」他沉喟著。
「不對不對,王妃根本大錯特錯,伊騰俊才是真正的惡魔。太過分了,太不公平了。難怪你會跑到黑牢來看我,難怪你那時說了一句,真相太不堪了。」
衛離好可憐哪!霜影翦瞳中又蓄著水意,小嘴也忙不迭連罵著。
「人心太脆弱,宗教信仰太難解。也許人世間還有更瘋狂的信念也說不定。」他說的飄忽幽邈,彷彿真的見著了未來因為宗教信仰而掀起的滔天血腥……
霜影不顧胸口還疼著,翻過身將他抱住,牢牢地貼著他的心窩,「所有跟著你出生而來的醜陋悲傷都在這一刻結束了,以後你會有不一樣的人生了。」
「我的人生,自從你一腳踩上我胸骨的那一刻就已經不一樣了。」他揉著她一頭烏亮長髮,藍眸中心炯光亮亮,「霜霜,你到底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很早。」她害羞不想說,就只有往他懷中躲。
「多早?」他抬高她小巧的下巴不讓她迴避。
「十三歲時。」如果不是對他已萌生愛意,怎會每次被他氣得半死,又呆呆傻傻的回過頭去找他?
「那麼早?」他忍不住得意低笑了。
「你先別得意,改天我非得把你綁回去見我娘親,讓她好好審審你的綁架罪行不可!」
「天!」他輕吁一聲,來日他有得頭疼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黑牢中?」霜影雙手攀上他肩頭,繼續逼問口供。
「是一種好奇心吧……」
他沒有於天亮時回天山,反而留置王宮中,暗中窺視伊騰俊的一言一行。也因為尾隨伊騰俊派人給送飯入黑牢,他才發現霜霜被私藏其中。
「你早知道我在那兒?還不救我出來!」娟秀的眉毛擰成一線,兩腮氣鼓。
「當時皇宮中四處風聲鶴唳,那個地方對你來說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之處。這叫因地因時制宜。」
「你!你居然沒出手幫忙,把老壞蛋消滅掉,再救小壞蛋一命。」
他雙手悠哉地安疊在腦門下,朝天翻翻白眼。「我才不打不屬於我的戰爭。」
「你!氣死我了。」
衛離重哼著,「小八股,老冬烘。你想開善堂也不是這樣開法。我恩怨分明,誰傷你誰欺負你,我都會討回公道。」不過,他當時的確完全沒料到老壞蛋那一刀真的對準了小壞蛋的脖子砍下去。
這樣說是沒錯啦!而且當時伊騰俊也擺明了要她當替死鬼,可是……
「哎喲!我都讓你的歪裡弄糊塗了。嗚嗚……我的胸口又疼了,都是你害的。難怪醫聖爺爺一直叮嚀我,要記得回天山多喝幾帖湯藥,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胸口上會有這一劫,然後更會讓你氣得心臟無力。」
她葫蘆裡裝什麼鬼心眼?「是嗎?醫聖準備了哪些藥材?」就不信不懂藥理的她掰得出來。
「有何首烏、紅花、枸杞、當歸……」
「嗯!你失了些血,倒不妨補補血。」他垂睫閉目懶洋洋地搭一句。
「還有紫蘇、桑寄生、菟絲子、黃芩。」霜影說得順溜,臉不紅氣不喘。
「嗯!算你藥性知識還不錯……」且慢,有些不對。
衛離忽地睜開眼,後腦那兒好像挨了一記悶棍。「這些是醫聖告訴你的?」
「當然,不然我突然間會上知醫理,下懂藥名嗎?」
「真的是醫聖親口說的?」衛離感到五雷轟頂。
「我何必騙你?」
天哪,紫蘇那些藥材是安胎用的……既要補血又要安胎?
他急忙拉過霜霜的手,把起她的脈搏,「老傢伙那一日一定要借你的手把脈,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卻瞞我瞞得緊。」
以前也不是沒想過,依他們倆人每夜火熱的程度,她懷上孩子也是早晚的事。一個打出生就受詛咒的生命能擁有下一代……
衛離欣喜若狂了!但她今天才挨了一刺,又吃了他一記紮實內力……
「老天!這怎麼得了。」他額心冒出冷汗,急匆匆抱起她的身子。
「什麼啦?」霜影一臉霧水,「衛離,你帶我上哪裡去?」
「上天山。」
「可是這裡事情還未了……等等!」霜影倏地瞠大了眼,環顧起四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裡?」
後知後覺的小妮子,現在才知道問。他輕描淡寫道:「攝政王的寢室。」
「算你狠,膽色過人。想得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處,老陰謀家在外頭忙呼著,你就來鳩佔鵲巢。」她瞪著他眼底那一抹促狹又得意的狡笑眼芒。「不管啦!反正你不能落跑……」
他語氣也轉硬了,「霜霜,你別仗著我寵愛你,就給我出難題。」
「我就是要!人家想幫你化解心結呀!」她不停踢舞雙腳,語出威脅:「你如果不解決攝政王那個老匹夫,我不會原諒你。」
他冷峭瞪她一眼,置若罔聞。
威脅無效?好,再來幾滴柔情喊話。
「你哪裡在乎我來著?連在黑牢中都可以蹂躪我,真是超過啊!嗚嗚……」
這次,他的喉結滾了兩滾,「嗯」地一聲,默認下錯事,也跟著健步如飛。
不會吧?剛柔並濟百試不爽的萬靈丹不靈了?!好,最爛招使出來,耍賴總成了吧?
「人家不要去天山喝藥啦!藥汁很苦的哩……」
「這個由不得你!即使要我捏著你的鼻子灌,我也會保證讓每一滴藥都吞進你的肚子。」
他……他吃錯藥了?
「我告訴你,我即使很愛很愛你,我決不會容忍你專斷跋扈的暴行,你給我記住,你這個蠻人、暴君、霸王、獨夫……」
「知道了啦!」他乾脆大方承認,然後專斷跋扈的帶著她破窗而出。
值此時,誰管西風獨自涼,且讓往事立殘陽,秋陰散去晚飛霜——
◎註:燒女巫,以及處死第二個孿生子的情形,盛行於歐洲中古世紀的黑暗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