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戮情莊,一片飛羽乘空而來,破窗而入。
霜影打夢中驚醒,半瞇著惺忪睡眼。
“衛離?啊!我一定還在作夢。”
“不是夢。”他來到她床邊,精瞳四顧唇瓣輕分。“你住的地方原來是這樣。”
戮情莊共有三進獨棟院落,霜霜住的這一進在最後邊。依山傍水清雅竹廬,敞門可見天,臨窗柳條瘦,溪水潺潺聲不絕於耳。
藍天綠意幽似仙境,與他被囚了二十年的黑暗密室有著天壤之別。飛蛾趨光明,柳根尋水源,難怪從不知溫暖為何物的他怎麼也不捨霜霜這片恬然悠寧。
“真的是你。”霜影仍處於半驚愕半驚喜之中,“你怎麼會來?”
“因為時間急迫,因為你總不來。”以指抬高她的下顎,他端凝著讓他多日心浮氣躁的小女人。
“我走不出莊門,我娘派人對我盯梢啊!你來的時候沒見著賀伯伯和石伯伯嗎?”她扁著小嘴吐苦水。
“原來如此。”眉端一揚,藍眸一亮,他釋然了。原來,他賞了在霜霜房門口和後窗口下打盹的兩名老家丁的昏穴兩指,更是賞得好啊!
“不,沒人發覺我來了。”
“喔!可是你還是要小聲一點……”霜影還是擔心隔牆有耳啊!
“不礙事的。”長劍在手,劍鞘褪離,瞬間一轉,青龍劍柄塞進霜影手中。
“拿著。”
銀光皪皪,亮影奪魂。霜影差點嚇掉了下巴,“半夜三更的我拿劍干什麼?”
“砍過來。”他一腳跨上她的床沿。
“叫我砍你?衛離,你腦子壞了?”
“把腳鐐削斷。”像他一貫的強烈作風,單刀直入不拖泥帶水。
她忐忑地望向挺立如一堵高山的身形,“如果你使慣了的這把青龍劍能削鐵如泥,你何不早就自己來?我的氣力又沒你大.…”
強悍手勁抓住一只柔荑,眼神堅毅不移,“就是要你!”
“什麼啦?”內斂深藏的男人,今夜更想將神秘感推到最高峰啊?
“你用拖板車將我拖離冰冷寒流,你剪去我滿頭亂發雜須,你陪我走過寒毒發作的地獄,你教會我言談輕笑,這串粹鋼鐵煉也一定要你來。”
震愕。
不說情話的人竟能吐逸出這一席足以讓她回味三生的話語。
“喔!衛離,你都記得啊……那些沒什麼啦!”她的心糊成一片,一臉動容。
不涉情關?只怕是被他竊走初吻的那一日,她的心早就隨之淪落了啊!
“霜霜。”千言萬語化成一聲輕喚,“如今是我泯滅一段恩仇的時候了。”
霜影的思緒仍徘回在天際,就只見她的手膀被他高高舉起,一鼓熱 流穿透她的掌心,劍風往下落,電光星雨迸出,鏘鏘兩輕聲,腳練斷成兩截。
她哇哇叫著,“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這種能力。”
“怎麼不是你?”他俐落將劍歸鞘,拋向床腳。“我身上最後一圈桎梏也讓你徹除了。”
“那是你的內力使然。你早就可以拆了這副討厭的鏈子,你只是不做而已.…天哪!我都不懂你為什麼不做呢?”
快如秋風掃落葉,他挾著雷霆萬鈞氣勢將她推回床上,低抑說著:“我留著它日日夜夜提醒我,不要忘了過去的恥辱。”
她蹙著眉心,聲音細如蚊蚋,“我更不懂你了。你…今晚到底來做什麼啊?”
他凝視著花容月貌的可人兒,心中千言萬語只化為兩個字——要你。
他的霜霜,等了這麼多年,今夜他下定決心想要了她了。
回憶的簾幕一片片掀起,往事從他眼前走過……
那一朵赤靈芝的袪毒療效,讓他近兩年來毒發的次數屈指可算,因此他能專心研讀五絕秘笈,練武功修內力。
偶而幾度毒發時,他也曾沖動地想隨便抓個女人……然而,只因把霜霜放在心中最珍貴的角落,他將毒發的欲望、煎熬盡數壓抑下。
從童姥的瘋言瘋語中,他隱約知道想徹底除去七情六欲腐神丹之毒,只有與施毒者交媾一個方法。明日,他將找出毒魔女了卻宿仇,或生或死全在未定之天。於是乎,他先來尋求霜霜的懷抱,一圓他多年的渴望。
他要她,他的第一次只能讓她擁有。
他一直不確定他身上殘毒可會過給霜霜,因之幾年來他不敢冒然要了她的身子。如今站在抉擇關口,掙扎又掙扎,感情戰勝理智,他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衛離?你干嘛又不說話了?你跑來我房間看我的嗎?”霜影等得不耐了。
“我要你。”
一個勾魂懾魄的笑容,凌厲的唇瓣罩下來,攫取兩片紅櫻的甜美柔軟。
率性的男人說來就來,說吻就霸道地吻得她透不過氣來,“你的意思不會剛好就是……”
“就是我今晚要定你了。”
他若留下來過夜,明早她就得帶他去讓娘親鑒定了。可是,時機還不成熟,可是,他的笑容摻有魔力,電得她頭昏腦脹。哎喲!小腦袋瓜子好疼哪!
“慢一點,我得.…”想一想。
“你喜歡我慢慢來?”他順得接口,唇角更邪氣,在她盤扣上忙碌的大手暫緩下來些許了。
“不是啦!”她才不是那個意思呀!
“不是?”就是喜歡快打旋風了?他直接了當撕開一層布料。
“啊!”雙手趕緊遮住涼風入侵的胸口,臉蛋浮現一道燒燙的紅彩,她全亂了章法了。“也不是這樣啦!”
“不管哪樣——”他挪開兩只小雪荑,固定於她身子兩側,熾熱的眸光大膽膜拜著她美麗的酥胸。“我想要你,有一輩子那麼久了。”
“可是,然而,不過……啊!我又沒允許你來我的房間。”
他對她圓挺脯胸呵一口熱氣。“下一次,讓你來我的房間。”
她嗔睨著他,“這又不是一來一往就可以打平。你究竟想怎樣.…”
“這樣。”
她胸前的小粉紅在他手指夾捏中變得如玫瑰初放,她全身的肌膚在他的觸摸下變得敏感溫燙,她修長玉腿蜷縮著,她纖柔水腰難耐扭擺著。
意識已迷亂,她嬌吟連連,“啊啊!不不……”
“不要了?”他打她的腿窩中心揚起黔首。
“不要這樣碰我……”太親密了,那種歡愉排山倒海,她堪不住呀!
凝視著蜜意肆放的瀲艷花芯,他完全感受到處子震顫中的純潔,“我回不了頭了。”
“那.…你.…不要這樣看人家…”霜影全身紅透,疙瘩遍布,羞卻難抑。
“不給看?你在邀請我.…吻你?”唇邊勾起懶慢狂疏的彎度。
他想吻她那裡?她更會羞慚死啦!
“才不是。”正巧瞥見一襲黑衫完整如初,小粉拳不依地朝他胸膛掄下去,“為什麼只有我不穿衣服,不公平呀!”
“這個好商量。”他三兩下也與她坦裎相見。
“啊……”他一身雄渾糾結的肌肉,他男性陽剛的本源挺立如利劍。她一時忘神看得目不轉睛……
衛離挪身輕罩在她上方,對著她耳邊曖昧低語,“看得那麼出神,想摸我嗎?”
“才不要。”她怯赧地閉上眼睛。
有點失望地輕笑一聲,他繼續對她訴說渴望。“其實我更想你吻我。”
吻他?那裡?她害羞得猛往他腋下鑽躲,“別拿那些輕薄話來占我便宜。”
“原來我的霜霜喜歡一板正經。”他低緩恣笑著。
“拜托你別笑話我了。”
臉上笑紋斂去,他的口氣轉沉摯。“霜霜,今晚給我,讓我不再遺憾。”
朦朧醉眼半睜開,“又說得神秘兮兮地?衛離,你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我現在只想,你會不會疼得打我?”蒲掌反扣住身下纖腰,虎腰強力一挺,陽剛亢奮化成她身體的一部份。
嗚哇!真的很痛哪!
兩手推他、打他、抗拒他的入侵。
“好痛.…不好.…不要了.…衛離,我好疼.…”小臉皺成一團,眉心緊蹙著,眼角含著淡淡淚意。
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人間無數,他拼了命咬緊牙關不妄蠢動,“不,我不走。霜霜,第一次總不好受,乖,你為我忍一下。”
“不公平,女孩子就得疼著,好吃虧喔!”嬌顏梨花帶雨,惹人心生憐愛。
“我也不好受啊!”埋在她緊窒暖徑中,一狂奔起來只怕她會更疼,不進不退的,他快欲火焚身了。
“你學人家喊難受?又不是第一次。”星眸含淚,小拳頭不依地咚咚猛敲。
“我是。”
粉拳停在他胸口。
“黑山上滿坑滿谷的鶯燕藏春,你會是第一次?”她半信半疑瞪著他。
“是就是了。”
沒有毒發,意識自主,衛離此刻真真切切狂戀著他的女人,他一身的剽悍孤離完完全全讓她的溫暖柔嫩收容了。情欲一步步累疊攀高,他不奔騰不行了。
“霜霜,我還是讓你很疼嗎?”他啞聲低問。
“嗯!很疼……”她氣若游絲,因為他的“陣仗”太巨大驚人呀。
他擰緊了眉頭,不想讓她更疼,只是男人體內那只猛獸如何得以壓抑?
他想他鐵完了。
雙手主動地將他身子拉近,秋眸漾著醺醉,朱唇細細嘟喃,“可是又很舒服……”身心兩處都滿漲,她願意承受他帶給她的不停進犯與驚喜。
“喔!霜霜。”他徹底入侵她的靈魂與身體深處,或深或淺的律動如溪水般川流不息。他終於渾身抖搐,狂傲吶喊,“記住,我只要你一人。”
“啊!衛離——”燃燒著,她的魂體化成點點星芒,渙散於繽紛雲端了。
天與地的蒼茫間,山高水長無窮處,披霜岫心出紅塵——
晚來風定,已然雲飛過……
***
煙靄紛紛,欲息漫漫,此際,更消魂。
“霜霜,你還好嗎?”
衛離輕挪過霜霜的手腕,不落痕跡的測著她的脈搏。沒有異象,也就是沒有中毒,謝天謝地。
“嗯!很好哪!”霜影醺紅的容顏埋在衛離胸窩裡。她終於懂了,男人的欲望很狂猛,欲望奔縱後留下的氣息也濃烈……
原來,是這樣的呀!
原來,好多年以前衛離就已經很不老實了喔!他當年應該是疼她年紀小,所以才沒對她“不老實”到底吧?
心頭感動又甜蜜,一根小指頭就在他肩膀上畫著圈圈。
在那個昏醉茫茫,激情迸裂的時候,她不敢狂叫,就只能含住什麼,結果居然給他的肩膀制造了一個沁著血絲的大傷口。喔!她好抱歉呀!
“我咬得你很痛吧?”
“不會。”他揉弄著一頭細滑青絲,指間盡是寵溺之意。
粉唇輕開,親他下顎凹處一記,她調皮嬌笑著,“那以後我再咬深一點。”
以後?生死未卜的以後?他猛然摳住她的纖頸,對准了紅唇落下重重一吻。
“唔……又吻得人家天昏地暗了……你別一直吻我,我有話要問你啦!”可不是,兩人已成親密愛侶了,衛離總該跟她說一說過往了吧?
他不理會兩只好奇的美眸,輕啄上她打著小皺折的眉心,“霜霜,你有什麼願望嗎?”
“咦?”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烙恨溪畔現在正是夏螢成群的時候,你帶我去瞧瞧,可以嗎?”
“這麼簡單?”
“嗯!我想和你一起看。”難忘的一夜,再多添一些美麗的回憶更棒啊!
“好,一起去看。”取過一條大床單將兩人包在一起,他抱著她飛出窗外。
頭暈,心驚,怕摔死,霜霜小臉蒼白,緊閉著眼睛,雙手緊黏著衛離的身子。“我想看流螢,可是不是用這種方法,你別讓我摔死啊!”
“相信我,沒事的。”
“說話要算話喔!”她說得可憐兮兮地,要他一句保證。
“好。你看看下面,閃閃亮亮一大片,應該就是流螢群了。”
“啊?這麼快就到了?”霜霜勇敢地瞠開一小睫縫。
“我們到流螢群裡頭去。”
只待雙腳著陸成功,她瞳眸大張,瞬間爆發出贊美聲,“好美,真的好美喔!”
數以萬計的流螢在身旁飄來蕩去,他們的身體周邊等於鑲了一圈又一圈的金環。她伸出手,隨著流風舞弄著,激起一股銀浪飄動,向東走向西行……
“呵呵!你瞧,我的手會變魔法,螢火蟲都聽我的話呢!”
她還瞧見了數不清的流螢落在他的發頂和肩膀,有一只最頑皮的,居然大剌剌棲息在他眼罩左邊。
霜影墊高腳尖,輕輕一吹,流螢翩飛凌空,她的唇瓣就取代了那一只螢火蟲剛才的落點。“呵!我玩得好高興喔!我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
她頑皮的一個小動作,卻讓他心頭風卷雲湧。
霜霜笑聲如銀鈴,笑顏燦美如螢光。霜霜還吻著他的眼罩——
那裡面藏著一道丑陋如蛇皮紋的燒焦疤痕…然而,給霜霜這麼輕輕一碰,蛇紋疤仿佛不存在了,留在他心底的千瘡百孔也都弭平了。
“衛離,我們明年一定要再來看流螢喔!”霜影柔聲要求著。
衛離手腕一卷,猛然將她卷入激越起伏的胸懷,立下誓言,“霜霜,今夜別逼我說什麼,你一定要記得,我只要你一人。”
關山蕭瑟行路難,流光螢羽會飄散,他與她的這一場春風秋月——不會了!霜霜,我心深處,記得藍羅衫,處處憐孤魂……
***
她好恨。
她恨衛離。
恨到飲下千道苦泉,恨到淚眼模糊了前程路,猶然不知身何處。
今日居然給她躲過監視的兩名家僕溜出莊院,霜影想也不想就跑到兩人初識時的秘密山洞。四年了,那裡舊景依舊否?
她想來此靜靜地緬懷與他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
不意,措手不及地,她竟見到了毀天滅地的一幕!
他光著身子,正對一個女人做著昨夜他倆人一起親密相擁的事情。
不忠、背叛、濫情、奸淫……種種名詞一一打她心頭輾過,強烈得令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噴火的眼眸注視他,緊咬的唇瓣滲出戚然紅血。
徘徊在掉頭離去之際,霜影終於無法自抑低喊,“衛離!”
他抬頭望她一眼,收入朱顏上一對水眸泌出淚兩行。
凝眸一短瞬,眼不興波濤,他爆發出如鬼魅的訕笑聲,“哈哈哈!”
然後,他壓下身體……
他笑什麼?
還以為經歷昨夜情綣纏綿,她已經捉摸住他嘴角沉凜笑紋的含意了。她也以為這幾年來早懂得他飄忽不定個性七、八分了,殊料她全在自欺欺人。
這名狂傲霸氣、疏離深沉的男人啊!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折花能手。
他說過,黑山寨的紅顏禍水,男歡女愛都不關他的事。
他說過,他只要親她一個人就夠了。
鬼話,混話,他說的全都是欺騙她的話。衛離和黑山寨的好色之徒完全沒個兩樣啊!
眼前琵琶別抱的一幕幾乎抽光她全身力氣,霜影往後頹傾的身子陷於山壁中,那裡凸出的一塊尖石仿佛插入她的背骨。
再銳利一點啊!尖石就可以不留情穿入心窩,一穿斃人命,給她一個解脫了!
昨晚一夜歡愛恣情對衛離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抱著她在螢火蟲中飛舞,在她耳邊低喃那一句,我只要你一人,也完全沒有意義。
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霜影痛哭著跑走了。
騙子,騙子,她上了黑魔王的大當了啊!
“衛離,自從遇見你,你耍了我多少回?我總是一回又一回回到你身邊,我為什麼學不會對你死心哪?
上天呀!我沒奢望你厚待我,可是你也不要狠心捉弄我呀!昨夜我以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日我卻嘗到跌入十八層地獄的痛苦。昨夜我竟癡癡傻傻的要求他,明年還要帶我一起去看夏螢飛舞……
蒼天哪,夏螢都還沒給秋風吹熄了瑩芒,我的愛情冬季卻已先來了。我自以為天長地久的愛情,原來……只有一夜的生命!嗚嗚……”
她一路跑著哭著叫著,戮情莊已然在望了。
兩句醒世箴言映入淚眸中,絕心絕愛絕戀,無名無份無緣。
“娘親哪!我為什不聽你的話?女人一定要親受一次傷害才知男人的不可信嗎?世界上十個男人十個都屬狠心薄悻啊!”
心已碎,她無顏跨進家門,恨高築,她轉而沖下山,奔向烙恨溪。
拼命拍打溪水,她對著天地狂喊出滿心怨懟。
“娘親哪,這溪名你取得好!溪水每日潺潺不絕,我心頭重烙的恨意也沒有休止。只恨那夜在這溪中一腳踩上那個殺千刀的,否則今日何需受此情劫……”
不知在溪水中呆坐了多久,霜影驚聞呼喊她名字的聲音。
“霜兒?你做什麼?你快上來。”
原來是母親尋來了啊!
霜影心頭悔恨交雜,兩腳一屈,雙膝跪在溪中,“娘!對不起、對不起。”
“你是不該偷跑出莊,害娘好一陣擔心。現在見你沒事就好,我們先回去再說吧!”
沒事?不,她有事,她很有事。
她好想一股腦兒將心中的哀傷話兒全都跟娘說了,她好想抱著娘親痛哭三天三夜,哭到眼睛出血,哭到心念成燼,哭到腦海中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喜沒有苦,哭到她能再一次明了呼吸與心跳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
可是……她什麼都不敢做。
自己造的情孽,只有自己背負。她怎能自私地跟娘訴悲苦,然後讓娘親替她承擔下憂愁呢?
霜影淚眼巴巴的望著撩起褲管,朝她涉水而來的母親……
她一路匍伏跪爬撲入母親懷中,即使膝蓋磨著溪中銳石也沒了一絲絲的痛覺,她只有一直哭著道歉,“娘呀,我大錯特錯了。”錯信了狼心狗肺的男人了。
“霜兒?你發生什麼事了?”
屠如風憂心忡忡抬起女兒的臉蛋。濕漉漉一片?那是溪水的沾惹嗎?亦或是霜兒在哭泣呢?
“我……”不能說啊!以娘的脾氣,她一定會沖上黑風山找衛離拼命,她怎能讓母親涉險沒了命呢!
霜影只有將母親摟得好緊,嗚咽著懇求,“娘,你能原諒我嗎?我還可以回去戮情莊嗎?”
“傻孩子,你是娘的女兒,不回戮情莊你還能上哪裡去?”屠如風有力的雙臂圈住了女兒。
沒了愛情,還有親情收容……上天,你總算待我還不薄啊!
迷離淚霧中,霜影的眼芒逐漸凝固結冰,她仰起頭,咬著牙,向母親發出狠誓,“娘親,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從此,我會乖乖待在莊裡……”
她揪著胸口在心中立誓:衛魔頭,從此,我與你恩斷義絕!從此,屠霜影不涉情關……
***
霜影沖離山洞的那一刻——
衛離沉重的雙手箍緊童姥的肩膀,放手最後一搏了。
“我要女人,你給我嗎?”他凝著干啞的嗓子。
“什麼都給你,我等了一輩子的日子終於來了,你二十四,我二十,時間點全都吻合了。你不要去找那個不知羞恥的壞女人……”
他挪軀輕觸她大開的腿窩。“好,我不去。告訴我,我是誰?”
她難耐吟喘著。“啊……你,衛離啊!”
“不是,衛離是你的兒子。再看清楚一點,我是誰?”
“我的兒子?是,衛離的面具是我放上去的,因為那條疤痕好丑。伊格豪俊美無儔,他不可以有缺陷的。”
他在她洞戶邊回繞,持續下探隱情,“我是伊格豪,我愛的是誰?剛才在洞門口那兒探頭的女人嗎?”
她死命搖頭拒絕這個可能,“不,你愛我,伊格豪真正的愛人是我衛淑姬!”丹芙兒那個藍眼妖姬搶不走你的。”
“淑姬。”衛離低聲輕換著。
“你?”童姥一對灰眸瞬間滾出了淚水,“你.…終於再次呼喊我的名字了,你不再吼我魔女了。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刻等多久了?有一輩子那麼長久啊!”
“淑姬,淑姬,”衛離把她攬入懷中,冰涼肅殺的聲音透過胸腔震動,直接傳入她的耳蝸,“我們沒有一輩子,我中了七情六欲腐神丹,命不長久了。”
童姥得意莫名狡笑著,“那個毒是我放的,我只想讓你離不開我,我不捨得你死啊!”
衛離瞇緊眼皮,藍芒如陰森磷磷鬼火。“我來找你了,解藥給我吧!”
“你拿啊!解藥在我身上。”她主動親近他,因為親密的摩擦而渾身震顫,“快進來,陰陽融合,只要沾上我的處子血液,你就得救了。”
衛離心頭一震一愕,唇邊慢慢拉開邪佞笑痕。“淑姬,你生了衛離,怎能保有處子血?”
她微瞇的眼眸呈現一片凌亂。“不不,衛離那個雜種,他不是我兒子。”
“他跟著你姓衛啊!”這魔女說得撲朔迷離,她與他真無血緣?
她怔愣著,腦子裡全糊塗了,努力在破碎的回憶片段中找故事。
“衛離是我們的結晶嗎?他被離棄在小河……我拾起他,讓他跟我姓,帶在我身邊來疼愛,伊格豪,你不能因為這樣責怪我呀!”
疼愛?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喚之為疼愛?
他憤怒地揪住一把白發,疼了她的頭皮,“誰離棄衛離?你再想清楚一點。”
“別逼我,我都不記得了,伊格豪,你難道不想愛我嗎?”她語帶懇求,難耐地蠕動著身子。
身體惹不起一絲絲欲望,對魔女他只有鄙夷、不屑、輕蔑的心情。但是,前一刻他都敢選擇暫棄霜霜於不顧了,行,衛離認了。
他嫌惡地閉上雙眼,一舉攻入……
他感受到沖破一道強韌的血膜,老妖婆果然是處女之身。
“啊!伊格豪,我……愛你,你別讓我這麼痛呀…”
“不痛了,你不會再痛了。”衛離倏地睜開煚瞳,身子意欲撤離。
天山童姥發覺他的意圖,十指勾緊他的腰桿,指甲刺入肌肉裡。“不,不准你離開我,否則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麻,痛、血脈躁動!衛離發覺他中毒了。老妖姬好狠,她的十指暗藏巨毒。
“你這個毒魔女。你還是不放過我。”
五絕秘笈裡的上等內力他已修練到九成火候,於是他一手擒住她使毒的雙手,另一手緊接著飛快封閉幾條重要脈絡,阻止毒性漫布。
“我不放過你,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我將隨時出現在你身後,讓你日夜不得安寧。”她發出讓他寒入骨的狠笑。
“你妄想。”
衛離嘴角凝固成冷絕痕路,一只巨掌緩緩上移,於她頸脈處收攏。
“是無毒不丈夫嗎?還是有仇不報枉為人?我只知,衛離絕不死在你的手中。”喀啦!頸骨斷裂為兩截,頸動脈狂噴出濃稠黑紅血液,遍灑他一身。
血債血還,終究走上這地步。上天從不曾對他仁慈,恨意糾葛的前半生,只有落得血裡來血裡去的下場。
他抹去臉上幾滴腥血,准備運氣療化毒傷,憂切的藍瞳忍不住望向山洞口。
浴血重生的黑魔王吼出最沉痛噬髓的悲音,“我的霜霜啊!你可願對我仁慈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