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趴」。(Home Pub)
「眉飛色舞」電音舞曲貫穿耳膜。
三十來坪三房兩廳格局的住家場地,收容了近百的年輕人,擁擠程度可比罐頭中的沙丁魚。
曉曼也是一只沙丁魚。她隨著昀揚來到這裡,生平第一次在周末夜和一伙搖頭晃腦全身抽搐族,一起分享鄭秀文歷久不衰的「眉飛色舞」電子舞曲。
愛的是非對錯已太多,來到眉飛色舞的場合。
混合他的沖動,她的寂寞,不計較後果。
理由一百萬個有漏洞,快說破,說破以後最赤裸……
--廖瑩如詞,Joon-Young Choi曲
蹦蹦跳跳,右腳抬起,左肩撞兩下,搖頭拍手轉三圈。牆上幾盞若有似無幽暗的壁燈是唯一的光源,昏暗是這一種狂歡進行式的最好溫床。
滿場子的人都很high,狂擺狂搖飆著熱舞。
人影、魔音、酒氣、煙味,空氣滯悶塞阻,曉曼的腦袋都快爆掉了。她踮高腳跟,趴向昀揚的耳朵高吼,「學長,這個party還要多久?」
「接下來更精采,你放開點,才會玩得愉快。」昀揚抓過曉曼,隨著快板節奏領她轉了一圈。
她的頭更昏眩了。
「那麼,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不能落荒而逃,只好找地點先避難。
小浴室裡,曉曼瞪著鏡中自己的影像,已然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了。
「紐約紐約」少女專櫃買來的舞會衣服,綴著流蘇閃著亮片的火紅短上衣,膝上十公分緊貼著臀圍的黑色短裙。她看起來新潮得不得了,可是跟場子裡的女孩們的大膽袒露衣服一比,她不過是小case而已。
「放開點。」昀揚說的。
「我已經很努力在放開自己啊!」她用力說給自己聽,思緒開始漫游……
不知是什麼原因使然,昀揚學長最近約她約得很勤,逛街吃館子什麼都來,她除了上課打工外,其它時間都被他給霸占了。
在外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了。
可是她一直想不透,情場高手的昀揚怎會突然回心轉意呢?熱情的昀揚還變成一個彬彬有禮的謙沖君子,再也沒有對她做出過分親熱舉動。
她也很努力配合他,由著他帶著領受許多新奇事物--他是打撞球高手,一桿可以通殺,她至今都還會被撞球桿的後座力撞到眼睛。當他打保齡球一直strike時,她卻還會為了找不到合手的八磅球而全場飛,只有干瞪眼的份。他每次都帶她去吃麻辣鍋,她只好一直吃腸胃藥抑制拉肚子……
想到這,她就特別懷念展大哥的手藝,還有與他靜靜坐在棒球場的那一夜。
無論如何,既已認定了該愛戀的人,她拚了命也會配合昀揚學長。只是生命中這份感情,看似已擁有,可她怎麼老覺得一無所有呢?
朝臉頰上潑潑涼水,她輕歎口氣輕喃著,「唉!我打開了愛情這扇窗,卻愈來愈覺得迷失方向。」
這些日子以來,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數來自於展大哥的明信片,它們沒有迷失方向,總會飛入她的信箱。捧著快裝滿一整本的小冊子,翻閱著世界各地風光,她就能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展大哥對她的關懷……
「叩叩叩!」有人要用盥洗室了。
曉曼整了整情緒,開了門,再度投入狂歡鬢影裡。
昀揚學長呢?她怎麼看不到他在哪裡呀?
為了找昀揚,曉曼打開第一個房間,空間小小的,有兩對男女窩在兩個角落親吻……不只親吻,還擁抱得很厲害、很過火……
曉曼燒紅了臉,不過她可以確定,學長不在這兒。
她打開第二個房間,更小了,擠了好幾個人,在他們的手上有裝著白色丸子的小袋子交換著,還有鈔票……那些人發現到她,都回過頭狠狠瞪她一眼。
「啊!」曉曼駭著了,她誤闖藥頭交易地盤了。「對不起!對不起!」
明顯地,學長也不在這兒。
她的手放在最後一個房間的門把上。打不開,上鎖了。
有人從後面拍她的肩膀。「小姐,先交一千塊,等個十分鍾就輪到你了。」
「啥?」她只是想進去找人而已,干嘛要交錢?
「錢?」一只毛茸茸大手伸向她。
她嚇得倒退一大步。
「你沒錢?想用裡頭的床鋪就找你的男人來付錢呀!」守門員口中嚼著東西,噴吐著雲霧,還齜牙咧嘴的。
「用床?男人?」曉曼思索著這兩個字詞間的關聯性。
「沒有男人啊?」兩排黃板牙張得很開。「我幫你介紹,不抽成喔!」
「啊!我不用了!」曉曼明白這個房間的作用後,扭頭就跑。
臨沖出大門前,她轉頭對這個「轟趴」做最後巡禮。
「學長不在這兒,我竟也不知我為何會來這兒!」
曉曼終於發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這些日子以來,她每晚告訴自己,她在享受愛情,但,她究竟在做什麼呀?
昀揚與他的上一任女友譚璨璃在客廳外的陽台。
沒料到會在這兒遇上她,也沒料到她還會過來找他,昀揚按兵不動等著。
「昀揚,我們復合好嗎?」美麗如電影明星的漂亮寶貝偎向他。
「為什麼?」他的身子僵直。
「因為我發覺還是你最好。」
「譚小姐,我倒不覺得你是最好了。」他的笑容只停在唇角那兒。
這女人與他前後分合三次,算是他打十三歲縱橫花海以來,下了最多功夫的女人。她仗著一張花容玉貌,一副婀娜身材,分起手來比他還狠還絕。
前一陣子他還為了分手而失落,哈!如今想來就覺得太無聊!他展昀揚又不缺女人投懷送抱,何必讓一個女玩家呼來喝去的!
「咚隆隆!咚隆隆!」轉調為振動功能的手機在昀揚的皮帶間強力呼叫。
「喂?」
「是我!」彼端是旭揚沉醇的聲音。
自從老媽饑餓三十回來後,曉曼就搬回她的學生公寓。所以大哥只要回來,一定會找他吃飯,美其名是聯絡兄弟感情,席間問起曉曼的生活近況可不會少。
是囉!現在全校園都風傳展昀揚陣亡了。沒辦法呀!老大幾次軟中帶硬諄諄善誘,看來是想替他拉紅線,他當然要意思意思假鳳虛凰一番了。
然而,他展昀揚,二十三歲就終結在一個二十歲小妹妹手中?
別逗了!他等著,終有一日,老大一定會受不了他和曉曼出雙入對而抓狂。嘿嘿!到時就知誰才是曉曼的手下敗將了。
這個老哥,戴著gay的假面具哄老媽,他難道真要孤家寡人一輩子?既然已窺見老大對曉曼暗濤洶湧,當人家手足的怎能不推波助瀾呢?
「嗯!嗯!」昀揚猛點頭。「我記得了,明晚七點上君悅吃自助餐。」他正想收線,不意又聽見旭揚沉吟一聲,「她還好吧?」
現在就問?明明就堪不破紅塵嘛!昀揚差點笑了出來。
他垂眸瞥著懷中蹭動的蛇蠍美人,驟生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刺激一下老大的行動力,也可以趕走眼前這一只黏人的蒼蠅。
昀陽的語氣變得賊兮今的,「我和曉曼正在安和路上一個熱鬧滾滾的『轟趴』,一會兒我會送她回去,順道讓她調制一杯冰焰咖啡。我最喜歡這一款滋味,不是我愛誇她,曉曼的手藝真不是蓋的--」他的手機被劫走。
「譚璨璃!」昀揚雙手環胸,瞪著反目怒-的女人。
「你當著我的面誇另一個女人,還想陪她回去?你當我是什麼?」譚美女心火狂飆了。
「不當你什麼。手機還我,我要進去了。」
「不還!」手機呈現很誇張的拋物線弧度,凌空穿過他眼前,飛向陽台外。
「你這個瘋女人……」昀揚動怒了。
這一頭,旭揚開著Audi A4跑車,對著免持聽筒大喊,「昀揚?昀揚?」
但,沒有回應,比死了還靜寂的無聲境界。
「搞什麼?」他心裡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壞預感。
昀揚說他們在一個「轟趴」。很難想象曉曼那個老土樣在人群中穿梭狂舞的情景。他還聽出來,昀揚身邊明明還有另一個女人……
「是昀揚編了一堆『他們很好』的話來誰我?事實上那兒正演出爭風吃醋劇碼?」他推衍著可能性。
電話那頭,曉曼為什麼一直不作聲?難道她已經偷偷躲到一旁哭泣了?天曉得,淚水幾乎等於是她臉上的另一層皮膚。替她掛心的意緒蔓延在他身上每一條神經。
「死昀揚,我不會饒了你!該死的!我竟然從來都沒要過曉曼的手機號碼!」
「嘎吱」一聲,四輪傳動的輪胎在馬路上輾下深深的三百六十度打轉紋路。
安和路,安和路,印象中那一條路不算太長,也許他能碰上……
旭揚已經在這一截短短的馬路上,前後來回跑了不下十次了。
他到底想甕中捉鱉,還是賭上不可能的運氣?沒有確切的地址,他真能碰得上曉曼?但是迫切想確認她平安無虞的念頭,驅使他做出可笑的荒唐事。
冬夜寒涼,他把敞篷車的頂蓋放了下來,方便四處張望。
曉曼,曉曼,這個打從第一次碰面就頑固地碰觸著他內心的名字,讓他既痛楚又甜蜜。
曉曼,曉曼,你在哪裡?
一道恍若被世人遺落的黑影在前頭踽踽獨行。
遠遠望來不像她的穿著,徐緩走路的背影也不像她慣有的動作。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是她!
喜悅狂飆,油門狂踩,他的車子停在她身邊。
真的是她!沒有淚顏,只有眉頭深鎖的愁容。
「曉曼!」他輕喚。
「展大哥!」她抑不住狂喜喊著。
開車門,她上車,深藍色的鐵騎滾動轉輪,敞篷頂蓋緩緩拉攏,攏上一小方的寧謐私人空間,暖氣彌漫,電台的輕音樂流洩。
「我剛剛才一直想著,上一次我被姑媽打而落難時,展大哥就出現了,真的沒想到,這次你又突然出現了……」曉曼縮在椅背中,輕輕的打開話匣子。
不是突然,是費盡千辛萬苦尋來你的蹤影!見她安好,他所有的煎熬計較全化為一聲低緩探問,「你身上又沒帶錢包?」
「不是,好像是……忘了帶靈魂!」自嘲的淺笑中可見戚戚落寞。
「你很不開心?」他躁亂地爬了爬一頭方才被夜風吹亂的頭發。「昀揚對你不好?」
「也不是,他只是突然在轟趴裡不見了。」她慌亂地咬著小指頭。
他一向都以為老弟會在他的三令五申下把曉曼照顧得很好。好,這個陽奉陰違的渾小子竟把曉曼丟在人蛇混雜的地方!好,昀揚就把皮繃緊一點,等著吃他的硬拳頭吧!
「然後呢?」
「然後就是那個樣子……你知道的,像電視上新聞影片演的轟趴那樣,有人用藥,還有雜亂的性愛,我不喜歡啊!」
「不喜歡就別去。」他捏緊方向盤的皮套,滔天怒焰濃縮在他的指尖翻滾。
「可是學長要去啊!他說今晚要帶我玩得激烈一點,但是我想他其實也不知道那邊會那麼頹靡墮落吧!」小指甲邊都快被她啃破皮了。
「我會跟昀揚說別帶你去那些不正常場所。」俊臉陰騖,心火熊熊狂燃。
曉曼偏著頭凝視著他,眼裡藏著一絲遲疑與哀傷,接著她的黑眸垂下,凝視著打皮質黑外套間露出來的一堆紅色流蘇。
「展大哥,是我比較不正常吧?我老跟不上時代,跟流行的事物格格不入。」
「那種流行你別去沾!」他瞄她一眼,挺難接受她這種辣妹式衣著。「你以前那樣子看來較為順眼。」雖像老阿嬤那一代那樣的保守打扮,可是適合她。
「真的?」找到知音了,愁眉展開了,雙手朝空用力一握拳。
他想,他救下了她可憐的小指頭免於遭受剝皮流血的磨難了。
「累了的話就閉上眼睛睡一下,我送你回你木柵的租屋那邊。」霸性主導的語句卻溢滿寵愛。
「嗯!」她蠕了一個好姿勢。
不過,沒兩秒鍾,一顆小腦袋驀地竄到他的方向盤前。
「展大哥,你怎麼會剛好經過這裡?你什麼時候回台灣來的?我搬離開你家後,就只收到你寄來的明信片。你怎麼都沒來找我?我很想你噢!」
一連串的問題,還有最後那一句「她想他」,讓他幾乎無法招架。
她是一個值得人疼惜的可愛女孩,他該做就是關懷她,當她的愛情推手,讓她得償所願。這些都是他原本的簡單打算,然而,經過方才那幾十分鍾的尋人時刻,一切都不一樣了。如果昀揚最終仍會讓曉曼傷心流淚,那麼他一相情願熱乎些什麼?
曉曼想他,他又何嘗不是!
「展大哥,這首歌好好聽,是什麼曲子?」曉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回她一句,於是就自動挨過來,拉拉他的袖管,找另一個話題想驅趕有點僵凝的氣氛。
他回過神,側耳一聽,Hi-Fi喇叭中正飄出熟悉的音符。淡雅的鋼琴伴奏,低沉沙啞的黑人抒情慢板演唱。
「那是一部老電影的主題曲,As time goes by(任時光流轉)。」他目不轉睛注視著正前方,想忽略巴在他身上的那只小手。
「老電影?難怪我不知道。」她俏皮地吐吐小舌頭。
「很老很舊的片子,早就退流行了。」
「可是我喜歡這樣輕柔悠遠的旋律,比轟趴裡頭播放的流行快板曲子還要喜歡得更多更多更多!」她一連說了好幾個更多來加重語氣。
不知是想念他心情的帶動,還是孺慕意念的驅使,曉曼挪了挪身子,再自然不過地歪著頭依戀在他的肩膀一角,宛比一朵漫游空中一整晚的木棉花,找到他這株大樹,原本慌得沒有著落的一顆心就此可以安定下來了。
沉謐的氣氛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迷離的古老旋律裡,旭揚也陷入時光隧道的浪漫中,不知不覺撥出一只手迭上她的手。
曉曼稚氣地輕歎一聲,「唉!可惜我的英文不好,聽不懂歌詞哪!」
他幽邃的聲音低低蕩開來--
You must remember this,你要記得,
A kiss is still a kiss,一個吻仍是一個吻,
A sigh is just a sigh.一聲歎息只是一聲歎息,
The fundamental thing things apply,一些基本的事物仍不會改變。
As time goes by。任隨時光流轉,
And when two lovers woo,當一對戀人互訴衷腸時,
they still say "I love you."他們仍說我愛你。
On that you can rely,不管未來如何改變,
No matter what the future brings,任隨時光流轉,
As time goes by。這一點絕對錯不了。
……
Woman needs man, 女人需要男人
And man must have his mate, 男人必須有他的另一半。
That no one can deny. 沒有人可以否認,
*Herman Hupfeld詞曲
一首歌的分享,兩顆心的靠近,亙古以來的情事,總要輪番上演。
局促的空間,心田卻盈滿。一個回眸,四目緊鎖,氣息交融。
曉曼癡凝著為她翻譯情歌的男人,水眸波光閃閃奪人心,笑容甜甜醉人魂。
「好美的詞句,好感人的意境,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電影故事呢?」
他臉上冷然盡去,激越心緒縮藏在低沉聲音裡,「北非諜影,一個兩個男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的故事--」
他猛然收口,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竟然是此般熟悉的狀況!
他喉頭那兒緊澀得發疼,是因為胸口處甜蜜的痛楚更嚴重了嗎?寄明信片、瘋狂找人、情歌心韻,這些都是他展旭揚做過的事!
天哪!原來他骨子裡不折不扣也是一個浪漫主義者!
晚來乍暖時節,早春寒事融了。台北夜未央,俯拾皆是一地醉人東風。
他終於明白,他反復逃避著,卻奈何不了早已發生的情事了!
「給我你的手機電話號碼。」
將她送上四樓,停佇在打開了的房門口,旭揚將手機遞過去。
曉曼低頭在他的手機面板上輸入一堆阿拉伯數字。「其實我的號碼很好記的,大哥大公司代碼後就是201231,那是我的年齡和生日喔!」
他馬上猜到了。「年終送舊那天生日?那不是個把月前的事嗎?」
她淘氣地眨眨晶眸。「是呀!我才剛過二十歲生日,哪年若沒人記得給我慶生,我也不會寂寞,因為總有朋友找我一起跨年倒數呀!」
「那倒也是。」特殊的日子,他以後大概很難忘了她的生日了。「來年時我會記得給你一個電話,說一聲生日快樂。」
「不能黃牛喔!我會等的呢!你哪一天生日呢?」
「三月最後一天。」
曉曼頑皮地咋咋小舌頭。「還好你不是拖到愚人節才出生,不然一定沒人相信那天是你的生日。唔!到那一天,我也會給你一個生日快樂的電話。」
「恐怕不行!我極有可能在出飛行任務,飛機上不能打開手機。」
「喔!」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望。
「這麼辦吧!我會找空檔打給你,讓你有機會對我說你想說的話。」他啞然失笑了,彷佛曉曼只要提著一只空袋子,他就會自動朝裡頭丟禮物了。
從車上就凝結的濃稠氛圍如一團不會自動剪斷的絲線,持續在兩人之間纏繞成一片情生意動的密網……
她該說一聲晚安了,結果卻變成軟軟地喚他,「展大哥……」
「嗯?」他取過手機,放進外套口袋收好。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她捏著小外套一角,顯然也被自己的要求嚇到了。
他沉定的打高處凝望著她,發覺到她小耳垂紅紅的。
她很緊張嗎?他依稀也聽到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感到手心微微出汗了。
他應該也很緊張吧?緊張什麼呢?他很習慣跟女人說再見,但對曉曼……是第一次!
「我是想……呃!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什麼。」她就是不肯結束這一段寧馨的相處時光嘛!「你想喝點什麼嗎?」
他將她拉近身邊,接受到她甜甜的呼吸,那是濃濃的催情劑。「我不想喝咖啡。」
他心裡還有一個聲音,我也不想坐坐而已……
「不要喝咖啡!我有紅酒。」小手帶著懇請意味,輕滑過他的手肘。
他擰著眉毛,像個老大哥驟繃起嚴酷的臉色。「你沒事買什麼酒?」
她拚命搖著頭。「不是啦!上一次姑媽不是打了我嗎?你告訴我用紅酒去瘀疼的,我照著做了,果然很有效耶!我一直捨不得丟棄剩下的大半瓶酒呢!」
「曉曼,紅酒開了瓶該馬上喝完,再不然也要冷藏著,在一星期內飲用完畢。」他平淡地說完,食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嫣頰,很高興它們完美如初。
那一夜,看見她挨打,他追著她跑。今夜,以為她被拋棄,他瘋狂的尋她。現在,她亭亭立立在他眼前,他,躑躕在她房門前!
他古銅色臉上的僵凝線條逐漸變淺,黑眸中展現柔軟色澤。
離開她很難,不憐疼她也很難。
「那瓶酒不能喝了呀?你如果說過,我一定會記住。」她靦腆地咬咬下唇。
「我說過的話你都記得住?」他眼角泛著淡淡笑紋。原來曉曼很重視他的,男人的驕傲跑出來作祟了。
兩汪水靈靈的瞳眸瞬也不瞬回凝他。「當然啊!還有你的習慣,食以色為先,餐後不點咖啡……」她猛然想起她有兩瓶礦泉水。「啊!喝些礦泉水可以嗎?」
她不死心,他也無法冷下融滾的情懷。
他多少年來的原則,今夜全敗給這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倔強的小女人了。
迅如閃雷將她推入房間內,他「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沒有開窗的小套房內,空氣緊繃凝窒不前,只有兩副慌急的胸膛在鼓動。亮著一只小夜燈的小房間,模糊的兩個黑影彷佛是融成一體的一道暗影。
她的背靠著牆,他的右手扶在她的頭頂上方位置,以優越的體型霸占她眼前視線的每一個范圍。
「為什麼想我?為什麼要我來看你?」他精練的眸仁鎖住俏麗小臉蛋。
「因為你是展大哥呀!」
「不,我不想當你的展大哥!」他斷然撇唇。
那一層隱晦的簾幔掀開了,情感的出口迸裂了,他的頭顱朝她狂壓下來,攫走她朱唇的甜美柔軟。
被奪取了胸腔中的氣息,她彷佛在下一秒鍾就會昏眩過去。
原來擁吻的感覺是這樣啊!時間飄走,空間消失,她的靈魂也不再存在了。
如果她還活著,那麼她存在的意義在於回應他的熱切纏吻。舌與他糾攪,唇與他密合,虛軟的雙腳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就癱進他懷裡給他收容。
他狂傲地站在世界的中心點,一直擁吻著她,吻出她不停地震顫呻吟。
吻……纏綿持續著。
「曉曼,曉曼……」寬大的手掌捧住紅潤粉頰,他打心底層呼喚她的名字。
她眨眨下勝嬌羞的水眸,問得傻裡傻氣,「為什麼吻我?」
「因為我不夠冷靜。」他喟然一歎,眼裡有動情的光芒。「喜歡我吻你嗎?」
「喜歡!」她偏著小腦袋舔舔唇瓣,七分嬌喜,更有三分迷惑。「可是,好像有點不對,我應該認定學長的。」
「你正在我的懷裡,不准想昀揚!」胸口的酸醋猛湧下歇,眼色陰騖。
惱色浮上她眼底。「可是,我的身子讓他偷看了,我不該忘了他--」
撕--只聽見迅雷不及掩耳的布帛撕裂聲。
他撕裂她衣服前襟,霸道地宣示,「我也看到了,你美麗的酥胸包在淡粉色的胸衣裡,你的腰肢細膩如纖柳,你也不該忘了我!」
她整個人如下著天地般茫茫然然,沒有驚呼,也沒有伸手遮掩裸露,一雙迷亂的眼瞳只容入他如烈日的眼芒,全身被點燃火苗,只須一秒就被燒成灰燼了。
展大哥不是同性戀嗎?她的心不是應該向著學長嗎?可是這會兒她又想不起學長的名字了……可是,只要眼前這個抱住她吻著她的男人,名字叫做展旭揚,好像什麼又都對了……
「展大哥……」她伸出手撫摸著他的下顎。
「喊我旭揚!」他濃濁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喚。
「旭揚。」
「曉曼,我今晚不想走。」
「嗯!」她輕應,粉頰如一只鮮美欲滴的紅蘋果。
「但別現在就問我,明天我會去哪裡。」
「嗯!」
衣物以驚人的速度離開他們的身軀,滾上床,他龐大的身軀籠罩在她上方,他熱燙的唇、熱燙的手,膜拜著她青春洋溢的柔軀。
情欲風暴由碰觸的那些點擴散至數不清的許多點,然後蔓延到周身,雙唇相銜,四肢纏繞,他們即將是一體的了……
他的烙鐵抵著她脆弱敏感的花心處,一身粗獷肌肉線條糾繃到極限。
「曉曼,成為我的!」他爆出狂野呼喚。
意識與身體分離了,只能這樣了,她只要這樣……
她本能的迎近他,承受狂厲裡的溫柔。「嗯!旭揚……」
「叩叩叩!」強烈的拍打門板聲響起。
兩人之間瞬時凝固成風暴中心眼裡的靜寂無聲。
「曉曼,你在裡面嗎?你回來了沒?」這是昀揚焦慮的聲音。
「啊--」她一張口,就被旭揚的大掌捂住了。
「噓!」旭揚停下所有動作,將她翻身攬進懷中。
沒碰過突然停火變成一尊急凍人的情況,他不會血液逆流死得太難看吧?死昀揚,挑這種關鍵時候來假惺惺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