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心月決不考慮,「就是他,你們養虎為患,將來麻煩可能更大。」
「有甚麼證明?」曼寧問。
「我懷疑——他是那個冬姨的兒子,他們先後到顧家是有企圖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傳宗終於忍無可忍地霍然站立,這——太過分,無中生有得簡直不像話。他會是冬姨的兒子?
「胡說。」他漲紅了臉,「你不能含血噴人。」
「陳菊妹是誰?」希仁突然說。
江心月的臉一下子就變了,隔了很久才勉強鎮定說:
「是二十多年前的工人。」
「你知道冬姨是誰?」曼寧冶冶的間。
「冬姨……」江心月飛快的回頭看盧太一眼,她無法再強自鎮定,「她是誰?」
「她是陳菊妹的妹妹。」曼寧再說。
江心月呆在那兒奸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傳宗注意到,盧太也變了臉。
「那——又怎樣?」她揚高了頭,做出一副頑強的模樣,「也不關我事。」
盧太悄悄地從一邊退下,只有傳宗注意到。
「你一直針對傳宗,是不是因為冬姨?」曼寧一下子想起許多事。
「我只覺得他們下懷好意——他們出現後,顧家就此多事。」
「你真這樣想。」
「我跟警察也這麼說,」江心月得勢不饒人,「事實就是事實,你們被他蒙騙了,才看不出真相,不信就問問盧太——」
盧太早已不在那兒。
曼寧心中氣憤,她立刻按鈴,讓菲籍女傭去請盧太及冬姨出來。
「我希望你們當面講清楚。」
希仁本想離開,想一想也坐下來,家儀靜靜的走到曼寧身邊坐下。
「發生甚麼事?」她悄聲問。
盧太和冬姨都出來,江心月也在一邊坐下,一種大審判的氣氛瀰漫著整間屋,連傳宗也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
會不會如曼寧所說將會有甚麼事發生?
「冬姨,你認識江心月?」希仁問。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這位好好先生真的已動怒。
冬姨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你呢?你認識她嗎?」他轉向江心月。
「難怪越看你越臉熟,原來你是阿菊的妹妹,告訴我,為甚麼要害我?」
冬姨彷彿聽懂,又彷彿聽不懂,只是怔怔的望著她。望著望著,眼淚沉默的流下來。
「別裝作可憐,你說。」江心月狠狠地說。
傳宗立刻走到冬姨旁邊,用手臂圍著她的肩,無言地安慰她。
「你別逼冬姨說話,她根本不能說話,」家儀看不過眼,「冬姨,我們都在,有甚麼事你慢慢表達,別怕。」
冬姨把臉轉向傳宗又轉向曼寧,曼寧突然感到一陣心氣浮躁,很不安寧。
冬姨做了幾個手勢。
「她說——姐姐死得可憐。」傳宗轉達。
「甚麼意思?誰害她?」江心月尖叫。
冬姨指指「心」又做了個手勢,可惜傳宗看不明。她重複兩次,他仍不懂。
「心中怎樣?不舒服?痛?傷心?」家儀一直在猜,「內疚?」
冬姨眼睛發亮,用力點頭。
「你姐姐內疚而死?」家儀叫。
冬姨連連點頭,眼淚大串落下來。
「胡說八道,與我們有甚麼關係呢?」江心月猛烈地跳起來,「盧太,你說,這冬姨來顧家是否有企圖?」
盧太退後一步,輕聲說:
「我不能亂說話,我只是管家。」
「你說,說得有道理我不怪你。」曼寧說。
「那——是。妤幾次我半夜上洗手間,看見她——」她指指冬姨,「她神神秘秘的在周圍看,好像想找甚麼似的。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冬姨的瞼上。
她益發顯得蒼白,身子也微微發顫。
「也許我不該說,」盧太小心翼翼的,「我曾懷疑,她昏迷,她跌下樓受傷,
是否自己不小心造成的。」
傳宗霍然站直了身子,嚴肅的厲聲質問:
「請你解釋,這是甚麼意思?」
「我就是不明白是甚麼意思,」盧太依然極有教養的輕語細言,「試問顧家大宅裡有哪個人跟她有仇?要害她?」
也許她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希仁和曼寧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處理。
「所以,最好請冬姨解釋一下。」盧太又說。
「你分明欺負她不能說話,難以申辯,現在你說甚麼都可以啦!」傳宗氣極了,「若冬姨在顧家有甚麼企圖,願天誅地滅。」
「殷少爺,不用這麼嚴重,」盧太斯文的,「大家都面對面了,總希望把事情弄清楚,我只是對事不對人。」
她眼光閃了閃,極快。傳宗心靈巨震,這眼光熟悉極了,分明在那兒見過,是誰?誰?傳宗的疑惑化成言語,衝口而出:「你——是誰?」他指著盧太,「你那種眼神,我見過你。」
盧太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我是盧太,此大宅二十六年的管家,誰都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她挺起胸膛。
「不,我見過你,在另外的環境、另外的時間,你是另一個人——」傳宗十分混亂,這是他最真實、深刻的感覺。
「胡言亂語,你別想把話題扯開,我們說的是冬姨,是你,不是盧太。」江心月叫道。
「為甚麼偷偷去保良局查我的資料?」
「誰?誰去過?你是甚麼人?我們為甚麼要查你的資料?你別含血噴人。」江心月跳起來。
「警方告訴我的,他們證實過。」
「這——」江心月過分靈活的眼睛看看希仁、曼寧,又飛快轉到傳宗身上,「就是擔心大哥大嫂太老實,被你蒙騙,我怎能不關心顧家的事?顧家對我有恩,我也姓顧。」
「告訴我真話,為甚麼要查傳宗的身世?」曼寧的懷疑寫在臉上,「這完全不關你事。」
「大嫂——我講的全是真話啊,」江心月大哭起來,「我好心沒有好報,你們反而懷疑我。現在外面的人多壞啊!你們竟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信到十足,我怕你們吃虧,怕大倌家傑吃虧,有的人啊,吃人不吐骨頭。」
「住口。不許侮辱傳宗,」希仁憤怒的站起來,「誰是誰非我心裹有數,反正警方還在調查,我等結果。」
「你還是不信我,大哥,」江心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已家毀人散,我甚麼都不怕,我跟他拼了。」
傳宗一直不怎麼說話,目不轉睛的盯著盧太。他真的見過她,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時間、不同的身份,卻有相同的熟悉眼神,那眼神那麼深刻得令人一世難忘,他真的見過—
「啊——」電光火石一閃,他終於記起了何時何地見過她,那竟是——夢中遁入牆中的黑衣人。因為太震驚,他一個字也講不出來,背脊的冷汗卻不停的流下來。
「甚麼事?」家儀問。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
「沒——有。」他盡了最大努力把已在嘴邊的話收回去,現在不能說,他沒有證據。
「當然沒話說,自己心中有愧。天有眼,誰做了壞事自然會有報應。」
傳宗心亂如麻,自從對盧太有了發現,他的心如火燒般,是不是事情即可真相大白?
「盧太,你整理個樓下房間給她,」希仁不願講江心月的名字,「律師說最好讓她暫住這兒。傳宗,我們回公司。」
江心月眼中閃過驚喜。
傳宗望望沉思像入了神的冬姨,他十分鄭重又認真的對家儀說:
「我請求你,在我回來之前,你一直伴在冬姨身邊。」
「放心。我答應你,媽媽和我會照顧她。」
曼寧也點頭應許,他才安心隨希仁離開。
「傳宗,剛才你想到甚麼?」希仁在車上問,「你看來震驚又興奮。」
「我有個感覺,這件事很快會結束。」他不敢說真話。
「答應我,無論事情有甚麼結果,你不要離開我們。」他真心說。
「你——一點也不懷疑我?」傳宗萬分感動。
「從頭到尾都沒有。只是不明白,江心月那潑婦怎麼如此針對你?」
傳宗也不明白。他和江心月原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個人。
「剛才律師告訴我,警方對你的身世很有興趣。你的身世有甚麼特別?」
「我只是個棄嬰,如此而已。」
「我不明白。」希仁搖頭,「律師說,家傑還是不能保釋。」
傳宗不便說甚麼,只能沉默。
一整天在忙碌的工作、會議中度過。希仁先回家,傳宗只好獨自回去。
臨走前打電話給嘉文,說明近日所發生的一切。
嘉文無奈歎道:
「你和顧家前世弄亂骨頭?如此糾纏不清,你何不及早抽身?」
「現在抽身,全世界都會懷疑我別有企圖,嘉文,請再給我點時間,總之我們的婚禮鐵定六月不變。」
顧家的空氣頗悶,警方、律師都沒有消息來,像大雨前的煩悶,令人透下過氣來。
傳宗陪冬姨一會。
冬姨臉上的愁苦浩失,變成漠然冶靜,她沒有任何表示,一直在沉思。
「你到底在想甚麼?」傳宗不止一次間她,她總是默然搖頭。
「你知道一些事還不曾告訴我?」傳宗這麼問過,
冬姨望著他,深深的眼中彷彿有些甚麼又彷彿茫然。
十點鐘,傳宗回房休息。
好像才睡著,又像睡了很久,傳宗被一陣超乎人類的尖叫聲所驚醒,第一個念頭是「冬姨」,飛快跳下床,衝向冬姨的臥室。
那可怕又刺耳的尖叫吵醒了大宅中每一個人,電燈一處又一處亮起了。
人人都聚集在客廳,不知所措的找尋聲音出現的來源。然後,大家都奔到冬姨臥室外。
臥室門早被傳宗撞開,門內的情形令大家目瞪口杲。身體看來衰弱又受過傷的冬姨,用雙手緊捉住一個黑衣人,那人面向下,半跪在床邊不能動彈。
房中滿是哥羅芳氣味。
「甚麼事?」曼寧駭然。
傳宗用不可名狀興奮又緊張的眼神望著希仁,他像找到一個正確答案。
「捉到了想害冬姨的人。」他的聲音顫抖。
「讓我看看他的臉,」希仁沉著聲音,「誰會在我家做這種事?」
只是冬姨雙手用力——老天,瘦弱的冬姨的雙手竟像鋼鉗一般,一張半蒙著黑布的臉展現在大家面前。
即使只看眼睛,大家都認得她是誰。
「盧——太?」曼寧驚駭欲絕。
希仁的臉一沉,大聲吩咐:
「報警。」
家儀第一個驚覺,轉身奔向電話,更快的一個人撲出來,死捉著家儀不放。
「不不,不要報警,求你不要報警——」這人竟是江心月。
「傳宗,報警。」希仁提高聲音。
傳宗迅速拿起電話,在江心月還沒撲過來之前打了九九九。
警察十分鐘就趕到,七八個人把冬姨臥室團團圍住。冬姨——誰也不能相信,瘦弱的她竟能在十分鐘內把盧太捉個動彈不得。
盧太被戴上手銬,蒙在面上的黑布也被除下。她沒有甚麼表情,只狠狠的瞪著冬姨,好像要把她生吞下肚。
「到底怎麼回事?」警方人員問。
傳宗迅速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逼。
「這臥室上了鎖,她一個女人怎麼進去的?」警方懷疑。
傳宗臉上浮起興奮的笑容,他把自己似夢似真、半醒半睡看見黑衣人遁入牆裡的事說出來,在場的人莫不驚疑萬分。
「你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警方人員說。
盧太閉緊了嘴,臉色蒼白但神情倨傲。
「你為甚麼要害冬姨?」傳宗忍不住問。這麼斯文,這麼有敦養的人。
「你不先問我是誰?」盧太冶笑起來。
「你是誰?」家儀搶著問。
「心月,事到如今,是否講出來?」盧太忽然轉向她。
「不,不,千萬不要,你不能說。」江心月喊得驚天動地,「不能——」
盧太輕輕歎了一口氣。
「看來這次我們輸了,徹底輸了。」
「不不不,請別說——這只是我們的私人恩怨,與第三者無關,你別說。」江心月緊張得滿頭大汗。
「好,不說就不說。」盧太再歎一口氣,「你們打死我也下會說。」
「你說私人恩怨?你和冬姨?」
「是。」
「你說私人恩怨?你和冬姨?」
「是。」
「你們認識並不久,哪來恩怨?」曼寧問。
「認識一刻也可結怨。」盧太搖頭,「算了,我有罪,我意圖謀殺,你們告我好了。」
江心月在一邊偷偷的透了一口氣。
傳宗見到了。她和盧太之間有甚麼不可告入之秘密?盧太現在分明一派胡言。
「你為私怨殺人,你不顧你的下半生?」
「我並沒有殺死人,我不擔心。」盧太看希仁和曼寧,「你們真蠢,引狼入室。」
「傳宗和冬姨不是狼,冬姨幾乎被你害死!」家儀大聲說,「前兩次——也是你害她的?」
「我不說,什麼都不說,你們能怎樣?告我也要有證據。」她說。
「人贓並獲,你還想怎樣?」警方人員說。
警方人員帶走盧太時,江心月自動的陪她前去。走出大門,她回頭望一望顧家大屋,心中充滿了怨恨。
「江心月顯然和盧太一夥的,盧太是內應。」希仁搖頭歎息,「二十多年了,我們甚麼都不知道,真可怕。」
「她們的目的是甚麼?」家儀問。
「等警方告訴我們。」曼寧十分疲乏,「我們的家——唉。」
「別擔心。」希仁握住她的手,「幸好這些事發生得早,我們每個人至少身體健康——」
說到這兒,他呆住了。曼寧長年身體不好,與盧太有關嗎?
「明天一早把你吃的各種藥物、補品送去化驗。」他不寒而慄,「我們——
唉,真大意。」
家儀陪曼寧上樓休息,書房裡只剩下傳宗和希仁。
希仁也顯得疲借,但全無睡意。
「我只是不明白,冬姨哪兒來這麼大的力量捉住盧太?」他問。
「也許是——意志。」傳宗這麼回答。
第二天早晨,警方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他們查出了盧太的真名叫江中月。江中月?她竟是江心月的姐妹?
這兩姐妹到底藏了甚麼居心?
希仁、曼寧、家儀、傳宗都趕到警署,傳宗把冬姨也帶了去。
警方用一個相當大的單獨房間接待他們。
然後,他們帶來了江心月和盧太。
「你們的管家盧太二十多年前是一間舞廳的伴舞小姐,與其妹江心月同一職業,她原名江中月,藝名玲玲,今日凌晨犯意識謀殺陳冬妹女士。」警方人員說。
「我並未謀殺人,只不過去看看她。」江中月(盧太)冷冷的說。
一夜之間她的神情、氣質、態度完全改變了,不再斯文、不再文雅、不再有禮,她變得更像江心月。她真是太出色的演員。
「黑衣蒙面半夜去看人?」警方人員冷叱,「你和陳冬妹是老朋友?」
「她兩次受傷都是我照顧她。」江中月強辯。
「你去看她,她為甚麼反手捉住你?」警方人員不放鬆。
「誰知道,你們該問她,有的人是這麼忘恩負義,這麼反骨。」
「你對她做了甚麼,令她高聲慘叫?」
「尖聲慘叫的是我,她一把捏住我的喉嚨,想捏死我。」江中月理直氣壯地說。
「事實上是你半夜意圖不軌的侵入別人臥室。門上了鎖,你怎麼進去的?」
「我當然無法通過上鎖的門,是她開門讓我進去的。」江中月冷笑,「不信問她自己。」
「你明知她是啞的。」警員臉有怒意,「你最好說真話,這對你自己有利。」
「我沒犯法,不需要有利。」江中月尖銳的,「我甚麼都不怕。」
「你遲早總要招認,何不說快些。」
「我要找律師,我要法律援助。」她叫起來。
「告訴我,你對陳冬妹做過甚麼?」
「甚麼都沒有,沒有。」她又叫起來。
「她說沒有就是沒有,她從來不說謊,」江心月在一邊叫道,「顧家上下連菲籍女傭、花王都可以證明她是斯文好人。」
「好,她算是好人,但告訴我黑天半夜為甚麼偷進別人臥室?」
「陳冬妹身體不好,她去看她。」江心月說。
「你們以前認識陳冬妹?」
「不,她的姐姐陳菊妹是我以前的傭人。」
「陳菊妹呢?」
「我怎麼知道?十多年前身體差,神經有點問題,回鄉下了。」江心月翻翻眼睛。
「據我們的調查,她死在香港,車禍受傷不治而死。」
「關我甚麼事?」江心月拍案而起,很沉不住氣,「你們該問她的家人。」
「陳菊妹死於車禍,我們警方有很詳細的資料,」警員微微一笑,「闖禍的司機很年輕,剛拿到車牌,他叫魏孝安。」
這名字一出,大家都呆怔在那兒,這魏孝安與江心月的同居男人魏孝全有甚麼關係?
「不知是天意或是巧合,失蹤十多年的魏孝安是三個綁架顧家傑又自動投案者之一,今天也在我們這兒。」
江心月臉色大變,奸半天才勉強說:
「我不知你們在說甚麼,我甚麼都不知道,完全不關我事。」
原本安坐椅子上的冬姨霍然而起,激動得臉也變紅,身體顫抖。
「別急別擔心。」傳宗擁著她瘦削的肩,「警方會查清楚所有事的。」
冬姨深深的呼吸幾次,慢慢坐下。
「魏孝安是你同居男友魏孝全的哥哥,事情是否太巧合?太戲劇化?」警員笑。
「我怎麼知道?」江心月臉色劇變,「我不認識魏孝安,阿全從來沒說過有個哥哥,你們不能生安白造。」
「人全在我們這兒,要不要對質?」
「現在你們要審的人是我,關江心月甚麼事?她沒犯法。」江中月十分狡猾。
「是啊!我又沒犯法,不是犯人。」江心月仰高了頭。
「那麼你告訴我們真相。」警方人員軟硬兼施,「反正你們是自己人,說不定陳冬妹和顧家不告你。」
江中月把視線轉向沒有表情的希仁瞼上,又轉向傳宗、冬姨,最後回到警員。
「沒有真相,該說的我已說完,沒有甚麼好說。我強調,我無罪。」
「很好。」警員站起來,走到希仁身邊向他耳語一會,希仁點點頭,然後那警員退出房間。
屋子裡一下子沉悶起來,誰都沒說話,江心月、江中月兩姐妹互相對望,似在交換意見。
很快的,警員又回來,向希仁點頭。
「他們已經出發。」他說。
大家不知他們弄甚麼玄虛,江心月很緊張,凝望著警員半晌。
「你們到底把阿全怎樣?為甚麼不讓我見他,綁架的人不是他,是那三個人冤枉他。」她尖著嗓子叫。
「別擔心,他們兄弟敘舊,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他。」
「我的律師要保釋他。」江心月說。
警員不出聲,彷彿在等待甚麼。
還是江心月最沉不住氣。
「你讓我們在這兒等甚麼?簡直浪費時間,我要保釋盧太。」她又嚷道。
希仁公司的律師來到,匆匆對他低聲說了些話,又拿出幾份文件給他看。
大家都望著他,只見他臉色漸變,越來越蒼白,越來越壞,最後憤然把文件擲在桌上,大聲-道:
「竟有——這樣的事。」
眾人的眼光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連連喘息又努力抑制自己。
「我們的好兒子。」他終於黯然歎息坐下。
「甚麼事?」曼寧覺得心驚肉跳,近日一連串發生的事幾乎令她負荷不了。
「「躍馬國際」被證實家傑有份,近年我們所有遭橫手搶走的生意全是他做的,紐約第五街大廈、德國發展的度假村——」希仁無限感慨,無比心痛,「還有一些香港生意,他故意跟我作對,還與不法之徒勾結,洗黑錢,做假賬,所有的一切全證實了。」
「希仁——這不是真的。」曼寧搖搖欲墜。
「事實俱在,警方現在要起訴他,連國際商業調查組織也不放過他。
「這——他為甚麼要這麼做?」曼寧流下眼淚,兒子始終是兒子,血濃於水,「我們的一切難道不是他的?」
「不知道他怎麼想,」希仁也袁聲歎息,「現在弄得身敗名裂——誰也幫不了他,」
「我知道原因。」江心月忽然說。
「你說。」希仁看她一眼。
「你們越老越糊塗,寵信外人,令他覺得沒有地位,沒有面子,」江心月尖聲叫,「你不同意他提出來的所有意見,你對他連外人都不如,他有骨氣,有理想,當然自己出來闖。你又不肯給錢支持,他只好走捷徑,甚至虧空公款也是你逼出來的。」
「你——」希仁氣結。
「難道我說得不對?對自己兒子這麼刻薄,對外人卻如珠如寶,罵你一句老糊塗絕對正確。你對不起家傑。」
「胡言亂語,」希仁大怒,「如果我同意支持他的一套,今日身敗名裂、傾家蕩產的是我。你給我住口,家傑是你教壞的。」
「心月,冷靜些。」江中月說。
「家傑已認罪,」律師在一邊說,「他會立刻被移交法辦。」
「希仁——」曼寧眼淚汪汪的,「去看看他需要甚麼幫助,他始終是你——兒子。」
希仁交待律師一些事,律師頻頻點頭。
「要不要安排你們見一次面?」律師問。
「不。」希仁斬釘截鐵的拒絕。
「難怪家傑不滿意,要自闖前途,你們撫心自問,對他像兒子嗎?」江心月又尖叫。
希仁根本下理會她。律師收拾文件逕自離開。一剎那間屋子裡又安靜下來,誰也不說一句話,只有曼寧傷心低泣。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很驚心動魄。
警員接聽,連連點頭,把視線移向江中月的臉上,面露滿意的笑容。
「我們的同事已經找到了復牆中僅可容身的秘道,從你的臥室通到陳冬妹和殷傳宗暫住的臥室。你還有甚麼話要講。」
江中月臉色僵白,一言不發,仿似呆了。
復牆秘道?是電影小說嗎?
剎那間傳宗知道當自己似夢似醒、似醒非醒的狀態時,所見到的黑衣人由牆遁去的絕對不是夢,是真實的一切,盧太做的。
復牆秘道。
「你說甚麼?」希仁完全不能明白。
「你家真的某些地方有復牆,為某些目的可秘密自由出入,懂這秘道的人是江中月女士,也就是你們家中的女管家。」警員說。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希仁又驚又怒,這是不能想像,不可思議的。
盧太臉上神色不停的變化著,卻始終閉緊了嘴一言不發。
「你說,」希仁突然轉向江心月,聲音又大又凶,「江心月,你說。」
江心月彷似嚇呆了,從來沒見過希仁發這麼大的脾氣,這麼凶過,何況她從來對希仁都有點畏懼,一時之間張大了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希仁指著江心月和江中月,「你們兩個一定要弄清楚,這二十年來你們在顧家做了些甚麼事,有甚麼企圖,有甚麼目的,否則我絕不罷休。」
姊妹倆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嘴唇閉得更緊。
「好,你們不說也罷,我完全交給警方,由他們辦,最終你們都會說,」希仁一手挽起曼寧,一手拖著家儀,「我們走。」
三個人匆匆奔向門邊。希仁突然想起甚麼似的,轉身對著傳宗。
「傳宗,我們回去。」
傳宗正在尷尬,他應該走?或繼續留下?希仁的叫喚令他的心熱起來,在這時希仁還能記得他,關心他,他有說不出的感激、感動。
「不。殷傳宗請留下一會,我們另外有些事要跟你印證。」
傳宗停步,冬姨也挽著他的手示意她要跟著他。
「我們先走,你隨後回來。」希仁只好說。
「我想留下,」曼寧的面色奇特,「希仁,我們陪傳宗,好不好?」
希仁頗意外,卻也同意,慢慢走回座位上。
「這是個巧合,」警員翻著資料,「因為陳冬妹多次受傷,我們很懷疑你這突然出現的人是否對顧家傑別有企圖,於是查了你的身世。我們發現很巧合也極有趣的一件事。」
「請說。」傳宗沉住氣。
「陳菊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死亡,陳冬妹在一九七六年四月六日到保良局助養殷傳宗,在時間上,是否巧合?」警員認真的說。
冬姨、江心月、江中月齊齊變臉。冬姨顯得激動萬分,整張臉漲得通紅。而江氏姐妹卻是驚訝意外兼不能置信。
其他人倒沒有太大反應,只不過是個巧合的日子,但他們仍聽得十分專注。
「警方認為有疑點。」警員直接說,「在自己親姐妹去世之際,誰還能有心情去助養一個孩子,除非有特別意義。你能告訴我,這是為甚麼呢?」
冬姨張口結舌,當然她講不出話,然她連手語也忘了做,只呆呆的望著那微笑的警員。
「人家有心助養小孩,還要選時辰不成?有甚麼好懷疑的?」江心月尖叫。
「我們懷疑殷傳宗是陳菊妹或陳冬妹的親人,我們也查過,她姐妹二人俱梳起不嫁。」警員說,「以當時的情況,陳菊妹死亡,陳冬抹環境亦不好,為甚麼還要助養一個毫不相干的孩子?而且十多年來視如己出。」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冬姨身上,只見她呼吸急促,整張臉赤紅,眼中淚盈於睫。
但她是沉默的。她永遠不可能講任何話。
「冬姨,」傳宗走到她身邊,雙手環抱著她,「如果你心中有話,可以用手勢告訴我,我轉告他們知道。」
冬姨的視線在室內每一個人臉上掠過,最後停在警員那兒。
「我們可以請手語專家來幫助你。」他高聲說、
冬姨搖搖頭,突然站立起來,臉色由赤紅轉變成鐵青,嘴唇微顫,彷彿就要講話。
江心月尖叫一聲撲上去,雙手緊捏著冬姨的脖子下停搖動她。
「不是,不是這樣,不可能——你是啞的,每個人都說你是啞的,你不能說,不許說,不——」
她的瘋狂動作叫每個人都嚇了一大跳,警員和傳宗同時用力拉開她,誰知她有那麼大的手勁,硬不肯放手。
冬姨被捏得幾乎昏倒過去。
「放手。」警員逼下得已,用拳頭打她背脊,痛極了她才放手。
「為甚麼打人?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她尖聲怪叫,一邊仍向冬姨撲去。
「心月,安靜一點。」江中月城府深沉很多,一把抱住她,用力扯到一邊,
「陳冬妹又不關我們的事,你不必緊張。」
江心月怔怔的望著大家,她知道做錯了,她的話和行動已引起大家懷疑。
她閉緊了嘴不再出聲。
「你不許她說甚麼?」警員感興趣,「你和陳冬妹之間有甚麼秘密?」
「為甚麼不間陳冬妹?」江中月狡猾極了。
「陳冬妹若能講話,兩位還能安坐此地嗎?」警員也不示弱。
「為甚麼不能?我們沒做過虧心事,誰也不怕。」江中月理直氣壯,「你現在審陳冬妹,我們要求離開。」
「不能離開,你們或者很有興趣聽下去,看下去。」警員奸像胸有成竹,「你還沒說為甚麼半夜闖入別人臥室?」
「我是管家,我一直照顧她——」
「你來應徵當我們管家,到底有何企圖?」曼寧忽然問。
「我只為生活,做一份工作而已。」這話江中月大概已想過千百遍。
「你從來沒說是她——江心月的姐姐。」
「你們一直歧視心月,認為出自歡場的女人都不好,我為甚麼要傻得講出來?」
「你分明有企圖——」曼寧還要說,中途卻被希仁打斷。
「等所有你用的藥物、食品化驗出來後,她有沒有企圖就一清二楚了。」他說。
「你們——你們——」江中月臉色大變。
忽然間,蹲在冬姨身邊的傳宗說話了。
「冬姨表示——她去助養我是因為姐姐,也就是陳菊妹的要求。」他說。
「為甚麼?」警員追問。
傳宗把視線放在冬姨臉上,帶著鼓勵的微笑。
「因為——傳宗身世可憐。」從未講過話和出過聲的冬姨突然開口,聲音雖然生硬艱澀,然清清楚楚,是她在講話。
屋子裡每個人都驚呆了。
傳宗張大了口不能置信,他呆呆的望著冬姨,自己反而不會說話了。
希仁、曼寧和家儀也怔住了,這不可能。
江心月、江中月姐妹更像見到從地獄裡出來的惡鬼,連意識都消失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好一陣江心月才尖叫,那聲音有如夜梟。
「冬姨——」傳宗意外之餘,激動的淚水流下來。他一把抱住地一邊說:「原來你能說話,你不是啞的,太好太好了。」
震驚過後,等大家恢復平靜,警員才說:
「現在你可以把心中的一切告訴大家。」
「陳冬妹,你是魔鬼,你——你競騙了我們,我們競也蠢得信了你,你——」
「她們再也玩不出花樣,你放心說。」警員微笑,換一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如果我不扮啞,我活不到今天,」冬姨慢慢的,略生澀的說,「即使我扮啞,經過兩次受傷和昨夜的事,也九死一生。所有的事都是她們姐妹和姓魏做出來的。」
江心月想站起來申辯,口唇只動了一下卻沒有行動。自冬姨出聲後,姐妹倆的氣焰已一下子消失,臉色死灰。
「她們做了甚麼事?」曼寧第一個忍不住問。
冬姨望著曼寧半晌,眼淚奪眶而出,突然跪在她面前。
「夫人,我——對不起你。」
「這是甚麼話,請起,請起。」曼寧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扶起冬姨,「你在我們家一再令你受傷,我內疚才是。」
冬姨又沉默半晌。
「我講出來的事是我扮啞半生的秘密。本來我以為不可能有這一天,也沒有人肯相信我,但鬼使神差,命中注定似的,情形變成目前這樣。傳宗竟得你們夫婦愛護重用,冥冥中必有定數,天網恢恢——這是報應。」
大家聽冬姨說了這麼一番話後,都摸下著頭腦,你望我我望你,不明白她想說甚麼。
「冬姨——」傳宗皺眉。
「殷傳宗——是你們的兒子。」她認真無北、嚴肅又肯定的宣佈,像宣佈第三次世界大戰般。
這消息一下子震裂了所有人的心。
驚愕、意外、不能置信、不可思議,又有著莫名的喜悅,釋然,恍然大悟,許許多多說不清的感覺。希仁和曼寧,家儀一起望著傳宗,傳宗也望著他們,大家都呆在那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邊又傳來江心月驚心動魄的尖叫,「不可能——他不可能留到現在,不可能——」
「你說的——可是真的?」曼寧顫抖的,眼淚已唏哩嘩啦流下來。
「絕對真實。我姐姐菊妹臨死前告訴我的大秘密,並要我立刻助養傳宗,將來若有機會可會你們相認。菊妹臨死前是良心發現。」
「不——不——一江心月仍茫然尖叫。這竟然是事實,令她大受刺激。
「告訴我,到底是甚麼回事?」希仁覺得自己全身乏力,站也站不穩。這事太——出乎人意料之外,這——簡直——他說不出自己的感覺。
「菊妹是江心月的心腹,江心月當年和顧夫人皆懷孕,而且同月生產。江心月想的好計,硬說自己早兩天出生的嬰兒夭折,事實上卻把你們的兒子換走,讓菊妹送回鄉下送給人。菊妹雖然貪江心月的錢,心卻沒那麼壞,把孩子送到保皇局而沒帶回鄉下。這件事本來沒有見光的可能,傳宗也永遠不知自己的身世,但江心月不放心,找人撞傷菊妹,想死無對證,臨死時菊妹良心發現,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我。她為我生命安全擔心,便叫我扮啞,讓我去助養傳宗,並好好待他。這就是整個的故事。」
「不不,不是這樣的,你們不要相信她,家傑確是你們真正的兒子,確確實實的。」江心月尖叫,眼淚鼻涕一起流,「求求你們相信我,家傑真的是你們的兒子,陳冬妹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誣賴我。」
希仁、曼寧、家儀的眼光一起轉向傳宗,看他們的樣子,對冬姨的話早已深信不疑,過往所有跡象,所有事實顯示出,傳宗和他們之間的確有奇妙的連繫和感情,但是——但是——
「不不不,這要弄清楚,冬姨——一切該有事實證明,你們不能僅相信一面之辭的,不——」傳宗說。
「是不是真的?」希仁老淚縱橫。
「我陳冬妹一生不說假話,半世扮啞巴,為的是證明這件事,也為菊妹報仇。」
「傳宗——」曼寧向前行一步。
「不不,」傳宗雙手亂搖,不住後退。這件事令他覺得荒謬絕倫,本能的他拒絕相信,這個年代會有這樣的事,簡直像個炸彈在他面前爆炸,令他支離破碎,思想都不能集中,「請不要這樣,凡事都該有證據——」
淚然欲涕的曼寧停了步,但眼睛仍不離開他。以前種種一湧而上,他對顧家的特別感情,對曼寧的特別依戀,和他們有難以言喻的連繫,還有三翻四次欲離開他們而不得,這算不算是無形的證據?
「你還看不出冬姨說的是事實?」曼寧哀聲說,「孩子,你怎忍心拒絕我們?」
轟然一聲,翻江倒海而來的巨大感情沖激在心內翻騰著,與天俱來的親情撞擊著他的靈魂,他怎能拒絕曼寧?他從來都無法拒絕她,從來不能,因為她是——他的母親?
「很簡單的事,大家可以驗血證明。」很久沒有說話的警員說。
「不。我要她說,」傳宗忽然轉向江心月姐妹,「若你還有一絲天良,你告訴我們。」
「不,家傑才是顧家太少爺,你不是,你是野種,是野種。」江心月已失控,
竭斯底裡地狂叫狂笑,眼淚也跟著狂流,「你有甚麼資格?只有家傑才是法定的顧家繼承人,將擁有顧家的一切,誰也搶不走。永遠搶不走。」
「你安排自己的兒子來謀奪顧家的家產。那時夫人身體極差,兒子由你一手帶大,你說,你給顧太吃了甚麼?」冬姨冷冷的說。
「你果然——」希仁臉色大變,「你們姐妹做的傷天害理事。」
「不要信她,那不是真的。你們一直愛家傑,不是嗎?他才是你們的好兒子,這些外人野種才是謀奪家產,你千萬別相信——」
「戲演完了,江心月女士。」警員在一邊冶笑,「你最好說真話,因為我們有一個最有力的證人。」
「不可能!誰?不可能。」江心月驚叫。
深沉的江中月到這時才長長透一口氣,搖搖頭,一副放棄的樣子。
「你想眼他見面嗎?好,等著。」探員走出房門,五分鐘後帶來一個人。
顧家傑。
他垂頭喪氣,滿臉蒼白,已完全失去往日的氣焰和神采。他只垂著頭,不看任何人。
「你不是有話說嗎?說吧。」警員說。
氣氛很僵,屋子裡沒一個人出聲。
自家傑進來,江心月也沉默了。眼中開始有一抹畏懼,緊緊的盯著家傑。
突然,令大家意外的是家傑跪下來,痛哭流涕的對大家說:
「我對不起大家,我知錯了。」
他知錯,是哪件事呢?
「你錯在甚麼地方?」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家儀輕聲問,「你到底是誰?」
家傑的頭垂得更低,聲音更細。
「我是顧家傑,是你的堂哥。」他終於說。
「家傑——」江心月叫得驚天動地,她撲向家傑,一把抱住自己的親生兒子,
呼天搶地,「你不必告訴他們,沒有人能證實,你不必——」
「我內疚了五年,再下去我會瘋,」家傑倒非壞人,「這五年裡我做錯了許多事,我不能平衡,我霸佔人家的地位、人家的親情、人家的一切。我不能心安,也不能原諒自己,我竟是那麼貪心、邪惡的一個人,每天都在欺騙人,尤其是對我那麼好的伯父、伯娘,我不能原諒自己。請你——我們收手吧。」
「你——你這蠢人,我們已幾乎成功了,不是嗎?若非他出現!」江心月咬牙切齒的指著傳宗,「他居然還能在香港,居然還出現,是他破壞了一切。」
家傑抬起頭,懇切求恕的望著傳宗。
「你原諒我們,傳宗。」他說。
此時傳宗惱中空白一片,甚麼都沒有了。一件又一件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實打亂了他的思想意識,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傳宗,」曼寧已站在他身邊,「難道你還不肯認我嗎?」
傳宗熱淚滿盈,用力的擁抱曼寧。多麼奇妙,這個令他親切、仰慕、樂於親近的人,竟然是母親,親生的,這簡直是上帝的恩賜,上天對他太好太好,好到——他覺得幸福從全身每一個細胞溢了出來。
「媽媽——」他啞著聲音叫。
希仁和家儀都流出眼淚,太意料之外的結局竟令他們有點不知所措。
「事情到此也可結束。」警員輕咳一聲,「江中月被控傷人罪,顧家傑的案件由商業調查科起訴。至於江心月,你們要告她甚麼?到目前為止,警方都無法起訴她,雖然她犯了罪。」
希仁看看曼寧,她正無限喜悅與滿足的擁著傳宗,家儀也握緊了這才相認哥哥的手,他心中充滿了幸福感覺。
「我們不預備告她,畢竟我們也團圓了。以後我不要再看見這個人,她和我們顧家再無關係,就是這樣。」他說。
「顧家傑虧空公款的事呢?」
「那是我們的家事,算了吧。」希仁寬宏大量,「他已有他其他應得的罪名,不是嗎?」
「希仁——」曼寧輕輕叫。
「你不滿意?」希仁間。
「你說的正是我心中想的,」她很感激,「但是家傑——你讓他以後還能回公司。」
希仁看家傑一眼,畢竟有二十幾年的父子情。他輕歎一聲。
「如果你願意,將來回來吧。」他說,「畢竟你也姓顧。」
晉江文學城 netslacker 掃瞄 sam 校對 sam 整理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