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曼來到西貢,子樵正在廚房忙碌,大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應手而開。
「送外賣的來了。」她頑皮的叫。
子樵出來,她指指手上的啤酒,忍不住笑起來。
「怎?大門都不關?」她問。
「世界太平,夜不閉戶。」他把啤酒拿進冰箱。
「到時候發生了事情後悔就來不及。」她搖頭。
「能發生什?事情呢?我只不過是個窮光棍,靠釣魚捉龍蝦為生的。」
「主人如此放心,我這客人也不必太緊張,我幫你把大門打開。」她半開玩笑。
「不」他一把捉住她的手。「現在有了高貴的客人,情形自然不一樣。」
她心頭一震,他又放開她的手。剛才的那一握,似乎——他們中間有了新的聯繫。
「廚房裡,要不要我幫忙?」她說。心中那絲悸動猶存,她得很努力的保持神態自然。
「龍蝦沙律做好了,魚也剛蒸上,另外還有盤蔬菜,等魚好了我才炒。」他說。
「才半年的時間,你就學會了做家事?」
「任何人天生都有做家事的潛能,包括男人。」他說:「以前是不做。現在太閒,當然自己做了。」
「這種生活你要過到幾時?」她問。
「沒有想過。」他搖搖頭。「我隨時可以出去工作,接觸社會,可是——心理矛盾,覺得痛苦。我並不適合接觸人群,所以,我只好退下來。」
「基本上,人是不可以離群獨居的。」她說。
「我知道。可是現在的閒散日子使我很快樂,很平靜,心中也沒有矛盾。
「你的矛盾是什??」她忍不住問。
他皺起眉頭,沉默了。
「會不會只是種錯覺呢?」她再問。
他臉上掠過一絲痛苦,很真實的痛苦。
「曾經發生的事——不可能是錯覺。」
「曾經發生過什?事?」她問。
他又沉默。
「對不起,或者我不該問,」她淡淡的笑。「每個人都有權保留自己的心事?」
「如果時機到時——我願意告訴你。」他說。
她笑一笑。她喜歡聽他這?說,至少他當她是朋友。
廚房鈴聲在響,他跳起來。
「魚蒸好了,再等五分鐘我炒菜。」他奔進去。
她考慮一下,慢慢走近廚房,倚在門邊看他工作。
其實他並不在行干家事,手忙腳亂的。他那雙手根本是從事藝術創作的,怎能做家事?
她可有力量激起他的雄心壯志再回人群?
幫著他把食物搬到餐廳,又擺好桌子。
「很有成就感,是不?」他很興奮。「每一樣事都自己做,然後自己享受。」
「對你而言,是不是太浪費?大材小用?」她說。
「我?」他很意外。」我不覺得自己有才,只是男人工作是理所當然而已。」
「錯了,大家都覺得你有才氣,」她說:「思奕從不亂讚美人,你是他唯一佩服的人。」
「可能當時我是他上司的關係。」
「怎能急著否定自己呢?」她輕歎。
「事實上你是,說得自己一無是處,然後心安理得的避離人群。」她搖搖頭。
他無言。
「如果你真要逃離人群就不要回香港,什?人也不見。現在——你內心還是矛盾的。」她理智的說。
「不——」
「事實如此。」她吸一口氣。「你為什?回來?」
他把視線停在她臉上,很久很久。
「你不知道我為什?回來?」他沉聲問。
「我從不猜別人的心事,我不知道。」她淡淡的。
「你太理智,太冷靜,太淡漠了,」他歎息。「這是你的優點或缺點?」
「你還是沒說為了什?回來?」她不放鬆。
他眉心微蹙,很為難似的。
「沒有理由?不能講?」她凝望他。
他深深的吸一口氣,慢慢的吐出來,然後說:
「為你。」他是絕對認真的。
這兩個字有巨大的震撼力,她幾乎承受不了。她沒想到他會說得這?直率,「為你,」她真是覺得一陣昏眩,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難道真不知道?」他低聲說。彷彿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我——我很意外,」她也必須深深吸氣才能講話。「真的意外。我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
「你應該知道。」他再說:「走之前我已經矛盾得要死,我不知道該怎?辦,離開——我以為是唯一的方法。」
「但你又回來了。」
「是。我必須回來,我根本設法子安寧,差點發瘋,再不回來我一定會死。」他歎一口氣。「我實在是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
「回來——你沒有通知任何人。」
「我根本不想見任何人,除了你。」他坦誠的望住她。「我到過你公司樓下,到過你家門外——我常常見到你,也見到傅堯。」
她皺眉。她總和傅堯在一起?
「有一次我碰見思奕的同事,好在我避得快,」他繼續說:「真的,除了你我不想見任何人。」
「但是你沒有找過我。」
「我仍然無法克服心中矛盾,」他歎息。」我不敢找你,我怕害了你。」
「害我?」
「是。我伯害你,」他臉上又有痛苦的陰影。「我只能躲很遠遠的望著你,我沒有辦法。」
「我完全不懂。」她搖頭。
「你不須懂,這是我自己的事,」他誠誠懇懇的。『而我絕對不會害你,請相信我。」
「如果我們不是偶然相遇,你永遠不會找我?」她問。
「是。我永遠不會找你。」他點頭。
她再搖著頭。
「我沒有見過比你更怪的人。」
「我——當然有理由,只是——我不能說。」他說。
「不能說就不必說了,」她淡淡的。「我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我也相信每個人該保持內心的秘密。」
「不!不!但願我能告訴你,真的,真的,或者有一天我能——」他還是矛盾極了。
「子樵。快樂一點,」她微笑。「如果我們相聚的時光是快樂,為什?不珍惜呢?。
「但是——但是」
「看,魚冷了,菜也涼了,」她指指食物。「我們先吃東西,好不好?」
他歎一口氣,沉默下來。
「我會等你能告訴我的那一天,好不好?」她說。一個允諾?
思曼這些日子總是不回家吃晚飯,也不肯說去哪兒。父母對她一向有信心,從不追問。思朗也知道她有「新」男朋友,所以只是神秘的笑。只有思奕,他最關心,最愛護這個妹妹,所以總是不停的追問。
「思曼,你到底去哪兒?和什?人在一起?」
「沒什?人。有時和同事一起,有時約了朋友,很普通的交際應酬。」思曼輕描淡寫。
「和那個傅堯。」
「當然不是。你不喜歡的人我怎會和他來往呢?」她笑。
「其實——我也沒有不喜歡他。我這人是有點偏見的,有時候我只是隨口胡說,你別當真。」思奕不好意思。
「我當真的啊,我尊重你是哥哥嘛。」思曼笑。
望著她的笑容,思奕呆住了。從來沒見過她笑得如此容光煥發。
「你真的愛上傅堯?」他問。
「別開玩笑。」思曼態度認真。「不要低估了我的眼光和品味。」
「但是大家都說愛情是盲目的。」
「相信我。三兄妹中我最理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什?是應不應該,什?是值不值得。」
「那?——是誰?」思奕忍不住問。
思曼但笑不語。她不能肯定和子樵是不是戀愛?是不是拍拖?現在當然不能說。
「你不認識的。」
「你可以介紹給我們。」他說。
「只不過是普通朋友,以後再說吧!」
「他做什?的?」思奕很緊張。
「是個讀書人,有點藝術家脾氣,」她想一想。「個性很特別,但人很好!」
思奕皺眉,思索一陣。
「很奇怪,我聯想到一個人,不過那當然不可能,」他聳聳肩。「有一陣子我還認為只有他最適合你。」
「誰?」思曼忍不住。
「子樵,雷子樵,」他說:「他真的極有才氣,人又好,但是個性古怪,最後還鑽進了牛角尖。」
「有——他的消息嗎?」她故意問。
「他離開了公司就音訊全無,他不曾留下美國的地址和電話,」思奕想一想。「前一陣子居然有同事說在西貢見到他,我想是看錯了人,不可能的。我猜測目前他可能在世界某個角落流浪。」
「流浪真的很好?很有價值嗎?」她懷疑。「現在年輕人幾乎個個嚮往。」
「個個嚮往是因為時髦,與價值無關。」思奕笑。
「不要這?刻薄,有很多人是真想去親身體驗一下,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你不覺得現代的年輕人做事喜歡一窩蜂嗎?」他說。
「好像我們都不再年輕了一樣。」她笑。
「說真話,思曼,你對子樵的印象如何?不會像思朗那樣討厭人家吧?」他問。
「沒有深交,不能說有什?印象,」思曼完全不想說真話。「他很特別就是。」
「我有個奇怪的感覺,他好像很喜歡你。」
「怎?可能?」思曼不想深談。「你一天到晚管別人的事,考慮過自己嗎?30歲了。」
「我不會為結婚而結婚。碰到合適的,OK,結婚。碰不到就打一輩子光棍,樂得消遙快樂。」他說。
「爸和媽媽會放過你嗎?你是獨子,怎?可以學思朗一樣的論調?」
「我是說真話啊!碰不到有什?辦法?這也是無可奈何啊!」
「我相信2、30年之後,人口會少一半。」她說。
「老實說,若真是如此倒是人類的福音。地球上人太多了,就快爆炸。」
「越扯越無聊,」她站起來。「約了人,我要出去。」
「去哪裡?我送你,」他也站起來。
「我自己去。」她望著他一陣。「對我的事怎?突然熱心起來。」
「一直都是這?熱心,只是以前沒機會表示。」他傻笑。「今天一定送。」
「也好。」她也不堅持。「送我去金鐘火車站。」
「要送就送到目的地,反正我悶得慌,」他說:「難道不能讓我看見你那個他?」
「怕你失望。」她進臥室換衣服。
「今後不再妄加評論,免得壞事。」他在背後叫。
換好衣服,化了淡淡的妝,再出來時看見思奕也預備好了,手上還拿著車鑰匙。
「真要送?」她遲疑的。
『如果你去九龍,剛好媽媽叫我去買12只大閘蟹回來,可以順便到尖沙咀去買。」他說
「好。我跟你去尖沙咀。」她打開大門。
「更引起我疑心了,」思奕跟在她背後。「到底對方是什?人?為什?不許我們見他呢?」
「我說過時候未到。」她反而心平氣和。
「兩個妹妹,完全不同的個性。你呢!蓋得密不通風,思朗呢?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他歎口氣。
「我有理由。」她平靜的笑。」我怕接受不了失敗,所以不願早張揚,我要有十足把握才說。」
「你有道理。」思奕終於點頭。「思朗那?多次戀愛不成功,現在心理不太正常,居然逃避戀愛。」
「逃避?!」她不懂。
「聽說理工學校有個講師對她非常不錯,她卻從不假以辭色。」
「又是講師?」她忍不住皺眉。「我想思朗怕重蹈覆轍,個性,思想的距離差太遠。」
「總要給自己機會啊!不試試怎知合得來?」他叫。
思曼思索半晌,點點頭。
「我跟她談談。」
「跟她談也沒用,她發神經,」思奕一副啼笑皆非狀。「她說除非子樵回來,否則不談戀愛。」
「關子樵什?事?」她愕然。
「她說啊!到現在才發覺子樵的男性魅力,才知道子樵的優點。她情願等他。」
思曼沉默下來。
她記得思朗也這?和她講過,她以為思朗開玩笑——會是真的嗎?怎?可能呢?
「是不是她瘋了?」思奕搖頭。「她這?瘋瘋顛顛,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我耽心她嫁不出去。」
「也許——她開玩笑。」她說。
「再正經也沒有了,」思奕舉起雙手,思曼想叫他小心駕駛,他的手已回到駕駛盤上。「所以我很生氣,叫她等一輩子好了,子樵根本不可能回來。」
「為什?不可能回來?」她問。
「我——聽公司一美國調來的同事說,他有一些傷心的往事。」他說。
「傷心往事?他?聯想不起來哦!」她故意說。
「他的怪個性你不覺得與正常人不同嗎?我相信是往事打擊了他。」他說。
「你可知道是什?往事?」
「那同事沒說清楚,只知道他以前曾結過婚。」
「哦——」
「後來太太離他而去,就是那?多了,」他聳聳肩。「然後他心理就不大正常了。」
她又沉默下來。他有段往事她猜得出來,但思朗——她真得問清楚一些,她不想弄得姊妹之間有心病。
「他太太——為什?離開他?」她突然想起。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子樵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什?事都放在心中,即使最好的朋友他也不肯講。」思奕搖頭。「他們夫妻分手時,據說——還鬧上法庭。」
「他不肯?」她很意外。
「誰知道呢?現在婚姻的離合沒有人當它一回事,誰會注意呢?」
駛過海底隧道,很快就到了加連威老道,專賣上海南貨的一條街。
「我不送你了,買了大閘蟹我就回去,」他把車停在路邊。「要我替你留幾隻嗎?」
「不了。今夜我也吃海鮮,」她微微一笑。「我會早些回家,和思朗談談。」
「談也多餘,她比誰都固執。」他說。
思曼見他走進南貨店選蟹,才匆匆跳上出租車,直奔西貢。
一路上她都在想,他和太太為什?失和?還弄得對薄公堂?思朗——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子樵?
到了子樵那兒,她反而什?都不說,不問,和平日一樣的平靜安詳。
「每次來我這兒,家人可會懷疑?」他問。
「這?大了,他們知道我做事有分寸。」她搖頭。
「可是我實在不想露面。」
「沒有人逼你露面,」她微笑。「不要疑神疑鬼。心安理得的日子容易過些。」
「猜猜看我今天預備了什??」他笑著問。
「大閘蟹。」她隨口說。
「你猜的?還是早就知道了。」他好奇的。
「預感。」她又微笑。
他凝望她半晌,眉峰漸漸聚攏。
「你今天看來與平日不同,」他說:「彷彿——有點心事。對不對?」
「你多心。沒什?心事。」她振作一點。「我說是預感不對嗎?」
「但你一定有心事。」他肯定而固執。
算不算心事呢?或是情人眼底容不了一粒沙?
思曼回家時,思朗正在她房裡看書,很專心,很用功的樣子,臥室裡的燈光也分外光亮。
「戀愛中的女人回來了?」思朗抬頭看她一眼。
「學校要考試?」思曼問。
「不考試不能溫書?」思朗放下書本,用手指撫摸一下眉心。「現在跟中學時代怎?一樣?以前為考試而讀書,現在則一切為自己。」
「很好。」思曼坐在對著床的沙發上,她想著該怎樣開口對思朗說。「成長,成熟是很好的事。」
「戀愛沒有好處,徒令人失去上進心。」思朗笑。
「你太偏激。為什?不說戀愛會令人墮落?」思曼笑。
「墮落就太過分。」思朗凝視她。「今天你心情好?怎?會有心情陪我聊天?」
「每天心情都很好。我心中自有一個平衡情緒的機器,永不會失去控制。」
「不要誇口得太早。」思朗笑得神秘。「新男朋友還不能強烈地影響你的心情?」
「任何人都不可能『強烈』的影響我,我一直把得失看得很淡,情緒起伏不大。」
「人不可能對自己有把握,世事很難預料。」思朗搖頭。「以前我也從沒想像過我態度變得這?靜。」
「是啊!你為什?變得這?靜?」
「為什??該怎?講?我自然不算心灰意冷,也不算失敗,以後我一定會嫁人的,」思朗思索著。「哎!可以這?說,我現在有了理想和目標。」
「口號喊得很響。」思曼笑。
「真的啊!」思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你不知道我現在一心一意等雷子樵嗎?」
「認真的?」思曼還是笑。面不改色。
「我發覺脾氣古怪的人反而好些,感情能永恆、專一。也比較有才氣,」思朗坦率的。「我覺得有才氣,有理想的人比外表好的人更能吸引我。」
「真是進步了?」
「當然。我比去年長大了一歲。飯不能白吃。」
「但是——雷子樵會回來嗎?」思曼問。
「會。我有強烈的預感他一定回來!」思朗的信心驚人。「一定會。」
「你這預感沒有支持的理由。」思曼吸一口氣。
「預感還需要什?理由呢?那只是種感覺,很玄,很玄的。」
「那?——你預感你和他會有結果嗎?」思曼開始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安。
「沒有,不過別耽心,事在人為嘛!」思朗愉快的笑起來。「他如果回來,我會對他很好,很好,會盡心盡力的表現誠意。他不會沒有感覺。」
「那我該——怎?說?」思曼更加不自在。
「祝福我。」思朗笑得很甜。
思曼勉強點點頭。這話題卻再也沒辦法繼續下去。
「怎?不講話了?」思朗懷疑的。
「很多事——出乎人意料之外。」她說。
「是啊!那個時候我還一直覺得子樵跟你很相襯,而你們彼此間也有情意。後來完全不是這?回事。」思朗笑。「人是不能『想當然』的。」
思曼考慮一陣,突然問:
「對一個只認識而沒有交往過的人,你怎能肯定對他的感情?」
「我也講不出來,」思朗笑著說:「自從他走後,我只知道一天比一天想念他,而想見他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你知道,我曾經夢見他無數次。」
「我不能想像這種感情,幾乎可以說是——憑空的,沒有一點根基。」
「沒發生前我也不能想像,然而這是事實,」思朗毫不掩飾。「每想起他,我的心會揉成一團,會痛的。」
「越說越像某小說情節,」思曼不知道該說什?。「大概我已是個過時的人。」
「愛情沒有過不過時之分,」思朗振振有詞。「只有親身體驗過的,才知道那種真實的感覺。」
「如果——我說如果他——雷子樵不接受你,或與你沒有同感,沒有共鳴呢?」思曼困難的說。
「那我將會遺憾,還會很傷心。」思朗想也不想的。
「傷心?」思曼皺眉。「可能嗎?」
「當然肯定得可能,我已經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感情。」思朗表現得萬分樂觀,「但這情形多半不會發生。」
「思朗,我始終覺得這種感情太虛幻,太不實際,有點近乎——兒戲。」思曼認真的。「到目前為止,根本是你單方面的。」
「你說虛幻,不實際已經算客氣。」思朗完全不介意。「思奕說我發神經。」
「你完全不覺不妥?」
「算我現在是單戀,單相思都行,將來或許子樵更愛我呢?」思朗哈哈大笑。
思曼臉色尷尬,簡直難以再忍受下去。她該不該把真實的情形告訴思朗?現在說會不會太遲?如果不說,是不是有欺騙思朗之嫌?
然而——又該怎?說呢?
「思曼,你不相信我說的一切?」思朗望著她。
「哎——不,不,我想起一些其它的事。」
「你越來越心不在焉,我在跟你講話,你卻想別的事,想你那位『新男友』?」思朗叫。
「怎?會?我在想你的事。」
「別騙我。我很明白你這是戀愛的症狀,我是過來人,忘了嗎?」思朗笑。
「我——回房了。洗澡睡覺,明天一早上班。」
「等一會,還早嘛,」思朗扯住她。「我已打算念完理工就換份工作,學你,做行政人員。」
「兩年之後的事。」
「現在打算已經差不多了,」思朗頗為自得。「做行政人員比我現在當公關好,至少表面上如此。」
「偏見。只不過是兩份不同的工作而已。」
「行政人員聽起來威風很多。」思朗扮個鬼臉。「公關哦!我總覺得別人以比較輕佻的眼光來看它。」
「你不看低自己,別人沒有辦法看低你。」思曼說。
「知道嗎?我現在讀書,求上進,一切都為了將來和雷子樵更相襯,更合得來。」思朗突然又說到子樵。「以前有過經驗,自已學問不及對方,交起朋友來很辛苦,難以溝通。」
思曼的眉心又漸漸聚攏,好半天才說:
「懷了那?大的希望,思朗,我怕你有一天會受不了失敗的挫折。」
「為什?總想到我會失敗呢?」思朗不以為意。「積極一點,我一定會成功。」
「無論如何,也要有一點心理準備,」思曼不得不說。思朗是她親愛的妹妹。「你的最大缺點就是把一切想得太美,想回頭時已難尋條路。」
「戀愛不該如此嗎?有人說戀愛有如雨天走斜坡,一滑到底,有什?好猶豫的?」
『或許——我們想法不同?」
「代溝?」思朗哈哈大笑。「3年1個代溝什?時候又變成1年1個了?。
房門輕響,思奕探頭進來。
「兩姐妹聊什??這?高興。」他逕自走進來。
「子樵。」思朗毫不掩飾。
「又發神經。子樵跟你是風馬牛不相干。」思奕揮一揮手。「那有硬把幻想變成事實的?」
「現在你說是幻想,將來的事很難預料的?」思朗翻翻眼睛。「請不要打擊我的信心。」
「請你不要鬧笑話。」思奕很不客氣。「就算子樵回來,他會喜歡思曼也不會是你。」
「不要拉我下水。」思曼叫。
「我們要不要打賭?」思朗漲紅了臉。
思奕的話可能傷到了她的自尊心,她愈發強硬了。
「賭什??我奉陪到底。」思奕有心打擊。
「怎?了?」思曼提高了聲音。「來真的?」
「思奕輕視我,我一定要賭!」思朗緊緊的盯著思奕,好像只要吃人的豹子。「賭什??」
「隨你。」思奕說。他怎?了。
「OK!我拿一輩子的幸福來賭。」思朗極要面子,她已經豁出去了。
「我賭你若成功,我一輩子不結婚。」思奕也不甘示弱。
「停!你們倆。」思曼下意識的站起來。怎?弄得如此嚴重?「發瘋了嗎?」
「不,」思奕胸有成竹。「我已經托了很多人在替我找子樵,我相信很快找到。找到後我邀他回來一次。」
「那——又怎樣?」思朗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非常不服。
「你可以試試,」思奕笑。「我擔保你不成功。」
「思奕,」思曼沉下臉。「你今晚怎?回事?瘋了?怎?對思朗說這種話?」
「因為我是哥哥才會如此說,」思奕認真一點。「我不想她將來傷心又丟臉。」
「你把我看得太扁了。」思朗臉上神情古怪。「是,我什?都不如思曼,但——我不能有進步?我做任何事都不會成功?你太看扁我了!」
「我不是這意思!」思奕也慌了。
「你是這意思,一直都是,只是在今夜我才看出來。方思奕,這個賭我和你打定了,我們各人賭一輩子。」
「思朗——」思奕開始後悔,他真的不是想激怒思朗,他同樣愛護兩個妹妹,他這?做只是怕思朗受傷害。
「別再說,誰勸我都沒有用。」思朗按熄了燈。「現在你們都出去,我要睡覺。」
思奕、思曼驚呆住了,事情怎?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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