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中的郝思嘉有段經典自我療傷法,便是睡一覺,再回到她陶樂的家。
猛然間看到喜歡的人以滅世神之姿出現,又從四十幾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掠風的頭一個念頭便是睡場好覺再回家,躺在柔軟韌性十足的青籐上,她睡著了。
再睜開眼睛,她看見的竟是自己的屋子,身上穿的也還是那件鍾愛的藍灰色舊睡袍,難道這幾日的種種全是夢嗎?掠風四處打量,終於覺出一點點怪異來,雖然佈局等和她的家一模一樣,但是明顯比較新也比較整潔,推開門她探出半個頭張望,然後又站在迴廊上向客廳望,電視機響著,飯桌上擺著逐影拿手的雞蛋布丁和卷酥麵包,連炸成卷邊的雙黃蛋也一模一樣,掠風雙手撫額,到底是她現在在發夢還是以往是發夢。
圍著小叮擋圍裙的楊北虹端了一大堆食物從廚房走出來,看見掠風後露齒一笑,「為什麼還不下來吃飯?」
「我在哪裡?」掠風疑惑地詢問,如果這是現實,一切仍讓人驚悚。
「當然是你家了。」楊北虹輕鬆道,掠風一口氣還沒吁完,聽見她又補充道:「不過是在塞亞的家,守少爺命人仿建了這裡,而我則代替逐影小姐。」
掠風轉頭回到屋裡,迅速換上一套運動裝,洗漱完畢就下來吃飯,楊北虹看見她照常吃喝,倒是有些驚訝,不由得笑,「我還以為你會冷冷笑我一句,你不是我妹妹,不要妄想代替逐影。」
掠風吃飽喝足,只是兀自伸著懶腰。雖然真的沒有人能代替逐影,但是各人有各人目標與苦衷,「北虹,你又為什麼甘心替獨孤守服務?」據說,一個好的英國管家年薪超過美國總統,楊北虹的價錢也一定不斐。
「為了母親,」楊北虹坦言,「我母親她一直極力攀附豪門,雖然她已經死了,但肯定希望能躺在家族墓地中吧,我父親有求於守少爺,必定是輕鬆答應,而且父親一旦承認我的身世,總可以讓一眾欺壓我的兄弟姐妹氣爆血管,也算舒了一口怨氣。」
「那麼你知道守他如何騙取了他們的信任嗎?不會人人都想地球滅亡吧?」尤其那些富人,恨不得活過幾億年,最好長生不死才是。
「關於這些你為什麼不問我本人呢?」獨孤守和喬恩都笑微微地立在門口。
掠風屈尊道:「守少爺,請問你施的何種妙計?」
像是春日裡悠閒的鸛鶴類動物,獨孤守邁開長腿走到餐桌邊,再端起楊北虹倒的龍井茶來輕啜慢飲。掠風看得氣浮,過去用力一拍桌子,拍得上面的瓶罐子一陣蹦跳。獨孤守輕皺眉道:「掠風,你的教養變差了。」
變差了?總比你個劊子手好,獨孤守,以為我是那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殺人狂遞刀子女人你就大錯特錯,掠風俯視著獨孤守斥道:「納粹!」
守不可置信地抬高眉毛看她,喬恩則意識到有好戲看的滿臉興奮。
「納粹?任何清除種族的行為全都是違逆自然的。」
獨孤守冷漠地看她,兩個人互相對瞪了足足有五分鐘,眼睛都酸痛了,獨孤守才站起來吼:「那麼時掠風,地球上的其他物種在一天一種滅絕的情況下,又該歸咎於誰?是誰用象牙作筷子,用其他動物的皮作衣服,用角裝飾房子,食髓啖肉不知饜足?要到地球上只剩下人類的時候才反悔嗎?」
呵呵,竟然連名帶姓地叫我了,果然是有點動怒了,掠風連忙轉換方法,改以懷柔政策,「守,這麼偉大的滅絕人性的好計劃,我們不要管好不好,你不要做這個疲備的神,我也不要充當正義使者,不管人類或世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們都自私一下,各退一步好不好?」
如果讓她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大義滅親,她是絕對做不到的,所以最好拋卻這一切,重新來過。簡直不能面對掠風企盼的清澈目光,獨孤守伸手去撫她的臉頰,輕輕地在她柔滑的肌膚上徘徊許久,最後合上她的眼皮,轉身離去。
談何容易啊!掠風,我所背負的血和淚是你難以想像的,我曾看見我的種族最後一人的死亡,我拖著仇恨心變成人類,我不顧神的勸誡,心早已買給了魔鬼,我惟一抱歉的只是,不該把你捲進來,你應該有一個無比疼愛你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牽著你的手的人。
愣愣站在原地,被拋棄拒絕的痛苦蠶食著掠風,不,不,這不是她夢想的一切,時掠風是女超人,所以絕對不會氣餒,擦乾眼角滴下的眼淚,掠風追了出去,跑在充滿自然芬芳的大地上,她高聲地叫著:「守,我告訴別人我的夢想就只有你,你呢?你的夢想就只有仇恨和報復嗎?你把我放在哪裡?你的心底還有放我的位置?」
獨孤守緩緩地轉過身,憂傷地看著掠風,曾有人說愛是雙刃劍,果真是這樣,他們用愛把彼此刺得遍體鱗傷,掠風低下頭,心中的憤懣如洪水一般絕堤而出,「既然這樣,那麼何必執著於我呢?何必對我溫柔呢?你明明只要勾勾手指頭,我就會跑過去幫你,幫你殺死我的親人,滅絕我的情感,你為什麼表現出那麼多溫柔,還假裝愛我呢?嗚嗚……」極力壓制住嗚咽,掠風的眼淚卻一滴滴地滲入泥土中。
獨孤守在心是暗暗歎了一口氣,連這種對自己不信任,對他們感情質疑的話她也衝出口來,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掠風,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寧可讓你傷心難過,人是群居動物,我把你脫離了你的種族,只因為對你強烈的獨佔欲和愛,已經深刻到傷害了。
秀麗的眉輕蹙了一下,終於不忍她哭泣,決定走過去安慰她,手剛舉起來打算撫上掠風的背……
就見喬恩橫衝出來擋在掠風的前面擺出正義的使者的姿勢道:「守,別太過分,你已經傷了掠風的心了,還想打她?」
而掠風也睜著淚眼的小獸似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守想打她?守會打她?只是想著,她的眼淚就更暢通地流下來,除了爸爸媽媽去世,就很少哭泣過,逐影說她的淚腺太不發達,可是現在如瓢潑大雨一樣流下來的是什麼?指責地看著獨孤守高舉的手,掠風傷心的一塌糊塗,抽泣得更加厲害。喬恩也一副英雄救美狀,用身體護住掠風安慰道:「我決不會讓他把你怎麼樣。」
掠風馬上投靠到他這個碼頭,緊抓著他的襯衣下擺,含糊道:「雖然你也沒有人性,但……但是比他……嗚嗚嗚……好多了。」喬恩把這句當作誇獎,更加堅信了捨生取義的思想,是啦!他是希望獨孤守得不到掠風的愛而痛苦,因為他們同是反派,憑什麼他就有那種好狗運。可是掠風不同啦,掠風堅強自信肯諒解人又十分聰明,這樣的好女孩得不到幸福,上天就太沒天良了,所以他決心要保護掠風。
「守,請你不要用暴力!」
喬恩壯起膽子來對視獨孤守已經瞇起來的雙眼,淡藍眼暗裡泛出的光芒讓人汗毛倒豎,呢,他何苦充英雄,也……也許會死在這裡的,喬恩的腿已經開始發軟,如果不是掠風緊拽著他的衣角,他一定立刻逃竄。
「如果我堅持使用暴力呢?獨孤守的音調彷彿地獄裡傳來的豎琴聲,音調優美卻陰森森的,他抬起手來掰掰拳頭,可惡的愛湊熱鬧的蟑螂,不需要你的時候偏偏爬出來,這麼喜歡攪人好事的話,就送你上西天玩耍玩耍。
「那……那……」看著不停抽泣的掠風,喬恩一狠心道:「那就打我好了。」
「如你所願。」獨孤守漂亮的一個左勾拳把他打飛到半空中,然後喬恩重重地摔在地上,連哀呼也來不及就歪頭不動了。
真是舒服多了,獨孤守從心底裡高興實現了長久以來的願望,看見後退著打算溜人的掠風,他冷冷地命令道:「站住。」
一臉悲慘地轉過身來,掠風有些怯怯地,「呃,你不是真的要對我動手吧?」
「明知道我不會打你,還把眼睛哭成核桃?」獨孤守不悅地說,難道以為他不會心痛麼?向掠風抬起左手,輕輕地勾動手指,「是你說的我只要勾動手指你就會過來的吧?」
猶豫了一下,掠風還是走了過去,鼻腔裡發出輕微的啜泣聲,還真把她當成小狗之類的了麼?也怪自己笨,幹嗎說那麼傻氣的話嘛,真是白癡到極點了。
獨孤守上前抓住不情不願蹭過來的掠風,抬起她的下頜,皺著眉審視了一番,然後掏出手帕擦乾她的淚痕,「真是醜到極點了。」
那裡丑?人家不都說美人含淚我見猶憐嗎?掠風正想和他好好爭辯爭辯,卻被獨孤守用手絹覆住鼻子,單字一個命令:「擤。」掠風只好努力先把自己弄乾淨,哭過之後感覺舒服多了,被獨孤守單臂環在胸口,卻仍嗚嗚咽咽地撒著嬌,棲息在他的胸口不肯離去。
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讓她哭得不至於噎到了,獨孤守在心裡嗚呼哀哉,暗歎自己是永遠也鬥不過她的,雖然心裡面有許多安慰和告白的話想說,可是卻只能拍著掠風纖細的背說:「不哭了,不哭了哦。乖乖。」腕上帶著的手錶突然閃現出一層藍光,這是通知他中心控制室有情況的信號。掠風也注意到地側頭盯著他的手錶看,「這是什麼?」
「是可以通訊和有雷達追蹤作用的手錶。」獨孤守為了逗她開心,將表面轉了一下,頓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屏幕,接收到的正是一部經典的動畫片。
掠風著迷地看著老鼠與貓的搞笑大爭鬥,頓時把什麼人類尊嚴種族的等等拋到腦後,緊抓住腕表小心翼翼又十分討好地道:「可不可以把這個送給我?」
「好啊!」獨孤守乾脆地說。
「可是白收人家禮物你也會不好意思的吧?」
我不會啊,一點都不會,可是如果這麼說的話,一定得不到這塊非常有意思的表了,掠風馬上搖頭擺尾道:「我會乖乖的。」如果她會些貓狗特技的話,也會馬上做表演給他看的。
「這樣啊。」獨孤守一臉考慮的,「你知不知道這個表還可以當手機、還可以打遊戲。」當然這只表的主要價值在純白金的表殼和鑲著十九顆純度非常高的鑽石,不過能吸引掠風的只是好玩而已吧。「而且可以接受到世界五百多個電視台的節目。」
好厲害,掠風簡直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那塊表,那麼世界各地的動畫片不就都可以收到了,看著獨孤守算計的目光,掠風嚥了一口口水道:「你要我做什麼?」
叫她做那些科學怪人才做的配製毒藥的事,她可是做不出也不會做,攬住掠風向後退的身體,防止她再向後退去,被樹籐絆倒,守歎了口氣道:「我只要你不再哭泣……」
他摘下腕表將它扣到掠風的手上,太長的表鏈戴在掠風纖細的手腕上晃呀晃的,有點像小孩偷帶著媽媽的項鏈。守沒辦法把它固定住,詢問道:「不然我給你換一個一模一樣的女式的好不好?」
才不要,這是守用過的東西啊!掠風寶貝似的護住表,嚷嚷道:「你不可以反悔啊,送出去的禮物不可以收回的。」
拍拍掠風的頭,獨孤守露出溫和的笑,只要她喜歡,天上的星星他也肯為她摘下來啊!「先回家去吧,我還有事,晚上會去找你。」
將一個碎吻印在掠風的頭上,守順道又捏了一下她的臉頰,真不知該怎麼說她好,一會兒心如發,一會兒又是粗心大意,一時嫵媚動人,一時又嬌憨可愛,不過無論她是哪一種樣子都是他最寶貝,她都是他心中最在乎,他最捨不開的是——時掠風。
※ ※ ※
死了嗎?掠風蹲在喬恩身邊用一根小木棒捅捅他,不會真的掛了吧,唉,真是可憐啊,太不幸了。掠風又用木棒捅捅他的臉,看來是真沒救了,即使是昏倒在這裡也難免不被森林裡的動物吃掉,她這麼嬌弱,是不可能背得動他的,唉,走了,走了。
「小姐,不要落井下石好不好?」喬恩終於不能夠再裝死,她再戳兩下,活的也被她弄死了。
「咦,還活著。」掠風歡呼,「太好了,太好了。」
原來掠風是這麼關心他的,喬恩險些被感動得流下眼淚。
「你沒事吧。」掠風關心地問。
真是溫柔的好女孩。
喬恩用力地點著頭,「沒事,沒事。」為了你的話,多挨幾下也沒關係。
「沒事的話還躺在這裡幹什麼?快起來,我有話問你。」小樹枝叭叭地打在喬恩身上。
「我好心幫你撣灰,高興嗎?」
「高興。」快把他的肉也撣掉了,高興個頭,明明長著一副天使面龐,性格卻這麼惡劣,下次絕對不要再幫她了,話說回來,這次也怪自己多管閒事,那兩個人明明就在耍花槍嘛,他還真以為他們會為了人類的未來大打出手反目成仇呢,太失望了。
「你,你有什麼問題快點問吧!」問完了,我就可以爬回屋裡休養個十天半個月,以後都和你與獨孤守保持八百米的距離。
「塞亞打算以什麼形式消滅人類?」也許可以搞破壞挽回哦。
「當然是和神話裡一樣的海嘯,但是我負責的內容不在於此,那個機器我也沒見過。」喬恩據實以答,但是搖控器應該是在守那裡的。
「你應該使美人計誘惑守吧。」
還要你說,必要的時候當然會用啊。
掠風瞪了他一眼,「你很囉嗦啊,可是那些富人為什麼對守伏首貼耳。」
「那是商業機密啊。」雖然那也不是他負責的,不過他和掌控商貿方面的亞蘭西斯關係還不錯,可不可以借此向掠風也要挾啊!
「告訴我嘛!」掠風嬌媚地請求著,手卻利落地卡上了喬恩的喉嚨,「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呃……」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自己真是呆到極點,「是克隆,無論塞亞有多大,始終容不下幾百萬個物種,大部分的東西都是珍藏了基因,所以最先發展起來的也是最精尖的技術就是克隆,同時塞亞的醫學也是超越時代的,我們可以成功把大腦移植到年輕健康克隆體內,也就是獲得一個重生,活在年輕的時代,有經驗有錢,這是多麼美的一個夢啊!」
放開手,掠風心中默然,好一個驚世詐騙案,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足以入選最震驚世界的大事件。「那麼政界也應該有你們的人,為什麼還被通緝?」
這女人,這麼暴力,喬恩揉著脖子乾咳了幾聲,回應道:「是守,他厭倦了那些趾高氣揚的人,明明貪慾像無底洞一樣,還裝出慈善的表象,你也知道守他有潔癖,所以他連手套也不願意再讓那些人握,所工作一完成,就直接告訴他們不會有一個年輕的他們危害人間,所以……」
所以惱羞成怒,守成了社會公敵。掠風輕笑,微風揚起她長長的銀髮,在無邊的綠色背景中,顯得那樣單薄孤獨,她回頭向看呆了的喬恩道:「那塞亞的物資那裡來,不會全部自給自足吧?」
「差不多,不過你想要什麼特殊的東西,我也可以給你買。」
「謝謝!我要這個……還有這個,我會叫北虹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