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三月,正是春光明媚之時。
一行商旅穿過了蜀道,正坐在山道上的小茶亭喝茶;只見小販勤快地招呼客人,不時地送上茶水,再滿臉笑意地恭送客人離開。此時,又見一男一女走入茶亭,連忙趕上招呼。
「客倌,趕路辛苦了,請坐下喝杯茶吧!」一面說著,一面打量眼前的客人。
男的滿頭亂髮,前邊的劉海將整張臉都遮了起來,嘴邊的鬍子也不知多久沒剃了,竟長及胸前;若是好好整理,倒是一把美髯,可是男人卻好似懶得處理一般,任它生長、糾結,看上去只有亂字可言;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補再補,到處都可見到補釘的痕跡。一眼看去,儘管他是滿頭黑髮,卻讓人猜測起碼有五十歲了。
一旁的少女則是乖巧地隨行,年約十四、十五歲的她,不施脂粉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清秀單純。白淨的肌膚,雖不華美,但乾淨的一身衣裳,再襯上窈窕的身段,吸引了茶亭裡其他客人的眼光。
「爹,你要點些什麼?」少女轉頭問著父親。
「蓮兒,你隨便點個茶,再加幾個饅頭或包子就好了。」出乎意料的,男人的聲音意外的好聽,嗓音微帶些沙啞,卻顯得更有魅力。
「好。小二,麻煩來壺茶水,再給我們四個饅頭、四個包子,再來二碟小菜。」
「馬上來!」夥計聽完馬上跑進亭裡準備。
「爹,這次去看阿黑,您打算待多久才回去呀?」兩人是要去探望老人的徒弟。
「大概半年吧。」
「半年?那可不可以再順便去別的地方逛逛呀?聽說蘇杭一帶景色如畫,我很想去看看!」
「……路上或許會經過吧。」老者存心敷衍。
「姑娘,你點的茶水及吃食!」小二端著托盤,將茶水、杯子及幾碟食物放在桌上。
「謝謝你,小二哥。」
「不謝不謝!」被一個漂亮的女子道謝,小二的臉紅了起來。正在說話的當時,又有五名男子走了進來,一身玄色衣裳,頭戴斗笠,其中幾個還帶著兵器,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夥計不敢怠慢,連忙再繞到這些人坐下的位子招呼:「客倌,要些什麼?」
「兩壺茶,三壺酒,再來些小菜,越多越好。」
「爹,你看那些人是什麼人呀?一身黑衣,看起來有點嚇人。」常憶蓮在見到這群人後,輕聲問著。
「唉!你不要太好奇。需知江湖險,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乖乖吃你的飯。」老人將一盤包子推到她眼前,示意她吃。雖是這麼告誡女兒,不過耳朵還是沒有閒著,不住地聽著那五人的對話。
「大哥,這次伯父為什麼要我們去江南的冷劍山莊?」五人中最年輕的一個少年問起了之中年紀最長的兄長。
「還不是為了小堂妹。」
「這關小堂妹什麼事?」其中一個瘦高、面帶病色的男子冷冷問起。
「小堂妹已屆婚齡,她上次私自出門到臨安遊歷時,遇見了冷劍山莊的少莊主司徒焰日,對人家一見傾心,回來後就不住地向伯父遊說,希望能夠與他共結鴛鹽。所以這次伯父托我帶了親筆信函,拜見人家。」搖搖頭,對這個任性的小堂妹感到無可奈何,偏偏伯父伯母就這麼一個女兒,疼寵到了骨子裡。可是……女方這樣主動,也實在太大膽些吧?
「這冷劍山莊是什麼來頭?居然讓伯父這麼大費周章。」最年輕的老五不明其理,再次問道。
「嘿嘿,這就要問你三哥我啦!」另一名下巴蓄著一撮小鬍子的男人裝模作樣地拈著鬍子笑道。
「話說現今武林中最為人知的,是一堡三莊一教。一堡指的是北方的擎天堡,這擎天堡主黑莫是一等一的狠角色,自崛起以來,就陸續滅了許多門派,且理由不明,令人忌憚,且現今武林中沒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至於三莊,除了從前就享有盛名的御鐵山莊、玄寒莊之外,就是我們要去拜訪的冷劍山莊。
「目前三莊中,以玄寒莊的地位最高,素有天下第一莊之稱,歷代莊主向來公義,也出過不少仕宦子弟,為官公正,最是受人推崇。御鐵山莊則是因為其打造兵器的技術而歷久不衰。冷劍山莊則是以其劍技崛起,之後又轉做生意,再加上跟皇室有點交情,可以說得上是有錢又有勢,沒多少人敢去得罪它。
「一教,指的是赤焰教。此教行事亦正亦邪,因此江湖上又有人稱其為「魔教」。雖然說是這麼說,不過因為此教中人武功向來高強,再加上他們的行事作風低調,所以還不至於引起江湖人士群起討伐。」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他停下來喝了口茶,潤潤喉。
「三哥,你再繼續說呀!」老五心急地催促。
「好好好!我說。」老三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思緒,又開始說了起來。
「這其它的什麼堡、什麼派的就先不說了,先說這冷劍山莊。這冷劍山莊的莊主司徒昊之前只是個無名劍客,但他以滅天劍法七十六式打敗了許多用劍高手,之後又娶了御鐵山莊的大小姐楊靈霜,然後創建了冷劍山莊,聲名便一日勝過一日,如今在江湖上可也是一號人物。他們夫妻之間育有四子,長子司徒焰日,長女司徒邀月,次女司徒憐星,以及么子司徒倚辰。司徒焰日承襲乃父之風,外傳他相貌英俊,霸氣如山,且武功已青出於藍,才識又高,是許多女人傾心的對象。司徒邀月則是才貌雙全,琴棋詩歌書畫樣樣皆通,是江南第一美女。司徒憐星則是出了名的「小魔星」,惡整人的功夫可說是聞名江南。至於司徒倚辰,外界還沒人見過他,不過聽說他出生時天有異象,紅光罩屋,許多人都傳他是天人轉世。目前司徒昊夫妻雲遊在外,山莊的大小事務全由司徒焰日及司徒邀月兄妹發落;咱們小堂妹看上的,就是這位少莊主了。」連番說了這麼多話,浪費了不少口水,老三連忙再喝茶補充。
這些江湖傳聞讓那老五聽得興奮,坐在不遠處的常憶蓮也聽得清清楚楚。
「爹,他們說的故事挺有趣的,怎麼你從來不跟我說那些?」
「你這不是聽到了嗎?」老人的鬍子動了動,似是在笑。
「那,您再跟我說些嘛!」清澄的雙眼懇求著。
拗不過她的要求,老人以筷微指著五人中的老大,說道:「喏,那個方臉粗眉的大個兒是唐門五傑中的唐亦伯;那個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白臉丹鳳眼,看來陰沉沉的是老二唐亦仲;留著小鬍子說話的是唐亦叔;那個看起來病懨懨的是唐亦季;至於那個最年輕的,應該就是老五唐亦承。
「這五個人被稱為唐門五傑,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用毒功夫好,一方面也是因為各有其長。老大除了毒,一身硬功夫也頗了得。老二雖然陰沉,但心思縝密,行事周到,許多唐門內的大小事宜還要先問過他。老三……看他那張嘴,就知道他是個包打聽。老四面帶病容,那是因為他自小帶病,也因為如此,他在醫、毒兩方面皆有所得。老五年輕氣盛,不過聽說他的使暗器的功夫得自他母親真傳,向無虛發,也是挺不錯的。」
「那,唐門是怎樣的門派?」憶蓮好奇地再追問。
「唐門向來固守在四川一帶,門人不多,最為人忌憚的是他們的毒藥及用毒功夫和暗器。不過近來聲名也有些衰落了,若能順利與冷劍山莊搭上親事,可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唐門欲與冷劍山莊聯姻,有一部份也是為了重振家聲吧?老者心中不無感歎。
「真想向他們請教一番。」憶蓮興致勃勃。
「丫頭,你想請教什麼?」
「毒藥呀!爹,女兒習醫,在解毒方面不是很熟悉,若是能向他們問些毒藥的知識,一定會大有幫助。」
「免了吧。要知道各門各派對他們的武功絕技都當作寶貝一般地保護著,你去向他們討教,反會被視為不安好心。」敲了她一個爆栗,回手將桌上未吃完的饅頭包子包起。
「蓮兒,再向小二買幾個饅頭帶著,我們要趕路了。」
「好。」
父女倆說話的同時,唐門五傑中的老二唐亦仲也對這對父女起了疑心;適才唐亦叔在一旁高談闊論時,他就暗地裡不著痕跡地觀察兩人。
女兒走路腳步虛浮,顯然不會武功,然而父親卻是腳步沉穩,不顯老態。適才聽父女的一番言論,老者一出口,便將五人來歷道出,若是知道自己並不稀奇,畢竟兄弟五人中,前四人都已在江湖中闖出了名號,但是五弟雖被稱為唐門五傑之一,但那是門內人的稱號,且他本人其實極少出門,在外頭的名聲並不響亮,能夠一語道出他的身份來歷,以及擅長的功夫……看來這老者不簡單。
想到這裡,對兩人更是留上了心。眼看老者起身要離開,當下在手中暗扣醉魂香,準備試試他的能耐。醉魂香對人的影響不大,只會使人有暈眩、頭疼的功效,份量下得重,便會讓人昏迷,醒來後頭痛欲裂,好似醉酒。
唐亦仲看準老者站立的位置,將醉魂香彈了出去。就在此時,憶蓮剛好拿著乾糧出來,走向爹親,卻「哎呀」一聲,腳下一軟,整個人往地面撲去。老者一看,急忙衝上扶起女兒,使她免去一場「毀容」之禍。這一離開,唐亦仲原本彈出的醉魂香也就落了個空。
「蓮兒,可有受傷?」老者關心地問。
「沒事,蓮兒走路太不小心了。」憶蓮尷尬地笑。
「你呀,平常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現在連走個路都會跌倒,把你這迷糊的性子改掉,爹才能安心。」
「爹啊,別說了,快走吧!」憶蓮不好意思地拉起父親的手,連推帶拉的離開。
「嘿!知道不好意思了?」
「是是是!可以走快點嗎?」
兩人的聲音漸遠。唐亦仲心下仍是無法釋懷……適才,只是湊巧,抑或是被看出來了?
「老二,怎麼啦?」唐亦伯見二弟心不在焉,出聲呼喚。
「呃,沒事,只是在想一些雜事。」看著其他兄弟大快朵頤,他隨口應著。
那……應該是巧合吧,應該是……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做事衝動,居然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使出醉魂香!嘿,幸好老頭子耳聰目明,又懂得臨機應變,否則不是讓你試出來了?
離開茶亭的老人心中暗笑著。
適才唐亦仲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裡,於是暗踢了一顆石子打在女兒膝蓋,再連忙奔出,躲開了醉魂香。一連串的動作讓人看來好似巧合,實是精心安排,饒是唐亦仲精明如斯,卻也抓不出任何破綻。
常憶蓮看著父親好似在暗笑,心生好奇。「爹,你在笑什麼?」
「啊?我有笑嗎?」
「有。」
「你看錯了。」女兒單純,做父親的最是清楚,當下擺出正經模樣,推得一乾二淨。開玩笑!要是讓蓮兒知道是他讓她跌跤,她不念他一頓才怪。
「喔……啊!對了,剛才我有聞到醉魂香的味道,爹,你有聞到嗎?」想起離開茶亭時一股極微的香味飄入鼻間,雖然香氣極淡,但她仍辨出是醉魂香。
「蓮兒,你可能是受了風寒了,所以眼睛昏花,鼻子也不靈了,剛剛哪有什麼味道,聞錯了吧?」老人臉色不改。
憶蓮替自己診了診脈。「沒有呀!爹,我沒受風寒。」憶蓮滿臉正經地回答。
「沒有?那就可能是你產生錯覺了吧。對了,你不是想去杭州嗎?我們先去杭州,再去找阿黑好了,好不好?」老者連忙帶開話題。
話題一轉,憶蓮馬上就忘了之前提過的醉魂香。「好!爹,你要帶我去看西湖喔!」
「沒問題。」
一老一少就這樣邊走邊聊,往杭州出發。
時值南宋中期,理宗當政。過去皇族宗室南遷,以避戰禍,杭州因其地利,交通商業發達,其首城臨安府便成為南宋都城,繁華冠絕一時,陶瓷、紡織、印刷、造紙,應有盡有。儘管北有金人,南有大理,西有西夏、吐蕃等部,但這並不影響發展,臨安依舊繁華,只要戰事不要牽連到首都,什麼都好。
憶蓮與父親趕了幾個月的路,終於踏進了臨安府。一進臨安,就被周圍熱鬧的氣氛吸引了目光,只見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姑娘們穿著鮮麗的衣裳,挑選著胭脂水粉;也有儒生捧著書冊擦身而過;酒樓裡更是高朋滿座,小二忙碌地穿梭其間。
自小便與父親居住在成都一帶,近年來雖然四處奔走,卻從未到過大城市,常是在鄉間或山林間走動,或是採藥,或是醫病,雖然到過大理,也去過西夏,卻從未拜訪過其都城,踏入臨安府,給憶蓮帶來極大的感受。從未想過一個城市竟能繁華至此,讓她目瞪口呆。
「蓮兒,蓮兒!」老人喚了幾聲,見她仍四處打量,無法回神,於是一個爆栗敲在她額頭上。憶蓮吃痛,趕忙回頭望著爹親。
「回神了嗎?」
此刻兩人正坐在客棧一角,等著小二張羅吃食茶水。
「爹,這裡好熱鬧呀!」
老人輕哼一聲。「大驚小怪。臨安是首都,繁華是應該的,倘若你來看到的是一個破敗的首都,那麼這個國家大概也沒救了。」
「我覺得這裡生氣蓬勃,跟我們住在山上時的清靜完全兩樣,很是新奇。」憶蓮在心中思量著二者的不同。
住在山上的時候,伴著她的是山嵐鳥語,一片清靜適意;在臨安,卻是人聲鼎沸,每個人的腳步好似都快了一倍不止。
「唉!這種繁華又能持續多久?你看這裡如此熱鬧,焉知他朝這裡不會成為荒土一片……」長髮掩住了老人的大半臉孔,但依稀可以見到老人望著眼前景物,彷彿見到的是空無一物的空地。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要把握這短暫光陰,多看、多聽、多學,死時無憾,便是樂事一件了。對我來說,山上是一個美景,這裡又是一個美景,就算將來這些地方都不在了,我還是會記得此時感受到的震撼。」憶蓮笑著。
老者一笑,不回話,只是在心中暗想著:女兒能有這般想法,將來的人生會走得開心許多,絕不會像那些無法放下仇恨、封閉自己的人,對眼前美景毫無所感……唉!阿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已有四年未見到他了,只是從一些書信及小道消息得知近況,不知他的心結是否已經解開了……想起這個弟子,心情又沉重起來。
憶蓮見父親不語,似是想著事情,不敢打擾,便為爹親及自己倒了茶水,然後一雙美目便骨碌骨碌地轉著,好奇地往左右鄰座看去。忽然,一個裝扮華麗、滿身流氣的富家少爺走了過來,滿臉笑意地打量著憶蓮,問道:「敢問小娘子可是初入京城?」
憶蓮看了那人的笑臉,一陣雞皮疙瘩立時豎了起來。不過她還是很禮貌地回答:「我是頭一次跟我爹來的。」
「哎呀!難怪我從未見過小娘子你。來到京城,可曾逛過附近的名勝古跡?」說著,右手還故意搭上憶蓮放在桌上的小手。
憶蓮很快地抽回手,沒讓那富少碰到。
「還沒。」這個人真是古怪,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的!
「若小娘子不介意,在下願意帶小娘子去見識見識這臨安城的熱鬧之處。」
「不用了,我還得陪我爹呢。」憶蓮從未被男子這般搭訕,再加上心思單純,一時間想不透這男子意欲何為,但心裡頭就是一陣古怪,覺得與此人再多說下去有害無益。
老者在一旁看著兩人對話,知道這名男子不安好心。
「多謝公子好意,不過我女兒還有小老兒我尚有事在身,不好打擾,就此告辭。」說著,顧不得已點的菜,拉起女兒,背起布包便要離開。
「且慢。小娘子與老丈初到此地,想必尚未尋好落腳之處,在下願提供住宿之地,還望二位賞光。」坐在兩旁的食客早已識相地躲開,遠點的客人,則在不斷私語。
「這個王公子,肯定又看上了這位姑娘,想把人家搶回去了。」
「哼!人家家裡有錢,每次搶了閨女,都是給錢了事。聽說一年前有個姑娘不堪受辱,投水自盡,家屬告到衙門去,還不是被王家的人用錢買通了,最後無罪開釋。」
「唉,只是可憐了這女孩,長得這麼標緻,卻被這個王八蛋看上了。」眾人你來我往的竊語著,竟是無人敢出面制止。看著守在一旁的王家護衛,沒有一個人敢仗義執言,深怕逞一時口舌之能,會落得傷重不治;要不,或被王家買通衙門,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那可就真是無法翻身了。
老者耳力極佳,話語雖遠,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當下便看著這個人們口中的「王八蛋」打算如何強逼民女。
「姑娘,小生名叫王得財,在此地也還算有點聲名,我家中尚有空房,若小娘子不介意,可到府上一住。」
「不用了,我跟我爹會自己找家客棧住下,不勞公子您費心。」
「哎,尋常客棧哪比得上我們王家的客房,只要小娘子你在我家客房住過一晚,保證是樂不思蜀,不會再想去住那種寒酸的地方。」王得財越說越得意,竟伸出手往憶蓮臉上摸去。
憶蓮皺起柳眉,往父親身旁一靠,面露不悅。「爹呀,為什麼他老是動手動腳的?」憶蓮問著爹親,可那音量又恰好讓一旁的人全聽得一清二楚。
老者知道女兒實是無意,不過她這一問,倒是讓那「王八蛋」頓時臉上無光。一時興起,便也大聲回答道:「蓮兒呀,還記得以前爹跟你說過這世上有種人叫作無恥之徒嗎?」
「記得呀!爹您叫我要避開那種人,可是我從沒碰過,也不知道那種人是什麼樣子。」
「哪種人可不是說見就見,要碰上還得靠運氣。如今你運氣不錯,眼前就有一個。哪,看好,你面前這個姓王字八的公子便是了。」老者將下巴往那王得財抬了一抬,口出諷刺。
「王八?爹,你怎麼知道他的字是八?他剛才只報了他的名而已。」
老者一聽,身子差點摔倒。天啊!他怎麼會養出這麼一個連諷刺都聽不懂的女兒呢?
「蓮兒呀,這種事你就別太斤斤計較了,反正以後遇到這類人時,一律姓王字八便是了。」
「喔,這些人都是同名同姓的呀,那臉也都是一樣的嗎?」憶蓮傻傻地問道。
話題扯遠了吧?一旁觀看的客人及憶蓮的父親全不自禁地歎氣。
搞了半天,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嘛!不過……效果還是挺不錯的。
看一眼立在一旁的王得財,他的臉色可精采了。忽白忽紅忽青,不知情的人見到,可能會以為這位王少爺去學了變臉的絕技回來呢。
「先不談這些。蓮兒,你覺得這個王少爺面貌如何?」老者開口問道。
蓮兒一雙美目上下打量了王得財一番。「鼻子塌扁,眉毛稀疏,目光如豆,再配上一張方形臉……爹,我不會看。」
「丫頭,你看得很好了!」你已經把他看得無地自容,快要惱羞成怒了。
「咦?爹,你不是要我看他的面相嗎?」憶蓮奇道。
「啊?」敢情這丫頭又會錯意了?「啊……對對對!我是要你看他的面相沒錯。蓮兒,記住,以後見到這種面相,必是敗家子一個,家中縱有千萬家產,也會讓他在一夕之間敗光,知道嗎?」老者煞有其事地胡亂說道。
「蓮兒知道了。」憶蓮誠惶誠恐地受教。
「另外,這種人通常沒有容人的風度,無法接受他人的批評,而且命中帶衰,若是碰上了,離得愈遠愈好。」
「是。」
父女兩人在一旁一搭一唱,王得財這邊已是惱怒至極,原本裝出的君子風度蕩然無存,一聲喝令,後頭的護衛便走上前來。
「把這個臭丫頭帶回去!另外,讓這個髒老頭嘗點苦頭,教他們知道我王某人的厲害!」
聽到主子的命令,護衛們便要動手抓人,兩旁的客人怕遭到池魚之殃,連忙離開,飯館的小二也躲到一邊,掌櫃的則是哭喪著臉抓著算盤,開始算著可能的損失。
一名家丁上前,拉住憶蓮的手腕,將她扯到一邊。憶蓮也不掙扎,乖乖地隨著那名家丁走到王得財身邊。她不掙扎的舉動倒使得那些抓過無數姑娘的跟班感到吃驚;而王得財則是心中暗喜,以為自己風流瀟灑,使得憶蓮芳心暗許,所以默許這樣的行為。
憶蓮看了看左方的王得財,打了個呵欠,心裡想著的卻是晚上要到哪裡落腳。再看看爹親,雖然被四、五個壯漢圍著,但她可一點都不擔心。
「爹,打快一點,然後去找家客棧住。」憶蓮扁了扁嘴,無聊地說著。
「好,乖丫頭。對了,你還記得以前我和阿黑告訴你,遇到登徒子時,要怎麼辦嗎?」
「記得。」
「記得就照做。」
父女倆不過才說了四句話,也不知老人是怎麼行動的,不過一晃眼工夫,一陣哀嚎聲接連響起,適才還圍住老人的那群惡僕已全倒在地上,個個不是被折了手就是斷了腿;剩下的奴才,見情況不妙,連忙逃出酒館,也顧不得主子的安危了,畢竟,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王得財見情況不妙,也打算逃跑,臨走時還色慾薰心地拉著憶蓮,打算帶她一起走。然而他卻沒料到,在憶蓮聽到父親說:「記得就照做」時,便迅捷地從腰間掏出數枚亮晃晃的銀針,玉手一翻,銀針便朝那王得財招呼過去。
王得財頓時如待宰豬只,哀嚎不斷,蹲下身子,在地上打滾,雙手還護著胯部,顯是痛極!
老者看了奇怪,便問道:「蓮兒,我當初只是叫你遇到登徒子時運起內力灌入銀針,再以銀針刺向其穴,讓他嘗嘗苦頭便好,怎麼,這個王公子好像……」嘗的苦頭不太一樣?應該只是手腳無法動彈而已呀!
「喔!這是阿黑教我的,他說遇到這種人時,光用銀針刺穴還不夠,最重要的是要刺他的下襠,這樣他以後就不會再害人了。」憶蓮天真說道。
老者一驚,眼光跟著瞄到王得財的胯下,不禁面帶哀憐——不過因為長髮遮臉,所以外人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你下手比爹還狠呀!爹打的那些人,他們的傷勢只要療養十多天便可,這位王公子……這輩子都無法「抬頭」了。」
「咦?真的?」無法抬頭?可是我看他的頭還在呀,億蓮暗想。
看女兒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樣,就知道她又搞不清楚「無法抬頭」是啥意思。老者輕歎,跟著大手一揮,將王得財身上的銀針全數收回,然而王得財仍是痛苦難當。
「喂!王公子,今天給你一個教訓,少做些缺德事。從今以後,你……也別想要傳宗接代了。若是尚無子嗣,但想要孩子的話,去領養一個吧。」
聞言,王得財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忍著疼痛,摸了摸胯襠,居然毫無反應,跟著臉色一白,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爹,他昏過去了。」
「我知道。」
「他為什麼會昏過去?」
「因為他發現他這輩子都「不舉」了。」老者沒好氣地答道。
「怎麼會?」我只是用銀針刺了他一下而已呀。憶蓮眨了眨眼,看著爹爹,十分困惑。
「若只是普通的扎針,那就只是「暫時不舉」而已。可是你的針上帶著內力,又是純陰之力,在你扎進的同時,內力便留存在他體內。倘若你的內力弱也就罷了,偏生你爹我把你訓練得太好,你雖然不懂武功,內力倒是一等一的強,除非另有高手化解他體內的內力,否則我看那個敗家子起碼三、四十年都沒法「辦事」了。」老者好心地回答女兒的疑問。
「喔……明白了。」憶蓮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以後別再用這招了。」說完,頭一轉。「掌櫃的,算帳!」
「是,總共十三兩銀。」掌櫃的拿著算盤蹬蹬蹬地跑上樓來,小心翼翼地說著。
「十三兩?我們才叫了兩盤菜。」坑人也不是這樣坑法!
「呃……這是包含桌椅碗盤的錢。」掌櫃看了看滿地的狼藉,苦笑。
老者看了看周圍,隨即說道:「蓮兒,你去搜搜那個王八身上有沒有錢包。」掌櫃聞言,一雙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
憶蓮乖乖地在昏迷的王得財身上,這邊探探,那邊摸摸,找出了一個鼓鼓的錢包,交給父親。
「喏!十五兩,不用找了。」老者從錢包裡掏出十五兩交給掌櫃,然後在掌櫃的注視下將剩餘的錢塞進衣袋裡。
「蓮兒,我們走了,托這位王公子的福,我們今晚可以住得好一點了。」
「是。」
父女倆開開心心地走出飯館,而聚在飯館外頭的人,見兩人離開,連忙好奇地擁入;只見掌櫃呆呆地站在樓上,手裡捧著銀子,而素來威風不可一世的王大少卻縮得好似一團球,昏躺在地上,當場便交頭接耳討論起來,最後在掌櫃的轉述之下,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結果,直到王家的人將受傷的家丁及王得財抬回府後,叫好之聲仍持續不絕。
自此之後,這家飯館的掌櫃便將整個經過告訴一位說書人,請那位說書人長駐於此,敘述這段「父女笑懲王惡少」的經過,竟也招來許多客源,蔚為奇談。
「爹,你看,那艘畫舫好漂亮喔!不知道是誰家的?」憶蓮坐在扁舟上,興奮地指著湖中一艘裝飾華美的畫舫。雕琢精工,絲縵翻飛,隨風飄散出一股醉人的粉香,更帶著女人的鶯鶯笑語,令人不禁猜想上頭的風光是如何綺麗。
父女倆這天租了一艘小船,漫遊西湖景色,一出來沒多久便看到了這艘畫舫。
老者仍舊是蓬髮遮面,隨意地半躺在船上,手上還拿著一壺酒、一隻酒杯,自飲自酌。在後頭撐篙的船家,倒是好心回答了憶蓮的問題。
「姑娘,那是牡丹閣的花魁——沈青艷的船。」
「牡丹閣?花魁?那是什麼?」一連拋出三個問題,惹得船家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叫他在這個清秀可人的小姑娘面前提這個?就算要提,也不知該從何提起……正當船家尷尬的時候,老者忽然出聲:
「牡丹閣便是勾欄院,也就是妓院。花魁呢,便是那家妓院中最受人歡迎、最美的妓女。不過,我記得以往每年每家妓院都會合作選出一個花中之王,可謂是花魁中的花魁……船家,那沈青艷便是今年的花王了嗎?」
「老丈您說對了。早在一個月前,花中之王便已選出,這沈青艷已連奪三年花王的頭銜,是臨安城內最知名的花魁。這艘畫舫,便是今年的禮物,聽說是六王爺所贈。這六王爺是當今皇上的弟弟,素有蝴蝶公子之稱,聽說與這沈青艷甚是要好,今天他便是與青艷姑娘一同搭乘畫舫遊湖。」船家親切地回答。
憶蓮看了看那艘華美的船,除了外頭有人護衛之外,裡頭的情景全被放下的竹簾與帳幔遮掩,見不到裡頭有哪些人。
「船家,你怎麼知道六王爺在裡頭呢?」憶蓮歪著頭,不解地問。
「呵呵,姑娘來的時候沒見到路上有許多官兵嗎?那是六王爺的護衛;再看看那畫舫上前頭的士兵,穿的是不是紅色繡虎的衣服?」憶蓮連忙細看,果然如船家所言,畫舫上的護衛穿的是一身絳紅,胸前則繡著栩栩如生的一隻白額吊晴的大虎。
「那是六王爺府上貼身護衛的服裝,臨安府一帶的人都知道。」
說著說著,兩艘船的距離更加近了,可以清楚地聽見畫舫上傳來的絲竹之音。一陣強風吹來,將帳幔掀起,憶蓮睜大了眼,想要看清裡頭的人的樣子。
「司徒,你看,外頭有個可愛的小姑娘呢!」
出聲的正是有名的蝴蝶公子——六王爺趙珞。他左手摟著沈青艷,右手拿著銀酒杯,坐在畫舫裡指著外頭的憶蓮。一雙細長的勾魂眼、略帶不羈的笑臉——扣除他背後的權勢,單就他本身的條件而言,確實有魅惑女人的本錢。
而他口中的司徒,便是冷劍山莊的司徒焰日。冷劍山莊與六王爺有交情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只是令人驚訝的是,這兩人一個是正經到了極點,一個是采遍京中名花,個性可說是相差極遠,竟能成為好友!不少人都為這件事感到不解。
司徒焰日聽到六王爺的話,下意識地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隨即看到一個身穿綠衣的姑娘,伸長了脖子,不住地往這個方向看來。因為太過熱中,使得她所搭乘的小舟往一側偏去,幾乎快翻了,惹得船家一副緊張模樣。坐在少女後頭的老者毫不客氣地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她馬上回過頭去,看那樣子,應該是在抱怨吧?
「很活潑的女孩子。跟憐星很像。」司徒焰日微笑著。
「憐星?你在開玩笑吧?!」一提起這個名字,趙珞的眼睛頓時張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那個小魔星?拿這位姑娘跟她比,那真是侮辱了那位姑娘。憐星那不叫活潑,叫恐怖!」提起司徒憐星,趙珞的語氣開始不客氣起來。
「上次我去牡丹閣找青艷,居然遇到她女扮男裝,在那邊跟姑娘們喝酒!連青艷也被她霸住,害我那天只能坐在一邊乾瞪眼,之後還替她付了酒錢,另外打賞一百兩銀子。這還算小事!再上一次,她居然把我辛苦找來要送給太后當生辰禮物的白玉屏風給打碎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找到那麼好的白玉,花了多久的時間才請工匠刻好的嗎?還有……」趙珞一想起這個江南小魔星,就恨得牙癢癢的,開始將一件件舊事翻出來。
沈青艷及司徒焰日一看到他口水直噴,不住地說著司徒憐星的豐功偉業,就知道一時半刻間是別想跟他說上半句話了。
只見青艷聰明地從趙珞懷中退了出來,想笑又不敢笑地望著這位被司徒憐星整慘的六王爺,一邊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司徒公子,請用。」
「謝謝。」司徒焰日接過茶後,看著好友依然口-橫飛地數落自己妹妹的種種不是。心想:趙珞到底還知不知道他司徒焰日是司徒憐星的親哥哥呀?看他罵得那麼起勁,肯定是忘了……
「嗯?」司徒焰日猛地放下茶杯,看著遠方有數艘小船以極快的速度向畫舫劃來,待得近了,船艙中飛躍出數名黑衣人,登上畫舫,提劍便殺。一瞬間,前頭的幾名護衛便被殺傷了數個,跟著又有人從船側躍入,銀光一閃,暗器往趙珞身上打去。
原本罵司徒憐星罵得正忘我的趙珞立時停下叫罵,頭也沒回,抽起腰間折扇,鏘鏘鏘鏘數聲將暗器全擋了下來;一手拉過沈青艷,將她安置在角落。「青艷,好好躲在這裡,千萬別出來!」
「好的。」與六王爺相識多年,也碰上過多次行刺的場面,沈青艷很明白此時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護好自己。
趙珞安置好她後,隨即奔回司徒焰日身邊,助他打退刺客。雖然貴為六王爺,但是尊榮的身份也為他引來不少殺機,因此他也練得一身的好功夫,便是為了自保。顧不得其他倉皇逃命驚叫的侍女及僕人,打退這票刺客才是首務。
「爹,他們打起來了!」
「我看到了。」
適才老者在教訓憶蓮時,便發現有數艘小舟聚集過來,船上的殺意濃烈。果不其然,沒多久,裡頭的殺手便出現了,目標正是那位六王爺。
「客人,我們先離開吧!」船夫惶惶然地看著畫舫上的打鬥,嘩啦一聲,一個黑衣刺客掉進湖裡,血紅在湖面泛開,嚇得船夫連忙一個撐篙,將船撐離。
「慢著!」老者沉聲一喝,嚇得船家停下動作,憶蓮也不明就裡的看著父親。
「爹,怎麼了?」
老者不語,只是瞇著眼注視著一艘小船的船艙。適才從這船艙中已經躍出了三、四位殺手,船艙內理應無人,但是,不知為何,他就是感覺到裡面還有人在。沒有殺意,沒有聲息,是一位絕頂殺手。畫舫上的殺手雖多,然而在看過眾人的武功之後,他認為畫舫中的人應可無事,最多只是受傷。然而若是遇上了躲在艙中的殺手,勝算便極為渺小,更別提是負傷應戰了,幾乎可說是必死無疑。
犧牲眾多夥伴,以換取絕對的成功嗎?這樣的做法倒很像某人呀。
一瞇眼,將手上的酒壺往那船艙擲去,去勢甚疾,卻是絲毫不聞破空之聲。轟的一聲,船艙竟被擊出一個大洞,聲響之大,震住許多人,就連畫舫上的刺客群也不例外。
隨著一陣煙霧散去,一條黑色影子迅速奔出,踏著水面上的木塊葉片,凌空渡湖!劍光如流星奔月,直指老者而來。
太年輕了,不是他,是他的後人嗎?
老者一見身影,便知道眼前這人不是他所猜想的人。看到利劍逼來,他身形不動,扣住酒杯,暗運內力,將其扔出,恰好擊在那人劍尖上,使得他的劍偏了開去。黑衣人收勢不及,仍是往老者衝去,左手馬上掏出一把短匕,身子一扭,將匕首往老者心口送去。
「爹!」憶蓮不禁驚叫出聲。
老者微微一笑,迅速以右手格開匕首,左掌擊出,結實地打在黑衣人胸口,「蓬」的一聲,黑衣人強忍住疼痛,咬緊牙關,又刺出一劍,但這一劍卻不是刺往老者,而是在一旁的憶蓮!這一劍去勢甚疾,沒學過武的憶蓮哪躲得開,只是反射性地往後退。
正當憶蓮呆坐時,老者比劍更快,右手伸指在黑衣人的劍腹一彈,硬生生將劍從中彈斷,左手則拎起女兒衣領,喊了聲「去!」將女兒拋向畫舫。
少了憶蓮,黑衣人無法令老者分心,衡量彼此的武功之後,認為取勝機率不大,便將左手的匕首當成暗器拋了出去,待得老者避開的那一剎那,向後一縱,踏著浮木往岸上逃去。老者見狀,顧不得女兒還在畫舫上,緊追黑衣人身後而去。
「呀!」
正在激鬥的司徒焰日聽到有女孩子的尖叫聲由遠而近傳來,很自然地往聲音來處看去,卻看到一個女孩自天而降,竟是往自己這方向飛來,當場也沒多想,便張手一抱,接住了憶蓮。
被父親這麼一拋,憶蓮原本以為自己肯定會被砸在這艘畫舫的般板上,誰知道身子撞上的不是堅硬的木頭,而是撞進了一堵不知道是什麼、有些溫熱的東西上。
「奇怪……」張眼一看,發現自己被一個男人抱住,然而身側又傳來兵器相擊的聲音,她回頭一看,發現原來是這個男子接住了她,左手小心地護著她,右手則持劍與刺客周旋。
「姑娘,你沒事吧?」
「啊……我很好。」聲音不錯,低沉穩重。嗯……長相呢?
想到就做,她抬起頭,看著司徒焰日。方正的臉龐、濃眉星目、俊挺的鼻子,搭在一起便成了一個好看的樣貌。此時他正抿緊了薄唇,專心對付眼前的黑衣刺客。
「喂,你長得還算不錯嘛。」
聽到這句話,司徒焰日仍是專注地對付眼前的敵人,反倒是刺客竟分了心。這一分心,司徒焰日抓準時機,一劍斃命。
「謝謝姑娘的讚美,不過目前並不適合話家常,只好先請姑娘躲在這裡。」擺脫了刺客,司徒焰日連忙將懷中的憶蓮塞到角落。沒等到她回答,司徒焰日已經回身去對付其他人了。
「嗯……看大家都很忙的樣子,我別給他們添麻煩好了。」憶蓮嘟起小嘴蹲在這個無人注意的角落,無聊地看著眼前一票人打打殺殺,就好像是在看戲一樣。
「小妹子,你是誰呀?」
聽到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憶蓮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嫵媚的盛裝女子,也同她一般縮在角落,剛好就在她身後,只因被陰影擋住了身影,所以之前沒注意到。
「姐姐,你躲在這裡多久了?我之前沒看到你。」
「呵呵!那群刺客剛上來,我就被六王爺塞到這裡來了。對了,妹子,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我叫常憶蓮。」
「常憶蓮?有趣的名字。我是沈青艷。」
憶蓮聞言,想了一下,沈青艷……剛剛好像有聽過這個名字……
「啊!你是牡丹閣的花魁。」她想起船家的話,便脫口而出。
「對,想不到一個小姑娘也知道我呀!」
憶蓮眨了眨眼道:「原本不知道,是船家叔叔告訴我的。」
「小妹子,你怎麼會跑到畫舫上來?」看了憶蓮的服色,突然想起之前小舟上的綠衣女子,兩相對照,才發現億蓮便是那女子,那……她是怎麼上來的呢?真是好奇。
「我爹把我扔上來的。」憶蓮把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才說:「大概因為我會礙手礙腳,所以爹就把我往這裡扔過來了。」
「原來如此……」
「青艷姐姐。」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憶蓮將她當成了朋友。
「什麼事?」
「他們還要打到什麼時候呀?」指了指外面混戰的人群,憶蓮好奇問道。
青艷歎了口氣。「這次的刺客滿多的,武功也不錯,我們可能還得躲在這裡好一會兒呢。」
唉,每次一有刺客,都得重複這些舉動。外頭的男人殺得很過癮,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躲在一旁沒事可做的她可是無聊到了極點。這次恰好有憶蓮可以陪她說話解悶,否則她可能又得開始玩手絹了。
兩個女人看著外頭殺來殺去,慢慢地,黑衣人愈來愈少,眼看著狀況開始穩定了,她們也比較安下心,沈青艷更放膽地步出躲藏處,小心翼翼地往不起眼的地方走去。
「呃……青艷姐姐……」憶蓮出聲呼喚,小心地用著措詞:「現在出去……不太好吧?」
「我想應該沒關係了,只要小心一點,應該可以走動了。」沈青艷看了看前頭的情況,這麼說著。的確,現在只剩下三、四個刺客,看情景,再過一會兒就可以解決了。
於是憶蓮也跟著走出角落,一瞥眼,發現青艷身後的屏風竟有個人影,連忙大喊:「青艷姐姐,小心後面!」
那屏風後躲的刺客原本是打算以偷襲的方式解決六王爺,才會一直隱身在此處,卻被憶蓮發現,心知無法偷襲,當機立斷,提起大刀,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一刀舉起,往青艷劈去。
青艷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但退得不夠遠,眼看刀子就在眼前避不開了!
憶蓮急忙向前,伸手一拉,青艷就這樣被她拉得往後退,跌坐在地上,堪堪躲開了這奪命一刀。憶蓮左手從胸口掏出銀針,向那刺客射出,那人怒吼一聲,顯然中了針,跟著手腳不受控制,竟緩緩倒下;但他在最後將全身力氣凝聚為一擊,打出一記銀鏢,擊中憶蓮胸口,隨後便不支倒地。
「小妹子!小妹子!」看到憶蓮中了暗器,青艷花容失色地奔上前去。雖然並非刀劍之傷,然而這些刺客身上的武器怎可能不喂毒?既是殺手,抹在暗器上的當然是最險惡、見血封喉的毒藥。
聽到青艷又驚又懼的聲音,原本在對付刺客的趙珞及司徒焰日迅速解決了交戰的對手,剩下的人便交由侍衛處置,匆匆忙忙來到沈青艷身後。
「怎麼了?青艷!」趙珞著急地問著。
「小妹子她……她被刺客的暗器擊中了!」沈青艷急得眼眶裡滿是淚水。她在心裡怨著自己適才怎麼不再多躲會兒,這會兒就不會連累他人了。尤其憶蓮還是為了救她才受傷,想到憶蓮當時的舉動,青艷心中滿是感動。
「我……我沒事……」憶蓮忍著胸口的疼痛,開口輕語。
司徒焰日在一旁,二話不說掏出了一罐瓷瓶,從裡頭倒出了幾顆丹藥,跟著蹲在憶蓮身旁。「吃下去!」他臉色凝重的看著她。
「不用了,我……」憶蓮話還沒說完,司徒焰日便趁著她開口的時候將丹藥塞進她嘴裡,再把她下巴合起,硬是讓她吞了下去。
趙珞則是立即命令躲在後頭瑟瑟發抖的船家盡速把船靠岸。好不容易將刺客全部解決的王府侍衛,只要是沒受傷的,全被叫去幫忙划船。
「不……不用緊張,我……」憶蓮看著大夥兒忙成一團,不自覺地緊捉住司徒焰日的衣袖。她很想說話,告訴他們不用那麼緊張,可是那暗器上的毒的確猛烈,一陣暈眩感湧上,眼睛一花,便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