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快一個時辰,還不見龍生回來,她便循著他去的方向來到河邊,果然看見他在抓魚。
看他赤手赤腳,玩得不亦樂乎,好幾次抓到肥肥的白魚,玩弄一陣後,又給放回去,看得她原本掛在唇邊的微笑,開始痙攣起來。
「龍生,你玩夠了沒?」
「還沒。」
「還要玩多久?」
「等我把每條魚都抓過一百次,我就贏了!」
她深吸了幾口氣,靜靜地開口:「贏什麼?」
「贏我給自己定的目標--抓魚一百次啊!」他的回答還真是自然大方。
她又吸了幾口氣,敢情他是忘了叫他來抓魚的是她?她餓得四肢發軟、全身無力,卻得眼睜睜地看著又肥又白的魚被他愉快的放走,真心痛!
她走過去,雙手伸出:「給我。」
「你要做什麼?」
「烤來吃。」
「不要。」
「放手!」梧魯村最美麗的女孩,天仙似的花晴,就這樣在河邊跟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搶起魚來,恐怖的是,她竟然搶贏了!
「耶!」她歡呼著把魚抱在胸口。咦,火咧?剛下過雨,木枝都濕濕的,怎麼起火?
「龍生。」她又叫。
搶輸魚的龍生悶悶不樂地爬上岸,來到她的身邊。
「幹嘛?」
「起火。」
龍生看著她懷中可憐的魚,萬般無奈,眼神一使,也不知怎麼的,就燃起一堆火了。
花晴至此已經完全相信,龍生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能!
她一邊將魚串起來,一邊烤魚,心裡暗忖:等會兒再叫他變出一間大大的屋子,然後再變出一百箱的黃金。
龍生看她露出貪婪的笑容,有點澀澀地開口說:「你想得倒美。」
花晴瞼一紅,又被他看穿心思,便嘴硬的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叫你別讀我的心,你不是答應過了嗎?」
「哼,看你那副貪婪的模樣,我不必讀心也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哪有很貪心啊!」花晴反駁,她將烤得香噴噴的魚肉放進口中,真好吃!她仔細地將魚吃完,還連魚骨頭都舐上一遍才甘心。
「好好吃喔!」她滿足地摸摸肚子。
龍生蹲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她的吃相。他幾乎是不吃東西的,以前曾經看過山裡的動物吃東西,也好奇地跟著吃過,不過並不好吃,他就不吃了。
「你幹嘛一直看著我?」
「看你吃東西好像很好吃。」
「我肚子餓了嘛!」花晴有點不好意思,一定是她的吃相太猴急了,誰叫她餓了那麼多天了。「對不起喔,我把魚都吃光了,下然你再去抓一條來,我烤給你吃。」
她這個做妻子的,會不會有點過份?丈夫還沒吃呢,她就吃飽了。
「下次好了,我也不太餓。」
他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花晴,可能是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非常喜歡這個女孩吧。他從來沒有跟人類相處的經驗,這幾日跟她一起待在山洞裡,也不會想要離開,他說要她當他的妻子,根本不是很認真,可是有人陪伴,好像也不錯。
「你還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換下這身衣服,好好的沐浴淨身。」花晴立刻說。這身衣服穿了好幾天,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現在黏在身上好不舒服,雖然有雨水可以沖洗,可是她還真想好好的洗個澡。
「我知道哪裡有溫泉喔,就是熱的泉水。」他很高興的說。
「真的?」花晴驚呼,她很少洗過熱的水,想必一定非常舒服!
「跟我走。」他走在前面,溫泉在山裡很深的地方,非常危險,他雖然不怕,可是花晴是普通的女孩,想到這裡,他伸手牽住她的手,說:「你要跟著我,不要離開。」
花晴被他牽著手,心跳得好厲害,她以前從未與男生牽過手,唯一的一次,是被玄三拉住的那一次,當時滿心不悅,現下卻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只盼被他握住的手,永遠不放開。也許,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很喜歡龍生了。
走了很久,天色都變暗了。
「還要多久啊?」
「還要很久、很久!你真是沒有耐心。」龍生回答,其實溫泉的遠近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可以瞬間到達、也可以邊走邊玩,走上一個月,問題是花晴的體力沒有辦法配合他。
「可是我的腿好酸,走不動了,而且我肚子餓了。」
「你怎麼又餓了?難道你的胃是黑洞?」
「黑洞是什麼?」
「那是……說起來很複雜,而且你也不會懂。」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懂?」
「它是一種質量很大的強重力場啦,你知道嗎?」
花晴搖搖頭。
「它什麼東西都吞得進去,就跟你的胃一樣。」
「哪一樣啊?我又不是什麼都吃!」
「你不是肚子餓了嗎?」
給他這麼一說,她哪好意思點頭啊!
「我摘果子給你吃。」
他爬到樹上,摘了野生的桃子給她吃,桃子很甜,香嫩又多汁。
「好甜喔,你也一起吃吧!」她遞給他一顆。
他拿著桃子,神情怪異地看了好半晌,有一點勉為其難地吃下去。
「你這樣人家一定會以為你那顆桃子很難吃。」
他偏著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吃飽了就好想睡喔!」
「你豬啊!」
「可是人家真的很累嘛!」
龍生很無可奈何,便說:「這裡是荒郊野外,我是無所謂啦,可是你要直接睡在地上嗎?」
「不要。」花晴咬著下唇,她不想睡在樹林荒地中,可是她真的再也走不動了。
「那我背你好了!」龍生曾經見過這種人類的行為。
「真的?」花晴簡直不敢相信龍生的嘴裡會說出這般有人性的話。
「少廢話。」龍生把花晴背在背後,繼續往前走。花晴覺得好舒服,靠著他的背,一下子就睡著了。
龍生心想:有身體真麻煩,可是花晴靠在他的背後,又讓他覺得很舒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蜜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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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生把花晴放下,靜靜瞧著她睡著的臉。
他其實不會分辨人類的美、丑。
他住的星球比地球還大上不只一百倍,但人口卻少的可憐,就他所知,應該不會超過一百人,不過他也不確定就是。
他們也有軀殼,可是都存起來不用,只是以一種電波的方式存在。在他們的星球,除了他們,並沒有別的生物,而他們之間也不會互相幹預,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有天,他突然發現同伴都不見了,整個星球彷彿只剩他一個人;又過了好久,他偶然來到地球,發現到他前所未見的世界。
南郭子綦曾說過:「大地吐出來的氣息叫做風,大風一吹,所有的孔穴便大叫起來,山林巨木的孔穴,有的像鼻子、像嘴巴、像耳朵;有的像圈圈、像春臼:有的像深池、像淺坑。這些孔穴一起發出聲音來,有的像激流、像羽箭;有的像叫罵、像呼吸。有的粗、有的細,有的深遠、有的急切。所有的孔穴都像在唱和一樣。」
這就是「大地的簫聲」!
龍生當時並不知道什麼是大地的簫聲,只是對前所未聞的熱鬧著迷萬分,他愛上大地發出的聲音,流連忘返。
莊子聽見南郭子綦的話便說:「聲音本身足沒有喜怒哀樂的,用人的立場去聽簫聲,覺得有喜怒哀樂,用自然的立場去聽簫聲,便沒有喜怒哀樂了。所以,喜怒哀樂是人為的分別,不是自然的行為。」
龍生在私塾裡曾經聽夫子講解過這一段話,他沒有人為的分別,自是聽不出喜怒哀樂,但他漸漸地感到好奇,像人類這樣的生物,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比別的動物多了那麼多不一樣的心思?
進到玄三的身體以後,他慢慢瞭解身為一個人的各種情緒。但他不明白的是,玄三的魂魄明明已經完全離去,可為何對花晴這個女子,還會有殘存的思念留在體內,甚至逐漸影響他,那樣根深蒂固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堅持?
但是他並未深究,因為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它事物分散,直到梧魯村又在舉行什麼白龍娶妻,把花晴送過來。
他原先也是好玩,才跟去看白蛇去嚇花晴,所以他從頭到尾都看得一清二楚。後來花晴昏倒,白蛇也恰好壽終正寢,等他安置好白蛇後,就看見花晴在雨中被淋得像一塊濕抹布,只好先將她拎回山洞裡。
花晴輾轉醒來,突然見到玄三的臉在眼前放大,嚇得大聲尖叫。
「鬼啊!」
「你胡叫什麼?我是你的丈夫白龍生!」
她的神志在聽見有些不悅的男子聲音之後迅速彈回。
他沒事將臉靠她那麼近做什麼?
「沒事幹麼嚇人啊!」
「我又沒要嚇你,還說我是鬼,實在太失禮了。」
「是有點像嘛!」她嘟著嘴。
「哪裡像?我這麼英俊瀟灑、玉樹……」
「拜託你不要再拿那八個字來誇獎自己,一來沒新意,二來與事實相距甚遠,好聽一點叫誇大,難聽一點是說謊。」
「我沒說過謊。」他辯解:「我跟你有什麼不一樣?我眼睛有多一隻嗎?你就可以當全村最美的人,我為什麼不能是最英俊的人?」
「這個……」花晴也很難具體說出什麼,世俗的審美觀念雖然多變,但是一般對美醜的定義還是大同小異。像龍生這樣根本沒有審美眼光的,基本上跟瞎子差不多,試問,你要如何去教一個瞎子分辨美、丑?
「哼,說不出來了吧。我就知道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定能贏過你這最毒婦人心。」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花晴有點遲疑地開口:「這個……龍生……」
「幹嘛?」
「你……不是說有去私塾讀過書?」
「那又如何?」
「那……私塾的夫子只教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跟最毒婦人心嗎?」
;這樣就很夠用了。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是形容我的外表;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是說明我的內涵;至於最毒婦人心,就是在說天底下除了男人以外的人。」
花晴從來沒遇過如此自以為是的人。
「我覺得,你有空還是多去私塾上點課,多學一些別的,呃,比較有意義的。」
「夫子講話好慢,一句話還沒講完我就睡著了,哪裡有耐心聽他在說什麼啊!」他隨意敷衍一下,又說:「你不是想沐浴嗎?我已經帶你到溫泉了。」
花晴往前一看,不禁歡呼出聲。
「冒煙的水耶!我從來沒見過會冒煙的水。」她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盯住龍生:「這麼多水,我真的可以一個人洗?」
哇!她真迫不及待想跳進水裡。
「我也要洗。」他宣佈。
「你?你不行啦!」花晴立刻拒絕他,看他臉有點臭,又趕緊好聲好氣地說:「我是說,我先洗,你在石頭後面顧衣服,順便看看有沒有野獸,等我洗完就換你,好不好?」
「不好,我已經決定要跟你一起洗,夫妻就好像鴛鴦,要一起待在水裡。」
他這個人,怎麼老是這樣隨便決定事情!
「人又不是鳥,幹麼一起待在水裡?要不你先洗,我後洗。」花晴也有一點不高興,她是女、他是男,男女授受不親,他到底知不知道?
雖然他們是夫妻,可是突然要這樣裸裎相見,她也是會害羞的好不好!
「我不要,要洗就一起洗,不然就不要洗。」
怎麼這樣?花晴在心底哀嚎起來,哪來的任性傢伙呀?
「喂!你幹嘛脫衣服啊?」心中的哀嚎尚未停歇,花晴就發現龍生迅速的把衣服脫掉,露出他赤裸裸的身體。
花晴遮住臉,由指縫間偷看,沒想到他瘦歸瘦,肌肉還很精壯。
「有時間在那兒胡思亂想,倒不如快點把衣服脫掉下來洗吧!」
「我哪有……」看著熱騰騰的水,好想下去泡喔!
「你以為我會偷看你胸前腫起來的肉?告訴你,我如果要看,你穿一百件衣服我也看得到!」
「你!」什麼胸前腫起來的肉?這麼難聽!她氣憤地脫掉衣服,跳進水裡,反正他有千里眼、透視眼、缺德眼,自己還要矜持什麼!
「不過我告訴你,如果我的身體不要給你看見,你卻偷看……」
「是偷竊的行為,對不對?得了!你拜託我還得看我有沒有興趣看咧,你以為胸前腫兩塊肉很美是吧?」
「至少也沒有人會認為不美。」她不滿地咕噥。
聽他的語氣,應該是不曉得男女間的情愛,難怪他以為她該教他夫妻間的事,不過這樣也好,她也還沒有心理準備要當他真正的妻子。
心情一但放鬆下來,就覺得泡溫泉好舒服。
泡著泡著,兩邊的胸部突然被握住。
「啊!啊!」她一連尖叫數聲,又羞又窘。
「你幹什麼啦?」
「我看你胸部好像包子一樣,好奇摸一下,這樣也不行?真小氣!不然我把我多出來的地方也給你摸總行了吧?」
「我……我才不要摸!」
「那你在大驚小怪什麼?」
花晴如何去跟這個人講道理?算了!他又不是別人,是自己的丈夫,給他摸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
「沒有我的同意,你不可以亂摸我身上的任何地方,否則……」
「就是偷竊的行為對不對?」他接著說,有點不以為然。「有沒有搞錯啊!你身子真有那麼值錢嗎?」
「女孩子的貞操本來就很重要,哪能允許男子隨意動手動腳!」
「我又不是一般男子,我是你丈夫耶!」
話是沒錯,可是……
「好啦,你的肉包軟軟的還不錯摸,下次我要摸之前再問過你就是。不過你可不要拒絕我,我不喜歡被拒絕的感覺。」
意思是,他想摸就摸吧!
「再說啦。」她把臉埋進水裡,真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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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山。」又過了一個月,花晴對龍生宣佈。
「為何?」龍生照例對所有的要求質疑。
「這裡太無聊了,你又無所事事,整天只會睡覺。」
「而你整天在吃東西。」
「我一天吃三次東西--早餐、午餐跟晚餐,哪有整天?」
「我三天才吃一次。」
「因為你都在睡覺!」花晴怒吼:「我絕不能放任你再繼續墮落下去!」
「我已經墮落好幾千年了。」他得意的說,這還不包括他在他的星球墮落的時間,如果依她對墮落的定義。
「很驕傲嗎?你很驕傲嗎?」花晴的臉有些猙獰。她是嫁給了一個人上人,不不不!人上神。不過這個懶惰的神,一天到晚睡覺、不去打獵也就算了,連屋子也不肯變,黃金也沒有,她身上穿的還是她當日嫁過來的內衫跟虎皮!
「也沒有很驕傲啦。」他說,花晴看起來很生氣,他不想得罪她,不然她一定會發狂,吵得他不得安寧。
有一次他嫌吵,暫時除去她的聲音,結果等她恢復只是變得更吵。
「我要下山,我要住在正常的房子裡,我要我的丈夫有正常的工作,我要銀子!」她怒吼。
龍生盯著她看,覺得人類所謂的美女比較恐怖,他見過尋常的女子,哪裡有這麼大聲跟丈夫說話的?
雖然他有點怕,但又有點興奮,總覺得很刺激。
「要銀子做什麼?等一下我變給你。」
「我不要你變,我要你腳踏實地,我要徹底糾正你散漫、錯誤的生活習慣!」
龍生只好爬起來,懶懶的在地上踩了兩下,說:「夠了嗎?」
「夠什麼?」
「腳踏實地。」
「你再給我耍嘴皮試試看!」
「我哪有?」這女人真難討好。
「把包袱收一收,我們立刻下山。」
「哪來的包袱?我兩袖清風。」他攤開手,揭了一下。
「好。」花晴吸吸氣,好一個兩袖清風!她瞇著眼笑。「山下有很多好玩的事兒,我們下了山,出了滇省,沿途到處逛,肯定有趣。等找到了適當的地方,我們就定居下來,好不好?」
「聽起來還不錯,不過你笑得很假,感覺有點可怕。」
「你管我假不假?」花晴推著他。「既然我們兩個都兩手空空,那說走就走,不過,你先變十兩銀子給我。」
「你怎麼這樣反反覆覆啊?」
「女人都是這樣的,你要學的事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