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懷遠右手不停地移動著滑鼠,空出來的左手則接起響個不停的電話。
這是他的私人專線,沒幾個人知道號碼。
「喂,你好,我是唐懷遠。」
「哈羅,是我,伊曦。」
「曦兒?你要回來了嗎?」
聽到耳邊終於傳來自己這幾天來一直在想念的聲音,他忘掉了公事,臉上展現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我也想啊,可是真的很抱歉,唐總裁,恐怕我們的契約只能到此為止了。」
「什麼意思?!」她該死的最好有個能讓他滿意的理由!
「讓你的那齣戲提前落幕呀!而且,接下來也不必要有我的戲分了。你只要滿臉沉痛地告訴大家,我背叛了你,愛上別人,就一切都OK了。」
「你想得倒是很周全。」他怒極反笑,「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該怎麼辦才好呢?反正我不能再陪你玩下去了。」
「為什麼?」她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讓他心痛難當。
「我有事,必須出國一趟。」
「那剩下的錢呢?你不要了嗎?」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留住她。
「就先放在你那裡好了,要不然,你就替我把它捐給慈善機構。」
她不在乎他,也不在乎錢,她該死的什麼也不在乎!
破天荒的,唐懷遠砰地一聲掛上電話,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必須給他一個交代,否則,他絕不放手!
伊曦搗住耳朵,將電話拿得遠遠的。
他一定是很火大,才會把電話摔得這麼大聲,說不定他馬上就會殺過來掐死她,不過……
她聳聳肩,接著撥下一通電話。
她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而且,她也阻止不了他,何苦瞎擔心。
第三通電話剛打到一半,門鈐突然響了起來。
「嗯……好,具體方案你自己擬定就行了,還有那個……」伊曦邊跟人講電話,邊走去開門。
果然是唐懷遠,來得還真快。
她示意他跟進來,便轉身逕自進門。
「就這樣吧,有事再聯絡。」掛掉電話,她找出電話簿翻了翻,又撥了一通電話。
「喂,航空公司嗎?我要訂一張今天去紐約的機票……」
唐懷遠進屋後,便到處參觀,本來他還打算繼續上二樓,但他剛踏上樓梯的腳,卻因為這一通電話又收了回來。
他踅回客廳,默默地看她結束這通電話。
「你要去美國。」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是啊,有緣再見羅!」
她走上樓,經過他身邊時,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下。
他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直到她消失在樓梯轉角,他才跟上去。
「為什麼?」美國那邊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吸引著她?
「公司有事要我趕回去處理。」
「很重要嗎?」
「當然!關係到公司的地位。」
她找出一個旅行箱,把一些特別喜歡的衣服裝進去。
她剛剛說的是誇張了一點,基本上,她認為這次單憑法爾,也能搞定。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也許三年五年,也許十年八年。」
雖然她在這裡特地蓋了一間別墅,但這個世界真的很大、很精采,她還想到處走走。
「這裡不是你家嗎?」她不回家,能去哪裡?
他的聲音平穩如昔,臉上也還維持著冷靜的表情,但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危險氣息卻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懾人。
「這裡只是我的房子罷了。」
這樣的「家」,她在世界各地都有,但只有在紐約的那一個,才是她真正的家。
他無聲一歎,無奈地閉上眼。
如果這些都留不住她,那他就只剩最後一張底牌——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不會為我留下來?」
「不可能!美國那裡還有我的事業、我的家。」
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些,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她都不想理會。
機票已經訂好,衣服與筆記型電腦也已經收好,她可以說走就走。
「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的感覺?」這是第一次,他交出了心,卻沒能得到對方的回應。
她怎麼可能對他沒感覺?
他是個真正的男人。他對她尊重、包容、體貼、寵愛,跟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一直過得很快樂。
而且,很奇怪的,她沒有像以往那樣,對一個人很快就感到厭煩。有時,她甚至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對他厭煩。
可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要離開。
「當然……不是。」她不想隱瞞心中真實的感覺。
「好了,」她在他身前站定,伸出雙臂勾上他的脖子,「讓我們好好地吻別。」
她會想念他的。
「如果你不能回應我的感情,我不認為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他沉著臉,拉下她的手,退開一步。
他這麼快就開始疏遠她了?
可是,幾天不見,她還真有點想念他的吻、他的擁抱。既然她也有點捨不得,那麼不如……再給他一個機會。
念頭一轉,她回身找出紙筆,匆匆寫下一行字。
「這是我在紐約的地址,你最好事先去瞭解一下。如果你夠勇敢,也夠愛我,那麼,就來紐約找我。」
見他仍是站在那裡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她好笑地拉過他一隻手,將紙條放在他攤開的掌心裡。
「現在,你可以吻我了吧?」
他打開紙條迅速地讀完,再抬頭看她調皮帶笑的眼。
過了好一會兒,他猛地一把將她帶人懷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像是要把她的整個靈魂都吮吻出來。
「等我。」他在她紅腫的唇邊輕輕吐出這句。
「湯姆,來。」
伊曦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裡,對半坐在房間另一端,半人高的威風大狗勾勾手指。
「汪……」湯姆抗議地低叫了一聲,但還是乖乖地走到她身旁的地毯上坐下,將頭枕上她的腿,任她拍拍弄弄。
嗚……它可是世界上最威猛的獵犬,怎麼可以叫「湯姆」這個俗斃了的名字?
可是,每次當主人這麼叫它的時候,它又不能不理,因為它最喜歡主人拍拍它的頭,摸摸它的毛,再替它搔搔癢。
所以,它對誰都可以要酷,不理他們的叫喚,唯獨對主人不行。因為主人絕對不會哄它,只會轉而去逗那只討厭的「傑利」,那豈不是便宜了它!
沒錯!湯姆、傑利的名字是取自動畫片「湯姆貓與傑利鼠」。不過由於家裡養的是一狗一貓,所以伊曦按照大小順序,給她的德國黑貝取名叫湯姆,而那只通體黑亮,睜著一雙綠眼睛的波斯貓,自然就叫傑利啦。
「喵……」傑利見狀,也不甘冷落地跳上沙發,一頭窩進伊曦柔馥的懷裡。
伊曦一手撫狗,一手玩貓,半點都不偏心。
湯姆是她在歐洲參觀一家獵犬訓練中心時買的,傑利則是她尋遍紐約市大小寵物店的收穫。湯姆高大威-,傑利聰明靈巧,配她這個主人剛剛好。
不過她這個主人相當不稱職就是了,經常在外面一待就是幾個月。湯姆與傑利只能跟法蘭克和蒂娜一起住,所以與其說是她在養,還不如說是法蘭剋夫妻在養。
「桑德拉,書房的設備都調試正常了。」
「謝謝你,艾力克斯。我等會兒就過去。」
金髮碧眼的艾力克斯是這座莊園的安全主管,今年才三十歲,卻是中情局的退休人員。
照常理,他至少還要再為國家服務二十年,因為像他這麼出色的特工人員實在是千金難求。可是為了能讓伊曦合法地僱用他,中情局二話不說,立即宣佈他脫離編製,正式退役。
同樣的,伊曦僱用的其他保鑣們,也幾乎都是各個國家安全部門的「退休人員」。
伊曦抱起傑利放在沙發上,再拍拍湯姆的頭。
「好了,寶貝,你們自己玩吧,我得去賣命了。」
細長的銀白色流線型機身越降越低,終於滑上長長的跑道。
機上的大多數乘客不是在閉目養神,就是將視線調離窗戶,以免因眩暈而引起不適,唯有唐懷遠反其道而行。
從一上飛機,他便開始睡,完全無心留意窗外的美麗景色。飛機一到達紐約市上空,他馬上振奮起來,雙眼一直緊盯著窗外沒離開過。
這裡就是紐約,就是有她的那片土地。
一出機場大廳,到處都有計程車司機在招攬生意。
「到這裡去。」唐懷遠坐進後座,直接把寫有地址的紙條遞給司機。
「呃,這個……先生,你確定?」司機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放心地低下頭去確認一遍。
福克斯島?試問有哪個計程車司機載過乘客去那裡?
「怎麼?是地址有誤,還是你不知道這個地方?」
「怎麼可能?」司機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污辱。
不要說他是個計程車司機,相信全紐約沒人不知道福克斯島。
雖然整個島上只有一個住戶,而且在任何一張地圖上都找不到有關它的標注,但是紐約人都清楚,它的重要性絕不亞於一座紐約城。
也許他跟那裡的僕人有什麼關係。司機不再多言,發動車子。
他注意到唐懷遠衣著不菲,不過,這並不能說明什麼,那兒的僕人,哪個不稱得上是人中龍鳳?
趁此機會,他也可以見識一下有名的神秘之島,就算只看一眼那裡的大門與圍牆也好。
唐懷遠真沒想到計程車會將他載到這樣的地方。
因為伊曦給他的紙條上,只有寥寥幾字——
紐約 福克斯島
他原本以為來到島上,少不了要費力氣打聽一番,才能如願見到她,可現在……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雕花大門前,向內望去,只見茂密的樹林中有一條望下到盡頭的柏油路。
他剛剛有請司機載他環島一周,整個島上,就只有這一座大得嚇人的庭院。難怪她說,他必須要有足夠的勇氣。唐懷遠笑著,伸手去按門鈴。
她太小看他了。不管她是什麼身份,就算她是美國總統或是英國女王,他都要定了。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我要找我的情人,伊曦。」
他對著對講機,緩緩道出自己的目的。
對方沉默片刻。
「這個……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姓唐,唐懷遠。」
「請你梢等一下。」
負責過濾訪客的艾力克斯馬上撥通了伊曦的通訊器。
由於整個莊園佔地太大,房間又多,為了找人方便,這種高科技的小巧通話器人人必備。
「桑德拉,有個自稱是唐懷遠的男人想要見你。」
沒敢說出口的是,這個人還自稱是她的情人。
「請他進來吧……順便讓法蘭克帶他來見我好了。」
她本以為他會立即追來,沒想到卻拖了一個月,她還在猜他不敢來了呢!
「是!」
看來,他真的是主子的情人。
艾力克斯關掉通訊器,站起身,準備親自到大門口去迎接這個神秘的男人。
等了十分鐘,一直等不到答覆的唐懷遠仍是一臉閒適地站在門口等。
一個月都等了,哪還在乎這十分鐘?他相信,他今天一定可以見到她。
果然,柏油路的那頭出現了一輛小型跑車,飛速駛近。
「唐先生,請上車。」
駕車的男子金髮藍眸、身材挺拔、相貌英俊,他打開大門,面無表情地請他入內。
唐懷遠提起簡單的行李坐入前座,車子在林蔭道上開了近十分鐘,終於看到一座被鮮花與綠地包圍的白色建築。
「唐先生,我帶你去見我家主人。」一身黑西裝的灰髮男子有禮地微笑著,替他接過行李。
主人?
有意思了,他的曦兒競還擁有這麼一座非比尋常的別墅……不,應該說是莊園,那麼她的身份……他拭目以待。
唐懷遠跟著法蘭克穿過一間間的客廳和起居室,從樓宇另一端的一道門走出去。
這裡是一座小巧的花園,長滿了四時花卉。時序近秋,薔薇科的花種開得正盛。
他們沿著長廊,轉了幾個彎,走進一條玻璃花廊。花廊的盡頭,則是一座由各色玫瑰和紫籐交錯搭成的花架。
伊曦正窩在架下的躺椅上看書,手邊的小桌上,擺滿了美味可口的茶點。
一個多月不見,她沒想念他,他倒是不覺得奇怪,但現在看她一副蠻不在乎的模樣,讓他心裡澀澀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嗨,坐。」
聽到腳步聲,伊曦放下書,梢梢坐近,下巴點點對面的座椅。
「喝點什麼?」
現在正是-下午茶的時候。
「冰鎮礦泉水。」唐懷遠坐下來。
「剛到嗎?準備玩多久?」她啜一口香茗,細細品味著那股甘醇的味道。
「待到完全把你套牢為止。」他也拿起法蘭克送來的冰水喝了一口,語調同樣是平平淡淡的,一點都聽不出是愛的宣言。
「在酒店訂好房間了嗎?法蘭克可以幫你——」
「我準備住這裡。」這樣才方便日久生情。
「你確定我會同意?」伊曦瞟他一眼。
她的這座福克斯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上來的,更別說是走進這座莊園,住進這裡的任何一個房間。
「你願意給我機會的,不是嗎?」
最近的飯店來回也要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如何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真糟!現在不單是她能猜到他的心埋,他也開始瞭解她了。
「法蘭克,帶他去主樓挑間房。」伊曦懊惱地拿起書擋在眼前,纖手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她現在不想看到他。
「唐先生,請往這邊走。」法蘭克恪守自己的職責,對伊曦唯命是從。
儘管他對這位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唐先生心存懷疑,覺得讓他住在這裡既不妥當,也不安全,但他相信主人的決定。
「主樓共有三間客房,內部的設計風格各不相同。—間是歐式的,—間是日式的,還有—間極富拉丁味。」法蘭克帶領唐懷遠爬上二樓,依次打開三道房門,「不知道你喜歡哪一問?」
唐懷遠到各個房間門口各看一眼後,又繞了回來。
「曦兒的房間在哪兒?」
「主人的房間在三樓。」
「我喜歡高,就住三樓好了。」他說得輕鬆。
「真的很抱歉,唐先生,三樓沒有客房,還是請你在二樓挑一間。」
「沒關係,我跟曦兒住同一間就好了。」說完,唐懷遠自顧自地提起行李,開始尋找上三樓的樓梯。
他以為自己是誰?法蘭克不悅地皺緊了半灰的眉毛。
「可是主人沒有允許你住進她的房間。」
「她也沒說不可以,不是嗎?」他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走過去,「再說,我一向習慣跟她住一間。」
法蘭克急忙跟上。
他是客人,主人和他的關係似乎也不尋常。他找不出有力的理由來拒絕他的要求,也犯不著跟他硬碰硬,因為主人自會讓不自量力的人栽個大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