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竟然真的是土匪窩!
先前還自以為是地同天湛開玩笑哪,沒想到……慕容望著窗外逐漸向東延伸的樹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屋外的竹椅上落坐。
她將手肘撐在竹桌上,凝望著與她的院落相距不過數尺的簡樸木屋,裡面的人已經避不見面半個多月。
聽說,今天他是下山打劫去了。
還記得回到山寨的那一天,他用一種很像是退讓的語氣,將她托付給玄俗後,便自她眼前消失。
而玄俗則是意味深長地直直看著她,之後使領著一大群人,花不到一天的時間,為她搭建了這個居處。
竹屋茅草頂,搭建得既堅固又舒適,外頭還依著原本即有的竹林,為她辟了個院落,並擺上竹桌竹椅。
可以想見如果是在懊熱的盛夏天候,這兒會是多麼地涼爽宜人。
聽說這山寨盤據了整座山頭,但沒有人帶領,她根本不曉得這兒實際上到底有多大,只能天天待在院落發愁。
玄俗故意將她的院落搭建在天湛的屋旁,她卻半個多月來都看不到他的人。
不論這山寨有多寬廣,不論他再怎麼忙碌,也總該曾回來休息吧,怎麼就有辦法避著她呢?
到底該怎麼做,她才能打開他的心結?
前兩天寨內的大娘告訴她說出的後頭辟了大片田地,供山寨內的人們平時耕作之用,主要生產糧食和茶葉。
也許改天她該去那兒-溜。
正在發愁、思索的同時,忽然見到有個修長俊挺的身影,遠遠地朝她這兒是來。
來人肩上扛著一塊長、寬都將近有他半身高,厚達五-的扁木緩緩走近,木頭看來相當厚實,想必重量不輕,卻絲毫無損他動作上的瀟灑。
看來,他也是真人不露相嗎?
慕容看著玄俗走入院落大門,疑惑的眼神轉向他肩上扛負的東西。
「山寨弟兄們一起送你的禮物,希望你會喜歡。」玄俗將扁木放置於竹桌上,例大了嘴朝她猛笑。
「慕容居?」她壁緊黛眉,念出上頭的文字。
「是呀,喜歡嗎?」
她伸手輕撫那三個精雕的漆黑大字,織指在光亮滑膩的流雲彩匾額上兜轉一圈後,落在左下的小字落款。
「天湛題的?」她的語氣有些受寵若驚。
「是呀!」
「那這「邢天湛題」的落款,是你寫的?」她眉眼帶笑,淡淡揪著他。
「這麼明顯嗎?」他已經很盡力模仿天湛的筆跡了呀!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天湛的字哪。」她猶凝視著匾額上的字,臉上的柔美笑容透露出滿足。
玄俗凝娣著慕容,直到她疑惑地抬頭與他對望,才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問道:「既然是第一次著到天湛的字,你怎麼能區分出其中的不同?」
「你是真的疑惑,還是故意要試探我?」她輕笑,低垂雙眼,手指在墨黑的字跡中徘徊。「一個人的性格是堅定,是狂放,是溫雅,是暴烈,在他的字中通常可以看出端倪。天湛的字豪邁中有端正,所以筆勁渾雄,連墨跡都透木三分,因此即使上了色,也可以看到字旁原本墨跡的量染;而你的字跡則是瀟灑中帶有剛毅,即使你模仿天湛的書法,也無法如他那般渾雄,可是卻會多了你自己的瀟灑。」
「我學得這麼失敗?」他摸摸鼻子訕笑自己。
「不,是你們都太有自己的原則了。」她睞他一眼,又將目光調回,思索道:「只是我有一點不明白,天湛的品行端正是我早知道的,但相處的那段時日,卻怎麼也看不出它的豪邁呀!」
「品行端正?」玄俗哼笑。「這樣形容我們的二寨主,咱們播龍寨的威信怎麼建立得起來?」
「二爺,你不也沒沾染到多少草莽氣息?」她倪他。
「那是我潔身自好。」他對她邪氣一笑。
「潔身自好嗎?怎麼聽說每次下山劫掠,都是出於你的謀略計畫?」
他不理會她的取笑,以食指勾抬起她細緻的下巴,靠近她的臉龐,輕佻的眼神對上她的,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開口,「慕容姑娘,既然明白我們這兒是土匪窩,怎麼還不懂得驚嚇逃跑?」
慕容撇開頭脫離他手指的掌握,倒退一步後,凝望他道:「你明明很清楚我的心意,相信沒有必要一再試探了吧。」
「哦,這句話可真引人遐思啊。」他又邪笑,但天生俊逸瀟灑的相貌卻讓這樣含著惡意的笑容變得極具魅力,也極端吸引人。
「別笑我了,若你的心思真如你所表現出來的惡意,相信也不會特意為慕容打造的-曰匾額。」
「聽你這話我才想起,你還沒有告訴我喜不喜歡這份禮?」
「我能說不喜歡嗎?」她臉上的表情是無奈也是滿足。
送這樣的匾額,題這樣的字,若真的懸掛在門上,無疑顯得太匠氣也太招搖,也刻意劃分出她在這山寨中的與眾不同。
可是蟋龍寨二爺、三爺親題的字,以及全山寨弟兄一起打造的匾額,其實是一份相當貴重的心意,代表了山寨中人對她的認可與歡迎,這樣的禮,她怎能不收?
「有沒有人將-蕙質蘭心』這形容詞套用在你身上過?」
「是曾有人這麼讚譽慕容。」她的語氣不卑不亢,並沒有因為得到讚譽而開心,也似乎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
她的行為與她的心性,都一如她溫潤的話語一般,輕輕淡淡,雅致柔和,卻也堅定自信。
「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備受疼寵賞識、養在金山玉林裡的女子,怎麼沒有被天湛的容貌嚇走?」
「這應該感謝上天仁慈,讓我第一眼見到他時,只看到他正直剛毅又溫和內斂的眼。」她並不否認自己也可能以貌取人,因那樣只會顯得矯情,尤其是在玄俗這樣深沉的人面前,誠實才是最好的自我保護。
「花魁,」玄俗深深著她,「你其實不喜愛與人太接近吧?」
會這麼問,是因為他發現她雖狀似不經心,其實一直與他保持距離。
「如果可以選擇,」她輕笑著。「慕容只願依偶心繫的人。」
玄俗眼神放柔,表情不再邪氣,也不再漫不經心,而是沉重的。
「天湛以前的個性,確實也帶有些豪邁灑脫的。」
「可以告訴我他性情轉變的緣由嗎?」
「真要說起來,也是我和大哥害了他。」
「怎麼說?」
「邢家殷富三代,在信陽一帶以樂善好施聞名,可惜人丁單薄,到第四代時僅存邢老爺一脈,而且在他年過五十之後才終於生下天湛這名獨子。」玄俗指指桌上匾額,在獲得她的點頭同意後,將匾額搬到屋內矮櫃上暫放。「邢老爺對天湛簡直到了有求必應、挖心掏肺的溺愛程度。而天湛雖然容貌奇異,卻承製邢老爺厚道的個性,溫和耿直,剛毅知禮。」
「這麼聽來,天湛似乎相當受寵。」她起身進入屋內為兩人倒了茶水。「我倒是很疑惑,在這樣的教養下,不至於養出如此自卑封鎖的個性。」
「你可知道天湛曾經娶妻?」他瞥她一眼,走回院落坐下,舉杯就欲。
「娶妻?」聞言,她的心幕地沉下。
原來他已有妻子,那她的心意該怎麼辦?
「八年前,信陽有個頗具名氣的花魁,名換水紅荷,因自恃容貌出眾而驕矜自滿,得罪了許多人,也因此遭到尋仇,差點在暗巷中遇害,是天湛路過救了她。」玄俗將慕容落寞的表情看在眼裡,並不多做評論,娓娓道來前事。「當時我們並不相識,所以之間如何我並不清楚,反正後來聽說天湛為她贖身,並娶她為妻。」
「助她從良嗎?」她低聲自語,想起了最後一次的爭執,天湛那壓抑而難堪的表情……「在水紅荷還掛牌執業時,我們就已經聽說她和宦門之後孫吾義交情匪淺,只是礙於長輩反對,無法娶她入門。」玄俗的語氣有著自責。「孫家多行不義,貪污納賄、強索民脂民膏,信陽居民多半敢怒不敢言。我們盯上孫家已經很久,挑上他們出遊朝拜的夜晚,進入行搶。卻沒想到孫吾義仍與水紅荷私通,藉機留下,兩人夜約在後園飲酒狂歡,也沒想到孫吾義的妻子竟然也沒有跟著出遊,而在房內就寢,因為她的叫嚷,讓大哥一時心急,失手殺了她。」
「你們……殺了孫吾義的妻子?」
「當時年少輕狂,加上大哥性情剛烈,有時候一卯起來,任誰也阻止不了。」他臉色無奈地點頭。「沒想到這卻正中水紅荷和孫吾義的心懷,於是他們兩人聯手誣陷天湛勾結山賊,蓄意濫殺人命。」
「栽贓誣禍?」她臉色一白。
「是呀,水紅荷將孫府的傳家玉珮藏在天湛房內,並於公堂上指證歷歷,再加上孫吾義與縣府之間的私通賄賂,讓天湛含冤莫白,邢家三日全被安上謀反與謀殺罪名,等待下獄處決,家產全數充公,而兩老因此雙雙投環自盡。」
「謀反與謀殺……」慕容難受地揉著額角,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好嚴重的指控,若非邢家人丁單薄,豈不禍及親族,讓無數人因此冤死?畢竟是自己的丈夫,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呀,她的做法未免太絕!」
天湛那一日的話,此時浮上她腦際——告訴我,青樓女子可有真心?
一時的善心,竟換來這種下場,任誰也無法接受吧?而他那時候又是以怎樣自責與難堪的心情度過?
想到他痛苦滿溢的神色,想到他可能在夜裡捲縮的自責身影,她就無法克制心中的酸楚,任淚水在眼眶間-濫。
「當我們知道害慘邢家後就馬上前往縣府救援,卻沒想到孫吾義早就已經買通獄吏,將天湛折磨至奄奄一息,我們趕到時,他根本只剩一口氣。」他歎氣,想起那時的自責與惶恐,至今心有餘悸。「好不容易將他救活,他卻趁我們不注意時,偷跑到邢家兩老的墳前跪了整整五日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語,誰也拖不走,直到他自己體力不支,昏迷倒下為止。」
「那麼,你們之後是否……上孫家報了仇?」她的問句裡有絲顫抖。
草莽江湖之間的恩怨,親痛仇快背後,會是多少人的血淚?
冤冤相報,會變成宿命嗎?
「你想呢?」他看著她的淚眼,殘酷地要她著清這世界的現實。「草莽不見官府,是這個社會不成文的規則,所以我們自有一套彼此約束的方法。如果你無法接受,還是趁早離開吧。」
她聽完他的話後,並沒有如他所希望般花容失色,反而低低笑了,搖著頭輕聲說道:「不,我知道天湛的為人,所以我相信他沒有殺人,也不會讓你們殺人。」
「是呀,」他的語氣有絲挫敗。「真該感謝這個心如菩薩的小弟,為播龍寨減少了很多殺孽。」
「那你們如何處置他們?」她偏過頭,以手中拭去眼眶中的濡濕,語氣試圖淡然。
「不過也讓他們嘗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滋味而已。」
「我相信以二爺的智慧,這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當然!」他笑得很開懷,卻也不掩譏謂,逼近慕容開口,「我說花魁呀,縱使我們專挑貪官污吏和為富不仁者下手,縱使我們曾幹些接濟窮困的事情,但山賊終究是山賊,怎樣也漂不白,你為什麼不害怕?為什麼不逃走?」
「這是你們的生活方式,我沒有權利做任何評論,但我相信你們都是依著自己的原則過活,並且絕對不會有心去傷害無辜的人,這就夠了,不是嗎?」
「慕容,」玄俗的表情柔和下來,學著她溫溫軟軟的語調,輕輕開口,「如果有任何需要,歡迎你隨時來找我幫忙。」
「有二爺這句話,我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哪!」她笑得很開懷,春風扶過頰面髮絲,輕輕飛舞起安定而幸福的感覺。
她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想保護天湛,不願見他再受到傷害。
「叫我玄俗吧。」他溫言道。
「回來了,爹爹和邢叔叔回來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孩興奮地衝到院落中,拉起玄俗和慕容的手,快樂地嚷嚷:「玄叔叔,天仙姊姊,爹爹和邢叔叔回來了,我們快過去吧。」
「天仙姊姊?」慕容因這個稱呼度起眉頭,疑惑地看著被拉起的手。
「走吧。」玄俗惡作劇似地笑著。「弟妹。」
「嗯。」她也笑了,放軟了身子,讓小男孩拉著走。
扒扒卜慕容由玄俗護著,毫不費力地穿過滿滿的迎接人潮,看到整列滿載而歸的隊伍,以及站在隊伍最前頭的魁梧身影。
「爹爹!」小男孩放開慕容的手,興奮地衝向邢天湛身後的男子。
「小陶子,今天乖不乖?」男子一手抱起小男孩問道。
「嗯,」小男孩猛點頭,將小手指向慕容,「我還把天仙姊姊帶來了喔。」
聽到小男孩童稚的言語,熱絡的氣氛馬上沉靜下來,所有人都動作一致地瞪大眼睛看著慕容,然後再看向邢天湛。
邢天湛並沒有察覺週遭詭異的氣氛,在轉頭看到讓玄俗護在身旁的慕容後,神色一黯。
沒再理會她專注的凝望,他低聲向身後的陶總管說了幾句話後,回過頭對方從正廳內走來的大漢開口,「大哥,這是今日的收穫,夠寨裡的人豐足大半年了,請你和二哥清點,我想先去休息。」
「去吧。」一臉端正的大漢點頭應允。
「多謝了。」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大漢看著他走開,銳利的目光在玄俗與慕容身上停留一瞬之後,擊掌喚回眾人的注意力,之後他中氣十足的宏亮嗓門在前庭空地上散開。「有事的快點回去幹活,沒事的就來幫忙搬運清點這些東西,全別閒著了。」
大漢喝完,所有人又動了起來,只有慕容仍停駐原處,悵然望著漸行漸遠的喪氣背影。
「你說,我們兩人看起來是不是很匹配?」玄俗不知打哪兒弄來一面小銅鏡,湊近她的臉讓兩人一同映照入鏡中。
她失聲笑出來,落寞的心情讓他的調皮給趕走。「別告訴我這鏡子你隨身攜帶。」
「不行嗎?」他拋給她一詞媚眼。「本公子天生如此俊逸瀟灑,當然要時時維持住玉樹臨風的氣質呀!」
「行了,別逼我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她垂睬低語,而後緩緩離開。
玄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有些無奈。
紅顏禍水呀!他何其無辜,居然得承受大哥警告的眼神。
可是這位紅顏的眼底根本容不下他,他哪來機會奪人所愛?只能怪自己長得太俊俏,才會處處引人遐思……自我安慰兼自吹自擂完畢後,他才吹了個口哨,轉身入正廳準備盤點收穫。
經由他所主導籌畫的行動,他必定會從頭參與到底,不容差錯,即使只是短少一錠銀子亦然。
扒卜卜明月高懸,山寨內燈火處處,有弟兄們的喧嘩聲,也有婦孺們的笑語聲,原該屬於草莽乖戾氣息的山寨,卻矛盾地處處充斥溫馨祥和的氣氛,也讓獨身在外的人兒平添落寞。
邢天湛來到慕容居住的院落外頭,看著在屋外睡著的人兒,壓抑的歎息自口中輕吐而出。
月華在她身上灑落光暈,讓她美得有些不真切,一身淡色粗布衣袍,絲毫無損她高雅的氣質,而側趴在竹桌上的清麗容顏有著淚痕。
他知道她就這麼在屋外坐了一夜,也知道她一直看著他的屋子流淚,更知道她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夠阻擋夜晚的寒冷……她怎麼就這麼不懂得照顧身子?要是再染上風寒怎麼辦?
粗糙鋤黑的手指輕輕拭去細緻麗顏上的淚,想起她因它的退縮而蒼白的容顏,他的眼中儘是掙扎與痛苦。
「究竟我該拿你怎麼辦?」
再度歎氣,總是捨不得她繼績在外讓霜露侵襲,於是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走入屋內。
遲緩的腳步,好似想多延長樓她在懷的時間。
因受寒而有些打顫的柔軟身子,在被他抱起時自動自發地向溫暖源偶去,發紫的唇漸漸恢復紅潤,緩緩上揚。
邢天湛溫柔地將慕容放置床上,為她蓋好被子後,凝視她透露安寧滿足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伸手撫平她眉間因方才離開溫暖而起的皺折,接著恍若燙著一般地迅速縮回手,而後很快地帶上門,不敢再多做停留。
明亮的月光,讓地面上奔跑的狼狙身影,無所遁形。
扒卜卜「天仙姊姊,你在笑什麼?」
「沒有呀,」慕容望向跑到她身旁的小孩,疑惑地問:「小陶子,為什麼總叫我天仙姊姊?」
「因為姊姊長得很美呀,就好像天仙一樣,連以前號稱寨內第一美女的靈姊姊都比不上呢!」小孩子童言童語,望著她的靈活大眼發出崇敬光芒。
「靈姊姊?」
「嗯,靈姊姊號稱是嬸龍寨四寨主啦,不過寨主叔叔都沒有承認就是了。」
這麼聽來,小陶子口中的這位「靈姊姊」在寨中的地位似乎不低,會是誰呢?
「那你們也都要聽靈姊姊的話嗎?」小陶子是寨內總管的兒子,年僅十歲,平日活活潑潑,也挺伶俐懂事。
「誰敢不聽呀,靈姊姊很凶的。」小陶子嘟哎著。「過年前聽爹爹說靈姊姊看上了一個和尚書生,今天就把人家抓回寨裡來啦!」
「和尚書生?好怪異的詞兒。」
「不怪呀,爹爹說……」他學著陶總管的語調。「就是個不懂得人間美好,一心想當和尚吃齋念佛的笨書生吭!」
慕容看他那人小鬼大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開來。「那你聽得懂你爹說的是什麼意思嗎?」
「說真的,不太懂耶……」他搔搔頭覷覷地笑了下,而後突然興奮地大嚷:「對了!那個和尚書生也長得很漂亮喔,和姊姊一樣美得像天仙似地,我帶姊姊去看。」
他即說即行,邊說邊拉,將慕容拉往山寨正瞧的方向。
「慢一點兒,不用太急呀!」雖然他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兒,但因在山野裡長大,行動之敏捷簡百可以和猴子相比,慕容被他這樣拉著跑,總也有些狼狽。
「到了,姊姊,你看,就是他!」小陶子興奮地指著站在屋內正廳的白色纖逸身影大喊。
慕容並沒有看向小陶子所指的方向,只顧著扶著門框順氣。
方纔的奔跑讓她險些喘不過氣來,原本整齊的髮辮因而有些凌亂,一些髮絲服貼在嫣紅的雙頰邊,讓原本看來嬌弱溫雅的人兒瞬間變得活躍輕盈,也讓廳內的男人全都看傻了眼。
玄俗欣賞地吹了一聲口哨,接著被大寨主陸龍一個拐子給震到後頭,塢著肚子痛哼。
「慕容?」溫和低沉的嗓音傳入她的耳,伴隨些許驚奇與訝異。
這聲音怎會如此耳熟?
慕容全身一震,而後轉頭望入底內,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歐陽公子!」她訝喊,膛大眼回望他驚喜的眼胖。
「你們認識?」站在歐陽-身旁的嬌小女子目光在對望的兩人之間梭巡,而後皺眉開口。
慕容聞言,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頭往嬌小女子看去。
這女子約莫矮她半個頭顱,長得俏麗亮眼,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靈活,像個長不大又詞人喜愛的女孩兒,但濃翹的烏黑長睫和細直的濃眉,以及目光中的執拗,卻又顯示不輕易服輸的堅毅個性。
「請問你是……靈姑娘?」她思忖著合適的稱呼。
「陸靈,寨主的妹妹。」她簡單地自我介紹,而後又定定審視她,問:「你們認識?」
「我與慕容是故交。」歐陽-溫和地開口解釋。
「那你是誰?怎麼曾在山寨裡?」她大年初二就溜下山了,今天才終於綁到人回來,對最近山寨內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明白為何山寨內會突然多出這麼一個嬌滴滴的似水人兒。
「她是天湛帶回的人。」玄俗在一旁大聲插嘴,這一次被邢天湛一拳又給揍到角落去。
「天湛帶回的人和我帶回來的人居然是舊識,可真巧合是不?」她暮然瞇腿起眼。
「也許該說天意難違,從來無巧不成書。」慕容淡嘲。
陸靈繼續審視兩人,再看了看神情有些抑鬱的邢天湛一眼,臉色閃過瞭然,而後突然放聲大笑,拍著慕容的肩大聲說道:「我欣賞你,既然你和玉容是舊識,那也幫我個忙吧。」
「幫忙?」這女孩兒雖然看來嬌小,嗓門可不小,中氣十足的笑聲震得她的耳朵有些疼痛,於是調調重複她的話。
「對呀,幫我說服玉容,和我成親。」她開口,語氣是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全不覺得說這些話有什麼不對。
「成親?」她膛瞪著陸靈,不明白她一個女孩兒怎敢如此大膽,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種逼婚的話來。
「是的,妹子在這兒就先謝過姊姊了。」陸靈對她福身一揖,擺明了趕鴨子上架,全然不給人回絕的空間。
只是她向來習慣了大剌剌的動作,卻還硬是要學一般女孩兒家裝出嬌滴滴的模樣,看來還真有些不倫不類。
四周的人被陸靈的動作弄得大笑,紛紛出言嘲弄,她也不甘示弱地大聲回嘴。
情況怎會變成這樣?
慕容看著和眾人吵鬧成一片的陸靈,被她說風是風又暗藏玄機的行為給弄糊塗了。
她轉頭看向歐陽-,他回給她一個無奈的笑容;望向玄俗,他的神色擺明看戲;而邢天湛則是雙手環胸,垂胖望地,不發一語。
玉容,她曾經深深仰慕過的人,曾經讓她打算徹底死心也徹底放棄這個世間的人呀!他怎會往這時出現?又怎會是用這樣混亂的狀態出現?
事情好像……亂成一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