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宮是天界的仙藥勝地,宮主百花羞除了被稱為「天界第一美人」外,更以精湛的製藥技藝聞名。然而百花羞經常閉關製藥,向來與外界少有接觸。聞其名者大有人在,而親見其面者卻是少之又少。
所以大多數的情況下,百花宮的事務由其座下十二位弟子負責。
為了節省時間,冷溯雲不惜耗費仙力,於瞬息之間到達百花宮,然而卻在大門口便被攔住。
「雲城冷溯雲,特來求見百花宮主。」
「宮主閉關前有令,不見任何人,少主請回。」女仙冷冷地回絕。
「麻煩進去稟報一聲,在下有急事相求。」
「宮主在閉關,什麼急事也不能打擾,請回。」
「我……」
「怎麼這麼吵?是誰在百花宮前放肆?」窈窕身影自宮門內步出,在見到來人時明顯一怔。
冷溯雲暗叫倒楣。十二位弟子偏讓他遇見牡丹,還真是冤家路窄。
「這不是雲城的二少主嗎?新婚燕爾,怎麼有空到我們百花宮來?」話裡的諷意顯而易見。
「牡丹姑娘,在下是特來百花宮求藥的。」
「求藥?是少主病了,還是……尊夫人病了?」好好的仙人不娶,娶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活該。
冷溯雲覺得還是盡量不要和她硬碰的好,只有強壓下心中的不滿,「還請牡丹姑娘為在下引見百花宮主。」
「好啊,你跟我來。」
冷溯雲自然知道牡丹不可能輕易讓她見到百花羞,但是為今之計也只有先隨她進去再見機行事。
牡丹果然不但沒有將冷溯雲引至正廳,還帶他來到人煙稀少的廂房。
「牡丹姑娘,在下想見的是百花宮主。」冷溯雲特意又強調了一遍。
牡丹卻置若罔聞,逕自把門關上,舉手投足極盡嫵媚之態。
「二少主,我勸你還是不要見我師父的好。我師父的傾城之姿凡是男子見了,無不相思成疾;二少主若見了,怕是會對現在的夫人棄如敝屐吧。」
冷溯雲冷笑,「這是在下的家務事,就不需要牡丹姑娘費心了。」
「只是替尊夫人感到可惜,好不容易迷惑住二少主,卻轉眼就要被休棄。」牡丹認定冷溯雲當初的婚事是迫於無奈,絲毫沒注意到冷溯雲陰沉的臉色。
「牡丹姑娘將在下引至這偏僻廂房來不知為何?」
「二少主真的不懂?」牡丹輕倚入冷溯雲懷中,有意無意地露出細緻的粉肩。珠唇輕啟,在冷溯雲臉頰上吹氣道:「奴家是為二少主不值呢。」
牡丹知道此情此景,怕是足以讓任何男人血脈僨張。只要她成功勾引到冷溯雲,不愁排擠不掉那個野丫頭,雲城二少夫人的寶座遲早還是她的。
冷溯雲一陣冷笑。「身為仙人,看來牡丹姑娘的修為顯然還不夠啊!」
隨著牡丹的一聲驚呼,纖細的左手已經被冷溯雲不費吹灰之力扣住。牡丹尚來不及反抗,只覺得被扣住的手腕有一股冷氣直入體內。
「你做了什麼?」牡丹面色慘白。
冷溯雲淡笑,「沒什麼,只是雲城的一點贈品。」
沒一會兒,牡丹便覺得寒意已經滲入四肢百骸。百花宮十二名弟子皆是花體化成人形,尤其畏寒,更何況是雲城的冷毒。
「二……二少主饒命!」她慌忙的求饒。
面對牡丹的痛苦,冷溯雲仿如視而不見,冷聲道:「帶我去見你們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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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凌亂又面色慘白的牲丹一出現在百花宮大廳,立刻引起百花宮弟子的注意。
冷溯雲始終對眼前的混亂視而不見,逕自走向最前面的梅花,「在下雲城冷溯雲,特來向百花宮主求藥。」
梅花瞟了一眼一旁狼狽不堪的牡丹,冷然道:「少主不像是來求藥的。」
冷溯雲自然明白她所指,於是收了牡丹身上的寒氣。
「在下確實是為求仙藥而來。」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引起這麼大的騷動。
牡丹身上寒氣一退,立刻奔到梅花身邊,梨花帶淚地道:「師姐,是他強逼於我。」
梅花看向守衛的兩位女仙。
兩人互視一眼,立刻齊齊下跪道:「大師姐,是牡丹師姐一定要帶這位少主進來的。」她們阻止過了。
梅花本也知曉牡丹品行,立刻猜透了事情的因果。
牡丹一見情形不對,立刻大喊:「你們……你們含血噴人!你們一定是拿了冷溯雲的好處!師姐……她們冤枉我……」
「你住口!」梅花怒斥。她一直知道牡丹個性愛慕虛榮,但沒想到她會幹出此等敗壞門風的事情來。
「師姐!」牡丹嚇傻了眼。
「我會將事情稟明師父,你自會受到應有的處置。」梅花丟下這一句,便沒再看她一眼,完全無視牡丹的苦苦哀求。「二少主,今天的事情很抱歉,但是家師正在閉關煉藥,少主請回吧。」
話音剛落,百花宮弟子立即散開兩側,留下一條通往宮門的道路,擺明送客的意圖。
「若我執意要見百花宮主一面呢?」
梅花按緊腰間的佩劍,語氣冷然如冰,「那就難免要得罪了。」
冷溯雲卻是笑意不減,「早聞百花宮十二花將智勇雙全,冷溯雲今天倒想見識一下其餘十一位。」
梅花作勢就要拔劍,卻忽然被喝止。
「住手!」
話音方落,婀娜的人影自大殿之後出現,步履間姿態輕盈,白裙飄搖,風姿綽約如幻夢,一舉手一投足便可令天下男子傾倒,天界第一美人百花羞名不虛傳,連冷溯雲也不免有一瞬間的怔愣。
「師父。」梅花及在場所有百花宮弟子紛紛行禮。
冷溯雲朗聲道:「雲城冷溯雲,見過百花宮主。」
「你就是雲城二少主冷溯雲?」百花羞似乎對這個名字早有耳聞。「不曉得二少主不惜與我座下弟子動手也要見我,所為何事?可是代表雲城?」
「在下今日所做的一切和雲城無關,完全是為了私事。」
「說來聽聽。」百花羞似乎頗有興趣。
「為向宮主求藥。」
百花羞想了想,「求藥的話去百花宮丹房就是了,為何一定要見我?」百花宮並非見死不救之所,通常只要說明來歷,宮中向來不會吝惜那麼幾顆藥丸。
「因為此藥必須由宮主首肯,我才能拿到。」若是一般藥丸,他也沒有必要如此大動干戈。
「是哪一味?」
「鎖魂丹。」
鎖魂丹,顧名思義就是鎖魂奪魄,閻王且留人;乃是百花宮鎮宮之寶。傳聞此藥一出,人死七日尚能救活。
「的確是需要我的首肯呢!」百花羞眼中笑意頓時全無,「二少主,恕我問一句,你以為這裡是雲城嗎?一句話就想要走我百花宮的鎮宮之寶!」
「在下自然知道此藥對百花宮的意義。」
百花羞挑眉,「那你還敢來闖宮?」
「敢!」冷溯雲目光堅定,「並且不惜任何代價。」
百花羞面色微緩,「到底是何人要你如此拚命?」百花宮到底也是天界中一大派,敢不顧一切來闖宮的人並不多。
「在下的新婚妻子陸結草身染重疾,急需良藥治病。」
「這麼說你是為了你妻子?」百花羞見冷溯雲態度誠懇,知道他並沒有騙她。身為男子,見到她的美貌不為之動容的人並不多,足見他對他妻子的深情厚意,
「不知尊夫人得的是什麼病?難道非要我這鎖魂丹不成?」
不是百花羞捨不得,實在是這鎖魂丹千年才能煉得一顆,即使是百花宮內也只有一顆,又是鎮宮之寶,斷不可輕易送人。
冷溯雲見百花羞似乎有意相助,不由得心中大喜,便將陸結草的劫數之說源源本本告之。
「請宮主賜藥,成全我們夫妻。」
「照你所說,這藥我更不能給。」
冷溯雲一怔。
「世間苦命之人何其多?難道只因你來求,我便要給?況且依你所說的,尊夫人命中注定活不過這三個月,我更加不能為了一個注定命絕之人浪費奇藥。」
冷溯雲本來還抱著一絲期望,在聽到「浪費奇藥」四字之後,臉色驟然陰沉。
「她不會死。」
「命中注定的事誰也更改不了,二少主還請節哀。」
「我偏不信!」冷溯雲情緒激動,「她現在明明還活著,為什麼只因一個天意就必須死!你明明可以救她卻見死不救,還把責任推到天意身上,這分明就是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大膽!」梅花怒斥:「竟敢對師父不敬。」
百花羞示意她退下,來到冷溯雲面前道:「你不信命?」
「是!」冷溯雲態度堅決。
「好,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你贏了,鎖魂丹你帶走;你輸了,就此離開百花宮。」百花羞唇角含笑。
「賭什麼?」
「你且在百花宮住上幾日,我自會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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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仙崖的雲霧十年如一日,陸結草獨自坐在崖頂眺望雲海。
自冷溯雲離開起已經是第五日。成親後,他與她幾乎總是形影不離,這五日對她來說竟像五年一般長久。
這些天,她想通了很多。想清楚整個事情之後,她發現自己並不是那麼畏懼死亡,反倒有些慶幸,明明早該死了的自己竟然能多出這一段有意義的生命。
有疼愛她的師父、師娘,有嘴巴很壞、其實心腸很軟又很關心她的水月,還有憐她愛她惜她的溫羅……這些回憶便是她最珍貴的東西,誰也奪不走。她可以帶著這些在愛人身邊靜靜地離開,還有什麼好遺憾呢?
對現在的她來說,剩下的日子過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結草!」
奇怪了,她怎麼彷彿聽見水月的聲音?算起來,自上次一別,她們有好多天沒見面了,不知道她過得怎麼樣?
「結草!」
陸結草猛地站起身。因為她發現這聲音並非來自她的想像,而是確確實實的有人在叫她,聲音中還伴著怪異的雷聲。
一聲巨雷聲響,震得陸結草搗住雙耳仍覺得頭昏眼花;隱約間,她似乎看見一個人影從天而降。
雷聲過後,雲霧漸散,陸結草總算看清來人。
「快來扶我一把,摔死我了。」水月揉著屁股,一臉淒苦。都怪她當初不好好學仙術,這種地勢她要是一個不小心落偏了,就會直接掉到崖底去了。
好不容易將水月扶起來,陸結草詫異地問:「你……怎麼會被雷劈出來?」剛才那情景,她想來都覺得可怕。
「啊……那是因為……因為我是雷池的公主啊!」她才不會傻到將自己功夫不到家的事情抖出來。
真是這樣嗎?陸結草好懷疑。
「好啦!別管這個了,我來找你是有正經事!」
「到底是什麼事?」
「你跟我來就知道了。」她拉著陸結草就要走。
「不行!」陸結草收回手,「我還得在這裡等溫羅。」
不料她此語一出,水月的反應卻是更加激烈,「那就更不用等了!走!」
「水月,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水月回過頭,以前所未有的嚴肅口吻說:「捉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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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百花宮內院涼亭的花叢裡,陸結草難忍腹中的不適吐了起來。
水月一見,頓時愣住。「結草,你難道是……有喜了?」
才不是!任誰被她那個雷電送來送去三個來回都會反胃嘔吐吧!
可惜現在的陸結草一開口怕是要把腹中清個乾淨,好歹是在人家院子裡,她只有強忍住不說話。
看出陸結草的埋怨,水月有些不悅。「我也不是故意害你難受的,誰教那個法術不好用嘛。」
是不好用,還是你不會用?陸結草懷疑地望著她。
她現在才領悟過來,當初那顆吸雷珠自己之所以沒有用好,根本不是因為記錯了方法,而是水月教錯了方法。
「對不起嘛!」反正她就是不學無術慣了。
半晌,陸結草才覺得噁心感漸消,這才開口道:「水月,你頭上幹嘛戴那麼誇張的一個草環?」
「當然是為了躲在草叢裡不被發現啊!」
「你戴上才一定會被發現。」陸結草不顧水月的掙扎,硬是把草環取了下來。既然是「躲」,那麼她也不能再任由她胡來。
「什麼嘛,我還特意給你做了一個。」
老天!陸結草忍不住歎氣。
「你到底帶我來百花宮幹什麼?」她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有必要弄清楚。
「捉姦啊!我不是早都說了?」
陸結草一愣,懷疑地問:「君星大哥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他敢?」水月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小聲一點。」她忘了她們是偷偷混進來的嗎?陸結草趕緊把她拉回來,「那你捉什麼奸?」
「還不是你家冷溯雲!」
「溫羅,他怎麼了?」
水月一提此事頓時氣憤不已。「他……他竟然背著你來百花宮找那株賤牡丹!」要不是她在百花宮的朋友再三強調是親眼所見,她還真不敢相信冷溯雲竟然是喜新厭舊的人!
對不起結草就是對不起她!今日她水月公主就要替天行道斬了那個淫魔!
「水月!」
「結草你不要怕,姐姐一定幫你!」
「不是!」陸結草搖搖頭,再度看向水月的時候,緊張地吞了下口水,「我是想問你手中那柄亮晃晃的……是什麼?」
水月冷然一笑,「誅仙劍!」
由於劍的鋒芒太耀眼,水月又將劍收回劍鞘中。
「噓!來人了!」
一聽到腳步聲,兩人迅速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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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主覺得我這百花宮景致如何?」
「很美,尤其是有許多罕見的花草,令在下印象深刻。」
乍聞此聲,陸結草心中一顫。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冷溯雲。幾日不見,他似乎消瘦了許多,定是又為她擔憂了。
兩人來到涼亭內,百花羞一轉身,陸結草和水月頓時倒抽了一口氣。兩人不由得對視,天哪,世間竟然有這樣的絕世美女!
兩人坐定後,冷溯雲開口道:「宮主,我來這裡已有幾日,可否請問你口中的賭到底是什麼?」時間緊迫,他實在沒有耐性在這裡耗下去。
「不急,二少主只需等待便是。」
「宮主,現在對我來說,時時刻刻都很珍貴,這點你應該很清楚。」他已經來這裡五天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該回去一趟。
「二少主放心,我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反悔。」
「那麼就請宮主趕快公佈賭約內容。」
百花羞對冷溯雲的焦急始終是視而不見,她悠哉地端起茶杯。
「宮主你……」
「二少主。」百花羞不著痕跡地瞄了瞄冷溯雲身後的花叢,淡笑道:「既然二少主如此心急,我就直說吧!聽聞二少主初來那天,是我座下弟子牡丹不惜違背我的命令,將二少主帶進百花宮。」
冷溯雲警戒心頓起。
百花羞見他不否認,便繼續說:「我還知道牡丹似乎和二少主在西廂房待過一陣子,牡丹再度出現時又是衣衫不整,這……」
「宮主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冷溯雲冷下臉。
「此事按理說是牡丹不對,但是卻也情有可原。牡丹對二少主的心,二少主不是不明白,況且牡丹始終說是二少主強逼於她。」
花叢中微微顫動,那是陸結草強壓住要拔劍殺出去的水月。
百花羞的話令冷溯雲的臉頓時如罩寒冰。「這些話,宮主相信?」
百花羞從容的喝完茶,並放下茶杯。
「且不論誰對誰錯,姑娘家的名聲總是容不得半點玷污。我百花宮上下皆為女子,本就易招惹是非,此事若張揚出去,在世人眼中,百花宮豈不成了淫亂污濁之地?」
「那宮主意下如何呢?」
「很簡單。只要二主少娶了我家牡丹,便是誰也說不得什麼。」
「宮主要在下在百花宮空等這些天就是為了這件事?」
真是那樣的話,便是他蠢了,白白在這裡浪費寶貴的時間。
「宮主似乎忘了在下正是為妻子來求藥的。」他見了美如夢幻的百花羞尚且沒有半點其他念頭,更何況是連長相都不曾記住的牡丹!
「這個我當然知道。二少主儘管放心,牡丹雖然稍有任性,但並非不識大體之人。過門後定不會與尊夫人有所爭執,只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是。」
冷溯雲冷哼,「多謝抬愛,只是在下實在不曉得我和牡丹姑娘會有什麼『分內之事』。」
百花羞聽罷面色微冷。「二少主是不想對我百花宮有所交代了?」
「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麼必須對百花宮有所交代的事。」哼!有本事叫那女人出來對質!
冷溯雲本來也是厭惡繁文縟節之人,因為有求於人,加上對方又是一宮之主,這才一直以禮相稱。既然對方非要撕破臉,他也樂得省卻什麼「在下」、「宮主」的麻煩,有什麼事情說清楚了就好!
百花羞未見大怒,僅是歎息道:「罷了,本宮也知道二少主對尊夫人一往情深,全無二心,只是牡丹終究也是我門下弟子,我也不能對她全然不顧。」
百花羞微作停頓後,重新面向冷溯雲。
「若是……我以鎖魂丹作為交換呢?」
冷溯雲頓時起身。
「鎖魂丹當真能救我妻子性命?」
百花羞搖搖頭,「很遺憾,不能。」
冷溯雲心中一冷。
「但是……」百花羞話鋒一轉,「它的確能鎖住魂魄,能令尊夫人不至於魂飛魄散。尊夫人既然尚不是仙人,那麼只要保有魂魄便可轉世,到時二少主便可與之再續前緣,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百花羞一席話頓時在冷溯雲胸中掀起千層波瀾。
她說的沒錯,結草既然是人,那麼只要保住魂魄,也許他們終會有重逢的一日!那麼他該不該照她所說,答應她娶了牡丹?
可是,如果他這麼做,結草會體諒他嗎?
冷溯雲比任何人都瞭解這一點。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其實陸結草對他們之間這份感情是無比的珍視,她根本不能承受兩人在僅有的日子裡再生嫌隙。
他這麼做,等於在她心口劃上一刀,傷上加傷,她挺得下去嗎?冷溯雲彷彿已經看到陸結草帶著恨意的淚眼。
可是若不這樣,他們也許真的就此緣盡。她會從此消失於天地之間,化為輕塵隨風消逝。那樣的話,即使被她誤會又如何?他寧可讓她恨他,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哪怕再渺茫,他們總是有機會再見的。
「二少主,時間不多了,考慮得如何?」百花羞似乎頗有信心,這樁交易她自認冷溯雲沒有理由不接受;況旦如果他想救他的妻子,他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他的心很亂,很亂。
他當真還是勝不過天意嗎?
今日一點頭,便要承受與所愛之人恩斷義絕的痛苦。
但是……生離好過死別啊!
半晌,冷溯雲閉目仰首。
為了陸結草,他什麼都願意!
「我答應你!」
「我拒絕你!」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響起。
是幻覺吧?他怎麼好像聽到了結草的聲音?冷溯雲以為自己在作夢,可是一回頭,竟然真的看見陸結草狼狽地站在花叢中。
「結草!」他瞪大了眼睛。
她為什麼總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溫羅,你不要答應她!」陸結草不顧一切地衝到冷溯雲和百花羞之間。
「你先回答我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比較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你立刻拒絕這個女人,我就告訴你!」情況特殊,她抓緊一切有利條件來威脅。
陸結草此話一出,本想跟著起身的水月立刻機伶的躲回去。她一出現,就等於答案揭曉。
「結草,你不瞭解……」
「我瞭解!我知道!我懂!」
從頭到尾,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為什麼他那麼瞭解她、他那麼珍惜她,甚至為了她而仇視天意,卻還會做出這麼糊塗的決定?
「我懂,我什麼都懂,不懂的是你啊……」她深深地看著他,心中的痛楚不需要言語表達。
冷溯雲望著陸結草傷痛的神情,心中揪緊。
「可是你的病怎麼辦?」
「你娶了牡丹,我的病就能痊癒了嗎?」那只會讓她氣血倒流,病情惡化。
「鎖魂丹至少能保住你不魂飛魄散,只要你轉世,我們還可以……」
「不可以!」陸結草大聲否定,搖頭道:「你太天真了!就算我轉世又怎麼樣?茫茫人海,你去哪裡找我?上回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找了我十年都沒找到;這次我會連相貌都變了,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聽了她的話,冷溯雲唯有苦笑。
是他不好,找人這一項,他在她心中的信用早已沒有了。是啊,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情,又要她如何相信?
「況且你怎麼知道我來世能不能轉世為人呢?要是我成了小貓小狗怎麼辦?你就算是找到我又能怎麼樣?」
陸結草眼眶含淚的說:「我其實沒有你眼中那麼好,我有我自私的一面。我自私地想要一個人霸住你,就算是片刻也好,我一直都好慶幸自己嫁的人是你,這些……我以為你懂啊!」
什麼對她來說是最珍貴的?是他給她的一切!他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她的生死呢?如果失去了他,她雖生猶死啊!
「結草,這些我都知道。」冷溯雲輕輕為她揮去頭上殘留的枝葉,「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活下去,即使只是靈魂也好、即使你恨我也無所謂。」
「我會恨你!要是你答應了這女人,我馬上就恨你!我現在就可以恨給你看!你若是娶了那女人,就是對我最嚴重的背叛,我死都不會原諒你,就算你下輩子找到我也是一樣!」
陸結草的話令冷溯雲的憂慮加深。若他答應了百花羞,卻給陸結草帶來永久的痛苦,這真的值得嗎?
見他不說話,陸結草的惶恐加劇。
「你忘記你對我說過的話了嗎?你說你相信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定會有辦法的,別說是三個月,就是三天你也絕對不會放棄!你還說你不相信天意,如今你為什麼要將我們的將來交給老天來安排呢?」
「可是如果你就此消失了,我們根本就沒有將來!」
「我不會消失的!」陸結草激動地大喊。
她緊緊地抓住冷溯雲的胳膊,彷彿抱緊大海中唯一的浮木般。
「我不會死!你相信我,我始終在你身邊、在你心裡!你一定可以感受得到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邊……你答應我……」
死亡是可怕的,尤其對曾經死過一次的她來說,但是相比之下,失去冷溯雲她更加難以接受。
她的生命本來就是延續出來的,她要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抓緊她的幸福,這才是她最想要的。
恐懼盈滿她的內心,她好害怕冷溯雲會不懂她。
冷溯雲望著陸結草,心中深深地自責。他總是可以輕易地瞭解到她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他曾發誓一輩子不再讓她擔憂受怕,而如今他又害她擔心了。
冷溯雲將陸結草緊緊擁在懷裡,當他親眼目睹她的痛苦時,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好,我笞應你。」
陸結草抬起頭,「真的?」
「嗯。」他保證地點了點頭。
是他笨、是他傻!兩人的緣分早在十年前就注定,他卻找了她十年;如今兩人好不容易才結為夫妻,他竟然又要讓另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有機可乘。
與其兩人都痛苦的活著,不如索性過完最後的日子。
她說的沒錯,只要他還在,她便不會死,她的靈魂將永遠不會消散,而他也會陪著她……
冷溯雲重新面對百花羞的時候,心中已沒有迷惑。
「宮主,我的答案已經很明顯,我們夫妻這就離開百花宮。」
「且慢!」百花羞卻抬手擋住去路,朝身後吩咐道:「來人。」
話音剛落,百花宮弟子捧著一個錦盒來到冷溯雲面前。
冷溯雲警惕地看著她,不明白百花羞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二少主,鎖魂丹你可以帶走了。」
「宮主,這……」
冷溯雲和陸結草面面相覷。
「我們有言在先。一賭定輸贏,你贏了,鎖魂丹你帶走;你輸了,就此離開百花宮。」
「可是你還沒有出題目啊!」
「題目我早已經出了,就是尊夫人值不值得你為她如此拚命,所以……」她看了看淚痕猶在的陸結草,「你們贏了。」
百花羞本就不是見死不救之人,鎖魂丹雖然難得,但真情更難得。她本就知曉這一點,只是有意試探兩人的感情是否真的如此堅定不移。
「鎖魂丹雖然不能保你性命,卻能保你魂魄不散。其實只要魂魄不散,轉世並不是唯一的方法。」
冷溯雲的心中頓時重燃希望。
「宮主,你是說……」
百花羞卻背過身,「我言盡於此,二少主和夫人自求多福了。梅花,送客。」
「宮主……」
冷溯雲正要追問,卻被梅花硬生生擋住去路。
「請回。」梅花依舊冷冰冰的沒有溫度。
「溫羅!」陸結草喚住他,「宮主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她不說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們不要再追問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希望,真是……」冷溯雲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帶到這兒來的?」其實他心中已經想到了一個人。
「溫羅,我真高興你沒有答應她。」陸結草故意轉移話題。
「結草!」
「啊!我走的時候忘了和師父、師娘說一聲,他們一定很著急,我們快回去吧!」
「你別逃避話題!」
「沒有啊,我們邊走邊說。我告訴你啊,其實是這樣……」陸結草一邊把冷溯雲推向門口,一邊向身後的草叢揮手。
水月,快走、快走!
呵呵,她很夠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