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邊,芳香氤氳,溫風醉人。
望月在樹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悠哉地神遊。
其實也不真是那麼優閒,因為她明明不想見某人,卻因此必須時刻盯緊對方的腳步,以免下一刻兩人在有限的範圍內「不可避免」地撞個正著。
想到那晚,他們不經意問的……她忍不住又是臉紅似燒。怎麼會這樣呢?
她沒忘記自己可是打定主意要和師父修行去的。這兩年來,雖然由於一些原因她依舊酒肉不戒,但心中卻一直當自己是個帶髮修行的佛門弟子。
在後宮這麼多年,從小便看慣了女人間的鉤心鬥角,為權為勢,自然也少不了為情,而她自認早已對塵世的緣分絕望了,不該有這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啊。
那個人總似玩笑一般,她始終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對於他肯收留她,她是心懷感激的。但是,這是場沒有任何籌碼的賭注,她不能讓自己這麼一古腦兒地陷進去,她不敢。
強壓住這些天見不到他而產生的空虛,因為怕受不住寧致遠的柔情攻勢,索性不去見他。
她也知道,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但……至少讓她靜一靜吧。
讓她能有一段自己的時間,來冷靜地釐清自己的心思。
忽然,清脆的聲音讓她從凌亂的思緒中抽身回來。
「望護衛!」小香踮著腳在樹下擺手,很是焦急的樣子。
望月輕輕腰一彎,自樹上翩然而落。
「哇!好厲害!」小香佩服極了這些飛來飛去的神奇戲法。
對於小香誇張的讚歎,望月只是輕笑。「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
「不是我啦,望大哥,是你家哥哥來看你了。」
「我家……」望月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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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望月跨進來,冷漠地看著屋裡人。
可以的話,屋裡這兩個人,她是一個也不想見著。但是,也總不能當他們兩個大活人部不存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望月只好瞥向寧致遠。
「什麼事?」
「沒事不能叫你嗎?」見她冷漠的神情,寧致遠不自覺也帶了些火氣。
給他大大方方鬧失蹤的人終於出現了啊,好大的架子呢。
幾日不見,寧致遠發覺自己競不想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被瞅得有些心虛,望月下意識地轉過臉,卻正好發現龍繼寧也在看著她。頓時,她心中的不快有了發洩之地。「你還來做什麼?」
龍繼寧被吼得一愣,隨即瞥向某人。是誰說皇妹渴望和他這個兄長相認的?
寧致遠對於他的目光卻是全然的忽視,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望月。
「先別管他,我問你,你這些天為什麼躲著我?」
望月見逃避已經解決不了問題,只有裝傻到底。「哪有啊,我哪有躲著你?我都一直在府裡走動啊,只是恰巧都和你錯開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寧致遠更是氣得不行,他冷笑。「還真是恰好啊。」是她計算得真恰好,每次他到她就走。
發覺屋裡氣氛明顯不對的龍繼寧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四哥,你連我都利用?」他就知道,寧致遠—露出那種狡猾的笑意,其中必定隱含著什麼計謀。
「你這話真傷感情。你想見你的十五皇妹,如今我幫你找著,你倒責怪我?」
寧致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記。開玩笑,「手段」如果被人一眼識破,那還叫「手段」嗎?
龍繼寧想想似乎也對。不過,他為什麼覺得目前的狀況他好像很多餘呢?
又瞥了眼某個不識趣的人之後,寧致遠決定忽視他。
「望月,推我去外面。」他瞥了眼身後,「其餘人等自便。」
有些人就是不知自己討人厭,既然這樣,換他走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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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推著寧致遠穿過長廊,習慣性地朝蓮池邊的樹下走去。
一路上,她與他皆是沉默。
「可以說了嗎?」打破沉默的人是他。
「說什麼?」望月始終站在他身後。
不料,寧致遠匆然大手覆在她推輪椅的手上,把她拉到身前。
他不想在她說話時,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放手。」望月試圖抽回被握住的手。
「不放。」他眼底又閃現出頑皮的笑意。
這情景,好熟悉。
「我生……」望月忽然摀住唇,像是想到了什麼。
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了同一件事,寧致遠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一樣的情景,一樣的人,一樣的對話,她又想逃走了。
「我真的生氣了。」望月用力抽回手,作勢要走。
「是因為那個吻嗎?」寧致遠終於問出了積在胸中多日的疑慮。如果是的話,那他未免太吃虧了,那樣輕輕的一碰觸,雖然也讓人記憶深刻,但是據他所知,那離真正的「吻」還有好一段差距呢。
寧致遠一提,望月又是滿臉通紅。
她惱火了嗎?望月不知道第幾次問自己,可是胸中卻硬是半點怒意也搜不出來,有的只是隱隱的恐懼。她怕自己從那個吻之中陷下去。
見望月不說話,寧致遠以為她默認了。
想到她竟然如此抗拒和自己接觸,他心中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
「對不起。」
啊?望月一時無法會意。
寧致遠長歎一聲,「如果你真的那麼介意那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保證我不是有意的。」至少,他希望她別再躲著她。
見寧致遠放低姿態,望月心中未免有幾分內疚。
「沒有,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在意。」
一時間,他們之間又陷入尷尬的沉默。
「你……是在乎我的腿嗎?」不知道為什麼,寧致遠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其實,他的腿並非無藥可救,只是為了令平王掉以輕心,他才一直假裝殘廢。他不在乎別人的說法,以及那些憐憫的目光。這之前,他幾乎從不認為這是什麼問題。
而現在,他卻遲疑了,她嫌棄他是殘廢嗎?這樣的懷疑令他煩躁和……心痛。
望月一聽,頓時覺得萬分氣惱,「你這是什麼話!」
望月的怒火令寧致遠一怔。她這麼生氣?
「難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種人嗎?難道在你心裡,一直認為自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嗎?我從來沒有在乎過那些,我也不許你看輕自己!」
一想到他可能為自己的雙腿而失落,她的心就彷彿被針刺一樣難過;而一想到他以為她是因為這件事而退縮,她就益發覺得憤怒不能自抑。
「四哥,你要相信自己,你的腿一定會好起來的。」她握住他的手,無比堅定地說。
寧致遠訝異於望月這麼強烈的反應,訝異於她上動握住他的手,像是要傳給他勇氣。
小小的種子再度在某人心中萌芽。也許……也許她並不像他想像的那般。
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他看著半跪在自己身邊的望月,苦笑道:「望月,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是,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也許這輩子我都離不開這把木輪椅了……」
「你住嘴!」望月覺得自己快被他氣瘋了。
這人是誰?竟然用寧致遠的嘴在說洩氣話。
不是這樣,她所知道的寧致遠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應該翩翩地坐在輪椅之中,臉上始終帶著胸有成竹的笑意,彷彿天下都在他掌握之下;他應該理直氣壯地和她爭辯些無聊的問題,時而耍賴地欺負她一下,帶著孩子般的頑皮。
這個唉聲歎氣的人,不是寧致遠!
「夠了!」望月忍無可忍地站起來,「你給我變回原來的樣子,我不要看見你這個樣子!」這樣的他,令她好難受。
這次,寧致遠看見她眼中埋藏不住的情意。
知道自己不是自作多情的感覺真奸!他在心中暗笑。
但是,他還不能表現出來,他得知道,她瞻怯的原因是什麼。
「好,望月,如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也許就不會……」
「你說!」情急之下,望月竟然沒有捕捉到他眼中那一抹精光。
突然,他反握住她的手,將她順勢帶人懷中。「留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望月驚覺自己又被騙了,頓時懊惱萬分。
她真是笨死了,明知道寧致遠演起戲來最是得心應手,她竟然還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
「你做什麼?這裡會有人看見的!」她希望能嚇到他,畢竟在下人看來,他們始終足兩個男人抱在一起。
「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吩咐下去,一個時辰之內不許有人到池塘這邊來。」她要是擔心這個,大可不必。
「太子還在這裡!」萬不得已,望月搬出她最不想牽扯的人物。
「老五?」寧致遠微怔,「他要是還懂得思考的話,應該早就走了吧。」他不信他那個堂堂太子五弟會蠢到這個程度。
「乖,讓四哥抱抱你,我們好幾天沒見面了呢。」雖然同在一座府邸,她卻躲得精妙,害他連個影子也找不到。他心裡其實不只一點想她呢。
「你正經一點好不好?」被強摟在懷裡的望月被他說得有些哭笑不得。
「咦?原來你是嫌我不正經啊!」寧致遠似是頓時了悟,他鬆開手,讓她正對著他。
望月被他突來的嚴肅表情嚇了一跳,不禁狐疑道:「你……那麼看著我幹嘛?」
他無比認真地看著她,眼中足藏不住的柔情。
「我們在一起吧。」
望月渾身一震,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寧致遠難得地覺得不自在。
「你幹嘛見鬼似的看著我?」是她要他正經一點的。
望月驟然自他懷裡抽身,背對著他站到池邊。
「你……不是認真的吧?」半晌,她回過頭,不自然地笑道。
「當然……是!」他很認真,他再認真不過了。
事實上,他在她面前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曾經過任何計畫和思慮,有些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他從不覺得後悔。
「不行!」她答得乾脆。
「為什麼?」他只要答案。如果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麼他至少要先問出那個人是誰,然後再想方設法除掉他。
望月絕對想不到,在她這短暫的沉默中,寧致遠已經暗暗思慮出了幾步「奪愛」作戰計畫。
「因為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和師父去修行。」
「你師父是……」莫非是敦她武功的那位高人?
「我師父你一定聽過。」說起師父,望月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彩,「就是崑崙神尼上善師太。」
寧致遠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向來靈活的大腦有些停擺。
「等等……」他及時打斷她,「上善師太的弟子不都是小尼姑嗎?」別告訴他她這一頭烏絲是假的。
「我現在還不是,但早晚會是的。」望月認真地解答。
這是她兩年前就認定了的事。她認定,世間的種種不平她不能一一化解,那麼至少讓她看破吧,至少讓她可以心如止水。
無所求,自然不用再怕被傷害。
「你要出家?」他沉聲問。
顯然,他又失算了。
寧致遠萬萬想不到,望月抗拒他的理由竟然是因為……她要出家。
望月正視寧致遠,點了點頭。「是,我要出家。雖然我知道我現在的領悟還遠遠不夠,但是我會跟著師父認真修行。」再不用被別人傷害,因為不會在乎了。
「你為什麼執意要這麼做?」寧致遠注意到了她複雜的情緒,他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逼自己。
望月回首,笑意蒼涼。「因為,我不希望自己厭惡這個人世。」
因為愛,所以失望、所以厭惡;那麼,只要無情無愛,是不是就可以超脫了?
望著她眼底的堅定,寧致遠知道她再認真不過。
半晌,他緩緩地笑了。
那熟悉不過的笑容令望月的警惕心驟起。
「你、休、想。」他一字一頓,像是在宣佈她的命運。
她忽然覺得頭皮發麻,也許這回她真的招惹上了她惹不起的麻煩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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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窗格子在屋內落下點點光圈。
望月揉了揉迷濛的雙眼,意識緩緩眾攏。
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清醒了後,她睜開雙眼。
咦?
她想,自己一定還在作夢。於是,她再度閉上雙眼,企圖從夢境中醒來。
「望月,起床了,太陽曬屁股嘍!」
奇怪,夢裡不僅能看到那傢伙的臉,竟然還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望月,真的不起來嗎?」
陰魂不散的召喚,令望月由迷茫到徹底清醒。
她霍地起身,不可思議地看著不該出現在她房裡的寧致遠。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房裡?」人嚇人會嚇死人,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我只是在自己家裡隨便晃晃而已啊。」寧致遠堪稱無恥地搬出自己那套歪理,擺明了由不得她。既然整個永靖侯府都是他的,那麼這裡當然也是。
所以,他他他他……就可以一大早不聲不響地闖進她房裡?
面對蠻不講理的某人,望月欲哭無淚。
都說女人不講理,孰不知男人要起賴來,不知要比女人高明多少。
望月不禁為自己暗暗捏把汗,好在她自從離宮後,便養成了和衣睡覺的習慣,不然不曉得還要被佔去多少便宜。
她不再理會他,逕自下床穿上外衣。隨意喝了口茶潤喉,望月頓時又覺得清醒了許多。「這麼早來找我什麼事?」
寧致遠移動輪椅,來到她面前,眼中少了平日的狡猾,多了分憧憬。「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感受到寧致遠的嚮往,望月不禁也有些好奇。
「去了你就知道。」寧致遠賣起關子。
「那我不去了。」望月故意不領他的情。
「不去?」寧致遠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失望,「那不就是說,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雖然她是故意氣他,可是見他失望,望月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軟。「那……你可以讓別的護衛和你去啊。」
「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裡。」寧致遠別過頭,幽幽歎息。「唉!看來我只能自己推著輪椅慢慢走了。那麼遠的地方,我一個人推著輪椅去,一定會弄得雙手血跡斑斑,又要經過崎嶇的山路,我本來就行動不便……」
開始也只是和他鬧著玩而已,看著寧致遠落寞的背影——好吧,望月承認,她明明知道他是在作戲,可還是……
「囉唆!走啦!」她來到寧致遠身後推輪椅,不想再受他的「碎碎念神功」摧殘。
「不過就只我們兩人出門,這樣可以嗎?」
會不會不太安全?他怎麼說現在也是個侯爺,行動又不便,要是有仇家尋釁怎麼辦?一兩個還好,就怕對方人多,她要是顧不周全……望月不敢往下想。
寧致遠懶懶地靠在輪椅上,看出她眼中的擔心,唇畔勾起奸計得逞的微笑。
「沒關係,因為我們根本不用出門。」
什麼?望月停下腳步,瞪向他。「你又要我是不是?」
生氣了、生氣了!寧致遠笑意更深,最近似乎經常惹得她咆哮,有些懷念她剛來時像小麻雀一樣整天在他周圍說個不停的情景呢。不過,現在情況完全反過來,成了他整日纏著她了。
「望月妹妹別生氣,我說的那個地方其實就在永靖侯府後的小山丘。」那裡也算是府裡範圍內,所以不用勞師動眾的。
又騙她!
什麼崎嶇難行、路途遙遠,全是鬼扯!分明他自己就可以去。
望月沒好氣地推著他忿忿前行。
忽然,她想到一個問題。「後山?那裡不是禁地嗎?」
記得她來的第一天,老管家就千叮萬囑她不可以接近那裡。
寧致遠眸光閃爍。「是不是禁地,那還是要由本侯爺說了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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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致遠的指引下,他們很快來到了所謂的後山「禁地」。
望月四下張望,除了幾塊奇怪的石頭,連棵樹都沒有。
「這裡有什麼好看的?」
早知道禁地是長這個樣子,當初她也不要去好奇了。
「光禿禿的山,自然是沒什麼好看的。」寧致遠淡笑,從懷中拿出一枝哨子樣的東西,遞到望月手裡,「吹吹看。」
望月狐疑地望向他。「這是什麼?」該不會又要要她吧?
好奇怪的哨子,沒有任何裝飾,像是趕工出來的。若非他要她吹,她還以為那是一截枯樹枝。
「吹吹看就知道了,也許……會有什麼神奇的事情發生啊。」看來她真的是被他騙怕了。寧致遠好笑地想,他好不容易說了一回真話呢。
將信將疑地,望月將哨子放在口邊,用力吹了一下。
奇妙地,明明只有一枝哨子,空中競迴響起百鳥鳴叫的聲音,黃鷗、杜鵑、喜鵲,還有一些不屬於這個時節的鳥兒的叫聲。
一時間百鳥啁啾,天籟失色。
太神奇了!望月不可思議地看著手中不起眼的小東西。
剛才的聲音,真的是它發出來的嗎?她詢問似的看了看寧致遠。
寧致遠似是看穿了她的懷疑,微笑著點頭。
像是要證實似的,望月又一連吹了三聲。
頓時,百鳥齊鳴,大地回春。
更令望月詫異的是,三聲哨鳴之後,眼前的怪石突然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旋轉起來。周圍的山漸漸變得模糊。
她下意識地握緊寧致遠的手,像是害怕兩個人會被衝散。
半晌,轉動停止了。
再度睜開眼的望月,幾乎說不出話來。
眼前,早已經沒有了什麼怪石禿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花海。
流水淙淙,鳥語陣陣;芳草茵茵,花香襲人。不遠處,有一座精緻的小竹屋,遙映著藍天碧水,似一幅墨跡未乾的生動山水畫。
這裡宛如人間仙境,令人沉醉著迷。
「喜歡嗎?」明明已經從她的眼中看出答案,寧致遠還是希望她親口承認。
「嗯!」望月狠狠地點頭。
打出生,她就被困在皇城之內,剛出宮時,單單宮外的景像已經令她興奮不已。而這裡,更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仙境。
「你你你……是怎麼怎麼、怎麼辦到的?」望月激動得說不清話。
寧致遠見她欣喜的模樣,不禁也笑開來。他指了指她手中的哨子,「是你辦到的。」
「我?」望月瞪大了眼睛,又看看手裡神奇的哨子,笑意在眼底蕩漾開來。
「真的是我?」
寧致遠點頭。
這裡就是他要求將府邸建在此地的原因。這地方是前些年他和老五無意問發現的。後來,精通奇門遁甲之術的二哥韓應笑便略微布了些陣法,將此地巧妙的隱藏起來,以免被外人破壞。
同樣的哨子,他們兄弟五人總共五枝,而長居此地的則只有他一人而已。所以,這裡可以說是一個供他休息的絕佳隱蔽場所。
不過,他倒未曾想過,自己有天會心甘情願地帶其他人來這裡。
「對了,有禮物要送給你。」寧致遠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指向遠處的竹屋,「就在裡面,你自己去取吧。」
「那麼神秘?」望月雖然對寧致遠還是有所戒備,但被激起的好奇心卻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她朝竹屋跑去,半晌沒有出來。
寧致遠想到屋內有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不由得有些緊張。
這是一個賭。
她執意要斬斷塵緣,而他賭她凡心末泯。
他靠著自己緩緩來到小屋門口,試探的喊了一聲:「望月?」
半晌,屋內依舊無人回應。
寧致遠歎了口氣,「你要是不喜歡,就出來吧。」也許,這一步他想錯了。
屋內終於有了一些聲響,像是徘徊的腳步聲。
又一會兒,望月緊張的聲音傳來:「那……要是很喜歡呢?」
寧致遠一怔。
竹門緩緩開啟,望月伸出一顆小腦袋。
平日高束的冠發已經披散下來,換成了樣式可愛的小辮子垂在胸前。天藍的珠花將剩下的青絲自耳鬢攏起,用一根木簪輕巧地在頂上插住,任剩下的長髮整齊地披散在肩後。
見寧致遠張大了嘴不說話的樣子,望月皺眉。
有那麼糟糕嗎?她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通常也是自己梳頭的,雖然有一陣子沒弄了,但這麼簡單的一個髮式,她相信自己還不至於弄得太慘。
稍微給了自己點信心,她這才完全站出門來。
寧致遠真正為她準備的,其實正是她身上這件水藍色繡有金絲蝴蝶的女衫。
她在宮中之時,雖然也是著女裝,但礙於公主那套繁瑣禮節,所穿多是那種莊重卻十分不便的衣裳;出宮後,為了隱藏身份,又多著男裝,穿上普通人家的女兒裙,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
一想到第一個看到的人是寧致遠,她心中淨是莫名的緊張。
這回,換成是寧致遠目瞪口呆。
他有想過,她換裝回來會是很好看的。但真正見到後,卻還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她一襲藍衣站在竹屋前,映著這藍天碧水,堪稱完美。他以前總覺得這地方美歸美,但總像是少了些什麼;原來,竟是少了畫中的仙子。
見寧致遠不說話,望月好不容易建立的自信又面臨崩潰。
「有那麼讓你吃驚嗎?」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是女子,就算……就算是很不好看,他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好嗎?
「有。」寧致遠認真地點頭,沒發現望月眼中的失望。
一怒之下,望月轉身就要回去。
寧致遠被她莫名的怒氣嚇了一跳,忙探身拉住她。
「又怎麼了?」女人心真是海底針。
「你不是認為難看得不得了嗎?我回去換掉,不在這裡礙你的眼!」
「換掉?不可以!」寧致遠將人硬生生拉回來,「才剛穿這麼一會兒,為什麼要換掉?再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好看了。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礙眼?」原來她與他剛才完全是雞同鴨講,說的根本都不是一個意思。
他明明白白寫在眼底的讚賞,又讓望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好看?」她試探地問。
「真的真的!哈,我的眼光果然不錯,我就猜這條裙子一定適合你。」寧致遠有些自豪自己的監賞力。
望月看他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又狐疑地打量起他。
「哼!無事獻慇勤……」絕對有陰謀,她才不認為他會白白為她花這麼大的心思。
寧致遠不得不拍手。「知我者,望月也。」
他當然有目的,只不過,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她心中出家的念頭給徹底打消掉。
「說吧,看看本姑娘能不能幫上什麼忙。」表面上雖然爽快地答應下來,但望月一想到昨天他還那麼認真地和她說什麼「在一起吧」,今天他卻有目的的接近她,心裡不自覺湧起一絲不快。
寧致遠乘其不備,單手不老實地勾上她的纖腰。「其實,也就是個小小的忙。」
「有多小?」望月皮笑肉不笑地拍下他不老實的手。這傢伙,死性不改。
鮮有的認真浮現在眼底,寧致遠微笑依舊。「我要練習走路。」
有一瞬間,望月的大腦幾乎就停止思考了。
他說了什麼?走路?不用輪椅了?
那不就是說,他……
望月瞪大了眼睛看苦他,一陣莫名的狂喜幾乎讓她昏倒。
「你是說……你是說……你的腿果然沒有……是不是?」
她今天是怎麼了,好像剛剛起就一直在結巴?
「是。」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寧致遠微笑點頭。
從前,他說什麼也不會想到,自己假裝出來的殘疾也會讓別人如此掛心。
算算也該到時候了。
龍繼寧那邊的部署已經完善,他誘敵的目的等於達到了,而且華春風要來了,為了減掉一些麻煩,他還是快快讓自己康復的好。
「你又騙我!」望月忍不住怨他。
但是,這次卻騙得她好開心。
直到這時,她才發覺原來他的一舉一動竟然可以如此牽動她的心。
寧致遠難得的正色道:「相信我,關於這件事,瞞著眾人和你,都是情非得已。」雖然每天被人伺候著的感覺是挺不錯的,但是凡事不能親臨,還是有很多不便。
「那你現在可以站起來了?」望月對他那些複雜的理由並沒有投入太多心思,她關心的是他的身體。
「還不行。坐太久了,怎麼走路也是會忘記的。」她還真是急性子。怎麼說他腿上筋脈受創還是真的,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所以他才想到這個地方。
「沒關係,我幫你想起來。」望月信心滿滿。
此刻,她一心為寧致遠高興著,完全沒去想自己曾經擔心的事。
她也知道不要陷進去,不要陷進去。
可是,這些事真的是她所能控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