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提前到十天後。
洛南郡王府上下忙著準備婚禮事宜,好歹也是兩國聯姻,事關朝廷面子,可不能馬虎了事,所以太后、皇上也派人來幫忙,務求熱鬧喜氣、盡善盡美。
吉日終於來到。
一身大紅喜袍、十字披花的李慕然笑得嘴巴幾乎咧到後腦,在賓客面前盡責地扮一個歡喜傻了的新郎官。
「恭喜啊,慕然。」兩對佳偶相偕來賀喜。俊挺爽朗的龍威將軍莫言與愛妻丞相干金、花容月貌的商大小姐晴月;俊美絕倫又冰冷的定遠侯韋治與「女諸葛」商二小姐缺月。
「莫大哥、莫大嫂、表哥,商缺月,你們來啦。」
「表嫂。」韋治臉又冷了。
「表嫂就表嫂吧。」愛計較,不過是個稱呼而已。不過他今天心情好,就不計較與商缺月的仇恨,善盡主人之道吧。說起來他能娶到美嬌娘,還多虧了她那一句話呢。
「晴月;缺月,阿治,小言,你們來啦。」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汽洋洋的洛南郡王妃高興地迎上來。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王妃可耀花了一群賓客的眼。許多還不忘當年京城第一美人風采的客人更是在為自己哀歎之餘,紛紛把嫉妒的目光投向洛南郡王。
王妃一手拉著晴月,一手拉著缺月,「來,跟我到後堂,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別理那些男人,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而韋治和莫言對她的偏心眼早已習慣了,只是一笑置之。
「晴月呀,你嘗嘗這桂花糕,是我親手做的;缺月,吃顆葡萄。」王妃恨不得把好吃的都親手喂到這對姐妹花口中。她們為什麼不是她的女兒嘛。商夫人真是好命,生一對乖巧伶俐的女兒,讓她這沒女兒的苦命人羨慕得眼紅。她再次扼腕地想起只會氣她的兒子。
「謝謝姑媽。」
「姑媽,你真好。」
兩姐妹親親熱熱地依偎著王妃坐下。
瞧瞧,女兒多麼可愛,兒子哪有這麼乖巧?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她一得知生的是個兒子,立刻放聲大哭,要不是郡王安慰她再接再厲,來年一定能生個女兒,王府都會被大水沖走。可歎的是這些年他們努力「做人」,可別說女兒,連個屁也沒半個。每次她一看見人家可可愛愛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娃,就立刻衝回家抱起兒子要去跟人家換,若不是郡王眼明手快,李慕然這會兒早不知姓啥啦。
「你爹娘真有福氣,有你們這一對好女兒。」
「姑媽就把我們當女兒好啦,我和姐姐心裡把姑媽當親娘一樣呢。」
「是啊。」
「哈哈……」真是窩心呀。
「不過姑媽也不用難過,慕然成了親,姑媽就多了個女兒。」
「是啊,是啊,」王妃兩眼發光,她絕不會是吹毛求呢、虐待媳婦的惡婆,「我也有女兒啦,哈哈……」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從頭到尾,李慕然都傻乎乎地咧著大嘴,讓人以為他戴了個笑彌勒的面具。
高堂上,坐著雙方的長輩,郡王和王妃,還有易卜拉辛親王。他這回吸取了教訓,不敢坐進椅子裡,郡王爺只好吩咐人搬來超結實的紅木矮几給他當凳子坐,還被他嘀嘀咕咕地抱怨中土的椅子、凳子沒有他的臥榻舒服。
終於拜完了堂,把新娘送入了洞房,憋了半天的親王忍不住大笑起來,禍水終於潑出門了,從此他可以遠離那個恐怖的丫頭了。
「哈哈哈……」一身肥肉抖動得太厲害,「喀啦」一聲,有些年頭的紅木幾斷了腿,龐大的肉山倒在了地上,正應了一句老話:「樂極生悲。」
「王叔,我來扶你。」一個身著白袍的年輕男子上前扶起親王。
「你、你……」這個身材挺拔的俊美男子不是琪婭公主嗎?李慕然立刻睜大了眼。沒錯,她雖穿著男子的長袍,可她是琪亞公主沒錯,她不是該在洞房裡等他嗎?
「琪婭?你怎麼在這裡?」
白衣人好不容易扶起了親王,轉回頭對李慕然微笑,「恭喜你,姐夫。」
「姐……姐夫?」嫁給他的不是她嗎?
「咳咳,」臉孔都漲紅的親王總算找到點事轉移尷尬的目光。「我來介紹,這是我的侄兒齊亞王子。」真丟臉,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實在有損國威,真是丟人丟到外國去了。
「王……王子?」李慕然腦子裡已經是一團漿糊,
「你……你不是琪婭公主?」
「公主是我的姐姐,姐夫。」
「你……你是男的?」
「當然,從出生那一刻就決定了。」
「可是……」他不該是男的呀,他不是他的新婚妻子嗎?他那麼美,雖然他的身材是高了點,眉毛是濃了點,臉龐是輪廓分明了點……該死,這麼多一點,加起來就不少了。「真是男的?」
「如假包換。」
「可你叫琪婭。」他們姐弟倆幹嗎取一樣的名字。
「是的,和琪婭很像吧?其實我們的名字是不同的,只不過用漢話來說就差不多。」
「那新房裡的是……」李慕然像醒過來一們猛然往後院沖,他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那個琪婭公主是齊亞王子的女性版。他們是親姐弟,長得應該差不多吧?
新房裡的琪婭早就受不了悶坐,掀開了蓋頭欣賞起房裡的設計。傢俱、擺飾、床帳、寢具。還真精緻華美呢,不過看起來很雅致,不像她們花刺子模,總是鍍金鑲寶,弄得金碧輝煌。
桌上還有酒菜,琪婭的肚子配合地咕嚕嚕響起來。酒菜就是給人吃的,她先吃了再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酒,還真不賴。」笑瞇瞇地讚歎一聲,拿起筷子夾菜。
「砰!」房門被推開,而進門的人正好看見琪婭大張著嘴巴,正準備吞下筷子上夾的菜的拙樣子。
「是你!番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頭上的包前兩天才消散。
「幹嗎?」琪婭一巴掌拍開他快戳到她臉上的手指,從容地把一口菜吞下肚。
「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笑話,我是新娘子,不呆在新房裡,難道在大街上閒逛?」
「你……你說什麼?你不會就是就是琪婭公主吧?」
李慕然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我當然是琪婭公主。」
噩夢成真,李慕然猶在作垂死掙扎。「騙人,你只是個侍女,冒充公主。」她臉蛋黑黑,肌膚粗糙,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嬌柔,哪像個養尊處優的公主?
「公主有什麼了不起,值得我去冒充?」
「你想嫁給我……」她一定是那天晚上對他一見鍾情,厚臉皮地想賴上他。「公主呢?你把她藏在哪兒?」李慕然開始櫃子,床下到處找,連妝台上的珠寶盒也打開看看,好像公主能縮小了躲在裡面一樣。
「誰稀罕你!」琪婭公主臉紅了,幸虧粉夠厚,看不出來。雖然他說中了,可也不能誣陷她冒充公主。
「琪婭,你沒事吧?」齊亞王子擔心地跟了過來。
「她、她、她,真是公主?」李慕然口吃得厲害。
「對呀,她就是我姐姐,你的妻子。」
李慕然眼前一片黑暗,幾乎昏過去。噩夢呀,噩夢他真的娶了個番婆,而且是個超級恐怖的番婆回家。這是個噩夢,一睜開眼就會消失的……
可是睜開眼,這一對姐弟還站在他面前。「啊——我不要娶她啦——」吼聲幾乎把屋頂掀翻。
「出了什麼事?」前堂的人被吼聲驚動,紛紛往後院走,準備看個究竟。
「一定是新郎官太猴急,拋下客人先回洞房,嘻嘻。」
「是啊,你看他剛才笑的,像沒成過親似的。」廢話,人家是沒成過親啊。
「不對,這聲音不像。不會是洞房鑽出個大馬猴吧?」
「哈哈哈……」
「我不娶她,我死也不娶她!」李慕然在原地跳腳。
「姐夫,你不會是想要退婚吧?」齊亞王子年紀雖小,卻十分冷靜。
「我就是要退婚。」心中的美人是個大男人已經夠他慪的了,還讓他娶這個凶巴巴的番婆子,打死他也不幹。
「可是你們已經拜了堂。」
「我還沒碰她,連一根小指也沒碰過。」
「拜了堂她就是你的妻子,要休妻,你必須有個理由。」
「這……」七出都有哪幾條?「她不育。」
「你怎麼知道?」這句話是遲來一步的王妃問的。還以為這小子轉了性,肯乖乖成親呢,瞧,不過一刻鐘沒看到,他就搞出花樣來了。
「我……反正我就是知道。」
「死小子,滿口胡說八道。」王妃狠敲他的頭一記,「你已經拜堂成了親,就別想找借口反悔。」
「我才不娶她……哎喲。」頭上又挨了一記。
「你敢忤逆你娘?告訴你,乖乖地給我洞房,對你媳婦兒好點,不然我可饒不了你!」老虎不發威,他當是病貓,都怪她平時太縱容他。
「我,哼!」李慕然不敢把他這番娘怎麼樣,只好一跺腳就走,「反正我不會當她是妻子。」
「死小子……」王妃阻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穿過房外圍觀的人群走了。
先回過頭來安慰一下剛拜堂就被棄的媳婦吧。「好媳婦,別理那個死小子。他像他爹一樣,生了個驢子腦袋,他會想通的。」嗯,這個濃眉大眼、透著機靈的女孩子,她喜歡。
「娘。」是這樣喊沒錯吧?雖然李慕然的反應全在她意料之中,可親眼看到,還是有些傷人。
「唉,乖。」王妃眉開眼笑,終於有女孩喊她娘啦。「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呸,不是當,這根本就是你的家。以後受了什麼委屈,儘管找我,要是那死小於欺負你,我替你扁他。」王妃是有了媳婦,就把兒子拋一邊了。
「謝謝娘。」王妃好美、好和善。琪婭忍不住想笑,她才不怕李慕然欺負她呢,他根本打不過她。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王妃瞟到圍在新房外看得津津有味的賓客,大吼一聲。
頓時,眾賓客作鳥獸散。而王妃那許多人深深懷念的京城第一美人形象也頓時破滅。
只有郡王還沒想通:他怎麼長了驢子腦袋了?他好像沒有惹誰吧?
無處可去的李慕然又來到麗仙樓。如今他的紅粉知己都不肯理睬他,只有「柔情美人」顧小仙的似水柔情能安慰他。
「你已經喝了三壺了。」他今天不是新郎官嗎?怎麼不在家裡過洞房花燭夜,跑到她這裡抱著酒猛灌?
「怎,怎麼,捨不得?我有,有錢,買,買酒。」醉眼朦朧地擲出一錠銀子。
「可我這裡賣笑、賣身,不賣酒。」
「連你也嫌我。」李慕然悲從中來:「如玉、媚珠兒她們都不理我了,連你也……為什麼我一成親就不值錢了?」
顧小仙閉一閉眼,再張開時,已舒展開眉頭,滿臉溫柔,「奴家怎麼會嫌棄小王爺呢?這些日子人家早也盼、晚也盼,就盼著小王爺再來,可是小王爺把人家忘了,總也不來。」說著給他一個哀怒的眼神,低下頭。
「別傷心,」李慕然立刻大為心疼,「我這不是來了嗎?你看我連新娘子都丟下不管,專門來看你。」
這小子的甜言蜜語誰會信?早從他剛才顛三倒四的酒話裡,她已經對他的烏龍婚事瞭解了大概。「可是人家怕被人罵狐狸精,說我破壞別人姻緣。」
「我本來就不想娶她,不是你破壞的。」
前幾天是誰歡天喜地地準備成親的?「可是別人會誤會的,尤其是你夫人,呃,我是說琪婭公主,她一定不會饒過我的,人家,人家好怕。」
「別怕!」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樣令李慕然男子漢氣概吹了氣似的快速膨脹,「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麼樣,她要是敢來凶你,我就扁她?」
「不,求求你,不要。」美人珠淚盈盈,「你這樣做,小仙不成了罪人嗎?」
「別哭,你別哭,我不扁她。」他對女人的眼淚沒轍。
「你還是走吧。」顧小仙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子,「只要你心裡永遠有小仙,小仙就算忍愛相思之苦,也心甘情願。」說著用衣袖掩住臉哭泣。
「好,好。」李慕然依依不捨地一步一回頭,「我今天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顧小仙從衣袖後露出沒有一滴淚的臉,淡漠地看著他遠去。
始作俑者就是商缺月,害得他現在有家歸不得。被夜風一吹,李慕然心中的怨氣、怒火騰騰地燃了起來。她先是害他娶不成商大美人,又總是和韋治在他娘面前表演一對恩愛夫妻,刺激得他娘眼發紅、心發慌,天天嚷嚷著要他成親。更可惡的是要不是她提個什麼讓他娶個番邦公主克制他的鬼主意,他怎麼會有今天?怨呀!氣呀!恨呀!他要是不找商缺月算賬,他就不姓李!搖搖晃晃踩著「醉八仙」步子,向定遠侯府走去。
定遠侯府已經一片寂靜,除了巡夜侍衛的腳步聲,沒有任何聲息。
「開門!開門!」一陣吼叫,夾雜著咚咚敲門的聲音,驚擾了夜的寧靜。
「誰呀?半夜三更鬼吼鬼叫的。」門房揉著睜不開的睡眼,不高興地嘟囔著,披衣起來準備開門,府裡對下人是很嚴格的,不允許任何人怠忽職守,所以雖然困得要命,他還是不敢偷懶。
「是你大爺我?」李慕然又猛踢大門一腳。
「表,表少爺。」一打開大門,門房睜大了眼,像看到怪物似的。不是他不認識經常在府裡出出進進的表少爺,而是表少爺新婚之夜丟下新娘子逃婚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怎麼他這會兒會出現在這裡?
「商缺月在哪裡?」一開口,酒氣就噴得門房直偏過頭躲閃。
「侯爺和夫、夫人歇息了……」表少爺總是直呼夫人的名字。
「哼!」李慕然,抬腳就往裡沖,他才不管他們歇沒歇息呢,今天非和她把賬算明白不可。
「表——」門房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搖搖晃晃地向內宅沖。老天爺,他不要命了,敢去打擾侯爺和夫人,不怕被侯爺剝了皮?雖然說侯爺成親之後,冰冷的溫度稍微緩和了一點,可還是讓人害怕……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商缺月,你給我出來——」李慕然借酒壯膽,一路大呼小叫,驚起了侯府的上上下下。
「誰呀,誰在喊?」恍恍惚惚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商缺月從丈夫的胸膛抬起頭,迷迷糊糊地問。
「沒事,你睡吧。」韋治輕輕吻了一下妻子的鬢角,按一下她的後腦勺,讓她又枕在自己的胸膛上。武功高強的他已經聽到了李慕然的大呼小叫。這個小子,今晚鬧出那麼大的風波,就一走了之,不知跑到哪裡去了,現在怎麼又跑到這兒來發瘋?
「商缺月——」叫聲近了很多。
「表少爺——」巡夜的侍衛,還有匆匆忙忙披上衣服的老管家辛苦地跟在後面,他們試圖攔住他,但一來表少爺有武功,更主要的是他畢竟是表少爺,他們可不敢和他動手,只好跟在後面苦勸了。
「不准攔我!」一把推開一個僕役,繼續往前衝。腳步雖然零亂,倒還不曾左腳踩右腳,居然神奇地來到韋治夫婦的寢室外。
「好像是有人叫我。」商缺月揉揉惺忪的睡眼。
韋治歎一口氣,吵嚷聲已經到了門外了。「你繼續睡,我去看看。」
「可是……」
「外面冷,你別起來。」壓下商缺月的肩,轉身下床,韋治罕見的溫和表情已換上了萬年寒冰。好小子,敢跑到這裡來撒野,當真活得不耐煩了?
眼看李慕然就要衝進侯爺的寢室,嚇出一身冷汗的總管急忙命令侍衛攔住他。雖然表少爺算個半個主子,但這府裡還是侯爺最大,他可不能讓人惹侯爺不快,尤其是表少爺看樣子是衝著夫人來的。而侯爺把夫人當命,不,是比命更重要。
幾個侍衛急忙撲上去攔阻李慕然。
「不許攔我!」
「砰」,一個侍衛臉上挨了一拳。
「哎喲!」又一個僕役挨了一腳。可是他們不敢還手,只好光挨打。
一個僕役一咬牙,撲上去緊緊抱住李慕然。
「放開!放開我!」李慕然一連捶了他幾拳,可這個僕役咬緊牙關,死也不肯鬆手。
「怎麼回事?」一個冷漠嚴肅的聲音打斷了吵嚷喧鬧聲,一臉寒霜的韋治穿著單衣站在門前,看著這鬧成一團的場面。
四週一下子安靜下來,連李慕然停止了掙扎。對這個表哥,他是又崇拜,又害怕,一見著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下意識地不敢亂來。
緊抱著李慕然的僕役也放開了手。
「侯,侯爺。」老總管擦著冷汗上前,「是表,表少爺,他喝醉了……」
韋治銳利的目光直射李慕然。
「我……我……」李慕然不由自主心虛結巴起來。可是,他為什麼害怕呀?他今天可是專門來找商缺月算賬的,怎麼表哥的冷眸一瞪,他就氣短了三分?明明就是商缺月害他,他該理直氣壯才對,幹嗎心虛呀?
藉著酒意,李慕然的膽子壯了起來,忘了平時對表哥的畏懼,「看,看什麼?沒看過帥哥呀?」
好小子,敢這麼對他說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被酒燒壞了腦子?「你不回去洞房你的花燭夜,跑這兒來發什麼瘋?」
一說到洞房花燭夜,李慕然的火氣就直往腦門沖,在把腦子燒得一塌糊塗之後,從嘴裡噴了出來:「是誰害得我有家歸不得?半夜在外頭遊蕩的——都是商缺月啦!」
「哦?我怎麼害你啦?」韋治身後探出一張小臉,興致勃勃地看著發標的李慕然。好難得喲,從來沒看見過他這副火爆的樣子。
「你怎麼起來了?」韋治面對妻子,立刻換上了溫柔的面容。
看熱鬧呀。商缺月仰起臉,「人家都找上門來了,我可不能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你喲。」以為他不知道她是不放過逗弄慕然的機會嗎?伸臂將她攬在胸前,為她擋住秋夜的涼風。
「你,你,不是你,我怎麼會被迫娶個番公主?」氣死人了,居然還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存心刺激他嘛。「你都不知道那個公主又醜又凶,還愛三更半夜到處遊蕩,扮鬼嚇人……」
「你是說你自己吧?」最愛半夜外出遊蕩的除了他還是誰啊?
「呸!我說的是那個凶女人,番婆娘。我哪裡得罪你了?不就是當初懷疑表哥對你有斷袖之癖,罵了你兩句嗎?誰叫你好扮男妝,而且你最後也嫁給了表哥,我是一點也沒冤枉你。這樣一點老鼠冤你就牢牢記著不忘,總是整我,陷害我……」
拜託,是誰記著一點老鼠冤不忘呀?商缺月啼笑皆非,「我怎麼整你了?」
「明明是我先向商大美人,不,商大小姐提親的,你偏把她許給表哥,後來又許給了莫言,不是故意整我嗎?」
這是哪跟哪呀,他自己比不上韋治和莫言,反而怪到她頭上,簡直是強辭奪理嘛。老總管和侍衛、僕役們都這樣想。
「還有,你幹嗎嫁給表哥?讓我娘天天念叨著催我成親,都怪你啦?」
這又是什麼罪名?她嫁給韋治也錯啦?商缺月溫暖的雙眼迎上韋治的冰眸,莞爾一笑,聳聳肩。
「廢話連篇,還不滾出去!」韋治冷冷地瞪李慕然一眼。他居然敢說缺月不該嫁給他,真是皮癢了。
季慕然醉眼朦朧,連表哥的冷眼也不怕了,一手直指韋治懷中的商缺月。「最最可惡的是,你建議太后賜婚,讓我娶一個番幫公主……」
「哪是我建議的?明明就是王妃自己提議的。」商缺月無辜地眨著眼,心裡快笑翻了。
「我娘還不是因為聽了你的話……」
「我可沒和姑媽說什麼呀!」明明就是他自己大嘴巴。
「你別插嘴!」好像是自己轉述給娘聽的,不過——「你不說那句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反正都是你害我的!」李慕然一梗脖子,死活認定是商缺月害他。
這死小子醉糊塗了,東拉西扯也要把罪名往缺月身上套,他可沒耐心聽這些胡言亂語。「你自己回王府去。」韋治摟著妻子轉身就要回房。
「喂,你別走——」李慕然想要撲上去攔住他們,幾個侍衛、僕人又急忙拉住他。「放開我——商缺月,我和你沒完——」李慕然一面掙扎,一面又吼又叫。
韋治皺起了眉頭,「把他給我丟出去!」
「是!」侍衛們有了主人的命令,紛紛上前制住李慕然。
「不太好吧?」商缺月開了口:「三更半夜的,他在外面鬧也不好看,況且秋夜風涼,他受了風寒怎麼辦?」
「把他丟到馬棚!」敢到這兒鬧,就得吃點苦頭。
「可是……」她還沒逗弄夠呢。
「別理他了。」攬著妻子的手臂一緊,「你只想著我就夠了。」
臉上浮現柔情的笑容,韋治夫婦相擁入房去了。把又跳又叫的李慕然丟在了腦後。
「商缺月……該死的……」『
老總管頭痛地歎口氣,真傷腦筋,真的要把表少爺丟到馬棚裡嗎?管他的!聽侯爺的吩咐,天塌下來也不用怕,駢指一點——
「商——」李慕然穴道突然被點,聲音嗄然而止,「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按侯爺的吩咐,把表少爺抬到馬棚!」
「是!」
可憐的李慕然,洞房花燭夜,就在定遠侯府的馬棚度過——不過值得欣慰的是,陪伴他的都是千里名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