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跟海淵回來宿捨也有幾天了,他頭暈了一陣子後就也沒事。海淵本來想帶他去看醫生的,但看他每天活蹦亂跳,也覺得沒必要了。
之後海淵看阿茶已經沒事,便又恢復每天晚上打工的慣例,一到晚上就跑得不見人,獨留阿茶在宿捨中。
阿茶也是習慣一個人的,海淵沒理會他,他其實也不會怎樣。
但是,他卻對和一起住在這棟宿捨裡的學生們相處方面,覺得有些棘手。
不知是他太多心還是怎樣,總覺得那些學生們一直拿不友善的眼神看他,幾次阿茶笑嘻嘻地問住宿生飲水機在哪裡、或是洗衣機怎麼用,卻沒一個人肯理他。那些住宿生不是快速走開,就是當作沒聽見,似乎沒人想要和他扯上關系。
阿茶納悶地走進寢室,坐在海淵床上苦思,完全無法理解那些人為什麼排擠他。他突然懷念起以前老的時候,成天悠閒和朋友們下棋聊天無所不談的光景。唉,時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阿茶孤單一人,在心裡唱起悲傷的哀歌來。
千歲用完晚餐回寢室開了電腦就繼續打電動,阿茶看著千歲的背影,覺得這個小孩子人應該是還不錯的,至少跟外頭那些不同。他有什麼事情問他的話,他應該會好心告訴他才對。阿茶停了半晌,於是開口問千歲:
“那個同鞋,我是做了什麼顧人怨的事情嗎?宿捨裡的人好像不太喜歡我的樣子。”阿茶因為這件事情而有些苦惱。
“大概跟你的前室友有關吧……”千歲背對著阿茶繼續打電動。
“前室友?為什麼?”
“那家伙平常就愛欺負宿捨裡的人,你前陣子……又跟他走得很近,大家就不太想靠近你吧!”
“那我也有欺負到他們嗎?”阿茶擔心地問。
“應該……有一點點吧……”千歲回想起澤方剛來時候的情形。
“同鞋,啊你能不能說詳細一點給我聽?”阿茶追問著。他一直很想知道澤方在學校是怎樣過的,現在遇上了大好的機會。
“……”千歲遲疑了一下,煩惱著該不該告訴這個人那些事情。他聽海淵叫他作阿茶,但不明白這個阿茶跟那個澤方有什麼關系。
“同鞋,拜托你跟我講啦!我真的很想知道耶!”阿茶催促著。
“就是……你剛來的時候一直被捉弄,關日清開始罩你以後,把那些欺負過你的人通通揪出來打了一頓,所以你就上了顧人怨排行榜第二名,第一名是關日清。”千歲頓了頓,繼續說:
“我是不曉得你跟關日清又怎麼了,不過現在你們鬧翻了,那些人看你落單也可能會來找你麻煩,海淵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自己得小心點。”
“唉呦,不過是來讀書而已,澤方怎麼把關系弄得復雜得要命。”阿茶哀哀叫。他今天已經被絆倒一次,撞到兩次,踢到三次,當作空氣無視他的存在數不清楚多少次了。
千歲又說了一些宿捨裡的是非給他聽,包括哪些是喜歡搞小團體的,哪些是中立派,哪些又專愛找哪些人的麻煩。
阿茶聽得是一頭霧水,完全有聽沒有懂。太復雜了。
這天晚上海淵如同阿茶猜測的沒有回來,阿茶在海淵的床上等著等著,本來想等他回來再跟他聊一下學校和澤方的事情的,但是一直到了快一點都看不見海淵人影,阿茶最後捱不住,倒在海淵床上呼呼大睡。
木板床雖然沒有床墊,但比地板舒服多了,而且也沒有地板那麼冷。
棉被裡有海淵留下的氣味,他們用的香皂是同一款牌子的,於是那個味道很容易就被阿茶所接受,沒有產生半點排斥的感覺。
海淵打工的酒吧今天重新開門營業,那個愛來砸店的人前幾天也才剛被他揍得鼻青臉腫暫時消失,工作的時間很平靜,老客人都回來了,他和平常一樣上班上到三點半才下班,回到宿捨時都接近四點了。
將外套脫掉隨便扔在桌上,他疲憊的雙眼就要睜不開來,拉起上衣准備上床睡覺,卻發現自己的床鋪被個應該睡地板的人給占據了。
“阿茶。”海淵拍拍阿茶的臉。
“嗯……”阿茶剛剛等人等到很晚才睡,現下迷迷糊糊地,還爬不起來。
“你要睡這裡嗎?”
“嗯……”阿茶翻個身,卷起被子繼續睡。
“睡過去一點,留個位子給我。”海淵累得腦袋都停止運轉了,他拍了拍阿茶,把他往旁邊趕,然後將脫下來的上衣扔到桌上,彎腰進入下鋪,跨過阿茶,就往裡頭躺。
海淵閉上眼,睡魔自動附身,沒三秒鍾就失去意識。
阿茶翻了個身,手橫過海淵的胸膛。
海淵過了一陣子覺得胸口有點重,又醒過來,抓住阿茶的手移往腰際放著。
阿茶睡著睡著,在夢中輕輕歎了口氣,揚起微笑,將頭往海淵的胸膛靠去。
海淵不久後也翻了個身,隱約感覺到身旁有個暖暖會發熱的東西,下意識地便攬進懷裡抱住,充當暖爐用起來。
在上鋪的千歲突然驚醒,睜著烏黑的眼睛靜靜巡視漆黑的室內。
小夜燈亮著,一閃一閃,而後熄滅。
春天的晚上不應該這麼冷才是,為什麼他把被子卷了又卷將自己裹成粽子,卻仍然覺得空氣裡寒氣逼人?
千歲微微發起抖來,拉起棉被蓋住頭,盡量克制自己不去想這個房間內究竟還有什麼東西存在,才讓室溫回升不上來。
“媽呀……”千歲小聲地喊著,怕得要死。
當宿捨裡的鬧鍾開始一個接一個不停響起,阿茶也被吵醒了。
他睡得舒服極了,舉起手伸了伸懶腰,拳頭卻撞到某個東西,他往旁邊一看,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會在這裡?”阿茶叫了出來。
海淵就在他身旁睡得很熱,雙手還擱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腰,而阿茶剛剛撞到的是海淵的額頭。
阿茶用力將海淵的手扳開,跟著迅速跳下床。
“喂、喂!”阿茶隔著距離叫海淵。“你昨天一直抱著我睡嗎?你干嘛抱著我睡啊!”他神色驚恐。
阿茶對於澤方那個同學在他身上施加的強奸事件,記憶猶新而且恐懼還在。
如果是普通時候他們這樣抱、這樣睡,阿茶可能還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是自從進到這間可怕而且奇怪,人際關系一點也讓人搞不僅,分別不出來男人該愛女人還是男人的學校,再加上想起海淵又只喜歡男人的時候,阿茶就非常緊張了。
“喂、喂!”阿茶不停朝海淵喊著。
海淵被吵得受不了,皺著眉頭張開眼睛。“你再喊一聲,我就把你衣服脫光,強奸你!”
阿茶瞪大眼睛,趕緊閉起嘴巴。
“吵死人了你這家伙,被抓去宰的火雞都沒你吵。”海淵翻了個身,被子只蓋在腰際,整片背赤裸地露出來,顯現出結實的肌肉線條。
阿茶癟著嘴,看海淵繼續睡覺不理他,拿著刷牙洗臉用的鐵制臉盆就去梳洗。梳洗完畢回來後海淵還是一直睡,於是他抓了一包衛生紙再進去廁所蹲,不過這次依然和以前一樣,蹲半天蹲不出來。
阿茶悶得幾乎想打衛生紙出氣了。
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他抱著那包衛生紙在走廊上慢慢走著。
走廊上有幾個學生在講話,走廊正中央地板上鋪著張新聞報紙,報紙周圍用膠帶黏起來,旁邊用個小立牌寫著“地板破洞請小心”。
一個男學生看見阿茶走過來,伸手就將那個小立牌給拿起來折了折,丟到旁邊去。
當阿茶看到走廊上鋪的那張報紙,心裡頭有點疑惑是誰把報紙攤開扔在這裡。
“同鞋,是誰把報紙丟在這裡啊,要不要拿去丟掉啊?”阿茶覺得那份報紙應該是別人不慎掉下來的,為了維護環境整潔,拿去丟一丟比較好。
那幾個人看到阿茶呆呆的一臉像沒睡醒一樣,只是低頭猛笑,心想著阿茶只要繼續朝這方向走過來,絕對會踏進地板的破洞裡。
阿茶抱著衛生紙,緩緩地在走廊上慢慢走著。他的腳拖著地,沒有力氣抬起來,邊打著呵欠,塑料拖鞋邊發出啪噠啪噠的聲音。
就在到了那片報紙前方,阿茶抬頭往旁邊看了一下,寫著“二O一”號碼的寢室裡頭突然傳來聲響,門隨之被用力打開來。
在“二O一”外頭竊竊私語著的同學見到裡頭走出來的人,臉色一變,跟著也停止講話,個個屏氣凝神地,等待裡頭的人出來。
日清腫著一張臉,兩個眼睛都掛黑輪像熊貓一樣,原本笑起來會歪一邊的嘴現在兩片嘴唇腫得像香腸,下顎還烏青一大片。
日清瞇著眼,沒睡飽的模樣,視線模糊地也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肚子餓了的他打算出外去吃早餐,手裡還拿著機車鑰匙。
阿茶一見到這個大魔王,心裡大驚,就要踏上報紙的那只腳連忙踩煞車,立即轉身向後,沒命地往廁所方向跑,跟著把自己鎖進廁所裡,與外界隔絕以策安全。
日清聽見後頭有些聲響,轉過頭去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他動了動發疼的身體,便往二樓下去。
阿茶在廁所裡面待了好幾分鍾,直到聽見走廊上又有人開始講話和走動的聲音,確定日清已經離得很遠了,這才抱著衛生紙沖出來,筆直地往自己的寢室跑回去。
他這幾天沒見到日清,日子過得平平安安,結果居然給忘了日清也是住宿生這回事。剛剛見到日清出現,阿茶簡直三魂七魄全飛了。
他不喜歡日清這個人,也不喜歡他笑起來嘴歪眼斜的模樣。一想到他的愛妻玉蟬很可能投胎轉世成為這個男的,阿茶就好想去撞牆死一死。
阿茶在走廊上狂奔著,結果卻在“二O一”寢室前面,踩著那張用膠帶黏著邊邊的報紙。
這時地板突然往上反彈了一下,阿茶驚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煞車,他的另只腳又跨上去,身體重量全都落在同一個位置上。
頓時只聽見嗶嗶啵啵的巨大聲響,腳底瞬間空掉,木質地板和阿茶整個人一起往下陷,瞬間灰塵飛揚,他全身出冷汗嚇得慘叫一聲,以為自己鐵定要給摔死了。
然而等定下神來,阿茶卻發覺他自己被卡在地板中央,腰部以下到一樓去了,只有上半身還留在二樓。
幾個惡作劇原先就待在旁邊等著看好戲的男學生,指著阿茶哈哈哈地笑個不停,他們看見他出糗的模樣竟然樂不可支地捧腹大笑。
“你們知道這裡壞掉了對吧!一點都不覺得危險嗎?還笑!”阿茶很生氣,他覺得這些人太過分了,地板破洞了也不講一下,如果摔死了怎麼辦?
好幾個房間裡的人紛紛打開房門探視外頭發生的轟然巨響是什麼,當他們看到阿茶卡在那裡動彈不得的時候,也是暴笑如雷。
所有的人看著阿茶的慘狀,但是沒人願意伸出援手,他們只是隔岸觀火,樂不可遏。
阿茶雙腳懸在半空中踩不到施力點,只能靠雙手撐住二樓走廊地板,拼命用力想把自己從這個洞裡拉出來。
但他越努力,卻只換得旁邊人更大的恥笑聲。
“恁阿嬤勒!”阿茶邊罵著邊使力,但無論再怎麼掙扎,都只是徒勞無功。
十幾分鍾被觀賞完畢過後,那些看戲的走的走、散的散,上學時間快到了,大家都忙著准備換衣服去上課,只有阿茶一個被留在走廊上,繼續和地板那個坑洞對抗。
阿茶覺得腰部卡住的地方疼痛隱隱傳來,下半身因為血液流不過去,都幾乎麻痺了,明明知道沒人幫忙他肯定無法從這個把自己卡死的洞裡爬起來,但他就是不想開口求救,他一口氣悶在心裡,不信光靠自己的力量沒辦法脫困。
就算是卡在這裡卡到死,變成干掉的木乃伊,阿茶發誓自己也絕對不會對這些沒血沒眼淚對他見死不救的人低頭!
時間,就這樣滴滴答答地,一分一秒流走。
所有的學生都去上課了,宿捨裡頭安安靜靜地,一個人也沒有。
太陽緩緩地露出光芒,從外頭的木制窗戶點點灑入。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搖晃,光和影在地板上交錯交織,麻雀嘰嘰喳喳地在電線桿上跳動吵鬧著。
阿茶覺得自己很衰。大家都去上課了,卻只剩自己一個人卡在這裡沒辦法到學校去。他只是想來讀書而已說,卻沒想到會碰上這些事情。
走廊上偶爾會有人走動的聲音,但那應該是捨監在打掃吧!
阿茶又在洞裡掙扎了兩下,跟著歎了口氣。
突然間他聽見有腳步聲往自己走來,他洩氣地低著頭不想看那是誰。
之後,一雙手伸入他腋下,接著用力往上一拔,像拔蘿卜一樣將他從下陷的木板洞中拔了出來。
“我就在想怎麼睡到一半你人不見了,原來是跑到這裡來。”海淵的聲音竄入阿茶耳朵裡。
阿茶低著頭,對海淵說了一聲謝謝以後,默默地走回去寢室。
被卡在那裡半天,最後還得靠海淵來他才得救,阿茶心情低落到極點,連頭都抬不起來,走路變駝背了。
海淵看著阿茶的背影,覺得他太安靜了。
阿茶覺得背和腰的部分有些刺痛還有些癢,他打開衣櫥脫掉上衣,轉身察看狀況,這才發覺有些大小不一的木刺扎在他皮膚上,一些地方甚至都流出血來,又紅又紫地滿是傷痕。
阿茶伸手拔了幾根木刺,姿勢實在很難挪到好,手又不夠長,背上的木刺讓他越推越進去,越扎深入肉裡。
海淵進寢室後本來倒頭就想睡,但看阿茶怎麼弄也弄不好的情況,眉頭一皺就把阿茶往他的床上拖。
“干嘛啦,沒心情跟你玩。”阿茶扭了一下手臂。
“趴好。”海淵跟著又離開寢室。
阿茶趴著,將臉埋進枕頭裡,洩氣得連動也懶得動了。
當海淵再度回來時,手裡多了個急救箱。他一邊將阿茶背上腰上的木刺拔除,一邊用碘酒替阿茶上藥。
跟著又動作熟練地拉下阿茶的睡衣褲子。
“屁股有沒有事?”海淵問。
阿茶連忙拉住自己的褲子。“沒有啦,你不要脫我褲子。”
“手放開!”海淵打了阿茶的手一下,把他的手打開,然後動作迅速地把阿茶屁股上的一根木屑拔掉。
這根木屑刺得比較深,拔出來時還噴了點血,海淵心情很好地哼著歌,幫阿茶貼上止血OK繃。
阿茶現在心情是沮喪得不得了,但海淵見到阿茶這副模樣卻不以為意。
海淵難得有機會當小護士替病人上藥,他仔細且愉悅地做著,背後全處理完畢後,他跟著又把阿茶翻了過來,開始處理阿茶肚臍正前方那些傷口。
“前面不可以拉了!”突然被翻過來正面相對,原本打算隨便海淵的阿茶趕緊抓緊褲頭,拼命抵抗。
“你以為你說不行,我就會聽你的嗎?”海淵抓起阿茶的手,將它們固定在枕頭上方的位置,另一只空著的手就拉下阿茶的睡褲。
海淵那只手慢慢地摸著阿茶腰部以下的皮膚,感覺接觸到異物時就停下來,將那部分的木刺挑出。
“唉呦,你別再摸了。”阿茶被摸得渾身不對勁,拼命地掙扎蠕動,卻讓海淵給壓得死死的,連翻身都做不到。
睡褲被脫掉了,裡頭只剩下一條四角內褲。有一種很怪的感覺從阿茶心底漾起,他的腰被搔得好癢,那陣癢帶著點令人戰栗的痛,不停竄竄竄,從腰部竄上胸口竄入心髒,從腰際竄至下半身竄到腳指。
阿茶的身體麻麻的,手指也麻麻的,臉熱了起來,海淵在他身上游移的動作雖然只是單純地替他挑刺擦藥,但他所感受到的,卻是比這些東西還要多上更多的奇異感覺。
“這條內褲真礙事,也一起脫了。”
正當海淵這麼說,阿茶突然大叫起來。
“不行、不行,內褲不可以脫。”阿茶驚恐地說,更加拼命掙扎。
但即便是體格和海淵差不多,力氣卻輸人家一大截。
阿茶手腕掙扎得都發紅疼痛,卻還是沒能耐從海淵身下掙脫爬起來。
“又沒關系,都是男的,看一下不會少塊肉。”海淵說。
“什麼沒關系,都是男的才有關系。你不是喜歡男的嗎?所以你不可以看我,我也不要給你看。那裡我會自己弄啦,不要麻煩你,你放開啦,我自己來就好了,唉呦喂啊,不要給偶看光光啦!”阿茶幾乎崩潰地說著。
“大爺好心幫你,不可以拒絕。”海淵覺得阿茶的表情很好玩,他快樂地看著阿茶,跟著在阿茶的哀叫聲中慢慢地將他的內褲剝下來,然後慢條斯理地去刺,上藥。
過程之久,久到足夠讓阿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會和海淵他媽當鄰居,進而認識她這個惡魔般的兒子。
海淵仔細地幫阿茶上好藥之後才松開阿茶的手。
阿茶一得到自由以後,立刻就倉惶地把內褲和褲子穿上,陰暗地躲在床角面對牆壁,什麼話也不想講,什麼人也不想見。
他這世人還沒遇過這樣的事情,先是被人家脫褲,跟著又被看光光。
海淵倒是心情很好,收了急救箱以後,再回到床上來。
“你不是也看過我的屁股,現在看回來,算是打平。”海淵說著。
“那不一樣,屁股是你自己要給我看的。”阿茶面對著牆壁陰沉地說著。
“都一樣。”海淵哼著歌,靠近阿茶,摸了摸他的頭。
“我要去死……”阿茶陰暗不已。
結果阿茶也沒去死,他只是一直面對著牆壁,直到大家放學一一歸來為止。
因為開始的便秘,之前的被漠視、被欺負,中午又給海淵看光光去,阿茶的心情實在好不起來。
阿茶的心情沮喪到極點,他覺得世界再也沒有光明,從此陷入黑暗當中。
晚上,難得今天沒有打工的海淵提了個排骨便當回來,放在阿茶面前,阿茶眼神黯淡地看了自己最愛的台式便當一眼,“哼!”了一聲就別過頭去。
“怎麼?”千歲看他們兩個今天好像挺不對盤,順口問了句。
“我哪知?”海淵見阿茶不肯接受,就拿了把椅子對著阿茶的面把便當打開,吃給他看。
“什麼你哪知?明明就是你脫我褲子,還你哪知!”阿茶拿起床上的枕頭,往海淵臉上扔去。
枕頭打中便當,便當打中海淵的臉,免洗筷還戳中海淵的眼睛。
正坐在椅子上吃便當的海淵沒料到阿茶會反攻,連防守也來不及,就這麼被打翻的便當裡的菜澆得一身,什麼小黃瓜、炒青菜、小黑輪、炸排骨,全都往他身上倒。
海淵摔了空便當盒來到阿茶面前,瞇著眼,一把怒火燒得極旺,舉起拳頭就想一拳打下去。
阿茶回瞪住他,咬著牙,不甘示弱。
兩個人僵了幾秒鍾,最後海淵壓住脾氣用力踹了床鋪一下,跟著轉身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去。
走廊原本就不牢靠的木板被海淵踏得砰砰響,當他來到今天中午拔起阿茶的那個洞前頭時,剛好聽見幾個學生在講話。
“對啊,也不曉得他怎麼那麼蠢,誰都知道捨監鋪報紙鐵定是地板出問題吧,他還真的一腳踩進去,結果卡住出不來。”
“實在很像打地鼠游戲裡頭的地鼠,笑死我了。”
海淵停在那些人前面,緩緩道:“原來是你們干的……”
那幾個學生一抬起頭,看到滿臉陰沉色彩的海淵,嚇得腳都軟了。
“葉海淵……”
走廊上乒乒乓乓地上演起全武行,那幾個學生被打得七零八落,沒膽子偷偷逃走被海淵抓回來的,則被他塞入地板那個洞裡面。
晚上的宿捨因此熱鬧起來,地板上下震動得厲害,心情被阿茶弄得極度不好的海淵,在走廊上打趴了一堆只會惹閒事的人。
當海淵離開寢室以後,原本一直裝著在打電動的千歲連忙回過頭來。
“你還當真跟他吵,你不知道他那個人怎樣的嗎?”千歲搖了搖頭說。
“就是因為他不對,所以才要跟他吵。”阿茶開口。“那個小孩子真是太糟糕了,每次說也說不聽,捉弄老人家有這麼快樂嗎?”
阿茶說著說著,自己也火大起來,他激動地站了起來,指著海淵離開的門口喊著:“葉海淵,你別以為歐吉桑是好惹的,我告訴你,我可是握著你的小辮子,你要是敢對我怎樣你就死了,我絕對會去跟惠美說你的事情!”
“你要不要面對面跟他說比較快……現在說給他聽,他也聽不到……”千歲提醒阿茶。
阿茶回想了一下海淵剛剛那個想殺人的恐怖表情,還有握著差點揮下來的拳頭,打了個寒顫,搖了搖頭。
“他脾氣挺不好的,你這樣跟他頂嘴已經算了不起的了。”千歲說。
“你和他住在一起也是很了不起。”
“那是因為沒人要和他一間,後來捨監知道我跟他是表兄弟,就把我們排在一起了。”千歲自己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如果可以,我也想調房。”
“啊那惠美不就是你……”
“惠美阿姨是我媽媽最小的妹妹。”
“那惠美家還有人嘛!為什麼都沒有聽她提起過勒?”阿茶覺得疑惑。惠美自己一個人帶大海淵,生孩子的時候也沒人照顧,照理來講應該還有娘家可以回的啊,怎麼那時候都沒見有人來探望過惠美?
“那是因為發生過很多事情,這我也不方便對你說。”關於家族裡的情況,千歲不想多提。
“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又不會講出去。”阿茶睜大著眼,單純地看著千歲。
看著那有如小狗般的眼神,千歲忍不住別開眼睛。“不是啦,這真的很復雜,而且我也知道的不多,只曉得當初惠美阿姨本來已經有訂婚對象了,可是突然跑去當海淵他爸爸的小老婆,我媽他們家又是當地很有名望的家族,一時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所以就跟惠美阿姨斷絕關系。我只知道這樣而已。”
“唉呦,動不動就斷絕關系,這真的很像那些有錢人會做的事情。”阿茶突然想起他的老婆玉蟬。
玉蟬當年倒追他說要和他結婚的時候,家裡的人也是從阿公到阿嬤反對光光,後來還搞什麼斷絕關系的,但到最後玉蟬有了望來,他們兩家就又慢慢和好了。
他還記得玉蟬走的時候,他哭得全身都軟了,還是岳丈大人跟岳母大人過來陪他辦玉蟬的後事的。
他記得岳丈大人說過的話:早知道孩子會這麼突然離開人世,當初她要嫁給誰,他都會答應,只求她在世時不用受一點苦,開開心心地來,開開心心地走就好了。
“算了算了,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我都要哭了。”阿茶歎了口氣,眼眶紅紅的。
他跟著如同往常日課一般,抱起那包舒潔衛生紙,抽著鼻涕,往廁所努力蹲去。
以前的事情啊,想起來就讓人鼻酸。
如果每個人都能知道自己的親人會在什麼時候離開,知道自己的期限在什麼時候,那樣一來,就會更加珍惜自己和親人相處的時刻吧!
畢竟這輩子能在一起,當個有血緣關系互相依賴的家人,也是很不容易才能修得到的緣分啊!
應該要珍惜才是的吧!
等到像他這樣,身邊的人走得一個都不剩才來後悔,那就太晚了。
阿茶走進廁所裡,鎖上門,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老婆……望來……媳婦……澤方……我真的好想你們啊……”阿茶拿起衛生紙擦眼淚。
他已經沒有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