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睡美人 第七章
    「白雪,有好一點了嗎?」皇后靠近孩子的身邊,輕輕觸碰著他的額頭。  

    經過幾天幾夜的折騰後,白雪終於用盡所有的力氣,倒了下來。國王命人將他的雙手以繩索捆在床頭,避免他再度尋死。  

    白雪雙眼閉閉合合,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恍恍惚惚地不說一句話,讓人看了就心疼。  

    皇后也沒想過白雪會愛伊洛愛得那麼深,在她心裡頭她的白雪一直都是個任性頑皮的小孩,沒想到,這個小孩早已長大,而且大到她都快認不得他了。  

    「母后……你幫幫我……解開繩子……」白雪每次開口,只會說這句話。  

    「不行啊,一鬆開繩子,你是不是又要往陽台下跳,繼續傷害自己。」皇后憐惜地梳了梳白雪的頭髮。  

    「我想和伊洛在一起,想和他在一起。」  

    「你真的那麼愛他?」  

    白雪閉上了眼。這是一定的啊,從來就沒變過。  

    皇后離開白雪的房間,搖頭歎息。許久許久之後,才又回來。皇后彷彿下定決心似地,眼裡頭有了覺悟。  

    「現在,我要鬆開繩索,答應我,別做任何傻事。」皇后拿著把利刃,緩緩地割開白雪手腕處的麻繩。  

    白雪被鬆綁後,從床上生了起來。他看著母親手上的那把刀,手伸了過去,將刀奪來,緩緩地抵住自己的喉嚨。  

    刀尖深入肌膚的那刻,皇后落淚說:「沒有辦法了,我們去找那個人吧!也許那個人,有辦法讓伊洛回到你身邊。」  

    「那個人……誰……」白雪手裡的動作緩住了。  

    ? ? ?  

    抱著愛人的頭顱,白雪隨著母親走入一座古老的高塔,高塔裡頭狹窄的走道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他們捱著幾乎要摩擦到自己的青苔石壁,吃力地往上。  

    直到最高處,有一扇黃色的門,古老的門把上留著一把黃色的鑰匙。  

    皇后嘴裡頭念著咒語,轉動鑰匙,推開了門。  

    她帶白雪走進了裡頭,那是一個狹窄的房間,房間只擺著一張床和一具紡麻紗的機具。轉輪喀啦喀啦地轉著,機具後坐著一個有半透明身體,透露微微光芒的美麗女孩。  

    女孩抬起了頭,輕輕地笑著。「你們來了啊!」她起身來到白雪身旁,伸手要碰觸伊洛的頭顱。  

    白雪嚇得連忙後退。  

    「給她吧,白雪,不要緊的。」皇后連聲慰藉著。  

    白雪這才依依不捨地將伊洛交出去。  

    「你到這裡坐著。」少女將白雪拉到紡織機旁,舉起白雪的手,以發光的食指間輕觸。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少女間。  

    白雪搖頭。  

    「我要幫你救回伊洛。」少女由白雪的指尖輕扯出一條光芒微弱的絲線。「這個,是你想念他的心,是你對他的記憶。」她將絲線勾在紡織機上。「我可以用你的思念、你的愛意,重新紡造出你心愛的人的軀體,即便他只剩一顆頭顱。」  

    白雪靜靜聽著。  

    「米林之所以一直不帶你來,是因為這紡織魔法一激活,就沒辦法停下來。你知道嗎,倘若你對他的愛情不夠堅定,倘若你對他的思念不夠深厚,倘若他在你的記憶裡根扎得太淺太薄,這條細細的線在紡完他的軀體前便停止,那麼光,就會變成血,拉出你的生命繼續紡織,直到你死亡為止。」少女激活了轉輪,紡錘轉啊轉地,凝聚起了光。  

    「會害怕嗎?」少女問著。  

    「不會。」白雪搖頭。  

    皇后來到白雪身旁坐下,將白雪摟進自己的懷中。「你不會有事的……」皇后紅著眼,喃喃念著。  

    「我要伊洛回到我身邊。」  

    「最初的是記憶,再來是愛情,最後是生命。」彷彿春天的小鳥唱著婉轉歌聲般,少女用最美的歌聲,吟唱著令人沉醉的光之咒語。  

    白雪腦海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消失了,他一直深深印在腦海裡的那些珍寶,隨著細線的抽出,而緩緩淡去。  

    漸漸的,他再也記不起伊洛的手指是如何修長美麗,再也記不起每個夜晚趴在伊洛胸前時所聽見的心臟搏動聲是如何美妙,再也記不起伊洛笑時是什麼模樣,再也記不起伊洛呼喊他名字時是怎樣溫柔的神情。  

    隨著記憶的失去,許多許多愛著的,漸漸模糊。  

    「母后,我有點害怕。」白雪輕輕說著。  

    「剛剛不是說不怕的嗎?」皇后忍著淚撫摸著孩子的頭髮。  

    「我是害怕如果伊洛醒過來,而我卻不在了。到那時請你一定要告訴他,我很愛很愛他。」白雪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會的。」皇后不捨地落下了淚。  

    「那我睡一下,我覺得有點累。」  

    「放心睡吧!」  

    白雪閉起了眼,夢裡頭,那些曾經愛著的,那些拚命抓著不肯放的,如今逐漸遠離,再不復記憶。  

    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米林,你這孩子真可愛。」少女說著。  

    「是啊。」皇后露出哀傷的笑容。  

    「紡織要很久很久的時間呢,你幫我一個忙,先去死神那裡,將伊洛的靈魂帶回來吧!」  

    「再等會吧,白雪睡著了。」  

    「你很擔心嗎?」  

    「嗯。」  

    「很多人來過這裡,但很少人成功過。或許你的孩子,會是那個例外呢!」紡織機不停轉著,少女柔柔地笑著。「愛情啊,很奇妙的,那是神給世人的奇跡啊!」  

    ? ? ?  

    之後,皇后帶著白雪離開高塔,高塔裡頭住著的紡織魔女為了保護剛完成的伊洛肉身,命令他的靈魂沉睡著,直到肉體不再散去,才要給他甦醒的能力。  

    高塔外竄生起了刺人的荊棘與火紅薔薇,它們重重纏繞住通往那個房間的門,將伊洛與外界完全隔離。  

    依摩滅後,塞立西亞發生嚴重的內亂也亡國了。  

    大陸上的人民過了一陣平穩安逸的日子,沒有人再提起慘痛的戰爭,日子在平穩中靜靜地渡過。  

    每日,皇后都會由自己房裡的陽台往外看,看不遠處那荊棘叢生的高塔有無退去的跡象。野薔薇消失的那一天,才是伊洛轉酸的時刻。  

    日子緩緩往前推進,四季不斷交替著,一年又一年過去,高塔仍保持著那日他們離去時的面貌。  

    高塔裡面的時間是靜止的,沉睡的伊洛沒有醒來的跡象。但高塔外的世界已經變了,無論是歐陸的人民,還是她心愛的白雪。  

    皇后轉身,看著魔鏡裡自己愈顯憔悴的臉龐,唉聲歎氣起來。  

    「魔鏡……」  

    皇后話還沒說出口,魔鏡便說:「您很美啊,白雪公主不在,您便是這個國家最美麗的女人了。」  

    「還是很美,可是也越來越老了。畢竟都已經過了六年了啊!」皇后感歎著。  

    伊洛沉睡了六年。  

    六年前依摩亡國時,羅利對外宣稱那個曾經是女孩的白雪公主在戰亂中死去了,之後在外求學的王子回了來,這個國家如今只剩身為王子的白雪。  

    「母后!」  

    喧嘩嘈雜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幾個急速的跑步聲響著,門忽而被用力打開。  

    「母后我要跟哥哥去獵兔子,哥哥說要教我射箭。」  

    皇后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說話這個小的才五歲,是她與國王愛的結晶。小的旁邊站著大的,人的臉上笑嘻嘻地,一把將小的扛上了肩。  

    「母后好不好,我帶威廉到邊境獵兔子。」白雪搖晃著坐在他身上的弟弟威廉,兩個笑得樂不可支地。  

    「當然好啊,天黑之前記得回來。」皇后見兩個孩子快樂的神情,方才傷心的情緒也一掃而空。  

    「威廉坐好啊,哥哥帶你出去玩啦!」白雪笑著左搖又擺,嚇得肩膀上的弟弟失笑連連。  

    「多帶些侍衛啊!」皇后叮嚀著。  

    「知道了啦!」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母親牽掛話語。  

    皇后心滿意足地微笑了下。  

    但當她起身準備離開時,卻瞥見了不遠處那座高塔發生了異變。  

    艷紅的野薔薇開始凋謝了,蒼綠色的荊棘緩緩枯萎掉落。高塔石壁原本的色澤漸漸顯露出來,那扇封住無法進入的門,開啟了。  

    「白雪!」皇后慌忙轉頭。  

    侍女們入內伏身。  

    「快把白雪叫回來,伊洛要醒了。」  

    ? ? ?  

    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的事,當荊棘退去,伊洛由悠久的睡眠中睜開雙眼轉醒過來,身體只感到疲憊與沉重。  

    「醒了,他醒了!」高塔的小房間內,國王和皇后看著伊洛胸口起伏與平穩的呼吸,激動地握緊彼此的雙手。  

    「我……怎麼會在這裡?」伊洛由小床上坐起身,記憶模糊著。  

    國王和皇后對看了一眼,皇后深吸了一口氣,將依摩戰敗後發生的事情緩緩說了出來。  

    伊洛靜靜聽著,直到皇后止住了話語,才悠然說道:「原來,依摩破滅了。」  

    「我們已經派人去叫白雪了,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皇后激動地說著:「我們一直在等你醒,你醒了以後,你和白雪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我睡了多久?」伊洛問著。  

    「六年。」  

    「白雪他……很傷心對不對?」那個那麼愛著他的人,這六年來不知是如何渡過。如此長的一段時間他都不在,以白雪的性子,是怎麼撐下去的呢?  

    伊洛想起了記憶中,白雪甜美的笑容。  

    「白雪他……白雪他……」皇后覺得有點感傷。「為了救你,白雪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代價?什麼代價?」沉思著的伊洛抬起頭。  

    「最初是記憶,再來是愛情。」皇后掩面而泣。「他付出了自己生命裡,對你所有的記憶與愛情,重新紡織你的軀體。我們救回了你,但是白雪他,也遺忘了你。」  

    伊洛緊閉了雙唇,再無話語。  

    「你們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的。」國王連忙說:「白雪那麼愛你重視你,我們也將你當成自己的孩子般看待。如今你醒了,就留在羅利吧!依摩已經滅了,就連塞上西亞也亡國了,我們希望你留下來,和以前一樣,與白雪在一起。」  

    伊洛聽著皇后和國王斷斷續續傳遞來的訊息。他沉睡的這六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的國家,他的敵人都不見了,而他所愛著的人,也遺忘了他。  

    這是他自私回到依摩打仗而拋下白雪,所得到最終的報應嗎?  

    白雪忘了他……  

    一個曾經那麼愛著他的人,已經忘了他……  

    伊洛暫時還無法承受這樣的事情。這也許是上天給予他的懲罰。  

    ? ? ?  

    太陽漸漸下山,黃昏裡,伊洛與國王皇后下了高塔。  

    「感覺還好吧?有沒有任何不舒服?」國王問。畢竟,撕掉了的頭重新接回來,真是很可怕又很艱巨的一項創舉。  

    「嗯,沒什麼感覺。」新的軀體並沒有帶來不適,反之伊洛覺得和以前一模一樣。  

    「倘若等會兒見到白雪,他有任何失當的言辭,請你記得,他對你的愛還是在的,你新生的軀體,就是他愛的證明。」皇后含淚說。  

    「我明白。」伊洛回答。  

    雖然睡了六年,但這六年對伊洛而言只等於是做了一場夢的時間,他心裡惦著白雪,萬般地想見白雪,但又不知這六年帶來的變化有多劇烈。不愛他的白雪,遺忘了他的白雪,如今是什麼模樣。  

    「母后!」遠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那是白雪的,伊洛始終記得。他的身體僵住了,他緩緩轉頭往後,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  

    他的白雪,臉上洋溢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二十二歲的年紀有著介於男孩與成人間的獨特魅力,他的黑髮如絲光滑,眼眸像春天水波柔和,他的雙唇有如玫瑰般粉紅,身影纖弱修長。  

    他的愛人,比以往更加成熟,笑容單純間透露著更加誘惑人的魅力。  

    伊洛想緊緊擁抱他。  

    「我的天啊,白雪,你總算回來了。」國王鬆了一口氣。  

    「白雪,你過來。」皇后招來孩子。「過來見見伊洛。」  

    白雪腳步僵住了片刻,伊洛很明顯地可以花白雪臉上,看見他複雜的神情。  

    走近他們身邊的白雪看了伊洛一眼,「原來你是長這個樣子啊,高塔裡那個睡著了的人。」  

    白雪並沒有表達出太大的情緒波動,沒有以往見到他就會往他身上撲來的舉動,沒有笑容,沒有了愛。伊洛感覺胸口像有什麼猛力地紮了他一下,讓他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白雪啊……」皇后喊著。  

    白雪身後,小威廉突然跑了出來,笑呵呵地看著他的父母親。「父王,母后。」  

    「哎呀,你怎麼弄得全身都是泥!」皇后嚇了一跳。  

    「他追兔子,結果摔進爛泥巴坑裡頭了。」白雪的目光迅速離開伊洛,轉到威廉身上。白雪一把抱起威廉,威廉沾滿著泥巴的手就猛往他臉上抹。  

    威廉笑嘻嘻地。  

    「沒事的話,我帶威廉去洗澡了。」白雪的頭有點低,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緩緩地出伊洛身旁走過,並沒有留下來與他們交談。  

    伊洛默默看著白雪離去的身影。  

    「我們有跟白雪提過你們之間的事情。」皇后說:「但是每回講,白雪都只有沉默,對以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並沒有反應。」  

    「慢慢來吧!」國王拍了拍伊洛,要他放心。「從現在起,你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在一起。」  

    伊洛的心裡頭有著愧疚。  

    愛情如今一敗塗地,都是他咎由自取。  

    ? ? ?  

    「這樣不會太過份吧?」皇后問。  

    「當然不過份,雖然白雪一下子變女生一下子又變回男生,但結婚就是結婚了啊,當然可以。」國王打開白雪房裡的門,命令侍衛搬了一張大床進去,再把白雪原本的床抬走。  

    「然後呢?」  

    「把伊洛帶來!」  

    國王和皇后瞧了白雪的房間一眼,隨即迅速退下。  

    「希望他們的感情能夠恢復以前那麼好。」兩人衷心祈禱著。  

    ? ? ?  

    白雪洗好澡,半裸著身體出來,看見伊洛居然在自己房裡,大大嚇了一跳。  

    「哇,你怎麼在這裡?」白雪連忙穿上上衣。  

    「糟糕,不知道有沒有被看光光?」白雪嘴裡喃喃念著。  

    「哇哇哇||」小威廉隨即從白雪身後衝了出來,一絲不掛光溜溜地在房間裡頭跑來跑去。  

    白雪的房門開啟了一個小小的縫,皇后由門外幽幽招手,威廉一看到母親,嘩的聲就撲了過去。  

    皇后抱起了小兒子,緩緩地關上門。  

    「你們搞什麼鬼啊?」白雪喊了一聲。  

    「夫妻倆當然是一起睡啊!」皇后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  

    「母后你腦子壞了啊,我們兩個都是男的耶!」  

    「男的也是可以啊||」皇后語氣含意深遠,緩緩走離開了去。  

    白雪看了伊洛一眼,威廉不在,他也不必要為了怕教壞弟弟而佯裝親切高雅。  

    白雪拭著仍滴落水珠的頭髮,對伊洛說:  

    「我不管什麼以前的事,總之現在我不認識你,對我而言你只是個陌生人。所以我很累要睡覺了,也不管你晚上要睡哪裡,不過,要是你敢爬上我的床動我一根寒毛,你就死定了。我絕對會拿把刀把你砍成十幾二十塊,才不理會你的軀體是我用什麼……什麼見鬼了的愛情紡織出來的!」  

    白雪朝伊洛扮了個鬼臉,在頭髮未干的狀態下,跳上床就睡覺,並且努力捲起絲絨被,把自己包裹得緊緊的。  

    伊洛十指交握,靜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他正在努力調適自己對白雪的心態,也正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讓白雪再次接受他。  

    七歲那一年,白雪初見的,是怎樣的他,白雪為何會迷上他?  

    十五歲再見時,白雪見到的,又是怎樣的他,白雪一直沒變過的心意是繫在什麼基石上?  

    伊洛安靜地回憶著屬於倆人的歲月,反覆咀嚼原本如水清淡的感情,是怎麼越來越濃,直到化不開來。  

    側躺在床上的白雪並沒有睡意,他聆聽著伊洛在暗夜裡平穩的呼吸聲。  

    突地,白雪眼裡凝聚起了熱氣。  

    「可惡!」他將話語吶喊在心裡,所有情緒激烈起伏,而伊洛並不知道。  

    所謂的愛情,如果能就此消逝,那愛情還算愛情嗎?  

    紡織魔女抽走的,只有他對伊洛滿滿記憶裡的一部分。上天要他從七歲就愛上伊洛並不是沒道理的。  

    七歲到十六歲,整整九年的時間,他每天想著的都是伊洛,他記憶裡存在的就只有伊洛。伊洛的每根頭髮,每個腳趾頭,伊洛眼睛上的睫毛,伊洛背上的痣,沒有一處不是他深深記憶,如珍寶般藏在心裡的。  

    那些寶貴的記憶還沒抽完,紡織機就停止了。但他仍哀傷著,仍因伊洛捨棄他沒帶他走而怨恨著。  

    離開高塔後,他沉默不語過了頭一年。  

    母后以為是記憶與愛情被帶走的影響,才讓他如同行屍走肉。  

    弟弟出世後,他拼了命叫自己轉移目標不再去想伊洛的事情,母后以為他的記憶全數被抽光了,以為他不再愛伊洛了。  

    但其實,他仍愛著的。他只是想把自己從無盡等待的深淵中拖起來,不再去回憶心愛的人只剩一顆頭顱時,夢魘般纏繞不去的瀕死感。  

    他始終覺得,伊洛是自私的。  

    從認識伊洛以來,伊洛的心裡就只有他的國家依摩。  

    雖然有愛,但愛是分割的,不完整的。  

    這幾年,逐漸從伊洛死亡的陰影中爬起來後,白雪開始感到微微的恨意。  

    只要一想到那個死人頭居然拋下他,以為犧牲多麼大,寧願自己孤獨戰死,也不願有他陪伴!他就恨得牙癢癢的。  

    那陣子他像個瘋子,每天抱著一顆頭,只要有人一不注意,他就會從房間陽台往樓下跳,不然就拿自己的頭去撞牆壁想把自己撞死掉,再不就是去偷侍衛的劍仰頸自殺。因為伊洛的死,讓他的世界也連帶崩毀了。  

    父王母后嚇壞了,日日夜夜哭得要多傷心就有多傷心。  

    雖然他對伊洛的愛,仍然存在。但有多愛,就有多恨。  

    所以他決心懲罰伊洛,叫伊洛痛苦一陣子,再來看看要不要原諒他。  

    白雪閉上了眼睛,熱淚落下。  

    就裝做,早已遺忘了他吧!  

    不然真是不甘心啊!不甘心為什麼發了瘋似愛著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伊洛也該嘗嘗這樣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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