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為好友擔心的周文賓一看見翔就立刻快奔過去。
「幸好你們沒事。」周文賓正想擁抱翔,豈料卻給他打了一拳,痛得掩住肚子。
翔皮笑肉不笑地說:「賓,你來救我了,你來得真合時。」可惡!遲不來,早不來,偏偏現在來。幹嗎不遲一、兩個月,讓我把月庭弄上手了才來。現在你說怎麼辦,要是他跑了,看你怎
麼賠我。
「哎喲,那麼久不見,你竟然這樣招待你的救命恩人?早知道我讓你在荒島上終老算了,何必為了找你而累得半死。」二人開慣玩笑,周文賓雖無端捱了一拳,但也亳不在乎,依然和他勾
肩搭膊。
「怎麼?賞你一拳還嫌不夠?來來來,讓我替你舒展一下你那累透了殘軀。」拳頭握得勒勒作響。
一旁的凌月庭看見他倆感情深厚的模樣,突然失落起來,感到自己被冷落了。可惜翔正忙著跟老友玩鬧,沒有留心,錯失了討好的機會。反而心細如髮的周文賓發現了凌月庭神色不善。
「凌先生,讓你辛苦了真不好意思。」周文賓立刻發揮小生意人八面玲瓏的本色,笑容可掬地和凌月庭拉關係。
「嗯。」凌月庭突然看他不順眼,只是淡淡地點頭。
「關於今次的意外,本公司也很遺憾,但翔有好好照顧你吧。」周文賓當然希望凌月庭不要追究,讓事情可以順利了結。
「我當然有好好照顧他,還很愛護他,很疼惜他,是不是?月庭?」翔親熱地向他眨眨眼。
原來你的名字叫翔,我問你的時候你還肯不告訴我。為什麼那個周文賓就可以知道了?哼,又說跟我是好朋友,那為什麼見了別人就忘了我?
凌月庭越想越氣,狠狠地瞪他一眼,完全沒有發覺自己在吃醋。
翔被瞪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月庭,有什麼事嗎?我惹你生氣了?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嘛。」翔低聲下氣、努力討好的樣子,把相識多年的周文賓嚇得口定目呆。
正當凌月庭的火氣差不多被翔溫柔的語氣澆息的時候,又不幸地發生了一件更令他震怒的事。
「乾爹!」周文賓的兒子家明恰好從遊艇上飛奔下來,熱情無比地撲進翔的懷抱。
「家明!我的寶貝!乾爹很想你。」劫後重逢,翔也熱情地回應。
「家明也想幹爹。」送上兩個吻。
凌月庭看到一幕差點氣昏了。
那個孌童也來了!他們竟然如此公開,毫不避嫌?可惡!那個變態!該死的色情狂!戀童癖!我真傻,這人再怎樣有內涵,有深度,心地善良,溫柔體貼也改變不了他是個變態的事實!我
竟然會想跟他做好朋友,我真是笨死了。
翔和乾兒子親熱了一會之後,想起冷落了意中人,於是連忙補救。
「月庭,我來介紹,他是—」
「你閉嘴!我不要再聽你說話。」冷冷地打斷。
「呃……月庭?」嚇了一跳。
「以後不許你叫我的名字!」怒吼。
凌月庭突然大發雷霆,把所有人也嚇呆了。
他發完脾氣之後,又轉向周文賓大聲喝道:「你發什麼呆!還不送我回去!」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自己上船。
留下驚魂未定的三人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周文賓才戰戰兢兢地問:「翔,這幾天……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嗎?你、你、你對他做了什麼?」二人的關係怎麼越看越怪異,而且還好像……好像有點曖昧。
「你放心,我還沒有把他吃了。」
周文賓剛鬆了口氣,翔又胸有成竹地說:「不過……應該快了。」
什麼?快了?要是翔真的把那個性格剛烈又橫蠻的大少爺吃了,只怕不被他砍成十八塊拿去餵魚,也會被打得殘廢。
想著想著,周文賓不禁向好友投以哀悼的目光。
* * *
船艙內,氣氛緊張莫名。
凌月庭寒著美麗無匹的臉,坐在一角的沙發上,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身為船主的周文賓則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透,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觸發了『凌月庭』火山。
天真活潑的周家明一點也沒發覺到危機,依舊快快樂樂地賴在親親乾爹的身邊,跟他說些悄悄話。
而翔則一臉喜氣洋洋。其實他已經發現了凌月庭在吃醋的事,也猜到他誤會了自己和家明的關係。吃醋和胡思亂想也屬於愛的表現,這代表了凌月庭很有可能已經偷偷的喜歡上了自己,只
是他本人尚未明白。成功在望,也難怪翔會躊躇滿志,滿心歡喜地飽看心上人冷艷的神采,而不急著解釋了。
「乾爹,那個哥哥很好美啊。皮膚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長的真可愛。」正所謂食色性也,
智商和幼兒相等的周家明也為凌月庭的美色而迷醉。
站在後面的周文賓聽了,嚇得倒抽一口涼氣,生怕兒子的話惹怒了那野蠻少爺,招來殺生之禍。但天見可憐,距離較遠的凌月庭聽不到那對干父子之間的耳語,才不致發生流血衝突。
但翔卻不但不慌張,還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讚賞地拍拍周家明的肩,在他耳邊低聲讚道:「是啊!你也覺得他漂亮?家明真厲害,小小年紀就眼光獨到,品味高超。月庭的膚質真的好得
沒話說,摸上去像絲一樣滑。身材不瘦也不胖,柔軟度十足。」
周文賓聽見幾乎昏過去,心中暗暗決定以後一定要隔離他爺兒倆,免得寶貝兒子被帶壞。
「乾爹,我可不可以抱抱漂亮哥哥。」周家明大感興趣,簡直把凌月庭當成一隻軟綿綿,很好抱的大玩具熊。
緊張愛子安危的周文賓正想阻止,但翔已經立刻一口拒絕了。
「不成!他是屬於乾爹的,除了乾爹誰也不可以碰他。否則乾爹會打人,漂亮哥哥也會不高興。」開玩笑!就算是最疼愛的乾兒子,也不可以亂吃我月庭的豆腐。
周家明失望地看看凌月庭,突然有所領悟地說道:「就像現在那麼不高興嗎?那我不要抱,我不要漂亮哥哥不高興。」
這句話提醒了翔。
喔!對啊,我真該死。顧著大飽眼福,忘了月庭現在的心情一定很難受。嗯……該怎樣痕跡地向他解釋呢?如果直接說明,以月庭又彆扭又死愛面子的個性,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地怪責上我。
翔靈機一動,向周家明眨眨眼,在他耳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寶貝乾兒子,別說乾爹不疼你,你是不是很想抱抱漂亮哥哥?」
「是啊!可以嗎?乾爹。」天真的周家明很雀躍,但旋即又一臉擔憂,「可是……漂亮哥哥會生氣嗎?」
「這次不會啦,可是只可以抱一次啊,以後不准亂碰漂亮哥哥。來,你記著一會兒……」細心叮嚀。
「嗯,嗯。」周家明聽得連連點頭,然後討價還價地說:「我還想吻吻他那好像豆腐花一樣滑的臉。」
「呃……好吧!但只可以吻一次喲。」忍痛答應。
得到乾爹許可,周家明馬上歡天喜地,一溜煙地跑去凌月庭面前。
凌月庭早就一肚子火,看見那孌童得意洋洋的樣子,臉色更加難看。
「漂亮哥哥。」周家明撒嬌似的語氣,令凌月庭感到很厭惡,只是不好思意無端罵他一頓。
「恭喜你平安回來了。」周家明乖巧地笑著。禮貌上,凌月庭至少應該客套幾句,但想起剛才翔跟他打得火熱的模樣兒,就連多看他一眼也不願意。
就在他氣得差點發抖的時候,周家明突然在擁住他,在他柔嫩的臉上輕輕一吻,然後笑嘻嘻地跑回父親身邊。凌月庭當場呆住了,僵了幾秒之後,立刻震怒地跳起,正想跟那可惡的小孌童
把新仇舊恨清算一番。
「對不起,對不起。小兒唐突。」早已經提高警覺的周文賓,怎也想不到竟會發生這種事。連忙拉住兒子上前,連連道歉。
「他、他、他是你兒子?」凌月庭意外得連說話也結巴起來,隱約猜到自己對翔跟那少年之間的關係有了很大的誤會。
「是的,他也是翔的義子。」周文賓一邊解釋,一邊瞪著愛惡作劇的翔。
翔悄悄向他作了個感激不盡的表情,一邊走去凌月庭的身邊,輕輕說:「家明就像個天真的小孩子,他喜歡你才吻你的。」
天真的小孩子?那麼說他……真可憐…….啊!那麼剛才……之前……我、我、我豈不是誤會了!糟了,我還罵翔是戀童癖,把那可憐的孩子當是孌童。
凌月庭尷尬得漲紅了臉,頭垂得低低的,看也不敢看別人,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下去。
「我、我、我……」想解釋幾句,但又吶吶的說不出口。
翔一邊欣賞他手足無措的可愛模樣,一邊為自己爭取機會。
輕輕搭著凌月庭的肩膀,不著痕跡地拉著他一起坐在沙發上,兩人身體貼得很近。然後以溫柔魅惑的磁性聲音,輕輕在他耳邊說:「我們明天帶家明去玩吧。」家明寶貝,乾爹的『情』途
要靠你了。
正內疚萬分的凌月庭立刻點頭答應。
成功騙得了一次約會的翔正暗暗歡喜,但周文賓煞風景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凌先生不必趕著回家嗎?你……呃……」被翔怨恨的眼神嚇得消音。
「喔,對呀。」一言驚醒,凌月庭問道:「我的同事呢?他們在酒店嗎?」
「不是,」周文賓有點難以啟齒地說:「他們照原定計劃結束行程,已經……已經回去了。」即是說根本沒有人在乎凌月庭生死未卜,全都毫不在乎地繼續玩樂,然後若無其事地打道回府。
凌月庭的臉色立即變很蒼白,呆了一會才強裝若無其事地說:「嗯,知道了。」我真的那麼討厭嗎?連一個關心我的人也沒有,全都盼我死在海中。
周文賓看了也替他難過,想說些什麼安慰他:「呃……你的助理很擔心你,本來還想留下來等你的消息的,可是令尊凌震天急召他回去,說你負責的計劃除了他就沒人清楚,要他趕快回去
協助處理。」
「那、那我父親有說什麼嗎?他……他會來帛琉嗎?」雖然知道父親向來對自己冷淡,但還是忍不住有所期望。
周文賓不忍地說:「他……他說要參加國際商貿會議,沒時間來了。」
凌月庭微微一震,垂下了頭。
為什麼?為什麼?我是你兒子呀!為什麼我失蹤了,你一點也不在乎?連你也盼我死嗎?如果今次失蹤的不是我,而是月宏,你也會不聞不問嗎?
「但他吩咐了我們要盡力找你,找到了就叫你盡快回去。我、我想他也很擔心你,只是…….」周文賓歎了口氣,實在想不出安慰的話。
「別說了。」凌月庭的心已經傷透了,撇轉臉強忍著淚水,拒絕別人同情的目光。
翔的搭著凌月庭肩膀的手清楚感到他的輕顫,看著他受傷的臉,心痛如割地摟緊著他說:「月庭,你還有我。」
「我不要你!我不希罕任何人關心,也不要別人同情,更不需要你對我好。」狠狠甩開他的手。
凌月庭一如一頭負傷的獸,拒絕任何人靠近。就連一點點善意的關懷,也會觸痛他的那被傷得血肉模糊的心。
翔知道他的內心痛苦,雖然無辜被遷怒也毫不介懷,包容地微笑道:「你不希罕,我希罕。你不需要,我卻想要。我們是朋友嘛,我怎能不關心你,不對你好呢?」
翔再嘗試輕握著他的手,今次凌月庭只輕輕一掙,就靜靜地隨他握著。
見凌月庭不再拒絕自己,翔才鬆了口氣,溫柔地說:「月庭,如果你想回家,我陪你回去好嗎?」
凌月庭沉默了會,淒然地說:「我不想回家,我再也不要回家了。」
翔寵溺地哄道:「好,不回家。那我們一起去玩吧,你來了帛琉這麼久,也沒好好觀光過,我們一起玩個痛快。」
凌月庭怔怔地看著翔,心中輕輕響起良知的忠告。
如果不能愛他,就別再接受他提供的溫暖了。否則對他太不公平,也會害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可是傷透了、痛極了的心,實在太過渴望翔的溫柔呵護,凌月庭終於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 * *
從荒島回到文明社會,簡直有種彷如隔世的感覺。凌月庭狠狠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了滿身狼狽。放鬆了心情後感到特別疲倦,一倒在柔軟的床上竟就馬上睡著了,連晚餐也不願起身吃。一
直睡到明日早上,才被一陣叩門聲吵醒。
不情不願地爬起身,一打開門就看翔親切的笑臉,他身後打著呵欠的周文賓,和活潑可愛的周家明。
洗乾淨了的凌月庭比在荒島時更加美麗高貴,令人眼前一亮。翔還沒有驚艷完,天真無邪的周家明就已經脫口讚道:「漂亮哥哥,你今天更加漂亮了。」
翔也連忙不甘後人地討好,「月庭,不好意思,小孩子說話老實,唐突了你。」
凌月庭臉上一紅,吶吶地說:「你、你們來有什麼事嗎?」
「咦?我們來接你啊!我們昨天已經說好了,要一起出去玩。你該不會是忘記了吧?」
「我、我……」昨天心靈軟弱,明知不該答應,還是受不住誘惑地答允了。但今天……也許真的不該再陷下去了。
「你不是想反悔吧?我們都來了,現在取消大家會很失望的。」就是怕他會後悔,翔才預防萬一地把周家父子帶來當電燈泡,現在果然用得著了。
「呃……不如……」凌月庭心感慚愧,實在不好意思叫他們三人自己去玩。
「不如我們先吃早餐吧。」翔先發制人,繞過凌月庭逕自進入酒店套房。「你總要吃早餐的是不是?」
「吃早餐?在這裡吃?我……」凌月庭正想推辭。
「是啊,我帶了海鮮粥來。你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吃中國菜了,人在外地久了,會特別想念慣吃的菜式,所以我還帶了些中式點心來。但如果你愛吃西式早餐,我也有準備了食材,可以馬上
替你做。」連廚師也帶來了,周文賓的用途一向很廣泛。能文能武,宜中宜西,翔不禁慶幸自己認識了他。
「不必麻煩了,我喜歡吃粥。」聞到食物的香氣,凌月庭動搖了,從來沒有人為他花過那麼多的心思。他實在捨不得推開這唾手可得的幸福。
「粥由今早五時正開始煮了,保證一定好吃。你快點梳洗吧,我們等你。」翔已經反客為主地在餐桌上擺放起餐具來。
凌月庭感動得眼也紅了,乖乖地點頭答應。
看到凌月庭進入了沿室,周文賓才懶洋洋地開口。
「粥,好像是我煮的。」為了找他倆已經差不多一個星期沒好好睡過,還擔心得白了許多根頭髮。現在還要一大清早替他煮早餐,好讓他領功,討心上人歡心。無論怎麼算,周文賓也覺得
自己虧大了。
「是你煮的沒錯。我什麼時候說是自己煮的了?」翔淡淡地答。
周文賓想一想,的確是沒說過,可是……
見好友兼萬用工具一臉不忿,翔拍拍他肩膀勸道:「是我一大早叫你起床,督促你工作,才有一鍋這麼好的粥,所以我也很有功勞,你就別一臉不情願嘛。」
周文賓忍不住翻翻白眼,於是翔再軟硬兼施地說:「你別忘了,當年是誰替你向你岳丈大人說好話,讓人家把女兒嫁給你的。也別忘了,這些年來我從沒把你曾經有過十多個女朋友的事宣
揚出去。這件事家明的媽還未知道吧?」
「呃…這些陳年舊事還說來幹嗎?咱們是好兄弟嘛,總之你有事,我一定義不容辭。」嘖,差點忘了這小子口才了得,而且很得家中各人的歡心,上至岳父母,下至小兒女,甚至家中的
小狗也對他言聽計從。要是他把自己當年的風流史加鹽加醋地說出來,家明的媽肯定要我好看。
翔暗暗得意,「既然你也這樣說,我再客氣就不夠朋友了。」開玩笑!由我出生至今,除了月庭寶貝,還沒有人不被我用幾句說話擺平。
周文賓想了想還是心有不甘,於是翻起舊帳。「你不是說他性格很討厭,不會喜歡他的嗎?為什麼出爾反爾了?」
「我以前錯了。」翔沒有否認自己說過的話,很乾脆地說:「月庭其實很天真、單純、率直、可愛。我以前真是有眼無珠。」
周文賓愣住了,實在無法子把這些正面的形容詞和凌月庭聯繫起來。
天真?單純?率直?可愛?是你色迷心竅吧?
周文賓忍不住婉轉地提醒老朋友,希望救他出火坑,「你不覺得他脾氣很壞,動不動就生氣。就算讓你把他追到手了,以後光是哄他,就夠令你心力交瘁?」
「月庭耍小性子的時候最可愛了,哄得他轉嗔為喜更是樂事。」中毒太深,已經沒藥可救了。
周文賓只好盡最後一點人事,「他、他對男人似乎沒興趣。」
「男人女人也是人啦!我會以無比的耐心和誠意感動他,終一天可以令他愛上我。」翔一向認為愛情的沒有界線的。
事已至此,周文賓只好搖頭歎息,希望老朋友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