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島上生活,最重要的當然是解決食物和水的問題,幸好這兩樣資源在島上也很充足。雖然在等待救援的期間,不會有餓死之虞,但翔是還是想提高生活水準。如果不想體驗茹毛飲血的
原始人式生活,火—是不可或缺的。於是他決定傚法古人,鑽木取火。
正當翔在沙灘上忙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有輕巧的腳步聲。來人踟躕不前,想也知道一定是那個又橫蠻又麻煩是凌大少爺。額頭還是痛得要命,他當然沒有那麼好風度,好聲好
氣地招呼他了。於是他頭也不回,繼續忙自己的事。
在陌生的原始森林中,一個人獨處是件很可怕的事。雖然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凌月庭還是硬頭皮去找那個雖然可惡,但好像很可靠的傢伙。好不容易才見到他在沙灘忙東忙西的,於是便磨
磨蹭蹭地走過去。
站了半天,也沒人理睬,只好放下身段,主動開口。
「你、你在幹什麼?」語氣輕輕柔柔,嬌怯怯的。
對心高氣傲的凌月庭來說,這樣已經是很低聲下氣了,他從沒學過什麼叫做道歉。
翔冷冷地說:「這還要問?你的眼睛是瞎的嗎?」見我做得那麼辛苦,也不會過來幫忙,真的把我當成傭人嗎。
呃……樹枝、木屑、鑽呀鑽的…
「你、你在鑽木取火嗎?」不是吧,這也可以?
見他一臉不以為然,翔故意惡作劇地說:「當然了,再喜歡吃日本料理,也不能一輩子吃生的魚吧。」
「一輩子?什麼一輩子?!」大驚失色。
「你是白癡啊?一看就知道這裡是荒島了,而我們要永遠留在這裡。你有看過老人與海、魯賓遜飄流記吧?」看見凌月庭嚇白了臉,翔心中感到一陣痛快。
「你騙我!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像警方,旅行社,家屬……」尖叫。
「對啊!當然會有人搜索我們了。可是你知道琉帛有多少個島嶼嗎?如果他們找了一、兩日也不到,你猜他們會不會乾脆當我們死了就算?」別人我可不知道,但賓一定不會放棄我,以他
的本領一定會找到我們的。
翔的心情很篤定,可以興致勃勃地跟開凌月庭的玩笑,順便為自己的痛得欲裂的額頭出一口氣。但凌月庭想起視自己為眼中釘的公司職員,對自己冷漠無情的父親,登時面如死灰。
「不!我不要!我不要留在這裡!」
「不要留在這裡,就自己游水回去啊,不要吵吵嚷嚷的。」小子,比起你對我做的事,我只嚇唬你一下,算很仁慈了。
「嗚……」凌月庭頹然跌坐地上。
本以為這個嬌生慣養的少爺會痛哭失聲或者大發脾氣,可是兩樣都沒有。凌月庭沮喪了一會兒,就自動自覺地去撿柴枝。翔也不理會他,成功生好了營火之後,便去森林找食物。
回來的時候,看見海岸線上多了好幾堆火,想必是凌月庭的傑作。只見他一直不停地撿樹枝、生火,忙得滿頭大汗。翔雖不明他想幹什麼,但也懶得理會,自顧自地躺在大石上曬太陽睡午
覺。
夜幕低垂,荒島中情調十足。海灘上每隔十-就生了一堆熊熊的火焰,把整個島照得燈火通明。可是凌月庭還是覺得不夠,依然失心瘋似的不斷撿樹枝、生火。原本冷眼旁觀的翔,終於看
不下去。
「你有完沒有?又不是開嘉年華會,點那麼多堆火幹什麼?」低喝。
「……」凌月庭慘白著臉,繼續忙碌。
翔不耐煩地奪下他手中的柴枝,「你回答我呀。」
「有多些火光,搜索人員會容易些找到我們。」聲音輕顫。
「呃……你還在擔心啊?」你太天真了吧,我不過隨便說說。
「我、我不要老死在這裡。我怕……嗚……」凌月庭終於崩潰了,發出幼兒似的哽咽……
「不會的,我們不會死在這裡。」翔有點內疚,於是輕拍他的肩安慰。
「已經一天了,還沒人來救我們……要是再過一、兩天……」淚如雨下。
凌月庭楚楚可憐的樣子,令翔的心頭湧起一陣強烈的罪惡感。
「周文賓會來救我們的。他比魚還要熟悉這一帶的水域,一定可以憑著風向、水流找到我們。」
「真的嗎?」凌月庭抬起臉,凝視著翔,眼中彷彿帶著濃濃的依賴。
「真的。」把淚人兒輕擁入懷,柔聲保證。
翔突然覺得柔順溫婉的凌月庭十分可愛,令人很想呵護他,但這種憐惜之情只能維持到吃晚餐的時候……
* * *
晚上,翔在森林中找了些山芋烤來吃,這種植物在帛琉十分普遍。而且味道也不錯,香香甜甜,入口即化,和芋頭差不了多少。不過這只是一般人的標準,而凌月庭卻不是一般人。
「好難吃……」嘗了兩口,忍不住皺起眉頭輕聲抱怨。
翔沒好氣地答:「只有這些了,忍耐點吧!」你現在流落荒島耶!還想有五星級豪華享受嗎?
已經餓了一天,凌月庭唯有勉強屈就。再吃一口,覺得淡而無味,又乾又硬,於是喝了點水。
「水有異味。」皺眉投訴。
「水是乾淨的。」不耐煩。
「……」凌月庭鼓起腮幫子,不滿地放下盛水的大貝殼。
「什麼時候了?你還挑三揀四!你想活著回去就乖乖的吃。」翔也很不滿。
自己忙了一整天,生火、挖山竽、尋可以擋風遮雨的山洞、連把食材烤熟也是自己一手包辦的。這個大少爺什麼也不懂得做,也不打算動手做,淨會坐在一旁納涼,還一直嫌這個嫌那個的。
「吃就吃,你凶什麼!」一輩子也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也沒被人凶過,自然滿腔委屈。
這麼難吃的東西,你也迫我吃!討厭死了!
強迫自己把山芋吞下去,難受得連秀氣的臉也皺起了,凌月庭忍不住瞪翔一眼。
「這是什麼表情?」瞪我?真是不知好歹!迫你吃也是為你好。
「這些東西我吃不慣。」發脾氣了。
「吃不慣就別吃,別委屈了你尊貴的胃。」冷冷地諷刺。
「我不吃了!我以後也不要吃山芋!」把身旁的山芋全都狠狠擲到翔的身上,然後坐在一角生氣。
「不吃就算!」翔也氣惱地不理他。
哼,誰有心情哄你了!會覺得餓的人又不是我。
翔吃飽後故意把所有山芋丟掉,然後回山洞睡覺。
過了一會。
「喂。」凌月庭低聲叫喚。
「什麼?」哼,現在想吃也沒東西吃了。你就嘗嘗餓肚子的滋味吧,看你明天還敢不敢那麼挑剔。
「你不洗澡嗎?」凌月庭輕輕的問。
「洗澡?」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少爺什麼時候變成老媽子了,連自己洗不洗澡也管起來。
凌月庭連連點頭,好像巴不得他立即去洗的樣子。
是你自己想洗澡,又不敢一個人去吧。
翔看看他的樣子,立即心下瞭然。於是指指洞外的汪洋大海,沒好氣地說:「你想洗就自己去。」
「我不要用海水啦!這麼鹹,洗完比沒洗還難過!」
「那你要用什麼洗?溫泉水?泡泡浴?香熏油?按摩池?」嘲諷。
你是髒鬼不等於別人也是啊!人家要洗澡是很正常的事,你幹嗎說得這麼諷刺。
凌月庭忿忿不平地說:「用河水就夠了。」
「那你就去啊!哼,你又不是不認得路,河流不就在你打穿我腦袋的地方嗎?」勾起了舊恨,翔的態度更加惡劣。
「你……你……陪我去啊!」面上微微一紅。
「我幹嗎要陪你去?要去到那遠,森林的路又難行,鬼才陪你去。」
凌月庭尷尬地說:「天那麼黑……」
「怕黑就別洗!」
「我一定要洗澡,不然我會睡不著的。」氣急敗壞。
凌月庭有很嚴重的潔癖,不讓他洗澡比打他一頓,還要讓他難受。
翔生氣地說:「這是你的事。你給我搞清楚,我不是你家的奴隸,沒責任侍候你。」
「你……可惡!」
凌月庭生氣地自己跑了,而翔則冷笑一聲,躺下睡覺。
* * *
凌月庭跑了出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本來一肚子火的翔,偏偏等不到他回來就不能放心休息。於是等呀等的,漸漸地一腔忿怒全化為擔心。
「該死的!那小子跑那兒去了?洗個澡要那麼久嗎?差不多兩個小時了吧?不理了!管他的!」翔心中有氣,忿忿不平地躺在地上,可是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覺。
「豈有此理,起碼兩個小時了,還沒回來!在河中淹死了嗎?啊!莫非……莫非真出了意外?!」霍地坐起。
「難道是迷路了?還是摔著了?不會遇溺吧?真是麻煩死了。」越想越心驚,最後還是忍不住跑到河邊找他。
天並沒有想像中的黑,明月的銀光柔柔地籠罩著大地。河面水光磷磷,配襯著天然的森林景致,寧靜優美得仿如仙境。但對翔來說,最令他讚歎的還是出浴的仙子。
凌月庭無瑕的肩背雪白得好像會發光,皮膚細膩得即使遠看也能人感覺到它柔滑。翔看見他地坐在河中賞月,水光映掩,約隱約現,十分誘人。不自覺看得忘形了,忘記了放輕腳步。
「誰躲在那裡?」突聞異聲,凌月庭嚇了好一大跳。
「這裡還有誰?當然是我!」竟然會看這個討厭的人看得呆了,翔不禁恨起自己來了,語氣自然也不會太好。
凌月庭立刻緊張地遮掩身子,怒罵道:「變態!該死同性戀!你竟敢偷窺我!」
「什麼偷窺?誰會偷窺自己討厭的人!我只是見你洗了那麼久,才來看看你是不是淹死了。」
「你白癡啊!誰會在這條小河遇溺啊!」
「那我走好了!你繼續慢慢賞月吧,當心別再被蛇咬了。」
「等一下……」見翔拂袖而去,凌月庭立即焦急叫住他。但又猶豫了好久,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還有什麼事?」不耐煩。
「我……我……」還是說不出口。
翔可沒那麼好耐性,「你什麼?你洗夠了沒有?洗夠了就上來,可別冷病了又要麻煩我。」
凌月庭垂下頭,輕聲說:「我的衣服洗了還沒幹,不能上岸。」
「什麼?」翔難以置信地走近一看,見凌月庭的泳褲和潛水衣果然都濕透了。「你好端端的洗什麼衣服啊!」
「我不能洗完澡還穿髒衣服。」說得理直氣壯。
「你現在流落荒島啊,你知道嗎?可不可以請你把你的少爺氣派暫時收起來?」翔幾乎被他氣死。
凌月庭很委屈地說:「我以為天氣那麼熱會快干的。而且我哪有耍氣派了,穿乾淨的衣服是很基本的生活要求。」
「拜託,你有點常識好不好!現在沒太陽,潛水衣又厚,起碼要晾到明天才會幹。那你現在要怎麼辦?在河中泡到天亮?」
凌月庭低下頭,可憐巴巴地說:「我怎知那麼多?我一輩子也沒洗過衣服……」
雖然帛琉的天氣屬於熱帶氣候,但在晚上在河中泡久了還是會冷的。翔看見凌月庭輕輕發抖,一臉無助的可憐模樣,不禁又心軟了。
「唉,遇上你算我倒霉。」翔一邊抱怨一邊把自己的潛水衣脫下來。
凌月庭撇轉臉大叫:「你幹什麼?」
「叫什麼?你又不是女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而且我有穿泳褲。」
「你、你幹什麼要脫衣服?」
「脫給你穿啊!難道你今晚想光著身子睡覺?」
「要我穿你的衣服?」一臉不情願。
「你有麼不滿嗎?」你有膽子嫌三嫌四,我就不管你了。
「你的潛水衣太髒了,又是沙又是海水。我的那件在洗之前還要比它乾淨,而且……」見翔臉色不善,凌月庭嚇得不敢再說下去。
「你先穿上它,待你的干了再換回去吧!」忍著怒氣。
「可是……」
「還是你想穿我的泳褲?它比較乾淨,沒沙也沒海水。」怒火中燒忍不住冷冷地諷刺。
「不要!不要!我不要!」凌月庭急急拒絕,一副怕會得了傳染病的樣子。
翔氣得七竅生煙,惡狠狠地說:「我忍夠你了!現在你有三個選擇。第一,穿上我的潛水衣回去山洞睡覺。第二,光著身體回去山洞睡覺。第三,在河裡洗澡洗到天亮。給你三秒鐘時間考
慮,一、二……」
凌月庭嚇得乖乖地答:「我要第一個。」
「那你快點!」翔沒好氣地把潛水衣丟給他。
「你……你站在這裡,我怎麼上來啊。」一臉防範。
翔緊握拳頭,用盡了畢生的忍耐力,才可以忍住狠揍凌月庭一頓的衝動,冷靜地走到一旁等候大少爺更衣。
* * *
好不容易翔才把凌月庭平安地撿回山洞,以為經過了整天的辛勞,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豈料大少爺竟然不知為什麼整晚輾轉反側,吵得令人心煩。
「你幹什麼?吵死人了!」翔早已累得連眼睛不願睜不開,態度自然不會太友善。
「我睡不著,地很硬而且……」從聲音聽來,凌月庭似乎感到很不適,但翔已經再沒有耐性關心他了。
「簡直無理取鬧!地當然是硬的!你叫我在荒島上怎樣找到高床軟枕給你享用!你睡不著是你的事,別吵著我!」
「我又沒叫你找……」聲音很委屈。
翔懶得搭理他,自顧自的繼續睡覺。
凌月庭靜了一會,又開始翻來覆去,發出不適的呻吟。這次翔在夢中被吵醒了,火氣更大。
「煩死了!你就不能靜一點,不要亂動嗎!」
「我也不想的啊!山洞有蚊子叮得我好癢!你以為我不想睡嗎?可是我真的很辛苦……」凌月庭一向過著優渥的生活,從沒吃過一點苦頭,現在快要受不住哭出來了。
「哪有什麼蚊子?我只穿著泳褲,為什麼不見蚊子來叮我!」翔生氣地跳起身。
「因為你的血是臭的,肉是酸的,而且皮又粗又厚,連蚊子也不屑叮!」凌月庭也坐起來大罵。
「啊!」在火光之下,翔這才看到凌月庭的臉,只見他的原本白-無瑕的臉和手上,佈滿了許多紅色的腫塊,不禁大為心疼起來。
凌月庭忍不住想搔癢,但翔馬上制止他。
「不要!忍一下。」
「我忍不了了!嗚……為什麼這麼多蚊子。」煩躁。
翔柔聲哄道:「因為你鮮嫩可口嘛,蚊子嘗過之後,一傳十,十傳百的,都聞風而來了。」
看見翔一副完好無缺的樣子,凌月庭覺得好不公平,不甘心地抱怨道:「它們為什麼不叮你?」
知道他癢得難受,翔也不計較他的無理取鬧,微微一笑說-「誰叫你比我美味,蚊子當然捨我而就你了。」
「一點也不好笑!你幸災樂禍。」凌月庭狠瞪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幸災樂禍。你乖乖的等一會兒,我出去替你想法子。」翔安撫好他,就自個兒走了去森林。
凌月庭等了一會,就不耐煩起了。頭臉又癢心又煩躁,答應想法子的傢伙又不知那裡去了,於是忍不住又發起脾氣來。
「那變態跑到那兒去了!又說去想辦法,去了那麼久也不回來!」
「這不就回來了嗎?我一不在你就偷偷的罵我。」翔捧著一大把樹枝,一臉不高興地走進來。
「我……我哪有。」尷尬。
「還想抵賴?你剛才不是罵我變態嗎?」
「呃……你、你是變態沒錯啊!而且我也沒有偷偷的罵。」凌月庭一向死不認錯。
「看來你是不需要我幫你了。」恨得牙癢癢的。
「嗚……不要,你答應過想法子的。」癢得受不了又抓起來。
翔見原本漂亮無瑕的臉被抓出血痕來,感到好像一件精緻無匹的藝術品受到損毀一樣可惜,於是也顧不得生氣,連忙先阻止他。
「你忍一忍。」馬上把樹枝上的葉子摘下來揉碎。
「我忍不了啦!」
「好了,好了!很快就不癢了。」輕柔地把樹葉的汁液塗在紅腫的地方。
凌月庭感到一陣清涼,痕癢消了,腫塊也立刻退了許多。
「這是什麼?」好奇。
「學名我也不知道,但這種葉汁對蚊叮蟲咬、皮膚敏感很有效。」一面回答一面撿起另一種樹枝丟入火堆之中。
「咦?」凌月庭立時聞到一陣香味。
「這種樹枝可以驅蟲,今晚不會再有蚊子了。」
「喔?你很奇怪耶!為什麼會懂這麼多。」有點佩服。
「你什麼也不懂才更奇怪。」連洗衣服也不懂,翔想起就覺得好笑。
笑我?可惡!
凌月庭嘴巴不饒人地說:「哼!我又不是鄉巴佬怎會知道什麼樹枝啊、葉汁的!而且野外生活當然適合野蠻人!」
翔氣得差點吐血,恨恨地說-「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子!下次就算你的皮肉爛了也休想我幫你。」也休想再用美色迷惑我。
凌月庭才懶得理他的恐嚇,向他扮個鬼臉就自顧自的睡覺。累了一整天,躺下不到半分鐘已經沉沉睡著了。